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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鳳飛

作者:司馬紫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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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八章

哈太虛怒吼一聲,飛身撲起,像一頭巨鷹自天而降,十指齊揚,朝兩個女孩子的頭上抓下來,指尖發出嘶嘶勁氣聲,可見他是動了真怒,二女惶然失色,前後受阻,欲避無路,藏身在暗中的傅玉麟與崔乙貞都忍不住了,同時長身掠出,傅玉麟尤為情切,空中截住了哈太虛,錚然激響中,灑下一篷血雨,跟著落下一隻手掌,那是哈太虛的,這位青年英俠,天道盟主的功力畢竟不凡,一劍突出而創強敵,使得那些人都怔住了。
進入草堂內,四壁都掛著條幅,或書或畫,都是充滿著恬淡的胸懷,表露著一個人避世歸隱的心情。傅玉麟看那些書畫,一手落款怡真子,想必是崔乙貞的手筆,另一手則為署名五湖餘人,字跡筆法,完全是那個劫後生筆路,心中更有幾分把握,尤其是一付對聯:「樽前常愧故人遠,往事蹉跎,誤卻莫干煙霞,凌霄寒水,劫後方知餘生閒。舊夢依稀,笑看殘天白雲,祁連青山。」對仗不算工整,但卻把天道盟中上一代的幾個人,都包括進去了,也約略地談到一些恩怨情仇糾結,傅玉麟心中已經確定了,乃笑問道:「這位前輩的怡淡胸懷,的確令人欽折無限,但不知他老人家的高姓大名。」崔乙貞道:「他姓叢,名申仁。」傅玉麟一怔道:「重生人?是重生為人的意思嗎?」崔乙貞笑道:「盟主聽錯了,乃叢林之叢,申酉戌亥之申,仁義之仁,我第一次聽他報名之時,也誤為那三個字。」傅玉麟哦了一聲,心中暗笑道:「假如妳還沒瞭解他的過去,錯的是你,這分明重生人三字的諧音。」
才說到這兒,忽而屋角的鐵馬發出一陣急響,崔乙貞臉色微變道:「前莊示警,有強敵侵入。」叢申仁忙道:「是那個不長眼的,敢到這兒來?」崔乙貞道:「多半是豪傑盟中的人,也許是白雲殘自己來了,否則孩子們不會告警的,快去看看吧。」叢申仁道:「妳跟玉麟去一下吧!真是白雲殘的話,你們盡量應付,非至必要時,我不能出面,因為我一出手,就會被他看出武功路數,那就不便了。」崔乙貞不以為然地道:「有什麼不便的,正好揭開當年的一筆舊帳,洗刷一下你自己,對孩子們有了交代。」叢申仁道:「怡真,我倒不是怕舊事被揭開,因為我是存心造成那局面的,我是怕我在世的消息揭露後,寒水與九霞那一對又將受到拖累了,等他們結合了再說吧!」
傅玉麟道:「您不能改變一件事,秀秀是您的骨肉。」叢申仁一嘆道:「我娶九霞是一個大錯,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曾有個女兒,九霞生她的時候,我恰好有事出去了一年多,回來後,她也沒告訴我,可見她恨我之深。」傅玉麟無以為答,叢申仁帶笑又道:「不過也不能怪她,是我對不起她,那時我在外面,就帶了那個女人,我回來就想告訴九霞,我要跟她解除婚約,成全她與寒水,那知還沒回到總壇就先碰上了白雲殘,鬧出了那件事。」崔乙貞道:「申仁!你真喜歡那個女人嗎?」叢申仁道:「那是一個部屬的妻子,而且是個有名的淫|婦,妳想我會喜歡嗎?我和她勾搭,瞞住了所有的人,卻不瞞莫九霞與凌寒水,妳想想是什麼緣故呢?」
傅玉麟道:「那就難怪了,叢前輩是否不苟言笑?」「他一向都是於此,喜怒不形於色,但我知道他必然有很深的心事,或許於他的過去有關,因為他經常長吁短歎,那當然是背著我的時候。」傅玉麟深思片刻,最後決定不告訴她真相了,因此一笑道:「前輩,你們既是神仙眷屬,又何必去探究呢?」崔乙貞卻莊容道:「不,我一定要知道他是誰?是什麼在煩擾著他,我們雖然沒有夫婦之實,但我們的心底,卻已建起了更堅厚的感情,我相信再也不會有什麼力量能分開我們了,我只希望能解開他心裡的結,我曾經勸他拋開一切,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去渡更清靜的生活,但是他拒絕了,拒絕的原因無他,就是為了五湖水道,他說絕不能讓五湖水道為豪傑盟所併,我要知道他為什麼放不下。」傅玉麟道:「晚輩可以把叢前輩的本來面目猜到十之八九,但是為前輩計,還是不說的好。」
崔乙貞這才無言一笑,卻也不敢多耽擱,帶著傅玉麟匆匆地來到外邊,但見白劍珠與莫秀秀都手執長劍,被六個人圍住,而孫五錢二與一些莊中的侍女則都被點倒在地下,傅玉麟急著就要衝過去,崔乙貞卻低聲道:「稍等一下,情況不太嚴重,我們看看再說,那兩個年輕的卻是九侶中最狠毒的一對,其餘四個老的不知是何路數。」傅玉麟遂依言跟著她將身形隱住,悄悄地移近,遂聽得裴流雲道:「白劍珠!妳要放明白一點,憑妳五湖水道一點力量,碰得起豪傑盟嗎?因為盟主一再囑咐要對妳客氣一點,我們首先向你打個招呼,大家都是自己人,妳又何必吃裡扒外呢?」白劍珠怒聲道:「胡說,什麼叫吃裡扒外,誰又是你們的自己人,五湖水道跟你們豪傑盟毫無關係。」
老者微笑上前,空著雙手道:「老夫哈太虛,這是我的三個師弟,吳太極、路太山與軒轅太妙,久居苗疆野人山,新近受白盟兄所邀,前來擔任豪傑盟的護法。」藏身暗中的崔乙貞身子微微一震,低聲道:「原來是這四個老鬼,那倒是有點麻煩,無怪乎那兩個小鬼敢目中無人,登門生事,白雲殘怎麼跟他們拉上關係的?」傅玉麟忙問道:「這四人是什麼來路?」崔乙貞道:「他們是苗疆赤身教主秦無極座下四大弟子,人稱苗疆四異,又被稱為勾魂四使,一身功夫登峰造極。」才說到這兒,哈太虛已經迫近兩女身邊,雙手分叉,十指箕張,朝二女抓去,白劍珠閃身躲開,莫秀秀卻不信邪,揮劍朝他的手上砍去,哈太虛口泛冷笑,不避反迎,竟用空手朝劍鋒抓去,叮然聲中,竟激出一蓬火星。莫秀秀雖然一劍沒有砍傷對方,可是她的腕勁不弱,也把哈太虛的抓勢震得一頓,不過自己卻退了兩步,臉上顯出驚色,哈太虛也微微一怔道:「看不出這女娃兒還有兩手,竟然擋得住老夫一抓,好!好!有意思。」
傅玉麟問道:「白姑娘主長五湖水道有多久了?」白劍珠道:「五年了,自家師退隱後就交給了我。」傅玉麟點點頭才笑道:「難怪我們對白姑娘很陌生。https://www.hetubook.com.com」莫秀秀道:「五年的時間並不短,只能說我們孤陋寡聞,白姑娘,我們出道江湖雖然五六年,但是多半是在河洛一帶,五湖地處江南三湘,而我們與綠林道中朋友極少交往,因此對你的大名未能深知。」白劍珠卻一笑道:「別說是二位了,就是綠林道上的人,對我的名字也知道不多。」傅玉麟道:「是啊!我就任天道盟主之後,對天下武林道的概況也作了一番詢示,可是對五湖水道卻知之極淺,但知五湖水道的主持人是個神秘的女子。」白劍珠道:「也不算神秘,五湖負責人很少與人交往,二十五年前是家師,五年前輪到我,敝師徒先後執領五湖三十年,除了此山本寨的弟兄,以及各處的舵主外,也很少有人知道我們,家師退隱此地後……」傅玉麟問道:「令師也在此地嗎?」白劍珠笑道:「是的,其實我的師丈是此地真正的主人,我在此地只能算半個主人,因為我學武功時住在這裡,而家師伉儷閉門深隱,不大理事,我閒時就來理理家。」
崔乙貞道:「不,我要知道,你說起本來面目我也想起了,我知道這付形相不是他的本來面目,這付畫容是十年前畫的,但十五年前他就是如此,到現在仍然如此,半點改變都沒有,連鬍鬚都沒長長過,那是不可能的,我既然嫁了這個人,就希望知道他是誰?不管是任何原因,任何打擊,都不會影響我對他的感情,他也是一樣!」傅玉麟道:「前輩真有把握嗎?」崔乙貞道:「是的,因為他最喜歡唸陶淵明的歸去來辭,尤其是那兩句: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唸得特別多,因此我知道他的過去雖然有不順心的事,但在我這兒已經得到補足了,他遺憾的只是對不起別人,所以我希望找出真相。」傅玉麟忽然記住那一副對聯,聯句中似乎對他娶了莫九霞,延誤了莫九霞與凌寒水的美滿姻緣感到十分悔恨,他之所以有這種心情,顯然是自己在崔乙貞這兒找到了真正感膚的歸屬,那倒是不妨說出真情了。
她領先朝左廂房行去,傅玉麟夫婦只得也跟著,左廂房中有兩張床,一張上放著方憶霞,另一張上則是上官夢雲與另一個年輕男子,都是酒氣熏天,沉醉如泥!白劍珠道:「這三人中有兩個是二位認識的,傅盟主也可以看出他們是真的中了千年醉的迷毒,因此我的話也可相信了,我的確沒有陷害二位之意。」傅玉麟接道:「白姑娘言重了,我們如果不相信,就不會跟姑娘到此地來了,這一個人叫什麼名字?」白劍珠道:「叫孫靄雲,是九侶中的老五,還有老二劉麗雲與老三裴流雲,勾漏九侶中以謝晚雲居長,但是論武功,則是劉麗雲與裴流雲最精,她們兩人被家叔倚為左右手,時刻不離,二位如果碰上她們可得小心點。」傅玉麟笑了一笑,不置可否,白劍珠道:「我知道傅盟主劍術蓋世,不會放在心上,但這兩個人的機心極深,狡智百出,更兼一身都是歹毒暗器,有一次她們來到此地,差一點連我都吃了虧,幸得家師及時趕至解危,痛懲了她們一頓,每人斬掉一枚手指後才放她們離去,二位如果看見只有九個手指的人,千萬要小心她們的暗算,因為她們都是笑面虎,臉上笑嘻嘻地跟你說話,趁人不提防時就猝施殺手,我就是中了她們的袖底飛針。」
傅玉麟道:「那我們應該拜見一下。」白劍珠道:「不必了,家師伉儷就是為了怕麻煩,才把五湖水道交給我掌理,二位老人家閉門清修,連我都不大見得著,他們根本不見外人。」傅玉麟道:「那就不敢驚擾了,請代為致意一聲。」白劍珠道:「也不必,他們在後山另築精舍,與前面隔絕了,根本不問外面的事,否則勾漏九侶也不敢上這兒來了,我也不敢利用這兒跟二位開玩笑了,因為家師曾一再告誡,說天道盟是武林俠義組織,即使侵犯到五湖水道,也不准與之為敵,今日之舉,全是我個人好奇,跟二位開開玩笑,如果給家師知道了,一定會大罵我一場。」說著站起身來,一拍手道:「把另外三個也送來。」屋中的侍女早已把謝晚雲等四女抬到屋裡,放在右首的空房裡,聽見她的招呼後,一個侍女道:「小姐,另外那三個男的一直留在左廂房中,是否要送過來?」白劍珠道:「不必了,傅盟主,我們去看看吧!」
傅玉麟還要開口,叢申仁道:「記住,歸宗以後,秀秀就是凌家的人,沒歸宗以前,你們還是各行其是。」傅玉麟躬身道:「是,小婿違命,但秀秀……」崔乙貞道:「申仁!你也別太矯情了,你不要女兒,我倒想要女兒,因為我還真喜歡那孩子。」叢申仁皺眉道:「可是怎麼對她說呢?我實在愧於見她,不瞞妳說,對過去的事,我雖然問心無愧,但在孩子們面前,我實在沒勇氣相認,赫連達這個身份實在不光彩。」崔乙貞道:「這樣吧!我們收她做個乾女兒。」叢申仁道:「她要找的是親老子。」崔乙貞道:「就說你是赫連達的知交,把一切都告訴她,只瞞住你就是赫連達的事。你別嘴硬,我知道你心裡也軟得很,所以才一出門好幾個月,把我擱在一邊忘了,還不是在偷偷地看著你的寶貝女兒?」叢申仁一頓足道:「妳這是從何說起。」崔乙貞笑道:「我不管,我要定她了。」叢申仁道:「妳又如何解釋赫連達的去向。」崔乙貞道:「就說赫連達為了成全凌寒水與莫九霞,決心遠隱人間,要我們來照顧她,認她在膝下。」
莫秀秀哦了一聲道:「白姑娘在水道中是另一付面目嗎?」白劍珠笑道:「不錯,這是環境所逼,不得不然,綠林豪雄,不分水陸,都是些粗獷豪邁的彪形大漢,如果我以文弱的女兒之態出現,還能鎮得住他們嗎?」傅玉麟聞言不禁喟然輕歎道:「卿本佳人,奈何……」他又止住了口,莫秀秀知道他未出口的兩個字是『作賊』。不禁皺眉怨道:「玉麟!你怎麼說這種話呢?」傅玉麟也歉然笑笑道:「在下一時失言,多有冒瀆,萬祈恕諒,不過傅某之慨歎,確是出之肺腑……」白劍珠有點感動,但也有點幽怨,輕輕一歎道:「盟主雖交淺而言深,但我卻深為感激,江湖綠林,實非女孩子家歸宿之地和-圖-書,我也不是有心戀棧斯職,實在是擺脫不了,因為家叔野心勃勃,並不以豪傑盟主為滿足,進而有稱霸武林之圖,我若是一放手,五湖水道必將入其掌握,更將助長其勢,所以我只好撐下去。」
但他口中仍不經意地問道:「這位叢前輩必然是絕世高人,單看這一筆字,就可以想見他的武功火候。」崔乙貞道:「外子的內外兩途俱臻上乘,如果有意在武林中闖蕩,大概還可以算得上是個高手,只是他無意及此,我們閒下也切磋過一下武功,他都是故意隱蔽住自己的功夫,不過我想他跟天道盟一定頗有淵源,因為我們結褵後,他就叫我誡約所部,絕對不准與天道盟作對,而且對豪傑盟白雲殘十分討厭,我收了劍珠為徒,他知道是白雲殘的侄女後,為此大加反對,後來看見劍珠的心性行為都不像她叔叔,才勉強同意了。」傅玉麟道:「前輩認識白雲殘嗎?」崔乙貞道:「我與白雲殘是同一鄉里的人,還有點遠親,但與外子結褵後就不來往了,以前我怪他太過嬌情,但白雲殘曾經派他的弟子來暗算劍珠,使我覺得此人的確可鄙,認為外子不屑理他有道理的。」「前輩與叢前輩結褵有多久了?」「十五年了,我們是無意邂逅的,大家一見如故,就在一起了,不過說也慚愧,我對他的過去卻一無所知,今天我邀盟主進來,也是想問問盟主,是否認得外子。」
哈太虛沒有防到這一著,被踢中左右胸乳之處,白劍珠是纏足的,弓鞋細才盈寸,頂端尖尖,卻是包著鋼的,外蒙繡花緞面,看起來並不惹眼,哈太虛也沒十分在意,直到被踢中了,才感到疼痛徹骨,連退了好幾步。白劍珠見一招退敵,連忙一拉莫秀秀,兩人飛身而起,恍若兩頭彩鳳,往外飄落,腳尖落地,已在重圍之外,一指方向急喝道:「快往那條路去求援,我阻他們一陣。」哈太虛則吼道:「攔住這兩個臭丫頭,老夫非斃了她們不可。」劉麗雲與裴流雲四手齊揚,嗖嗖連聲,一大蓬的沒羽短箭罩向二人背後,白劍珠早有防備,飛身撲起時,已經解開了外衣的腰帶,身形落地,外衣也脫臂而下,振腕一抖,舞成一片布幕,護住了兩人,將那些短箭都揮落在地。可是吳太極與路太山肩頭輕晃,身形像兩縷輕煙射出,後發先至,竟然落在莫秀秀的前面,軒轅太妙則欺身急進,一手抓出,手指前的指甲長有三寸,尖銳如刃,嘶嘶幾響,把白劍珠的一件外衣抓成無數碎片,哈哈一笑道:「在我們老兄弟的包圍下,還能叫你們溜了出去。」伸手欲待再攻,哈太虛已自後趕上叫道:「老四!閃開去,讓我來收拾她們,非扒下她們的皮不可。」
穿過幾重門戶,經由一條曲折的山道,才彎到一個小山凹中,倚壁而泉,架著幾檻草廬,空地上有花圃,有藥圃,竹林中有三四頭斑鹿,水塘中有兩頭白鶴棲息,古松、竹亭,有獨木橋跨澗而渡,也有老樹虯蟠,端的是一片怡靜的神仙境界。傅玉麟不禁歎道:「前輩伉儷真懂得享受,白首仙侶,在此福地合籍雙修,凡世幾個能夠。」崔乙貞歎道:「我當年領袖五湖水道時,那裡懂得這些,都是下嫁外子後,才領略到閒中之趣,這兒的一草一木,都是外子佈置的,我總算也享了幾年清福。」
傅玉麟道:「家父諱秉仁,家母姓唐,閨諱雪芬。」叢申仁搖頭道:「錯了,他們是你的姨父母,你是凌寒水的兒子,你姨父也算是我們的師兄弟,不過他跟你祖師學的是醫道,未及武功,你祖師天道子把九霞嫁給我後,為了彌補對你父親的歉意,把你母親許給了你父親,可惜她死於難產,你,就由你姨母撫養成人,也出於你父親的要求,一直不告訴你的身世,幸虧你沒帶秀秀回家,要是你姨父母知道你們殺了凌寒水,不打死你們才怪。」傅玉麟愕然難以相信,叢申仁道:「這不會錯,我是聽見你父親與九霞親口說的,你父襯起初是為了天道盟的事務太忙,無法照顧你,後來則因為怕白雲殘對你們一再迫害,才把你跟秀秀都不落本姓,更因為不知道我還活著,他只好改變身份來教你們武功,現在你都明白了吧!」傅玉麟道:「明白了,那小婿是否該改宗呢?」叢申仁搖搖頭道:「目前不必,要等你父親自己來決定,至於秀秀,反正已經嫁給你了,該換你的姓,更不必改了,我很遺憾,白做了許多糊塗事,仍然沒有促成九霞與寒水,但我的女兒做了寒水的媳婦,總算也彌補一二了。」
軒轅太妙止手閃過一邊,笑道:「大哥!你可不能生氣,白老哥交代過的,千萬不能傷她們的性命。」對面攔路的吳太極也笑道:「大哥!你一發火就想吃人心,那可得忍一忍,以便對白老大有個交代。」哈太虛怒吼道:「交代個屁,老子自打出娘胎以來就沒吃個虧,今天居然被一個小婊子給踢了兩腳。」軒轅太妙卻笑道:「大哥!白老哥是恩師教主的救命恩人,這次派我們來幫他共創大業,一再囑咐要聽他的指示,你惹怒了白老哥,教主可放不過你。」哈太虛這才頓了一頓道:「可是我的氣怎麼出呢?」裴流雲忙道:「哈大叔,家師只要您留下這兩個的活命,對其他的人卻沒有限制,您一定出氣,回頭可以找傅玉麟跟崔老太婆,抓住那兩個人,別說吃他們的心,就是把他們整個吞了下去,也沒人敢掃您的興。」哈太虛這才哼了一聲道:「好吧!死罪可免,活罪難恕,尤其是這個姓白的小丫頭,老夫非好好整她一整。」劉麗雲道:「可以,家師說過了,白劍珠如果頑傲不馴,不妨狠狠的整她一番,只是莫秀秀卻不能動她一下。」
於是他整理一下思緒,才悠悠地道:「再晚先請前輩聽一段故事,然後前輩就知道他是誰了。」他把凌寒水遺書中所說的事又敘述了一遍,然後又把自己與莫秀秀學藝經過,接任天道盟主的原委,以及自己最近幾次接觸劫後生與另一個神秘婦人的事都說了出來。崔乙貞恍然道:「這麼說來,他就是赫連達了。」傅玉麟點了頭,然後又道:「我想多半是不錯的,這兒還有劫後生所留的紙條,前輩可以對對看。」崔乙貞取過字條,看了一下道:「不會錯,這是我們包藥的紙,上面有水印是我特製的,而且小還丹也是我幫他製煉的,這麼說來和-圖-書,尊夫人是他的女兒了。」傅玉麟道:「也是您的女兒,您也是我的岳母。」崔乙貞笑道:「我太高興,我最遺憾的是未能替他生個一男半女,想不到他已經有了女兒。」
傅玉麟道:「晚輩接任天道盟主未久,對盟中舊有的老一輩都不太清楚,但天道盟中並沒有一個姓叢的。」崔乙貞道:「我想這個姓也許是假的,他說他是餘杭人氏。餘杭屬五湖水道所轄,我曾令所部詳細調查過,整個餘杭都沒有一家人是姓叢的。」傅玉麟道:「天道盟中對重要一點的武林知名之士,都總有一付圖容,可惜我沒能見到叢前輩,否則倒可以……」崔乙貞道:「我曾替外子繪過一幅小像,你看看。」她打開一個木櫃,取出一軸書卷,傅玉麟接在手中,心裡咚咚直跳,天道盟中有赫連達的圖容,他曾經牢記在心,現在只要一看,就知道真偽了。可是他打開書卷後,不禁大失所望,畫中人是一個中年書生,俊逸秀朗,完全不像赫連達那種威猛嚴肅之狀。可是他要掩上書卷時,心中一動,因為他知道天道盟早年的四個元老都精易容之術,像自己的師父,也就是前任盟主凌寒水,就曾以另一付面目與自己相處多年,一直沒被發現過,直到莫秀秀劍傷凌寒水後,在他身上搜出一付面具,才知道與師父是同一個人、那麼這畫中人也可能是戴著面具的,可是想想又不對,如果叢申仁就是戴著面具的赫連達,他們夫婦同室而居,總不會不知道吧!因此他想了半天才道:「崔前輩,晚輩不認識,可是又似乎有點印象,能否再請問一聲,他身上什麼特徵。」崔乙貞道:「像那一種特徵?」傅玉麟道:「比方說,他胸前是否有個劍疤,直透後背,如果有的話,晚輩倒可以猜測一下。」
崔乙貞道:「你想成全他們?」叢申仁嘆道:「是的,我娶九霞是先祖之命,我也知道我們間沒有感情,所以我故意做出一些使他們看不起的行為,好促成他們,但沒有想到凌寒水為人太方正了,所以我回來時,故意先找到白雲殘。」崔乙貞道:「是你授意白雲殘那樣做嗎?」叢申仁道:「沒有,我太瞭解白雲殘,我不必授意,他也會那樣做的,他那個人野心勃勃,不但想得到九霞,也想得到天道盟主,我故意受制,也故意讓九霞刺上一劍,只是沒想到九霞會自戕。」傅玉麟忍不住問道:「岳父!小婿有一點不明,您與岳母怎麼會死而復生的,聽說您二位都是受的致命之傷,而且都當場斷氣,經人證實為死亡的。」叢申仁道:「這是一個祕密,你祖師天道子一身武功蓋世,醫道絕倫,他採了天下靈藥,煉成三顆保命金丹,遺交給我,我自了一顆,給了九霞與寒水各一顆,那金丹效驗極著,可以保持人的元氣不死,我的一顆預先服了下去,存心挨九霞一劍,以死來作解脫,所以我入殮後,經過七天,元氣復甦,傷口也好了,我破棺而出,變名易姓,改變容顏,換了一個人,碰到了乙貞,我發現她才是我真心相愛的伴侶,我準備就此以終,可是我不放心寒水,悄悄地一看,他雖然接替了我的盟主,卻沒有娶了九霞,我只當九霞死了,直到今年才真相大白。」
白劍珠不等她說完就呸了一聲道:「開罪了又怎麼樣,有我在一天,五湖水道絕不會納入豪傑盟的組織。」劉麗雲剛要開口,一個紅面的老者早已不耐煩了,將手一揮道:「跟她嚕嗦什麼,把她撂下來就是。」裴流雲忙道:「哈大叔,我們有七個師弟都中了千年醉的毒,非要她的獨門解藥不可,所以我們才……」那老者哈哈一笑道:「那有什麼關係,在老夫搜魂手法之下,還怕她不乖乖就範?」劉麗雲笑道:「那就請哈大叔多加小心.千萬留下個活口,我們就怕大叔一出手就是殺著。」老者微微一笑道:「老夫雖然有出手不留活口的習慣,可是臨行之際,白盟兄一再懇託,要老夫對莫秀秀稍留餘地,老夫既然答應了,何妨多破一個例,何況這姓白的女姓兒是白盟兄的侄女,老夫多少也會留點分寸的。」裴流雲道:「那就請哈大叔快點出手吧!先制服了她們,再去找傅玉麟跟崔乙貞去,那兩人都比較扎手。」
傅玉麟道:「二位前輩仙隱不忘濟世,可敬可佩。」崔乙貞笑道:「那不過是聊盡本份而已,像傅盟主年紀輕輕,已擔任起行俠濟世、領袖武林的事業就更可敬了。」傅玉麟謙辭幾句,然後道:「秀秀!煉藥是件很乏味的工作,妳不必去了,在外面等我吧!」白劍珠笑道:「家師丹房是不讓外行人進去的,傅夫人,我也是外行,我陪妳在外面玩玩吧!」莫秀秀知道傅玉麟是想進一步去證實那個男主人是否為自己的父親,那就不能讓白劍珠知道,所以才留下自己,白劍珠也必須留在外面作陪,自然不加反對,於是傅玉麟跟著崔乙貞到後面去了。
話才說完,忽然有人接口道:「夫人!妳別高興,秀秀不是我們的女兒,她是莫九霞的女兒。」崔乙貞先是一怔,繼而歡叫道:「申仁!你來了?」屋外人影一晃,進來一個中年書生,依稀如畫中人,傅玉麟立刻跪了下去,口稱道:「小婿拜見岳父!」叢申仁將手一托道:「起來!你們這兩個人可也夠淘氣的,我一路跟著保護你們,你們竟設法避我,最後竟撞到我家裡來了,還揭穿了我的祕密,你很了不起!」傅玉麟連忙道:「小婿不敢,皆因秀秀孺慕心切。」叢申仁居然一笑道:「她是九霞的女兒,你叫我師伯吧!」傅玉麟忙道:「岳父!秀秀明白身世後,對你一直孺慕異常,我們早就商量過了,只要有兩個孩子,一定讓第二個姓赫連,以為岳父之繼。」叢申仁笑道:「不必了,我不像你師父,我不但改了姓名,也改了容貌,這張臉上可不是面具,而是真正換了一張臉,所以赫連達這個人早已不存在,我就是叢申仁,你們以後也認我為叢申仁就是了。」
裴流雲微笑道:「豪傑盟是綠林道的組合,五湖水道既在綠林,就該聽受盟主的轄制,只因為妳是盟主的侄女兒,大家才對妳另眼相看,妳可別以為自己真能抖起來了,妳討好天道盟也不見得就提高了身份,還是把解藥交出來,幫著把莫秀秀制服住,我們就既往不咎。」白劍珠怒聲道:「做夢!以前為了叔叔的關係,我不和*圖*書便跟你們作對,這次你們竟欺上門來,傷了我這麼多手下。」裴流雲冷笑道:「白劍珠,這一次我們可是有備而來,妳那個老鬼師父也無法替妳撐腰了,妳知道這四位護法是什麼人,說出來不嚇妳一大跳才怪。」白劍珠冷哼一聲道:「管他們是什麼人,不外乎是牛蛇鬼神而已,豪傑盟中還能找出好人來。」劉麗雲沉下臉道:「白大妹子,妳罵我們兩句,看在師父的份上,我們不跟妳計較,但妳開罪了這四位護法。」
「岳母怎麼沒有死呢?」「寒水把他的保命金丹給九霞服下去了,把九霞送到一個隱蔽的地方,而九霞也怪,以後就沒再去找他。」傅玉鱗道:「師父為什麼要自承是殺您的仇人嗎?」叢申仁一嘆道:「他拿了一顆金丹,猶豫良久,不知救誰好,後來可能認為我的行為該死,才救了九霞,不過後來他心中一直內咎不安,所以才不再見九霞,而且心甘情願地死在秀秀的劍下,作為對我的歉意。」崔乙貞嘆道:「他死得太冤枉了。」叢申仁一笑道:「他也沒死!」傅玉麟驚喜萬分地問道:「是真的嗎?」叢申仁道:「是真的,你們鬥劍之時,我與九霞都在暗中看著,你們埋了他,我看見九霞在側,就不出面了。九霞用她的保命金丹救活了寒水,總算彌補了情天遺恨。」崔乙貞道:「他們現在在一起了。」叢申仁道:「是的,不過兩個人都太迂,仍然各守其份,我很為難,不知如何成全他們。玉麟,這就是我今天現身的緣故,否則我絕不跟你見面的,你要想想法子成全他們,還有一點,你對我的身世探究得很起勁,對你自己的身世卻矇然無知,你知道你的生身父母是誰嗎?」
崔乙貞遲疑片刻才道:「我不知道。」傅玉麟不禁大感詫異,崔乙貞紅著臉道:「盟主精於醫道,我不妨明說了吧,我們結褵雖有十幾年,都是真正的神交夫婦,不過是結伴而居而未有肌膚之親。」傅玉麟怔然道:「為什麼呢?」崔乙貞伸出一雙手道:「傅盟主,你是岐黃聖手,不妨把把我的脈,就知道是什麼緣故了。」傅玉麟把了一下她的脈,驚道:「前輩是原石之體。」崔乙貞道:「不錯,就因為這先天之痼疾,我才一直沒有適人,直到三十五歲邂逅外子,他也看出我的體質,自動要求結侶,而且他說他也不能人道。」傅玉麟問道:「確實是如此嗎?」崔乙貞道:「我知道不是的,我也懂得醫道,初見他時,我知道他是個正常的人,但我們結識後,他竟然用藥物閉死了自己的生育機能來配合我,正因為如此,我才感於他一片深情,擺脫一切,跟他終老此間。」「多年來二位一直分室而居了?」「是的,我們終日相對,不過是棋酒之交,互相連手都沒碰過,要說神仙伴侶,我們倒是真正合乎條件了。」
莫秀秀道:「這首詞說明人的三種心情,因時而移,意境深遠,不愧是名家之作了。」傅玉麟道:「別去管詞境,妳看那署名。」莫秀秀看了一下道:「五湖餘人,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傅玉磷道:「妳記得那暗中為我們解困贈藥的劫後生吧,我懷疑那人就是妳父親赫連達。」莫秀秀愕然道:「可是這字跡並不像呀!」傅玉麟道:「前面的書法筆路是不像,可能是在心平氣和的狀態下所書,用新換的筆觸,可是到後來落款,受詞境的影響,觸動心情,落筆時就不覺流露出舊日的筆路了,這五湖餘人四個字與劫後生三字的筆法是一樣的,而且劫後生寓劫後餘生之意,也就是五湖餘人的意思。」莫秀秀征然道:「這五湖餘人會是誰呢?」傅玉麟道:「可能就是白劍珠的師父,也就是你死而復生的父親,多年來又另外成了家,隱居在此。」「怎麼可能呢?」傅玉麟道:「有一點跡象,白劍珠不是說她師傅嚴禁與天道盟結怨嗎,天道盟與綠林道冰炭不相容,因為天道盟友以保鏢為業者居多,跟綠林道是死對頭,若無特別的原因,怎會對天道盟特別客氣呢?不過這種事也不能太莽撞,必須小心地求證一下,所以我故意出了個難題,白劍珠去問她師傅了,這位前輩如果對藥物本草之學很感興趣,聽見我要的四樣東西,一定會忍不住出來跟我相見的。」「何以見得呢,那四樣東西並無出奇之處。」傅玉麟一笑道:「東西不出奇,但聽在行家中就不同了,能同時提出這四種東西來,就是一件不簡單的事。」
叢申仁想了一下道:「好吧!可是我把話說在前面,如果讓她知道我的真身份,我拍腿一走永不見人了。」崔乙貞道:「連我也不要了嗎?」叢申仁道:「那是妳不要我,可不能怪我,玉麟,這秘密祇有你們兩人知道,我以本門師伯的身分命令你,如果你洩漏半字,我就以門規來制裁你,那時別說我寡情,連你老子也不敢違抗我,天道盟主雖然已三易,但天道掌門的身份卻沒有移交出去,你們都在我的轄制之下。」傅玉麟連忙恭身道:「是,弟子違命。」叢申仁道:「好吧!叫秀秀進來,告訴她我是你們祖師的大弟子,也是天道門的掌門人。」崔乙貞笑道:「你這個掌門人如果真的有權威,為什麼不把白雲殘制裁一下,他也是你門中的人呀!」叢申仁臉色一寒道:「誰說我不制裁他,只是現在的白雲殘已非昔比了,他不知在那兒又練得了一身歹毒的功夫,我們都制不了他,否則凌師弟也不會讓他逍遙至今了。」崔乙貞道:「連你們老一輩的都制不了他,為什麼卻要讓兩個孩子去涉險呢?這不是存心把他們往虎口裡送?」叢申仁歎道:「你以為我們真的置身事外吧!想想這兩個孩子跟我們三個人的關係,誰會害他們呢?讓孩子們出面,白雲殘的戒心會鬆懈一點,我敢說寒水跟九霞一直在釘著他們,真到危險關頭,大家都會出來的。」
傅玉麟笑笑道:「姑娘真要考較我一番?」白劍珠道:「那倒不敢當,家師丈隱居在此,廣治雜學,我每次來到這裡時都受到不少的教益,而家師對藥物之學,尤多心得,她老人家說千年醉為不傳之秘,所以才嚴禁我輕易使用,我不過為了一時好奇,在今天拿出來試了一下,如果盟主也能配出解方,則家師知道我也可以免於受責,何況我對這門學問也很感興趣。」傅玉麟想想道:「這配方所需的材料很難覓取的。」白劍珠笑道m.hetubook.com.com:「這個請傅盟主放心,在這所劍珠小築中恐怕比最大的藥材號還齊全,連天山雪蓮子,北海毒|龍草,南荒王梅實,東土芝靈根,我都能拿得出來。」傅玉麟笑道:「姑娘收藏之豐,令人不勝艷羨,但我所要的東西雖極為平常,卻不易覓取,我要二十年陳醋半斤,百草霜四兩,黃熟梅子十枚,幼桃實若干。」
正說著,白劍珠已陪侍一位中年的美婦人一同前來,向二人介紹道:「這就是家師,崔乙貞。」傅玉麟與莫秀秀連忙以晚輩之禮拜見了,崔乙貞對他們很客氣,也很注意,笑道:「聽珠兒說起冒犯二位之處,我感到很不安,特地前來向二位致歉。」白劍珠在背後扮個鬼臉道:「傅盟主,你出了個難題,害得我拼著挨罵也得去向家師求援了,你為什麼不說百草霜就是鍋灰呢?害得我翻遍了本草也沒找到這一味藥。」傅玉麟笑笑道:「這是一個俗名。」崔乙貞卻笑道:「不算俗名,而且也不是任何鍋底灰燼都可以將就的,必須要煉丹之家,用新鍋經過百草為柴,長年累積才有效,功能祛毒清火,必須是練藥的人家才有這樣東西,十分珍貴,傅盟主能說出這個名目,可見對本草之學,造詣精深,我忍不住出來討教一下。」
傅玉麟連道不敢當,崔乙貞笑道:「聽說傅盟主能解千年醉的藥毒,可是所列的四味藥物都是我所未知的,好在我丹室中另設花塢藥圃,盟主要的四味藥引都還齊全,不知能不能讓我在旁邊看看盟主配藥。」傅玉麟道:「當然可以,晚輩也希望前輩在旁指點一番,聽白姑娘說前輩專事煉藥的丹房,晚輩能去打擾一番嗎?」崔乙貞道:「那是我與外子清修的地方,十分簡陋。」傅玉麟道:「前輩既是對這一門學問很有研究,就不該拒絕晚輩所請,製煉這種稀有的丹藥,器物材料,一點都不能馬虎的,白姑娘這兒雖是各物齊全,但未必就合用。」崔乙貞想想才道:「好吧!如若外子在家,他是一定不肯見外人的,好在他這兩天外出未歸,大概沒關係。」白劍珠愕然道:「師傅!原來師丈出去了。」崔乙貞笑道:「以前他不大出去的,這兩年來才偶爾出去一趟,這一次出去最久,兩個多月了還沒回來。」白劍珠道:「師丈出去幹嗎?」崔己真道:「我沒問他,多半是雲遊、採藥,或者是行醫濟世、我們閉門清修煉藥,自己也吃不了,自然要拿出去救人,以前都是我去,近幾年來才換他出去。」
厲笑聲中,再度慢慢逼近,莫秀秀忙道:「白姑娘,這老鬼竟然練成了刀劍不傷的外功,我們還是設法脫身,找到拙夫與崔前輩出來合力拒敵。」白劍珠憂形於色道:「我已經發出警號了,他們可能是專心煉藥,沒有聽見,因為丹房與外面是隔絕聲響的,莫大姐,我們還是努力再抵擋一陣吧!脫身恐怕不易,好在我貼身的侍兒小珠已經前去告急了。」劉麗雲微微一笑道:「白妹子,你別指望那小丫頭,我早就把她撂倒在半路上了,等妳們就範以後,自然會押著妳們到後面去的,那時看傅玉麟與崔老婆子是否敢逞強。」二女聞言臉色一變,連忙背貼背,凝神拒敵,哈太虛在獰笑聲中,張開雙手又撲了上去,莫秀秀與白劍珠雙劍齊發,一個掃腰,一個刺心,哈太虛則嘿嘿連笑,雙手齊落,將兩枝劍都抓在掌中,輕輕一拗,莫秀秀的劍叮然而折,白劍珠則早有戒備,乾脆脫手棄劍,身形縱起,兩隻纖足飛踢而出,應變出招,既疾且厲。
白劍珠見他們二人對室中的陳設十分注意,心中也不免有得意之態,笑笑道:「蝸居簡陋,倒叫二位見笑了。」傅玉麟忙道:「白姑娘太客氣了,此地只合神仙居,若非白姑娘預示身份,傅某再也想不到此間主人是……」他忽然往口,因為他覺得底下的話不便說出口,但白劍珠已經自動接下去道:「是一個綠林水道魁首對嗎?」傅玉麟訕然地道:「任何人也難免有此想法的。」白劍珠嫣然道:「不錯!這是免不了的,別說傅盟主不相信,讓我水道屬下的弟兄來到此地,他們也不會相信,我在五湖總寨視事時,照樣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王,雖然不至於滿口粗話,但絕不是現在這付樣子,所以我每年必須有一兩個月要到此地來,養養性情,恢復自我,否則常年處在那般粗人中間,會把我逼瘋的。」
白劍珠一怔道:「二十年陳醋上那兒找去?百草霜又是什麼東西,黃熟梅子倒還有一點存貨,可是桃梅同時,十月天上那兒去找新發的幼桃呢?」傅玉麟道:「這四樣東西都是必須的。」白劍珠想了一下道:「傅盟主請等一下,我去問問家師看,她老人家修真的丹房中,說不定會有這些東西。」說著告聲簡慢,就匆匆地走了,莫秀秀道:「玉麟,你在搗什麼鬼,我從沒有聽說用藥要這東西的。」傅玉麟笑道:「當然用不著,我是故意難難她,其實普通的東西也能將就使用,只是我要的東西效用較佳而已。」莫秀秀道:「這位白姑娘人不錯,你為什麼故意難她。」傅玉麟道:「我是有原因的,妳看這付橫軸。」他把莫秀秀又拉回客廳,指著一付懸在東牆上的橫軸,那上面勁書著一闋名詞人蔣捷的虞美人,題意是聽雨:「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中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簷前點滴到天明。」
莫秀秀道:「她們居然敢對妳公開出手。」白劍珠一歎道:「說來說去還是為了想把五湖水道納入豪傑盟中,家叔叫她們來說項,被我一口拒絕,她們臉上毫無表示,以前別人也來試過,我不疑有他,也沒作防備,誰知她們在告辭的時候一拱手,袖底的暗器就發了出來,雙方距離又近,我連中了二十八針。」傅玉麟道:「針上可會淬毒?」白劍珠道:「她們意在挾我就範,針上只有使人昏迷的藥物,因此家師也僅斬指為誡,可是她們對二位就不會這麼客氣了,一定會使用致命的毒器。」傅玉麟拱拱手道:「多謝提示,以後我們會小心的。」白劍珠笑道:「盟主別客氣,現在該輪到我請教了。」傅玉麟不禁一怔,白劍珠道:「盟主別誤會,在武功劍技上,我自承不如,我要請教的是有關藥物方面,盟主說過能解得千年醉藥性,我倒是希望領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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