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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曼說唐:唐玄宗

作者:蒙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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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宰相弄權 一、口蜜腹劍:善用人的私手,清除德高望重的對手

第三十回 宰相弄權

天寶初年,已經為國事日夜操勞長達三十年之久的玄宗,面對取得的輝煌成就,產生難以言喻的滿足感,也滋長了無法遏制的奢侈享樂心。為了方便自己享受生活,他就把國家政務都交給宰相李林甫。李林甫不僅權力超過歷任宰相,任期也超過歷任宰相,在宰相的位置上一待就是十九年。然而在歷史上,李林甫以奸詐著稱,不僅在朝廷上打擊異己,甚至連玄宗的太子也不放過。那麼,唐玄宗為甚麼會讓歹毒的李林甫執掌國政長達十九年呢?此刻的玄宗是不是有些老糊塗呢?
很多人都知道楊貴妃養哈巴狗的故事。楊貴妃不是和唐玄宗琴瑟和諧嗎?兩個人經常在一起玩各種各樣的遊戲,其中之一就是下棋。可是,楊貴妃水準不高,又怕輸棋,怎麼辦呢?她就抱著小狗下棋。每次一看到自己快輸了,就把小狗放開,讓牠在棋盤上一通亂跑,棋子亂了,這不就分不出輸贏了嗎?眼看著天真、嬌媚的妃子,唐玄宗哪還會再把輸贏放在眼裏?哈哈大笑罷了。有楊貴妃這麼一枝解語花陪伴,六十多歲的唐玄宗真是找回人生第二春。每天就在後宮享樂,按照詩人的說法,就是「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了。可是,就在玄宗沉浸在後宮溫柔鄉裏的時候,朝廷上卻一片硝煙瀰漫。引起這場硝煙的就是中書令李林甫,也是天寶年間真正的政壇主宰者。李林甫為甚麼要把朝廷變成一個戰場呢?原因就在於他想固權保位。而要想保住自己的宰相位置,就得不斷打擊異己。
李林甫都有哪些異己勢力要打擊呢?粗略說來,李林甫有四類敵人。哪四類呢?第一類是文人型政治家。就是像張九齡那樣的人。因為文人參政本來就有高瞻遠矚、富於理想道德等優勢,這些都是李林甫所不及的。另外,唐玄宗稟性風雅,對這類人物也頗有偏愛,即便是在張九齡罷相之後,每次誰要是推薦人才,唐玄宗都要問一句「風度得如九齡否」?讓李林甫非常不自在。這類人物當然要防範。第二類是財政官員。開元中期以後,因為官制、兵制的一系列變革,再加上上層社會奢侈腐化的風氣盛行,財政的壓力愈來愈大。在這種情況下,擅長理財的大臣逐漸成了香餑餑,像宇文融、裴耀卿不都因為財政搞得好就當上宰相嗎?這對李林甫當然也是個威脅。要想治理好國家,財政大臣當然不能不用,但是,在用的同時也不得不防。第三類是武將。要知道,唐朝一直有出將入相的傳統,唐玄宗又是個雄才大略的皇帝,尤其重視邊功。張說也好,杜暹也好,蕭嵩也好,不都是從邊疆節度使升任宰相的嗎?這對於文職出身的李林甫當然也是威脅。第四類,太子。可能有人要質疑,李林甫跟太子有甚麼可爭的?李林甫之所以把太子視為敵對人,關鍵是當時的太子李亨不是李林甫擁立的。當年李林甫不是一心支持武惠妃的兒子壽王李瑁嗎?沒想到最後唐玄宗立了李亨。這對李林甫可是一個打擊。唐玄宗的年齡愈來愈大,誰也不知道他還能活多久。太子是未來的統治者,如果太子不出於自己門下,這不是也不利於自己長期把持大權嗎?所以,李林甫把太子也列為敵人,整天琢磨著換一個。那麼,面對這些有可能對李林甫專權造成威脅的異己勢力,李林甫又是怎樣打擊的呢?他採取了兩種方法。

一、口蜜腹劍:善用人的私手,清除德高望重的對手

這樣的事情幹了好多,大家也就總結出一句話,說李林甫「口有蜜,腹有劍」。口蜜腹劍這個成語就是這麼來的。那我們分析一下,口蜜腹劍這一招為甚麼能成功呢?關鍵在於他利用了人們的私心,用利益引誘你,讓你自己走到陷阱裏去,真是把心理學學到家了。
第二個例子,暗算盧絢。天寶元年(七四二年)三月的一天,風和日麗,玄宗心情舒暢,在勤政樓上垂著簾子,聽樂工在樓下演奏樂曲。過了一會兒,兵部侍郎盧絢騎著一匹白馬路過勤政樓。眼看掛著簾子,盧絢還以為皇帝不在,就沒有下馬,只是把馬鞭垂下,就從樓下緩緩地騎過去了。要知道,盧絢出身於范陽盧氏大族,骨子裏就有貴族的優雅氣質,人又長得清俊風流。唐玄宗一看,簡直驚為天人,對著身邊的宦官連連讚歎,這不活脫說是和圖書張九齡再生了嗎?我們說過,李林甫早就花重金把玄宗身邊的人都買通了,所以,這句話立刻就傳到李林甫的耳朵裏。李林甫一聽很生氣,這張九齡怎麼就陰魂不散,又附體到盧絢身上!怎麼對付盧絢呢?李林甫找到盧絢的兒子,一番噓寒問暖之後,對盧公子說:「令尊素有清望,如今交州和廣州一帶缺乏有才幹的官員,聖上打算派他去呢!」盧絢的兒子一聽就傻眼了,交州和廣州,那不都是嶺南瘴癘之地嗎?父親都六十歲的人了,保不齊就有去無回啊!一看盧公子面有難色,李林甫說:「如果怕去偏遠的地方,就是違抗聖命,難免要被降職啊!依我看,還不如以年紀大為由,主動請求調任太子賓客或太子詹事之類的閒職,去東都洛陽就任。這也不失為優禮賢者的辦法,你看怎樣?hetubook.com.com」說得盧公子連連點頭。第二天,盧絢果然打報告,要求去當太子賓客或詹事之類的閒職了。
李林甫憑藉口蜜腹劍這溫柔一刀,清除了不少德高望重、地位接近自己的對手,可是這一招只適用於那些心思比較單純、政治鬥爭經驗不太豐富的人,而且這一招雖然隱蔽,但震懾力不大,不足以建立李林甫的威風。那麼,為了增加自己對對手的震懾力,李林甫還會使出怎樣的招數呢?
第一種方法可以用一個成語總結,那就是口蜜腹劍。天寶年間,好多人都吃過李林甫的暗算。其中,有三個人的經歷非常有名。
第三個例子,暗算李適之。李林甫剛當上中書令的時候和牛仙客搭班子。後來牛仙客死了,又換上一個搭檔,叫做李適之。李適之也是宗室,而且建立過邊功,所以,玄宗讓他和_圖_書當兵部尚書同平章事,屬於出將入相式的人物,這讓李林甫覺得很危險。怎麼才能把李適之打擊下去呢?有一天,李林甫就對李適之說,華山裏面有金礦,要是開採的話,國庫裏可就有錢了。李適之聽了這話,馬上動私心。心想,皇帝現在正缺錢花,我要是把這件事彙報上去,他肯定更看重我。於是,第二天一上朝,他就急不可耐地跟玄宗說:「華山有金礦,採之可以富國。」而且,說的時候根本沒提李林甫的名字,好像是自己的情報一樣。玄宗一聽當然很感興趣,馬上問李林甫,真有這樣的事嗎?這時候,李林甫不緊不慢地說了,這個事情,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但是,華山是陛下的本命山,要是開鑿,恐怕對陛下不利,所以我一直沒提。唐玄宗一聽,心想還是李林甫想得周到,和我的性命相比,金錢算得和*圖*書了甚麼呢?於是,馬上對李適之說,你看看,人家李林甫想得多周到。以後有甚麼事,多跟他商量,別再這麼冒冒失失地上奏了。這時候,李適之才知道,自己被李林甫耍了。
第一,暗算嚴挺之。我們講過,嚴挺之是當年張九齡手下的得力幹將。張九齡罷相之後,嚴挺之也被貶官到地方做刺史。可是,有一天,唐玄宗不知怎麼又想起他來,就問李林甫,嚴挺之這個人還在嗎?他倒是個人才,還可以用。李林甫心想,這還了得?我好不容易把張九齡扳倒,豈能再來一個張九齡第二!於是,他表面上對皇帝唯唯諾諾,可是,一退朝就去想辦法了。他把嚴挺之的弟弟找來,對他說,我看陛下還頗有點惦記你哥哥。要是能讓他回朝廷一次,面見一下皇帝,敘敘舊情,沒準陛下還會重新啟用他。嚴挺之的弟弟說了,那敢情好,m.hetubook.com.com可是,我哥哥在絳州當刺史,沒甚麼機會回朝廷呀?李林甫就出主意,要不你打個報告,說你哥哥風癱了,需要回京治病,這不就能回來了嗎?嚴挺之哥倆一商量,覺得這個主意不錯,馬上就打了個報告,說自己得了風癱,地方醫療條件不好,請求回長安治病。拿到這份報告,李林甫直接來找唐玄宗,跟他說,陛下不是前些天還說要用嚴挺之嗎?我還沒來得及辦,今天就接到這份報告。看來是人老多病,不中用了。不如給他個閒職,讓他好好養病吧!唐玄宗看看那份報告,連連歎氣,說,那就讓他當太子詹事吧!也不用回長安了,東都洛陽生活條件挺好的,又清靜,就讓他分司東都,到洛陽養病算了。調令一下,嚴挺之這才明白,原來李林甫安的不是好心,可是,也不能再把報告收回來,那不成了耍弄皇帝嗎?只能是啞巴吃黃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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