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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曼說唐:唐玄宗

作者:蒙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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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君臣誤國 一、國忠告狀:告安祿山蓄養壯士、招納謀臣、儲備物資與私做官服

第三十五回 君臣誤國

安祿山憑藉赫赫戰功和花言巧語,受到了唐玄宗的寵信,不僅身兼三鎮節度使,手下有超過二十萬的兵馬,而且掌握整個河北道所有官員的升遷處置權,形成難以撼動的個人勢力,這使得他的野心也隨權力一起膨脹。很多證據顯示,天寶後期,安祿山逐漸暴露出謀反的跡象,那麼,對安祿山一直心懷嫉妒的楊國忠,與對安祿山一貫信任有加的唐玄宗,這一對君臣又將如何應對這個情況呢?

一、國忠告狀:告安祿山蓄養壯士、招納謀臣、儲備物資與私做官服

原來,楊國忠在皇帝面前告他的狀,說他有反心。怕玄宗不信,楊國忠還激了玄宗一句,說:「陛下試召之,必不來。」玄宗就真的下了一道命令,宣安祿山入朝了。楊國忠為甚麼要告安祿山謀反呢?因為他控制不了安祿山。我們講過,楊國忠自從當了宰相,就大權獨攬,把整個朝廷基本上都握在自己的手心裏。但是,楊國忠幾乎是憑本能就知道,有一個人他控制不了。誰呢?安祿山。安祿山得寵的程度絕不在楊國忠之下,而且對他表現得頗為輕蔑。這對楊國忠來講可是一件難以接受的事情。怎麼辦呢?既然控制不了他,乾脆整倒他算了。歷朝歷代文官要想整倒武官,差不多都找同一個理由。甚麼理由呢?謀反。楊國忠也不例外,整天在玄宗面前說安祿山要謀反。不過,謀反可是一件特別嚴肅的事情,紅口白牙的瞎說不行,總得有些證據。那麼,楊國忠告安祿山謀反,有沒有證據呢?他還真有一些。
第一,蓄養壯士。安祿山不是經常抓俘虜嗎?抓到驍勇的俘虜,安祿山既不殺,也不放,都養起來了。按照《資治通鑒》的說法,就是「祿山養同羅、奚、契丹俘虜八千餘人,謂之『曳落河』」。曳落河是突厥語壯士的意思。這八千壯士既是他的乾兒子,也是他的親兵,個個驍勇善戰,一可擋百。安祿山如果沒有反心,養這些壯士幹甚麼呢?https://www.hetubook.com.com
第二,招納謀臣。我們不是講過,李林甫與楊國忠當宰相,文人比較難出頭嗎?文人在朝廷找不到出路,就開始流動到邊疆節度使麾下了。當時有一個人叫高尚,本名叫高不危,一聽這名字大家就知道,有點水準。高不危老家就在幽州,他也頗有學問,可是就是鬱鬱不得志。窮困潦倒中,高不危仰天長歎說:高不危當舉大事而死,豈能齧草根求活邪?安祿山一聽,有點意思,就把他召入幕府,給自己出謀畫策。當時,安祿山手下這樣的謀士還頗有幾個。如果不想造反的話,為何養這麼多謀士呢?
首先,皇帝生活太迷人,安祿山太羨慕了。要知道,安祿山本來就是一個邊疆放羊娃出身,和圖書即使後來當了軍官,也還是在塞外苦寒之地,生活還是比較質樸的。可是,自從當上節度使,經常進入長安,安祿山的眼界可是一下子就打開了。長安是大唐帝國的首都,花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特別是宮廷,到了天寶年間,因為物資豐富,唐玄宗又耽於享樂,所以富貴風流達到前所未有的程度。有幾件事讓安祿山特別的羨慕,甚麼事呢?第一,美女。安祿山不是楊貴妃的乾兒子、楊貴妃姊姊們的乾哥哥嗎?這幾位夫人,當時都是二、三十歲,豐|滿艷麗,渾身上下散發著貴族女性的迷人氣息,把安祿山都看傻了,這還是人嗎?這分明是神仙姊姊嘛!安祿山也知道,後宮裏這樣的神仙姊姊多得不計其數,他能不垂涎嗎?第二,娛樂活動。安祿山也是個舞蹈家,別看肚子重達三百斤,跳起胡旋舞照樣得心應手。在這樣的行家面前,一般的音樂歌舞也就罷了,安祿山最感興趣的是舞馬。唐玄宗當時訓練了一組舞馬隊,每次舉行宴會,都讓這些馬一邊用嘴叼著酒杯、一邊隨著音樂節拍跳舞。這可讓安祿山太震撼了,他跟馬打了一輩子交道,只知道馬能衝鋒陷陣,從來不知道馬還能跳舞。https://m•hetubook.com•com這粗魯和優雅的差距怎麼那麼大呢!當年,劉邦看到秦始皇出巡的排場,忍不住說:「嗟乎,大丈夫當如此!」面對著宮廷生活的誘惑,安祿山心裏可能也在想,當皇帝確實比當節度使好玩多了。
第三,儲備物資。安祿山都儲備甚麼了?首先就是錢。安祿山不是粟特人嗎?對賺錢最內行了。安祿山自從當上范陽、平盧和河東三鎮節度使,就聚攏一大批粟特商人,讓這些人到各地販運物資,給他賺錢。賺回來的錢幹甚麼?買馬、買兵器。安祿山手下的良馬就有五萬匹,足可以建立一支實力雄厚的騎兵。要知道,在冷兵器時代,騎兵的作用就相當於飛機加坦克,有了這麼多戰馬,安祿山的戰鬥力又提高不少。另外,他還在范陽北邊修了一座城,起名叫雄武,裏面儲藏大量糧草。如果沒有反心,要這麼多裝備幹甚麼?當然,在我們看來,這三項理由要說是謀反固然有道理,但是,要說是為了更好地保衛邊疆也行啊!但是,有一條可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了。甚麼呢?
其次,中原武裝力量水準太差,安祿山太輕視了。自從開元中期府兵制解體之後,兵力都集中到邊疆節度使手下,整和_圖_書個中原地區就沒有兵了,只在中央有十萬左右的禁軍。按說,這十萬禁軍如果個個精壯也可以,當年唐玄宗誅殺韋后不就用禁軍嗎?可是,經過漫長的開元天寶時代,因為長期不打仗、不訓練,禁軍也逐漸腐化了。按照唐朝的規定,所有人都有給國家無償幹活的義務,這叫做徭役。但是,只要當了禁軍,就可以免除徭役。這樣一來,長安城的好多市民、商人都紛紛花錢託關係當禁軍。這些人哪有甚麼心思當兵,平常該做甚麼就做甚麼,只是偶爾到軍隊點個名、報個到。這樣一來,軍隊風紀特別壞。按照《資治通鑒》的說法就是「富者販繒彩,食粱肉;壯者為角觝、拔河、翹木、扛鐵之戲」。有錢就吃好的穿好的,沒錢但是身體好的就又玩又樂,一點戰鬥力都沒有。安祿山往來長安,看到這些腐敗的禁軍,不由得感到輕蔑。心裏想:哼!別看唐玄宗是皇帝,他的兵比我的兵可差遠了。
天寶十三年(七五四年)正月,安祿山風塵僕僕地趕到華清宮,跪倒在唐玄宗面前,泣曰:「臣本胡人,陛下寵擢至此,為國忠所疾,臣死無日矣!」安祿山不是唐玄宗的寵臣嗎?怎麼突然說出這樣狼狽的話來呢?
最後,眼看著玄m.hetubook.com.com宗年紀一天比一天大,他也開始擔心了。安祿山從開元二十四年(七三六年)開始跟唐玄宗打交道,眼看著玄宗從一個精明強幹的中年人慢慢變成不問朝政的七十老翁。當年安祿山為了巴結玄宗,不拜太子,固然是神來之筆,但是,也把太子給得罪了。俗話說人生七十古來稀,誰知玄宗還能活幾年?一旦太子接班,安祿山還能有好果子吃嗎?想到這些,安祿山也覺得緊張。因為羨慕皇帝的生活,輕視皇帝的武力,再害怕以後新皇帝對他不好,安祿山早就產生造反的想法,也一直在做著造反的準備。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事實上,當時,告安祿山謀反的人也並非楊國忠一個。當年,安祿山修雄武城時,王忠嗣還告過他謀反呢!這樣的意見多了,玄宗心裏也有點不踏實,索性聽從楊國忠的意見,招安祿山入朝。
就是第四點證據——私做官服。我們知道,唐朝官服的顏色與品級是直接掛鉤的,三品穿紫,五品穿紅,不是當官的不能亂穿。可是,安祿山在河北弄了一批裁縫,私做緋紫袍、魚袋,以百萬計。這不是明擺著打算當皇帝嘛!這樣看來,楊國忠說安祿山謀反,也不是空穴來風。可是,玄宗對他那麼好,他為甚麼還要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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