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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淑嫻大驚道：「不，老爺，我不敢殺人。」

王淑嫻道：「沒有，我掩面叫他快走。」

錢通假笑一聲，道：「她不會？難道她反過來幫你不成？」

李十八微微咧開嘴唇，不過看起來不像笑容。他道：「就算連你在內，我仍是無雙殺手，因為你也跟我一樣一定活不了！」

——縱然不能長相聚，也要長相憶。天涯海角不能忘記，我們的小秘密……

密室內沒有人說話，李十八靠牆滑坐厚地氈上，他皺起眉頭，目光從錢通面上移到王淑嫻嬌靨。忽然用低沉的聲音說道：「錢通，我很佩服你。」

王淑嫻抱住他的頭，感覺到男人鬍根刷在滑膩肌膚上，使她全身發軟心裏冒火。

然後他穿好衣服，卻沒有立刻走的意思。

因為既然那陣歌聲是李十八唱的，既然他還在遠處，錢通實在無須立刻就擺好陣勢。現在情況已顯示李十八落於下風，因為他利用歌聲尚在遠處而突然間來到，他一定以為錢通尚未準備好，因此錢通的詐睡會使他誤以為是真睡。

李一魁當然不敢不服，雖然真正賠了夫人，一萬兩黃金亦化為流水，但總比丟了性命划算得多。

他目光移到膝前那口劍，那是李十八遺落的，又道：「你的劍尺寸居然和我用的一樣，只不知你會不會用刀？」

如此寒冷的夜晚，誰會在街頭低唱呢？

王淑嫻露出茫然而又悵惘神色。

錢通道：「李十八，我剛才看見你服藥，但以我看來你的傷勢仍然很嚴重，正如我隨便服任何解毒藥物一定也解不了毒針之毒一樣。我意思說你早算好毒針的威力，但我何嘗沒有算準這一劍的效果？如果我不認為那一劍已經足夠，我決不會滾入床內躲你的劍。」

但她仍然從髻上拔下一支碧玉鳳釵，放在那老人手裏。

最後的瞬間必將來臨，那是一定不能避免的，但事到臨頭卻反而使人有虛幻不真之感。

錢通道：「我們誰也不敢收攝心神調息運氣，但這樣熬下去也不是辦法，你同意麼？」

但李十八這個名字又使她全身僵木，使她不會像平時一樣擠入錢通懷中。

他們靜默下來，此時卻聽到那幾句熟悉的歌聲。

雖然是在黑暗中，雖然他已是風燭殘年的老人，但他眼睛明澈，目光銳利，他似乎能在黑夜中把王淑嫻看得很清楚。

李十八大有顧影自憐之意，聲音忽然變得很蒼老，道：「小莉，你有兩個爺爺好不好？」

李陳氏又道：「我出去倒水是一個暗號，我不知道他會怎樣對付你，我只知道他要我盡一切可能把你留住，至少要留你一個時辰，我也知道他一定會對付你。」

女人默然接過紙條，只看他一眼，眼光中有一種奇異的神情。

錢通道：「我只承認你這一劍的確達到暗殺道最高境界，不過能不能殺死我卻是另一回事，因為有一件事你大概還未學會。我胸口有一塊黑犀皮，用人皮蒙住，所以你絕看不出來，這塊犀皮唯一作用就是可以抵消劍氣。」

王淑嫻麻木中卻也看得清清楚楚。

他嘆口氣又道：「如果不是鐵腳贈我『六度慈悲散』，我一定活不到現在。錢通正因做夢也想不到我會有這種天下第一刀傷靈藥，才會被我結束他充滿罪惡的一生。」

李十八冷冷道：「她不會幫你。」

錢通道：「他居然沒有看見你面孔？」

——縱然不能長相聚，也要長相憶。天涯海角不能忘記，我們的小秘密……

李十八站起身行前兩步，恰好抱住王淑嫻搖搖欲墜的嬌軀。他聲音低沉而有力，道：「這一切都是我們的小秘密，你會不會忘記呢？」

雖然光滑赤|裸的肌膚互相碰觸廝磨，雖然他的手溫柔地撫摸她豐|滿的乳|房，但並沒有欲|火熊熊，只有溫馨和體貼，而且女人能夠感覺得到年輕男子正表示無言的感謝，所以她的心忽然很和圖書暖和，也忽然很軟……

屋內尚未點燈，因為夕陽餘暉雖是遠比不上午間烈日，卻仍然明亮得足以看清楚一切，尤其是床邊呆呆坐著的裸體女人。

王淑嫻當然無法回答。李十八尋思一下，道：「王淑嫻，把對面窗戶打開然後掩上，但不要下閂。」

不過當他一眼看見孫敬後面一個矮壯的人，竟是比孫敬高十級的副幫主譚興。換言之，孫敬在譚興面前也變成耗子一樣，所以李一魁不覺冷汗直流，面上已全無人色。

李十八喃喃道：「人與人之間常常發生很多可怕的誤會，如果我早知道……」

李十八忽然用藥水很快恢復原形，道：「張老爹，已經二更了，我走啦。你不會忘記應該怎樣做吧？」

譚興怒哼一聲，道：「不錯，是五更雞錢通，但你知不知道錢通就是曾熙？」

她立即依言做好。李十八道：「你不要回密室，回到自己臥室，裝做完全不知道發生任何事。」

李十八又道：「我很尊重她，所以我替她殺死『雨過天青』余浩，因為余浩把曾希推下樹活活跌死，我已替她報了夫仇。」

這個房間有一排欄柵，所以一望而知是囚禁犯人之用的地方。

王淑嫻忽然發覺錢通凝眸尋思。

李陳氏身體顫抖一下，道：「如果我年輕些，如果我沒有孩子，我一定忘不了你。」

張老爹、小莉都掩嘴而笑，他們很想大笑，卻怕驚動鄰居。

但最可怕的事接踵發生了，李十八目光移到她面龐上。

跟著就是兩道光芒（此冰雪還寒冷十倍），在她嬌美迷人身體上空出現。

王淑嫻玉體橫陳繡床上，她鼻翅兒上微微閃出汗珠光芒，那是剛剛放縱過情慾劇烈動作的遺蹟。

錢通喝一壺酒，吃了一點東西，回到床邊坐下，巨大手掌不禁落在她挺聳的乳|房上。

錢通道：「我為何活不了？」

王淑嫻坐起來，道：「李十八？」

王淑嫻出去之後，李十八縮在床後角落裏。他極力忍住傷痛，因為自從他出發來殺錢通開始，就屢遭狙殺，凶險無比。他感到已落入陷阱中，四周盡是茫茫迷霧。他一定要弄清楚，所以他必須忍熬任何創傷痛苦……

李十八肯定地點頭，道：「當然有，我答應你。」

她看見一把亮閃閃的長劍由床內伸出刺中李十八腹部。

李一魁先看見開鎖的是分壇舵主孫敬，不禁心中大喜。孫敬是頂頭上司，向來很袒護支撐李一魁，只要孫敬出現，相信抓他來此地那些總壇之人也不敢亂來。

譚興又道：「本幫五年來已經懷疑曾熙就是五更雞錢通，所以一方面派你做北城區頭目。你貪財好色人人皆知，錢通對你一定不提防。一方面秘密派了許多人混入曾府臥底，但只有三個人混得進去。再另一方面我們聘請了七個第一流挖地專家，花了五年時間，挖好一條地道通入曾府。你真該死，把當世最好的殺手白白送給錢通！你到曾家跟曾熙說甚麼話，本幫都有詳細紀錄，你還有甚麼話說？」

李十八又泛起苦笑，因為凡是女人對他好，他都覺得受不了，李陳氏顯然對他好，所以……

這時雖然李十八的劍也刺中錢通胸口，但錢通轉入床內的動作那麼迅速，所以不問可知錢通即使受傷，亦絕不嚴重，絕對不像李十八搖搖幌幌後退，直至碰到十八步遠的牆壁才停得住腳，而且這時他腹部還插著一支長劍，搖顫之時寒光映耀。

李十八冷笑道：「這一手我的確沒想到。可是你怎知我這一劍必定刺你胸口？」

啊，一定發生甚麼事，他是如此深沉聰明的人，如果不是很嚴重的事，他絕不會在神色中流露出來，是甚麼事呢？莫非李十八？

錢通道：「我另外中了他的毒針，他不知幾時弄了手腳，所和-圖-書以我一滾入床內，卻變成自己往毒針上碰。這一點我正想問你，他來過麼？」

李十八道：「我功力不及你，但我也有東西防身，我用的是一塊萬年黑沉香木，雖然受傷很重，卻不至於立刻死亡。」

他忽然想起妻子李陳氏豐|滿雪白的胴體，還有她那對水汪汪使任何男人都會燃燒起情慾之火的眼睛，李十八那傢伙當時是怎樣享受她的肉體？他很溫柔地抑是恣縱粗暴地向她蹂躪發洩？

但她仍然看見李十八右手拔出腹上長劍，左手抬起時一把小刀出現掌心。

李十八亦只披一件外衣，洗盥之後，坐在桌邊吃喝，一面瞧著女人把污水拿到院外倒掉。

李十八道：「我同意。」

王淑嫻輕輕啜泣起來，心亂得不會思想了。

這當然是因為李一魁心中有鬼，自知犯了嚴重幫規，嚴重得人頭會搬家，所以焉能不冷汗直流？焉能不面無人色？

李陳氏忽然道：「你最好馬上離開。」

李十八道：「我盡力而為，我一定要打破這團迷霧，一定要知道『鷹眼』是誰？」

——雖然不能長相聚，也要長相憶。天涯海角不能忘記，我們的小秘密……

他好像閒得無聊一直盯住女人，可能是因為她外衣裏面赤|裸的身體，以及顯明地跳躍的巨大|乳|房所吸引吧！

李十八道：「我不知道，但我卻知道一定是他通知鐵腳和尚蒼松真人以及潘夫人的那個神秘可怕人物。」

王淑嫻道：「鷹眼究竟是誰？」

但我敢賭咒一定能找出你是誰。李十八咬牙想道：我承認你是最偉大可怕的敵手，但我最後一定贏你，我一定要打破這團迷霧……

李十八道：「會。」

錢通柔聲道：「你過來替我槌槌背就行啦，我怎會叫你殺人？」

李十八道：「我知道，他只要曉得你把紙條弄到手，就會去曾府賺一萬兩黃金的懸賞。如果我是李一魁，十萬兩黃金也休想要我賣給你。」李陳氏迷惘地嘆口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悲是喜？因為她遙矚未來，李一魁必定會對她更好，絕對不敢提起這件事。另一方面，她總算曾經掀開過人生的另一頁。

李十八到底反應如何呢？

王淑嫻連披風也來不及披上，急急忙忙衝出庭院，衝過走廊和廳堂，最後衝出大門，看見了唱歌的人。

他發抖的手摸出一個漂亮精美的信封遞過去，譚興抽出信封內的紙一看，道：「一萬兩黃金的銀票。哼，李一魁，你好大膽，一萬兩黃金雖是很大數目，但如果你先向上面報告，這筆錢你不但可以平安放在袋裏，幫裏還記你一個大功。哼，但你私下跑去找曾熙，你壞了本幫大事……」

一陣歌聲在夜風中飄蕩飛散。

王淑嫻嘆口氣，道：「來過。」

這個房間比起密室的華麗舒適溫暖簡直是地獄，所以王淑嫻冷得輕輕顫抖，因為她身上只有一件薄薄外衣。

另外他又找出一塊橄欖形的木片，兩端有精緻的皮帶，這塊木片像肚兜一樣掩住小腹丹田要害，看來有點滑稽。

她在他耳邊喃喃道：「李十八，該死的李十八，你要來就趕快，我恨死你啦，但我也想死你，為甚麼我會想你呢？」

最要命的當然是王淑嫻自己了，任何男人絕對不會不看她身體一眼，更不會不看她面孔，然而李十八只要一看她的面孔，就是他「死亡」的時刻了。

秋意更深，夜風也就更為淒冷。

王淑嫻也撫摸他身上的肌肉。他的大腿粗壯結實，小肚也居然沒有軟厚的脂肪，這個男人縱然在十八歲的少女面前脫衣赤|裸，也不必絲毫自卑不安。

李十八放開她，用劍柄敲敲地面，道：「下面是空的，讓我瞧瞧。」他拔出長劍一下子就撬起八塊磚，瞧瞧那像門戶似的木板，便道：「不是地窖，是地道，但好httｐs://m.ｈetubｏｏｋ•ｃｏm.coｍ像是從外面挖進來的。是誰做的？為甚麼？」

他從衣服裏找出一把鋒利小刀，插在左腕皮帶上，這樣他手指一勾就可以把小刀勾入掌心。

錢通道：「所以我打算叫淑嫻幫忙……」

錢通點點頭，忽然把面孔埋在她高聳雪白的乳|房中。

李十八道：「這可說不定，我跟她雖然沒有一點關係，可是我們之間卻有小秘密，那是天涯海角都忘不了的。」

因此他聽不見譚興向孫敬說的話，譚興臨走前向孫敬道：「我們快準備一下，說不定那個曾經通知過我們以及少林武當，還有潘夫人的神秘人物，忽然又會把李十八下落通知我們……」

王淑嫻面上露出無盡的失望和寂寞。

李十八道：「我刺你那一劍，是我平生最凌厲最完美的一劍，就算一塊大石也能刺穿，何況即使劍尖未刺入你心臟，但劍氣已足以取你性命有餘。」

但錢通抬起頭輕輕道：「他來了！」

雖然她看得極清楚，好像看慢動作的電影，但其實當然不慢，相反的根本快得難以形容。

錢通道：「現在已二更多，他應該來啦。」

那人忽然從後窗躍出去，李十八為之大吃一驚，連傷痛也忘記了。他吃驚的是那人輕功身法高明得難以置信，還有身形出了窗外竟又反手掩好窗門的手法亦是妙到毫巔。

李十八輕輕嘆口氣，從枕頭下面衣服裏找出一張紙條，交給赤|裸女人，道：「只要把這張收據貼在大廳正樑半個月之後就沒事了，這是我和他的約定。」

小莉目瞪口呆，望住一真一假兩個老人，道：「大叔，你簡直變得跟爺爺一樣。」

錢通面孔搖擦時，使王淑嫻感到扎硬鬍根簡直都刺入她體內，使她身體最深秘之處都起了騷動，她幾乎又像平時變成一條蛇纏繞吞噬那個男人的身體。

李十八嘆口氣走出來吹熄油燈，在一片漆黑中他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以他現在的情況絕追不到那神秘人物。因此，他只好仍然活在迷霧中，他只好耐心地等候機會。

我以為他一定會回來再見一面的，王淑嫻很失望地嘆口氣，唉！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她回轉身子，嬝娜背影很快就隱沒在大門裏面。

錢通道：「因為我只讓你進攻這個地方。」

跟著他看見充滿誘惑魅力，白皙美麗得叫人移不開眼睛的女性裸體。

她在銀燈下又聽到悲涼纏綿的歌聲，只是當時她卻不知道這回竟然是最後一次聽到。

羅帳從玉鈎卸下遮住任何目光，所以誰也看不見床上的王淑嫻伸展開四肢那種無比誘惑姿勢。她面孔向外，以便任何人一撥開羅帳都能清清楚楚看見她全身和面孔。

歌聲還在遠處，但羅帳忽然無聲無息地撩開。

她開始說話，卻是同時向兩個男人詢問：「你們為何說個不停，你們聲音都衰弱無力，究竟誰負傷重些？」

李十八任由她跑來跑去（運動取暖），他銳利目光在房間掃視一匝之後說道：「密室就在隔壁院子，『鷹眼』大概不久就會潛入密室查看，當他發現錢通已死而我又不見蹤影，他一定很快就搜索到這兒來，因為『鷹眼』才是當今之世跟蹤第一高手。」

他忽然停止喃喃自語，向她道：「我要吃東西，然後等到二更才離開，我永遠不會再來，當然也永遠不向任何人提到你。」

「愛」與「恨」似乎已經沒有界線分野，王淑嫻好像跌入濃濃的無邊無際的迷霧中……

錢通坐起來，背靠著貼床牆壁，胸口有塊血漬，但看來並不嚴重，只是他面色有點古怪，嚴厲森冷地瞪著李十八。

王淑嫻望住他，輕輕道：「我們還有機會見面麼？」

不過李一魁卻不是被官府抓去，而是被囚禁於鐵扁擔幫分壇私設的囚室內。

一大片低矮擠迫簡陋的屋子，其中一間連破舊窗帘也拉上，使外和*圖*書面的人完全看不見那滿面鬍鬚的男子走入這間屋子之後究竟幹甚麼？不過鄰居們亦沒有閒心打聽窺探，因為張老爹——一個帶著十二歲孫女小莉到處賣唱的老頭子——常常有些奇奇怪怪朋友來訪，在江湖混久了，這是很常見的現象。

李一魁這時已不止雙手發抖了，從譚興話中他已聽出問題複雜而嚴重。

她一面拭淚一面瞧著，首先望向錢通。這個曾經使她真正感到自己是個女人的壯健男人，已微微瞑目，他沒有再向她要求幫助，在生死關頭時才顯示出這是真正大丈夫氣概。

李十八在明亮燈燭下對著一面鏡子，很快染白眉毛和鬍鬚，裝上假鼻子以及在額上描畫幾道皺紋。

王淑嫻夾在當中做一個旁觀者，她的神經簡直已經麻木了，所以反而很冷靜。

此人面上顯然有面具，而李十八現在也只能看見他背影，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因為這個背影他覺得有幾分眼熟。

李一魁打個寒噤，他很想表示不明白，但既然副幫主譚興親自出馬（幫主龍再吟患病，所以譚興等如是幫主親臨了），還能夠狡賴得了麼？

王淑嫻心亂如麻，道：「這樣說來老爺傷勢輕得多啦，但又好像不是這麼回事……」

任何人腹部被長劍插入而不會掉下來，想活下去必定機會微小之極。

李十八睜開眼睛，但覺全身每個細胞都充滿精力。

孫敬終於在這要緊關頭幫了李一魁一把。他道：「副座，既然錢通派出名列江湖十八異人之一的『神御』衛如風，還有三個未查出名字的高手堵截李十八，卻撲個空，因此李十八還有機會。再說李一魁此舉無意中證實了曾熙就是錢通，亦不無微功。」

女人望住他眼睛，接著露出相信的神色，迅速起身披一件外衣，從火盆旁邊將一直烤熱的食物拿到桌上。

李一魁現在才明白「不妙」的原因。原來本幫雖然痛恨李十八（也有香主被李十八殺死過），但比起來當然錢通更要緊，所以如果李十八能殺死錢通，鐵扁擔幫絕對會全力幫忙他，然後才對付李十八。而他卻把李十八下落賣給錢通，錢通當然馬上會對付李十八，恐怕現在李十八已變成屍首。數十年以來——誰能逃得過最偉大殺手「五更雞」錢通的毒手呢？

她只能用感覺測知床內|射出光芒快了一線，李十八果然也是第一流殺手，雖然他一怔神之時遭到突襲，但他仍然能還擊，亦只不過慢了那麼一點點（簡直不易察覺得出來）而已。

李一魁身量雄偉，平時很有氣派，但現在卻像耗子一樣縮起身子蹲在房間角落。

王淑嫻道：「當然沒有，這是給下人住的地方，你看不出來麼？」

羅帳其實是被削下來，以李十八劍術之精妙自然不算困難之事。

李十八發覺她有點寒冷瑟縮樣子，於是伸手把她拉入被窩，用自己年輕暖熟身體使她溫暖。

李一魁仍然「看見」妻子誘惑迷人的白皙身體，所以他如呆似痴，一直望住粉堊的牆壁……

譚興又道：「你知不知道本幫多麼痛恨『冷血』李十八？你又知不知道本幫上一任的幫主死在誰的手中？」

他很快就吃飽，但現在距二更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難道呆坐等到那時候？如果不呆坐，他想幹甚麼？

女人坐在他身邊，挨貼著他，顯而易見不論李十八想對她怎樣，她都不會反抗或拒絕。

王淑嫻目瞪口呆地望住床前那個男人，一來她總算正式看見李十八了，二來她又知道錢通的確太厲害太高明了。

王淑嫻跳幾下，因為她雙足已經冷得有點麻木，但她忽然被李十八摟住不能動彈，不過李十八卻沒有絲毫佔便宜的意思味道。他道：「這個房間可有地窖？」

錢通聲音有點乾澀，道：「我也要感謝你才對。」

譚興烱烱有光的眼神含有怒色，伸出特別寬厚手掌，冷冷道：「拿出和-圖-書來……」

那把小刀冉冉向床上的錢通飛去，接著長劍也變成一道精芒啣尾射出。

兩個男人靜默一下，錢通才道：「好，既然李十八你尊重我，我就回答吧。淑嫻，我們仍然未分勝負，仍然作殊死之鬥。他中了我那一劍雖然嚴重，但他功力之高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別人老早就死了一百次都不止，而他居然還能夠繼續跟我拚鬥。」

這一剎那間忽然幾件事發生，最先是李十八看見她，顯然認出她是誰而怔一下。

錢通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他不是看見你面孔而怔了一下，我抬手發劍必定刺不著他？」

遠遠西山之巔暫時支撐著夕陽，好像不願意它落得太快。但縱然如此，夕陽已變成金紅色，使大地籠罩一層朦朧昏暮。

錢通深深吸一口氣，才道：「我也很佩服你，我敢說除了我之外，近百年來你是最偉大的殺手。」

但李十八只溫柔地擁抱她一下，道：「你是真正的女人，我得感謝你。但希望你忘記我，也忘記我們之間的一切，你仍然是李一魁的妻子，也是願為兒女犧牲一切的好母親。」

王淑嫻如釋重負吁一口大氣，道：「你應付得了麼？」

王淑嫻幾乎向錢通奔去，但她仍然轉頓望望李十八。他並沒有瞑目調息，明亮的眼光使她心弦大震。李十八不但也使她感到自己是真正的女人，而最重要的是那裏面還有飄渺、純真、哀豔的意味，那是屬於「精神」方面而非「肉體」。

李十八苦笑一下，這種話他聽過，但回味起來卻很苦澀，也使人更覺得寂寞。

那是個鬚髮花白的老頭子，握著三弦。

她仍然感覺到錢通身體很柔軟溫暖，但她知道只要歌聲一歇，錢通身體馬上會變成石頭般、硬鐵塊般冰冷。

王淑嫻忽然清醒能夠活動，她跳下床，白皙赤|裸的身軀在兩個男人眼前幌動。

王淑嫻道：「你要我脫|光睡在床上不正是為了要他怔一下麼？」

但奇怪的是，她又很清楚知道這兩個都是不可一世的男人，正在比賽毅力、意志，那一個能早一點提聚氣力出手，就贏了這一場生死決戰。

王淑嫻擺出的姿勢絕對不像櫥窗的假人，是錢通再三研究過才決定的，而甚至王淑嫻自己也感覺得到這個姿勢真可以迷死男人。

可惜他既看不見「他」的臉，同時那背影只不過眼熟而已，終究想不出是誰。

外面傳來二更鼓聲，李一魁睜開眼睛，因為更鼓聲傳來之時，又夾有鑰匙開啟鐵柵鎖頭的聲響。

王淑嫻感到想流眼淚，她好想大哭一場，啊，天涯海角不能忘記……

王淑嫻心兒大跳幾下，柔聲道：「老爺，你可不可以不想事情，先睡一會兒好麼？」

虛掩的門忽然無聲無息打開，一個人走入房間，目光從地面一直看到後窗。

譚興想一下，聲音仍然含有不悅之意，道：「免他死罪，但降一級差遣，一萬兩黃金沒收充公，李一魁你服不服？」

李十八道：「笑話，余浩奉你之命暗算曾希，而曾希那時爬到樹上，為的就是想瞧瞧王淑嫻。你才是真兇，何須謝我？」

李十八果然一眼掠過床上赤|裸的男人和女人，當然他會看見錢通被王淑嫻白皙手臂和大腿壓住而熟睡的姿勢樣子。

李一魁忙道：「老幫主卻不是死在李十八手中呀！那是五更雞錢通，屬下聽說過。」

李十八佩服道：「此計真是絕世無雙，任何人忽然看見你的兒媳居然脫得精光躺在你床上，你本人不但也在床上，而且也沒穿衣服，誰能夠不驚奇得怔一下呢？好計謀，我佩服極了。」

張老爹年紀雖老，卻仍保持雄壯響亮的嗓子，道：「不會，我怎會忘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