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末代皇帝皇妃秘聞

作者:潘際坰
末代皇帝皇妃秘聞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末代皇帝皇妃秘聞 宮廷軼事

末代皇帝皇妃秘聞

宮廷軼事

載灃除了能夠以監國攝政王的身份抱著三歲的溥儀在太和殿登極的本領以外,其餘的辦法大概是不多的。連內務府大臣金梁也對他恭維不下去,長嘆一聲「難矣哉」了。有記載為証:
大祀三日,中祀二日。凡陪祀致齋各官,不理刑名,不宴會,不聽音樂,不入內寢,不問疾弔喪,不飲酒茹葷,不祭神,不掃墓,其有疾者皆勿與。
「是這樣。」他的語調這時反而轉為從容了一些,「我有一天,叫人送一大包東西到醇親王府,給我的弟弟溥傑。足足有這麼大!……」
   ▲總統之奩儀
「我從六歲念家塾念到十七歲,什麼書都沒有念好。我從沒有做過作文,只學過對對子。碰到我懶得讀書的日子,便吩咐太監告訴老師:『今天可以放假一天。』一般的文化水平很低,不要說物理、化學我是一竅不通,就連最簡單的加減乘除也不會。小時候還喜歡躺在床上看三國、水滸、列國……,紅樓夢是不讓看的。」
溥儀在十七歲左右所寫的新詩,也是令人莫名其妙。請看這三首:
但是,在醇親王府,溥儀過的日子不是平靜的,也不可能是平靜的。
「他們說,『優待條件』是中華民國和清室兩方面簽訂的,也是國際上公認的。怎麼能由單方面廢除?」
「桌子該很大吧?」
「只以雞蛋一項而論,原額二十個,而買辦處每日交進須五百個,其他可知。皇上、太后、后妃及各大小他坦(溥儀看到這裡說:他坦就是現在的公共食堂),皆由內務府大臣以下堂司官十數處所管,須分潤百分之五十。到了太后宮,總管首領掌案太監,再分之。掌案一職,須分五十分之五,總管首領及擺膳太監共分吃五十分之五。其次,膳房全部又分潤五十分之五,餘下三十五分(作者按,應指原額的百分之二十),為買辦食物之用。過一處,扣一處,始能食到主人之口。」
這時,皇后的父親榮源和皇后的兄弟們已跪在門外,準備跪接聖旨、聖節了。然後他們就隨著正副大使慶王和鄭王帶領鳳輿一同走到裡面去。
莊士敦在一九〇〇年前後,在香港擔任過香港總督私人秘書的一類官職。溥儀告訴我:
還有,過去每逢天旱成災,貴為天子的便要表明天子與天的特殊交情。皇帝先要在齋宮沐浴齋戒,然後到天壇或是在宮裡祈雨。
「他又問:『那麼是兩千人不是?』」我又搖搖頭。
「北洋軍閥的歷任大總統,每逢我過生日的時候,總要派總統府的大禮官為專使,到紫禁城乾清宮來和我見面,並且隆重地說著:『大中華民國大總統向大清大皇帝問好』之類的祝辭。」
池田帶著溥儀上了一節三等車。那是一輛兵車,氣味非常惡劣。池田用很流暢的中國話,朝著坐在溥儀身旁的一個士兵說道:「他是一個日本人,讓他坐在這裡吧。」說完,自己到二等車去了。鄭孝胥、羅振玉都是坐二等的。
太監,是中國封建王朝最殘酷的奴隸制度的產物。溥儀曾以末代皇帝的身份,使喚過太監而又攆走了中國最後一批太監,因此,對於太監問題他所抒發的議論和感慨,是耐人尋味的。
不知怎麼,我們突然抓住了皇帝吃飯這個話題。
這個問題似乎多少有些出他意外,但是從他的眼色中,看出對他所悔恨的童年,也還有濃厚的感情,雖然那不能稱為留戀。
逼宮的情景,溥儀是跟我談了的。當時他在儲秀宮和后妃們在一起,是內務府大臣紹英、耆齡他們慌慌張張進來通知這件大事的。他特別提到,在醇親王府門前,還和鹿鍾麟等人握了手。後來,我在天津專誠拜訪了當年的京畿衛戍總司令鹿鍾麟,才原原本本知道那富有戲劇性的一件史實。鹿老先生今年七十四歲了。
「小時候學過騎馬吧?」我想起清朝皇帝傳統的特長。

四、清帝遜位之後,其宗廟陵寢永遠奉祀,由中華民國酌設衛隊保護;
然而在一九二三年(民國十二年)初夏,紫禁城內卻發生過一次神秘的火災。起火的地方是建福宮。
早在三天以前,大中華民國大總統黎元洪就忙亂起來。他派了文宣官田鴻、武宣官韓誠,帶著總統致贈清帝的婚禮——禮物八色,送到乾清宮去了。
「皇后妃子穿的衣服,是不是像京戲『四郎探母』裡的那樣打扮?」我問。
二、清帝遜位之後,其歲用四百萬元,由中華民國給付;

養心殿的正殿、東暖閣和寢宮,這次都開放了。
是日何來蒙古風?天傾地坼見共工。休嗟猛士不可得,猶有人間一禿翁!
在天津著名的飯館周家食堂,我們傾聽著鹿老先生的回憶。同座的有胡若愚先生和我的一個朋友張高峯。
這位宣統皇帝,據說當時在父親的懷裡啼哭不止,傳為「神奇」的笑談,於是我問:「你記得有這樣的事嗎?」
我的眼睛注視著向我們走過來的人,我打量著他的全身。

「這個,這個我倒不清楚。」他訥訥地說著,感到一些窘迫。
近代史史料上看得出,咸豐五年(一八五五年),僧格林沁打敗了到達河北省的太平天國軍隊,並且殺害了它的將領林鳳翔以後,回京覆命,就曾在養心殿和皇帝行抱見禮。曾國藩鎮壓了太平天國的革命,從南京到北京來陛見,在養心殿被召見了三次,那是同治七年(一八六八年)的事情。而四十六年前,隆裕太后的遜位詔書也正是在養心殿頒發的。
可見清規戒律為數是很可觀的。
一九二四年十一月五日,在北京發生了轟動全國的逼宮事件。這樣,溥儀有生以來第一次被迫離開了他居住十六年的紫禁城。主持這件事的是馮玉祥將軍,當時的國民軍總司令。
他果然又換了一副眼鏡。看啊看的,不禁笑了起來。他低聲地咕噥著:「對,對。伊麗莎白就是婉容,莉莉是三妹,不過,……前面錯了一個字,二妹的閨名不是『穎和』,是『韞和』。她也叫瑪麗,對,是我起的。」他抬起頭繼續說下去:「我幾個妹妹都是用韞字排名的:二妹韞和,三妹韞穎,四妹韞嫻,五妹韞馨,六妹韞媮,七妹韞歡。」
在我第一次和溥儀見面的幾分鐘前,我焦灼地坐候著,在猜測溥儀的裝束、神態、步伐、語調以及一切屬於他的特徵;我不知道皇帝和犯人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身份,究竟怎樣在他身上調和起來……
昨(二十九日)神武門前。汽車馬車騾車都擺得滿滿的。神武門額紮有彩棚。中間那兩扇舊門居然開放。對過的北上門裡有許多兵。再往東去。路上有臨時站崗兵。領上有內城兩個字。在九點鐘的時候。瞧熱鬧的人擁擠不開。出入神武門的。都是十一年沒有見過的服色。頭上頂著些各色球兒。身上是些花斑斑的衣服。更有些耀武揚威與文縐縐花人兒。坐在一輛汽車上。一直向後門馳去。還有年輕的男子與女子站在馬路旁邊。說是給皇帝送嫁妝的。那些抬嫁妝的人都套上一件花衣。頂著一頂大帽。一步一步的向神武門裡走去。這些站崗兵。彷彿是一種陳設品似的。或者因為苦人太多。怕鬧事。故特地叫來彈壓。亦未可知。大中華民國所派致賀專使黃開文。亦有禮物致送清帝。共有二色。為三鑲如意。及花緞衣料。又總統於昨二十七日。致送榮宅清帝之后邸奩儀四色。三鑲如意一柄。百鳥朝鳳銀瓶一對。湘綉掛屏四幅。印度花綢衣料四色。陰曆十一日午時。淑妃妝奩入宮。十二日丑時。淑妃入宮,十二日巳時。行冊立式。十三日午時。皇后妝奩入宮。十三日寅時。清皇后入宮。十四日清帝后出神武門。入北上門。至壽皇殿。行禮。十五日午時。乾清宮受賀。又聞前大總統徐世昌。曾為前清太保。至今清室猶有太保徐世昌名(並未辭職。或云尚領太保之俸)。因清帝大婚。徐送禮四色。一為如意,二為紫榆八合圓桌。三為彩緞尺頭。四為屏風。禮單具名徐世昌謹贈五字。清帝頗不謂然。說徐世昌還有太保之職,如何用徐世昌謹贈五字。他如果是現任總統。我們應當尊崇他。他既不是民國職員。又係皇室太保。未免不合規矩。前義國出使大臣黃浩。昨進奉清室宣統帝金洋圓一百個。
名貴的古代文物給一批批運走了,然而私運者的命運並不美妙。
據內務府事後寫給清室善後委員會的報告,他們清理火場「檢拾溶化佛像、經版、銅錫等項,共五百零八袋;金色銅片及殘傷玉器等項,共四十三箱。」(故宮圖說第二編)。起火的原因只籠統地稱為「失慎」。
他鞠了一躬以後,退三步又一鞠躬,再退三步還是一鞠躬。溥儀又一一答禮。然後專使退出。
溥儀指著這段記載,很有把握地說:「錯了,不是段祺瑞,是一個姓秦的航空隊隊長命令轟炸的;段祺瑞還阻止他啦。段是幕後人。」略停了一停,他笑著說:「飛機轟炸的時候,太妃們嚇得要死,有的躲在桌子底下,有的高聲嚷著:『快把窗簾給放下,別教飛機瞧見咱們啊!』」
「我住在宮裡,歲數一年年大了。有時候我偶然聽到一些太監在背地裡說我的壞話,就大不高興。『太監想要造反?』我心裡老是這麼想,越想越可疑。於是,有一天晚上,我叫我的愛人婉容睜著眼不要睡,留神動靜,另外我在床邊放了一根木棍,準備應付事變。
「還有通鑒輯覽,資治通鑒,大清開國方略,聖武記和東華錄。講的無非是始於事親,終於事君的一套綱常名教。」
他略有愧色地點了點頭。
西太后在養心殿東暖閣召見過曾國藩。皇帝坐在黃幔的前面,西太后坐在幔後,問答起來,這就是「垂簾聽政」的格局。受寵若驚的曾國藩,後來當然為這件事替自己吹捧了一番,在「曾國藩日記」裡是記載在案的。
兩旁懸著的對聯是:「惟以一人治天下」,「豈為天下奉一人」。
「有的,先生。」溥儀認真地答道,「我聽說,那是給奏樂的聲音嚇哭了的。」
在監獄裡,我結識了清朝的末代皇帝,也就是兩千多年封建王朝最後一個皇帝——宣統皇帝愛新覺羅.溥儀。他住進遼寧省撫順戰犯管理所,是因為他在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變以後,做了十多年的偽滿洲國皇帝,攀附著日本帝國主義,扮演過一個賣國求榮的傀儡角色。
正是皇太后宣布皇帝退位的地方,宣統皇帝溥儀在這裡度過了他的荒誕的童年和少年時代,而且他在這裡還做過不少復辟的美夢呢!
「逢到過節,太監總要送些菜孝敬太妃。菜是盛在盒子裡的。有一回給我看到了,上去搶一大塊肘子就往嘴裡塞。他們怕太妃處分,趕緊過來和我搶吶,你爭我奪,結果這塊肘子我始終就沒吃成。太監們時常做餡兒餅吃,我只要一聞到香味,就跟著趕過去,搶一塊,吃了就跑。記得那一次在太監那兒一共吃了六塊薄餅,他們知道以後,嚇壞了,怕我吃出毛病來,於是由兩個太監挾住我。一邊一個,抬起來就往地下蹬,蹬個沒完沒了。為甚麼?說這樣可以幫助消化。差點兒沒給我弄出盲腸炎來。」
我突然岔開了話題,拿出一張剪報來,問他:「你那亨利的名字,是莊士敦起的?」
「不管隔多少日子,反正只要下了雨,那都算是皇帝給求下來的。那時我的老師和太監們都要向我道賀,並且說只有皇帝祈禱,才能有求必應,降下雨雪來。」
說不出任何原因,我只要稍為回憶一下宣統皇帝過去的所作所為,就覺得這些文字太滑稽了一些。
其實,「龍種自與常人殊」的皇帝,睡覺並不能排除枕頭和被褥。只是在他睡前由人取來,起身之後又叫人撤走罷了。當時貴族家庭和_圖_書裡也是如此。
……攝政王每天到乾清宮辦理政務,而且召見臣子們的時候,都賜給他們座位。攝政王是很想勵精圖治的。他仿照雍正的硃批,親自批閱文件,批示很精煉,可惜不得要領,時常有辭不達意的地方。他又因為被許多皇親國戚牽制著,自己的意見也不能實行,這使大家都很失望。有人去見他,常常相對無言,即使是為了重大事件去請示的,攝政王也是吞吞吐吐地作不出明確的決定。我回想西太后訓政的時期,光緒皇帝是不敢隨便發言的,有時西大后讓皇帝作答,他也不過匆匆說兩句就算了,而且不敢牽涉到政務問題。如今攝政王吞吞吐吐,又有甚麼顧忌的必要呢?所以有見識的人早就明白朝廷的事情是很糟糕的了。我曾經向攝政王提出我對一些事情的看法,他一再點頭,似乎很表贊成,可是一會兒他又完全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好像沒有聽見一般。這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
「為了好奇,後來我在宮裡安了電話,是哪一年的事我記不清啦。在安裝之前,左右也有人反對。一個理由是,宮裡從來就沒有電話,所以現在和將來也不應該有;還有一個理由是,以皇帝之尊,和外界頻通電話交談,很不相宜。不過,那時我的年歲也不算小了,他們拗不過我,只好把電話安裝起來。
這樣,溥儀便繼承同治兼祧光緒而做了皇帝。他因此在宮裡是五個母親的兒子:光緒的皇后(隆裕太后),同治的三個妃:敬懿太妃(就是先前的瑜妃)、莊太妃(珣妃)、榮惠太妃(瑨妃)和光緒的妃端康太妃(瑾妃)。隆裕皇太后把他從三歲撫養到七歲。這位皇太后死後,名義上擔負養育之職的便是那四位太妃了。
「聽說你在宮裡,後來愛吃西餐,是嗎?」我問。
溥儀住在日本公使館裡,當然不是長久之計。他說,後來把他移居天津的計劃,派人向段祺瑞接洽過,段說,要派軍隊保護。溥儀心想這又要遇見馮玉祥將軍的部隊,害怕了。於是在一天夜裡,由芳澤謙吉派了日本駐天津的警察署署長和幾個日本警官,「護送」著溥儀,秘密地乘火車到天津去了。
照英國人濮蘭德.白克好司所著「清室外紀」裡的說法,北京各處酒樓、劇館、商店、集會之中,都有她的足跡。她看戲不帶侍從,只跟著她的過繼的兄弟良桂同行,而良桂據說是當時北京有名的紈袴子弟。她趕廟會,看賽馬,參觀城外的市集,她到哪裡,後面就擁上一大羣人,把她當做「新聞人物」。
溥儀是一九二二年十二月一日結婚的,農曆十月十三日。那一天是星期五。
「你跟他讀些什麼?」我一面問,一面在想:徐大總統做過清朝的巡警部尚書,東三省總督,民政部尚書,倒是一個不忘「皇恩」的角色呢。
「在宮中哪裡有一點點真正家庭骨肉的溫暖!」溥儀以悲憤而又帶著譏笑的口氣跟我說。
房門開處,一個身材不高的人走了進來,沒有走兩步,他便雙足立定,彬彬有禮地鞠了一躬。這時門外一位看守員順手將門輕輕掩上,走開了。
宣統登極,余未在京。有人赴太和殿觀禮,見攝政王擁上座。上泣啼不止,左右頗惶窘。王招近侍進一物,上玩弄,始止哭。眾既訝為不祥,而又疑不知所進何物。私問之,則廟會所售玩物曰虎小兒者也。
大概因為新娘皇后是蒙族人的原故,所以報紙上說,內蒙王公也紛紛抵京道賀呢。
養心殿的結構形式和內部陳設,我從溥儀嘴裡知道一個輪廓,還有,就是一些有關的秘聞。回到北京以後,我特地到故宮去參觀最近恰好開放的養心殿。那天奇冷,但我有著極高的興致。
溥儀至乾清宮行了冊立式以後,這便出動鳳輿迎接皇后了。
他說到這裡,不太自然地笑了。我懂得在他這一笑之中譴責了自己過分脆弱的神經,而且嘲笑了那些斷然認為可憐的太監都是「外似謹厚,中實叵測」的捧場者的智慧。
「不好,現在更忘記了。早年在宮裡我們也是講漢文。」
「那些皇帝們是深惡逃亡者的命運,而故意高懸一幅隱士圖來自|慰麼?」我這樣猜測著。
一九二五年二月十十四日,溥儀喬裝改扮,換穿了一件粗料的西裝,扮成日本小商人模樣,由池田書記官陪伴,在深夜離開了北京的日本公使館,坐汽車直奔前門車站。
噴了一口烟,他以同樣的語調說下去:「請了安,她們也冷冰冰地對我噓寒問暖一番,幾分鐘之後,我便聽到一聲照例的吩咐:『皇帝玩去吧!』這樣,我便回到養心殿去了。隆裕太后在世的時候,我還得把我學到的四書五經這些功課,在她面前念一遍的。」
據說,有一次載灃鼓足了勇氣責備這位夫人,說:「你常親自到南城前門外一帶去買東西,也不帶侍從,這恐怕和禮制有些不合吧?」
室內的暖氣設備,卻驅除了一切寒冷。我就在住室斜對面的小房間裡,和他侃侃而談,經歷著記者生涯中最有趣最難忘的情景。我彷彿陷入重重的「新聞內幕」裡,無法脫身。
「那一次,胡適之和我見面以後,在我的左右又引起了小小的風波。一派表示不滿,說:『皇上怎麼可以把這樣一個新文學家找來呢?』一派揚揚得意地說:『瞧!連這個新文學家都給皇上征服了啊!』」
「談起逼宮這件事來,有遠因,也有近因,」豪邁的鹿老先生喝了一口紹興酒,從容地說下去,他帶著濃重的河北定縣口音。「遠因是辛亥革命,不徹底;近因是張勛復辟。當時我們許多人覺得,宣統太不安分了。……」
「莊士敦」這三個字在我腦海裡變成愈來愈大的問號,我過去只聽說過這個英國人的名字,如今,我要在他也許是唯一的中國學生面前問個究竟。
那一天,張勛匆匆作了一些佈置,便親自帶著衛士進了宮門,並且擁著溥儀升殿,宣旨復辟。張勛很得意地做了政務大臣,兼領北洋軍事。
溥儀當時跟我這樣說過:「其實,那幅畫的後面是大有文章的。那是一道暗門,萬一發生意外,就可以揭開那幅畫逃走。當年做皇帝的人,總是疑神疑鬼,日常起居如此,就是吃飯的時候,也得先叫太監嘗一嘗,怕自己中毒。這差事叫『嘗膳』,聽說替西太后『嘗膳』的是總管太監李蓮英。我,在偽滿洲國做皇帝的時候,也幹過這種事。」
靠近東暖閣的東牆,也設著寶座和屏風,是皇帝召見大臣時候坐的地方。據說,有時皇帝又愛坐在南窗的前檐炕上。喜歡舞文弄墨的乾隆替它起了一個文雅的名字「明窗」以後,阿諛者就趕緊以「明窗寶座」相稱,這是很可笑的。
我笑著問他:「你小時候,在宮裡玩些什麼?談談吧,越詳細越好。」
這裡,我想插敘一段醇親王載灃和他的「福晉」(夫人)的趣聞。
他的父親醇親王載灃,在當時任監國攝政王。清朝開國有個監國攝政王多爾袞,覆滅的時候也有一個監國攝政王,這是偶然的巧合。
「啊!先生見過商老先生。他不是我的老師,不過也很熟。老先生身體好嗎?」溥儀睜大著眼問我,顯然發生了莫大興趣。
「後來,鄭孝胥、陳寶琛、羅振玉、莊士敦他們都說馮玉祥將要對我不利,說得我也相信起來。於是瞞著我的父親和家族裡的人先住進北京的德國醫院,後來轉入日本駐北京公使館住了好幾個月。
宮裡的太監們把長蟲(蛇)、刺蝟、黃鼠狼、狐狸稱為四大將。每逢初一十五,都要上供。對於養心殿的殿神更是虔誠,奉獻整隻豬羊,也毫不吝惜。溥儀當時也是相信這些的。這也是「敬天」思想在作祟吧!
「我後來終於攆走大監,就是為了這個原故。不過,當時北京的報紙上,還稱讚我這種做法『開明』呢!」
一、清帝遜位之後,其尊號仍存不廢,以待遇外國君主之禮相待;
「進宮以後,住過鍾粹宮,體和殿的西配房,長春宮;養心殿住的時間最長。一直到十九歲出宮。讀書是在毓慶宮。」
溥儀的一段自白,證明他曾經忠實於「法祖」的遺訓。
「是啊,我記得有一個時候,北京的鋪子裡又賣做辮子的假髮,又有人掛龍旗了。曹錕甚至到處打聽會寫奏折的人才呢。」胡先生笑著插|進了一句。
「是的,這個我還記得。」
「法祖」和「敬天」的思想,在溥儀的身上留下了極深的兩塊烙印。到了宣統退位,「法祖」的問題便成為「恢復祖業」的問題,也就是復辟問題了。
我一面聽著,一面在懷疑:皇帝在宮裡散散步,除了創辦活動食堂、活動衣店、活動廁所,還要在沿途開一個活動藥房,這究竟是出於「祖制」,還是由於溥儀童年太孱弱的體質?做太監的也未免太辛苦了。
更荒唐的事還在後面。
他戴著一副黑邊的圓形眼鏡,頭上已有幾根白髮,長長的鬍鬚說明它已有好幾天沒有和剃刀接觸。身體不是很結實的。一套藍布棉制服和布襪棉鞋,並沒有妨礙他的矯捷而略加控制的步伐。他沒有帶來任何金屬的響聲。在他身上找不到刑具。
一心奚所託?為君止于仁。二典傳家法,敬天及勤民。三無凜然奉,大公何私親!四序協時月,熙績在撫辰。五事惟敬用,其要以備身。六府賴修治,其施均養人。七情時省察,懼為私欲淪。八珍有弗甘,念彼飢餓倫。九歌揚政要,鄭衛慢亟陳。十聯書屏扆,式聽師保諄。
溥儀說:「不久,鄭孝胥來了,還帶著日本駐北京使館的一個武官和一個大夫。勸我藉口有病到醫院治病為名,偷偷跑到日本兵營去。他們硬說馮玉祥會不利於我。但是我的父親不敢這樣做,他想,住宅的四周都有馮軍包圍,我一脫身,要起人來,他可負不了那個責任。這是第一次,鄭孝胥他們的計劃沒有成功。
在皇后入宮的時候,中華民國總統府的官員們穿著民國大禮服也跟著進宮致賀。致賀專使是總統府大禮官黃開文,此外還有陸軍中將王恩貴、陸軍中將羅澤暐、陸軍少將張青林、陸軍上校殷同保。
話說回來,出國留學的兩次挫折,並未使溥儀甘心。他此後作了更長遠更邪惡的打算。
這種破格的優待,並沒有能使溥儀安於現狀。誠然,從金錢方面說,民國支給清室的歲用,日漸減少。據溥儀說先是四百萬兩銀子,後來改為四百萬元,民國政府財政困難,後來也有支給一二百萬元不等的。從地位方面說,他已被宣佈為廢帝。從宮禁方面說,限制在乾清門以北地區,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三大殿是不能涉足的了,而且清室人員出入都得走北面的神武門。但是,十多年「關門皇帝」的生活,不能說沒有溥儀認為滿意的地方,因為富貴尊榮,名亡實存。對於溥儀說來,真正可怕的是嗾使他圖謀復辟的勢力。一九一七年曇花一現的張勛復辟,當時溥儀認為是「忠臣」的行徑。
據溥儀說,有一年過年的時候莊士敦到宮裡來。太監按照慣例,紛紛利用這個難得的節日也向這位外國人磕頭謝賞。因此,每過一道門他就得支付一小筆款項。這件事莊士敦是大為不滿的。今天想來,王公大臣既然賄賂成風,我們又何必單獨責備那些可憐的太監呢?久經中外官場的莊士敦爵士,如果說對賄賂一事完全外行,我也不能相信。他的不滿,也許因為他不幸成為一個難以抗拒的索賄對象,而自己並非心甘情願吧!
莊士敦還和太監鬧過一場不愉快的小糾紛。
(二)月亮出來了,她坐在院中微笑的面容,忽然她跳起其來衝著月亮鞠躬,一面說:好潔淨的月兒,菊呢來個哉。「一九二三北京HENRY」(按 HENRY即溥儀之英文名字——亨利)
m.hetubook.com.com「聽說,你後來在天津很愛替家裡人起個英文名字,你看……」說時我攤開一張剪報,題目叫「溥儀張園之趣事」。
「究竟是什麼?」我一再眨著眼睛,迫不及待地追問。
「他最後說:『總得帶二百吧?』我還是搖搖頭。我說:『只要帶二十個人的手槍隊。』他們一切都信任我,沒有反對。第二天,我帶著手槍隊,自己懷裡又揣了兩顆手榴彈。進宮以後,看見一個守衛的,叫他站住,不許動;看見一個送飯的,挑水的,也是如此。跟著我就去找內務府大臣紹英,說明了來意,限溥儀在二十分鐘以內離宮。
溥儀毫無保留地向我承認,在一九二四年馮玉祥將軍逼宮以前的兩三年光景,他已經做過兩次逃出紫禁城暫到外國乘機觀變的嘗試,失敗了的嘗試。
溥儀在失敗之後,又和溥傑商議從皇宮西北角的一個小門裡私奔出來。這小門後來給我找到了,是在故宮西北部延暉閣的西側。
「哪一件?」
「我的漢文老師是陸潤庠、陳寶琛,後來又加上朱益藩、徐坊、梁鼎芬;滿文老師是伊克坦;後來又學英文,老師是英國人莊士敦。」
按照典禮的體制,妃子要比皇后早一天進宮。皇帝確認皇后的手續是舉行冊立式。
「除了四書五經,還讀些什麼?」我好奇地詢問。
那一場火大概燒得相當厲害,許多金鑄的佛像都給燒熔了。老太監信修明那麼說,溥儀對我也是那麼說的,而且另有文字記載為證。
根據第三條,溥儀當然不可以到歐洲留學。不過,那些人是抬出「優待條件」做幌子的。溥儀今天明白了箇中道理。他斬釘截鐵地說:「他們怕樹倒猢猻散。我一走,他們的飯碗、地位都沒有了。他們是吃我的!」
接著我又問溥儀會拉弓射箭不會,他說都不會。
過了十五分鐘左右,鳳輿裡坐進了皇后,隊伍便又行動起來。出帽兒胡同東口,走南鑼鼓巷,向東經過北皇城根、寬街,向南過大佛寺、馬市大街,到丁字街(就是現在東安市場門旁有交通民警的地方),再向西進東安門大街,過臨時搭成的渡橋進東華門入宮。
他在我的紙上,塗改了好幾個英文字母,最後只能寫成這樣:「雷湛奈爾德.弗萊明.莊士敦」。
溥儀跟我講過他打電話的故事。要是如實地加以轉述,就不可避免地牽涉到那位「胡適博士」了。好在,「胡適文存」裡對那個故事不曾諱言,而魯迅先生又早在一篇雜文裡諷刺過,是件盡人皆知的事。那麼,我現在轉述溥儀所講的話,就不妨當作旁證看,雖然我並無絲毫的考據癖。
這使我想起康熙皇帝嘲笑明末崇禎皇帝騎馬的故事。
安徒生「皇帝的新衣」那篇童話,當時溥儀大概是不會理解的。
溥儀當時還不過五十歲。他那荒誕、奇特、不可思議的經歷,他那鬧劇、悲劇、醜劇而又帶有喜劇意味的傳奇生活,不但在中國找不到第二個人,就是在全世界恐怕也是唯一無二的吧?
偏偏讓三歲的溥儀坐上皇帝寶座,這是西太后的主意。這原因要分兩方面說,一是他的祖母葉赫那拉氏是西太后的妹妹;再就是她讓三歲的孩子當了皇帝,自己還可以繼續垂簾聽政。溥儀還拿出旁證來。他說西太后過去把他的祖父醇賢親王奕譞長子載湉——光緒皇帝接到宮中當皇帝的時候,就是用的同樣手法,因為光緒,在當時也不過幾歲的光景。
他伸開兩臂比劃著大小之後,接著在臉上透出一絲幾乎看不到的笑容說道:「溥傑收到這包東西,非常高興,於是急著要打開來瞧瞧,可是打開一層又是一層,再打開一層,裡面還有一層……,左一層,右一層,到了最後,只剩下一個小包,像洋火盒那麼大,他用手一捏,嗨!軟糊糊的……」
溥儀雖然從一九一九年起,就跟莊士敦學了三五年英文,可是他現在連自己英文老師的全名都寫不出來了。
我在一旁心想,這些老師在當時大概都是知名之士了。事實上,陸潤庠是清末著名的蘇州狀元,後來做了大學士,今天在故宮裡還可以看到他許多墨蹟;陳寶琛是福建的才子,張之洞在皇帝面前推薦了他。這人二十歲就做了翰林,三十歲任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朱益藩也是少年就入翰林院人物。梁鼎芬是廣東番禺人,在光緒宣統年間,「譽滿天下」,也是翰林,特別精於辭章之學。他是在陸潤庠死後,被推薦為溥儀老師的。
大婚的第二天,皇宮演戲三天。每天前三齣戲都是由宮內昇平署的人們登場,這之後才是各位名角被傳進去演戲。
日記前面有這樣兩首詩,題目是:「十一月初三日奉乘輿幸日本使館(陳寶琛、莊士敦從幸德國醫院,孝胥踵至,遂入日本使館)」。
回想到當年宮廷生活的冷酷無情,溥儀今天談起來依然是不勝感慨的呢!
「只會押寶。有時候過年賭一賭,總是故意讓我面前贏到一大堆銀洋,那才散局。我不愛賭,就是嫌它麻煩。」溥儀臉上露了一絲笑容。
宣統三歲登極富有戲劇性。他抽著香煙,從容地回憶著四十七年前的情景。
張勛復辟的事,溥儀也還記得一些。這件事發生在一九一七年(民國六年)七月一日,當時溥儀十一歲。
「小時候有一次,我因為栗子吃得太多,病倒了。等到兩位御醫把病看好之後,太后只許我每天吃胡米粥。一連許多天都是這樣。這可把我餓壞了。一天,陪隆裕太后她們到三海的魚池旁邊看魚。她們給我一個饅頭餵魚。我啊,一面摘一點兒餵魚,一面偷偷地摘下來,左一塊右一塊放在嘴裡。太餓了!這事給她們發覺,從此就不許我再去看魚了。
「在這以前,我還托莊士敦向英國駐北京公使麻克類商量過,想住進他的使館。可是那位公使以地方狹窄為辭,婉轉地拒絕了。
老作家的另一天日記上,有這樣一段記載:「七日晴,上午有飛機擲彈於宮城。十一時同大哥(指魯迅)移居崇文門內船板胡同新華飯店。」
第一次留學英國的計劃雖然遇到了打擊,但是溥儀並沒有死心。他曾經和他的同母弟弟溥傑商議,打算兩個人秘密逃出紫禁城,然後依靠當時駐北京的外國使館幫助,再到英國去留學。
使溥儀多少知道一些現代知識的,是他的英文老師莊士敦(Sir Reginald Fleming Johnston)。
「是羅振玉和日本兵營竹本大佐商量以後,我才住進日本使館去的。日本公使芳澤謙吉接待我,非常殷勤。」
略帶文化氣息而充滿神秘之感的是西暖閣。那是皇帝批閱奏折處理重要文件的地方。溥儀只記得那裡面彎彎曲曲,套間多極了,光線很暗,陳列著眾多的佛像,還有佛塔,初一十五喇嘛都要來念經。靠南的一間叫「三希堂」。走進西暖閣迎面牆上掛著一幅畫。
「就是那樣。那種頭飾我們通常叫『兩把頭』。她們行起禮來,也跟那齣戲裡一樣。在偽滿洲國時代,譚玉齡還穿過這種服裝呢。」
「是的。」他坦然說。
我指一指烟盒,勸他換一支香烟。他有禮貌地欠一欠身,然後緩慢地將他瘦削而文雅的手伸將過來。他拿起一支,靠近眼鏡看了一會,天真地微笑著說:「噢?大中華!第一流的好烟。」
三、清帝遜位之後,暫居宮禁,日後移居頤和園,侍衛照常留用;
「你過去在北京皇宮,一直住在養心殿嗎?」
我從故宮博物院一位研究宮廷歷史的專家那裡知道,暗門外面掛著的那幅畫要是聯想起來,那就太有趣了。畫的是雍正、乾隆父子二人,穿著漢族古代服裝,在古木林石之間,悠然閒步,簡直可稱為隱士的氣派。
說到這裡,他很熟練地在我的記事冊上畫了一張草圖,那形狀是等腰三角形的,很像笠帽,不過邊沿上鑲著一顆珍珠罷了。溥儀喜歡把帽頂叫做「算盤疙瘩」。照他畫的第二張圖看來,皇帝冬天戴的帽頂上也有一個「算盤疙瘩」,此外,多加了紅纓子和一截皮毛。遇到大典的時候就戴珠頂冠,鑲著大粒珍珠,大概是嫌「算盤疙瘩」寒傖了一些的原故。
溥儀告訴我,他是一九〇六年出世的。三歲的時候,便由他的父親抱著坐在紫禁城太和殿上,接受文武百官朝賀,成為清朝的末代皇帝,自兼海陸軍大元帥,同時也是中國兩千多年封建王朝的最後一個統治者。
「皇帝那一身衣服穿起來可麻煩了,鞋子上也有珠子,走起路來叮叮噹噹的。鞋底有厚有薄,最厚的有三四寸高,難走極了。」他繼續說,如今顯然已對它們失去了任何興趣。
「賭錢麼?」我問。
這位末代皇帝大婚前夕的盛況,三十五年前的報紙上有一段花絮報導,倒是有趣的歷史新聞。現在連同原標題抄錄如下,標點符號也仍舊:
還有,「皇帝玩去吧!」這又是一個多麼吸引人的話題。
「記不清了。反正都是最珍貴的,有宋版明版書籍、畫卷、畫冊、掛軸,還有一小部分珠寶古玩。手卷有一千多件,冊頁幾十件,宋版書都是原來存在昭仁殿的,昭仁殿在乾清宮的旁邊。……」
還有一種說法,說她不怕權勢,是敢於對西太后抗言直陳的少數人之一。西太后有一天竟對她的爸爸榮祿這樣說:「你的姑娘很頑皮,無論甚麼人,她都不放在眼裡,連我她都不怕。」
這樣,莊士敦所鼓吹、所慫恿、所贊成的計劃,竟成泡影。但是在溥儀這方面,卻是此心未死的。
顯然,我覺察到在溥儀的舉止、眼色和他的全部態度之中,找不到一絲的驚惶。他那百分之百的北京話,說得流暢極了。
好一個殷勤好客的芳澤!商衍瀛老先生也告訴過我:「溥儀去後,芳澤把正間的房子讓出來,芳澤的妻子也親自出來照料侍候。」
「黃膺白就問:『要兩萬?』我搖搖頭。
如果根據一個日本人所寫的「滿洲國皇帝」裡的說法,那麼,溥儀逃亡天津之行是同樣狼狽的,中國皇帝竟然喬裝了日本小商人,坐三等火車。
但是,在清朝的一些皇帝看來,不是太監「乃鄉野愚民,至微極賤,當自揣分量,敬謹小心」(見雍正十三年十月高宗諭),就是「古來太監良善者少,要在人主防微杜漸,慎之於始。太監原屬陰類,其心性與常人不同,有年已衰老而言動尚若嬰兒,外似謹厚,中實叵測」(見康熙三十三年閏五月諭)。
溥儀說,他和段祺瑞見過一面。他也認為張勛復辟,段在事前是知道的。
在這方面,慎言作的「故都秘錄」和朱偰作的「明清兩代宮苑建置沿革圖考」,都和溥儀的看法不謀而合。
東暖閣的槅扇裡面是寢宮。今天依然可見落地罩的木炕,那木炕睡上去定然是遠不及席夢思來得舒服的。炕上鋪著平金綉龍坐褥,兩頭安放炕案,上置小漆櫃等物。帳子掛在那裡,可是找不到被褥枕頭之類的臥具,這倒有些蹊蹺。
但是,崇禎果真會如此麼?我懷疑。
康熙四十八年(一七〇九)十一月諭:
溥儀對我說,他記得在東暖閣裡,看到過光緒遺留下來的象牙香烟嘴,翻譯的外國歷史和講新法的一些書。可見那位苦悶的皇帝在當時已經學會吸紙烟這時髦的玩意兒了。
「祝壽儀式按照清廷接見外使辦理。我坐在乾清宮寶座上,底下兩邊站著御前侍衛,一個個帶著刀。桌上放一個黃色的匣子,答辭就放在裡面。等到讀完祝辭以後,由內務府大臣紹英拿出答辭宣讀一遍,讀完交給我。這時中華民國的專使就鞠躬退出,禮成。我結婚那一年的生日過得特別滑稽。中華民國專使是廕昌,他照例進行了這段儀式之後,忽然口稱:『我還要代表我自己向皇上……』說著就認真地行起三跪九叩首的禮來。」和-圖-書
溥儀說:「我記得當年在皇宮裡每天只吃兩頓飯,雖然有好幾十樣菜,可是真不好吃,千篇一律,味道也不好,簡直像給死人上供的一樣。當時不叫開飯,照規矩應該叫『傳膳』。一聲傳膳,從我住的養心殿到御膳房的路上,站著的好幾十名太監,非常快地就把一樣樣菜『進』上來了。菜,都是老早準備好的。」
這次延燒的地方共有十處:靜怡軒、慧曜樓、吉雲樓、碧琳館、妙蓮花室、延春閣、積翠亭、玉壺冰、中正殿、香雲亭。
「學過,那也是很可笑的。」溥儀笑著說,「就在走廊上學著騎。前面有御前大臣,也騎著馬;兩旁有侍衛,王公大臣在周圍看的很多。我騎著馬一步一步地走,走的極慢。在走廊上這麼來回走兩趟也就算了。」
沿途經過的地方,都是黃土鋪道,馬路兩旁,軍警密佈。
(一)燈閃著,風吹著,蟋蟀叫著,我坐在床上看書。月亮出了,風息了,我坐在椅上唱歌。
西暖閣的西牆上,掛著一幅全國各省文武官員職名表,總督以下知府以上;將軍以下總兵以上都是有份的。我從西暖閣窗外,看得清乾隆寫的一首詩。
「談到皇帝穿的衣服,」溥儀說,「四季二十四節令,那可換得多了!夏天用紗做的衣服就分好多種,從最薄的紗到最厚的紗,然後是單的,夾的,棉的,一直到皮的。皮衣是按皮毛的長短,一步步調換的:先是最短的珍珠毛,接著換灰鼠,銀灰,天馬(天馬是白色的狐皮),貂皮,貂皮上有一排排貂翎眼。我小時候,多半穿花衣服,上面綉著金線。戴小帽,紅纓子一直垂到腰部。喏,皇帝夏天戴的帽子是這樣的。」
誤踩了皇帝一腳,還勉強可以當作有違「敬謹小心」的表現,至於溥儀學時髦穿線襪,那又與太監何干呢!
婉容的父親榮源是內務府四大臣之一。前面提到教溥儀吃西餐的那位漂亮的貴族小姐,正是伊麗莎白——婉容。誰知道,不和諧的夫妻生活和吸毒的嗜好,後來竟然使她四十歲那年在哈爾濱結束了生命。
光緒以同治弟弟的身份而繼承帝位,他倆都是道光的孫子。
看來,載灃那筆利息達七千元的存欵和其他存欵,未必和這位「生財有道」的太太無關。
如果不是溥儀親口對我說,我實在很難相信當年皇帝在宮裡行走,竟會嚴肅到令人噴飯的地步。
飛機向宮城投彈的事,當時我問過溥儀。我帶去的是那位老太監信修明「宮廷瑣記」的材料,題為「復辟一幕」,原文如下:
(三)正月一,宰個雞,二月二,放個□(按大約為屁字),三月三,綉褥單,四月四,寫個字,五月五,靜吃鹵,六月六,大汗出,七月七,愛拉稀,八月八,吃西瓜,九月九,獅子吼,十月十(原缺)。十一月十一,吃個大鴨梨,十二月十二,商人到處買字。
(「清宮史略」)
溥儀否認那次起火和他看電影有關;電線腐舊的說法,他也認為不確。他是懷疑某些太監盜竊古物以後而畏罪縱火的。
電話的故事,溥儀是這樣跟我講的。
「什麼理由?」我進一步問。
如此看來,鄭孝胥在幫助溥儀投入日本軍閥懷抱,確實是出了大力的,也許超過了羅振玉。至於鄭孝胥在舊詩和日記裡所表現的狂妄自負、迷信色彩以及種種謬論,在今天都成為笑談。
北國天寒,大地冰封;窗外白雪皚皚,屋檐下懸著一尺多長的冰柱。這都給人以凜冽的感覺,雖然這時只是一九五六年的初冬。
此外,從溥儀嘴裡說出的「進的好?」這句話,我又急於想知道當年皇太后、皇帝究竟吃多少樣菜?是怎樣吃法的?他們後來也吃西餐不吃?
這時,我忍不住噗哧一笑,說:「誰敢躲起來不給你找到呢?你當時是皇上嘛!」
我算了一算,溥儀在北京度過最後一次(也就是十九歲)生日是在日本使館,景況想必是黯淡得很的吧!
信修明的說法是:民國十二年,宣統皇帝有一天在建福宮德日新小戲台看電影,看完了就熄燈回宮。可是因為電線腐舊,以致走火。又因為這是一個空宮,只有三五個老太監看守,所以殿裡起火,看守者還在夢中。等到皇上知道,火勢已經不能挽救了。
……崇禎嘗學乘馬,兩人執轡,兩人捧鐙,兩人扶鞦,甫乘輙已墜馬。乃責馬四十。如此舉動,豈不發噱!總由生於深宮,長於阿保之手,不知人情物理故也。
「屎橛子!」他說時不禁哄然大笑起來,整個的臉甚至脖子都變紅了。
「其中最名貴的字畫有哪些?」
民國以後,溥儀在宮裡過生日(農曆正月十三日)的趣聞,從當年「小壽星」自己的嘴裡講出來,更加生動逼真。他說:
這是當時轟動北京城一件非常滑稽的大喜事。
乘坐第一輛汽車的是鹿鍾麟,溥儀和隨從人員乘第二輛,溥儀的后妃等家屬乘第三輛,張璧乘第四輛,紹英等人乘第五輛。一九二四年十一月六日北京的社會日報是這樣登載的。
皇后婉容是隨後由池田的妻子陪送到天津去的。
     ▲徐太保禮單干犯宸嚴
他輕描淡寫地說:「前後一共也沒有幾天的功夫。」
他帶著懺梅的心情告訴我:「記得有一次,一個太監不當心踩了我一腳,就挨了幾十大板。還有一次,太妃們看到我穿了一雙線襪,認為這是習尚浮華,結果把太監們叫去罵了一頓,說是他們把我引誘壞的;這還不算,又打了一個太監二百大板。打得皮破血流,那是很殘酷的。……」
毛病出在汽車身上。
她答道:「歐洲的皇后、王妃都是這樣的,我仰慕她們的文明仿效一下。你不用來管我!」
看了一會之後,他指著「訝為不祥」四個字說道:「唯心的。」這個評語竟然出自當年皇帝之口,我不禁意味深長地向他看了一眼。
名義上,每天為西太后供應的膳食至少是如是,皇帝的享受還要優厚些。事實上,任何皇帝和皇太后都不可能有這樣巨大的肚子,只是給層層中飽了而已。「兩膳房積弊」裡還有這樣一段揭發!
東暖閣裡還有光緒寫的「節用愛民」四個字,圖章是「光緒御筆之寶」。這大概就是他讀「論語」的心得了。
張勛是當時著名的辮子兵統帥,他本人也留著辮子,作為一個忠實的保皇黨黨員的見證。至於誰做皇帝,據說他表示過有兩個選擇:袁世凱在,就跟袁;沒有袁世凱,那就還應該從清。因此,無論如何,辮子剪不得。
五、對於清族的優待——王公世爵概仍其舊,免兵役之義務。
為了結識這位神秘的皇帝,我從北京趕到撫順,而且住進了那所監獄。十天往還,使我們從初次相識,以至談得十分投契。他把心底裡的話對我作了衷誠的表露;哪怕是生活中最隱秘的部分,也從不加任何掩飾。
溥儀說:「等到我結婚以後,最愛騎自行車。為了騎自行車,宮裡許多門檻都讓我叫人給鋸啦,嫌它礙事。化裝照相,打扮成女人和武生,我也有興趣。」說時,溥儀有意無意地往窗外看了一眼,跟著他像獲得一件重要發現似的,猛然提高聲調說:「最荒唐可笑的,大概是這件事了。」
「我是憑像片挑選皇后的。先挑中的是文綉,滿族人。可是四位太妃裡有人嫌她太窮,又不美,於是又拿出一批像片來,我這次挑了婉容——榮源的女兒。她跟我同歲,是蒙族人,號慕鴻。這樣,婉容就成為皇后,十七歲那年我們結的婚。可是四太妃她們又覺得我既然先選上了文綉,她就不應該再嫁給皇帝以外的人,說是也把她找來吧!文綉同時來了,稱為淑妃。」
「每天在一定的時間以內,我都要向隆裕太后和後來的四位太妃去請安:『歇的好?進的好?』『歇的好』?那是問睡得好不好;『進的好』呢?那就是吃得好不好的意思。她們每人住在一所宮殿裡,各有一羣太監、宮女、僕婦侍候著,每人都有她的勢力範圍。」
溥儀慢條斯理地講下去,聲色不動,使我第一次領略到他的幽默感。
「宮內門十八處,有一個叫做敬事房的地方。它負責管理檔案和責打太監。我從小時候,就看慣了打人的事情,所以也就認為打人是一種制度上必不可少的事情。因此,我一發脾氣,也就叫小太監把敬事房的太監喊來打人。打人的時候,是讓挨打的人伏在地上,一個人手拿竹板打人的屁股,一個人高聲唱數……」
這時,我順手翻出金梁著的「光宣小記」給他觀看。在「登極」的題名下,有這樣一段記載:
和魯迅先生有兄弟關係的一位老作家,在復辟的那一天日記上寫著:「晚飲酒大醉,吃醉魚乾,銘伯先生所送也。」可見這件事是很不得人心的了。
按照祖制,皇帝每天必須讀一卷「聖訓」。但是,就溥儀說來,我寧可表示懷疑。
「我還對紹英說,景山上已經架好了大炮,過了二十分鐘就向宮裡開火。我呢?我可不能犧牲在自己的炮火之下,說時就將懷裡揣著的兩顆手榴彈,往紹英面前的桌子上一摜。紹英嚇死了,答應立即報告溥儀。他又苦苦央求,希望寬放些時間,收拾行裝。我說:『再加二十分鐘。』轉身又吩咐手槍隊:『告訴弟兄們,再加二十分鐘為限。』」
為了看清這段文字,溥儀特意從口袋裡摸出另一副黑邊眼鏡,原來他的眼睛是近視性散光。
老一輩的同業報導如此,想來是相當可信的。
 ▲神武門前之熱鬧
例如,有一篇是溥儀仿照劉禹錫《陋室銘》而作的《三希堂偶銘》,全文如下:
「你的滿文學得怎麼樣?」我問。
公使館派來的汽車只能停在紫禁城外。城裡有「護軍」——也就是宮裡的警察,在各處佈崗。這些護軍歸內務府大臣管轄,而溥儀的父親載灃卻有支配內務府大臣以下的大權。所以,溥儀要想收拾細軟堂而皇之地走出皇宮,當然會遭遇到極大的困難。載灃為了眼前的利益,早已表示反對他出洋留學的了。
那筆日用食品賬想來是可靠的。因為清末做過內務府大臣的金梁,根據內廷檔案編輯了「清宮史略」,那本書裡,有著類似的記載。不過,「王瓜二十條」以後又加上照明費和燃料的開銷。那就是「白蠟七支,黃蠟二支,羊油蠟二十支,羊油更蠟一支,紅羅炭:夏二十斤,冬四十斤,黑炭:夏四十斤,冬八十斤。」
「推布簾子是這樣玩的:簾子兩邊都站著幾個孩子,大家擠啊擠啊,誰能把簾子推到對方去,那就算贏。捉迷藏也玩,宮裡地方大,難找極了。」
「第二個電話,大概就是打給胡和圖書適之的了。為什麼偏偏要打電話給他呢?因為,莊士敦在我面前提到過這個人,說他是新文學家,又說『胡適』就是『胡說』。我於是很想見一見他。電話接通了,是胡適自己來接的,他問我是誰,我說:『我是宮裡,宣統。』接著我就說明了我的意思。不久,他果然來了。他來見我已經稀奇,可是還有更稀奇的。他一見面就稱呼我:『皇上』。我當時想,一個新文學家怎麼也稱我為皇上呢?怪事,怪事。我對他的稱呼是『先生』。談些什麼,我都記不清了。
我很快地意識到,這位伊麗莎白皇后和亨利皇帝的戀愛經過,似乎不應該放過。
「聽說滿文裡,父親叫阿嗎,母親叫額莫,山叫阿林,水叫莫仁……」
我伸一伸手,讓他在我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在我們兩人之間的長桌上,放著熱水瓶、茶杯,一個魚形的煙灰碟,此外便是鋼筆、墨水,和我的煙盒、書籍、記事冊之類的東西了。
想不到從盤肉五十斤到王瓜二十條充滿很大數字的這筆細賬,引起了溥儀的驚駭。
「段祺瑞令飛機炸宮內,一彈炸毀御花園之水池。一彈落在西長安街隆福門外、儲秀宮東牆瓦上。一翻身落地,彈兩截未炸,門中三十人幸未被害。一彈落在乾清門外,炸一盆大之坑。」
至於三希堂的來歷,是因為在這間小屋裡藏著晉代三位名書法家的字帖:王羲之的「快雪帖」,王獻之的「中秋帖」,王珣的「伯遠帖」。乾隆常在三希堂賞玩書畫,當時刻的三希堂法帖就放在小案上。炕桌上陳設的紙墨筆硯,不用說都是精品了。
不過,談到起火原因,他們兩人就各有一說了。
「我喜歡跟小太監一起玩。最初愛擺泥人兒。我擺一個,太監擺一個,大家面對著面,按著泥人兒的身份說話。我說幾句,他說幾句,玩的不好便打起來。」他略停一停,說道:「當然總是我打小太監吶。」
「我身邊的太監,每天要到太后、太妃那裡去報告一番:『奴才的萬歲爺今天進了一碗膳(不能說飯),一個饅頭,半碗粥。』天天如此,如果我吃了半碗飯、半個饅頭、一碗粥呢?他們可不管。還是老一套的背下去。
「民國初年我在北京大學讀書的時候,常到北京花旗銀行去,倒不是因為我有存欵;我愛唱京劇,那位姓任的朋友會拉胡琴,他在花旗銀行做職員。有一天,那是夏天,我又去了,看到一個老頭兒打扮好奇怪:他穿一件羅大褂兒,右手拿著一把鵝毛扇,拿法也挺特別,只用拇指和食指捏著,其餘三個手指高高翹起。左手提著一個女人用的錢袋。他是到銀行來取存欵利息的。嘿,一取就是七千元,當時花旗銀行的利息很低很低(據說,大概只有二厘到三厘。遇到兵荒馬亂的時候,它就催提存欵,如要續存的不但沒有利息,反而要承擔一筆保管費的。——作者),數目可不小啊!這老頭兒妙極了,他拿了七千元就點起來,分明是點好了的,偏又放在沒有點過的那一疊鈔票裡,這樣左點右數,傷了不少腦筋,依然是一筆糊塗賬。我在一旁看了實在替他著急,於是告訴他,最好把點好的鈔票放在一邊,不要混在一起。那老頭兒認為有理,還向我表示感謝呢。事後一打聽,才知道就是鼎鼎大名的攝政王載灃。」
載灃是一九五〇年左右才死的。至於溥儀的生母瓜爾佳氏,那位妙齡時代有「八妞兒」之稱的人物,比自己的丈夫能幹得多。也許可以說是一個大膽的女性吧!有才智,愛時髦,放蕩不羈。
復辟瓦解以後,有人說徐世昌在馮、段面前,替張勛求情,段祺瑞回答:「少軒(張勛的號)是我的老朋友,怎麼會忍心害他呢!」這樣,張勛在荷蘭使館裡住了些日子,然後又以垂老之年,度其荒淫|靡爛的生活去了。
他們進了乾清門,被引到乾清宮去見新郎——皇帝。
那一天抬轎打執事的人,都是新剃了頭的。據說,當時剃頭漲價,是表示剃得講究的意思。
「不瞞先生說,我小時候在宮裡玩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溥儀不安地說著,隨即陷入童年的沉思裡,北京皇宮似乎就展現在他的眼前。
他是安詳的。但是由於他從一開始就是以比較坦率的態度在悔罪、在傾訴、在追憶,因此,一種難以遏止的激|情便不時地盪漾在他的臉上,從筋絡上顯露出來,從語調上揮發出來。
這時,溥儀站了起來。專使行一鞠躬,向前走三步,又是一鞠躬。再向前走三步,又是一鞠躬。完成三鞠躬的過程中,溥儀一一答禮。然後專使致賀詞,溥儀答謝。專使更向前走三步和溥儀握手,寒暄兩三句,專使便開始鞠躬撤退了。
用現代的語言來寫,日記的內容便是這樣:
……太后之份例:每日用盤肉(即豬肘子)五十斤,豬一口,羊一隻,雞鴨各二隻,新細米二升,黃老米(即紫米)一升五合,江米三升,梗米麵三斤,白麵十五斤,蕎麥麵一斤,麥子粉一斤,豌豆折三合,芝麻一合五勺,白糖二斤一兩五錢,盆糖八兩,蜂蜜八兩,核桃仁四兩,松仁二兩,枸杞四兩,晒乾棗十兩,香油三斤十兩,雞蛋二十個,麵筋一斤八兩,豆腐二斤,粉鍋渣一斤,甜醬二斤十二兩,清醬二兩,醋五兩,鮮菜十五斤,秋有茄子二十個,王瓜二十條。
「在宮裡行走的時候,那真是前呼後擁,最前面兩個總管太監叫聲『嗤——』,音調拖得很長,表示聖駕到了,這時大家就要趕快躲開。在這兩個總管太監之後,是排成隊伍的許許多多太監。他們抬著轎子,怕我走累了;他們抬著果盒,怕我挨餓;抬著衣服,怕我受涼。如果是在夏天,那還得帶竹葉水,蘆根,燈芯水那些怯暑藥;燈芯水說是敗心火的。還帶著香糯丸,金衣怯暑丸,六合定中丸。連尿盆都帶著啦!」最後一句話逗得我們兩人大笑不止。
溥儀認為,在古代原是由受宮刑的罪人,充當宮廷裡的灑掃苦役,後來因為帝王的妃嬪眾多,用普通的男僕,有所不便,這樣就大規模地使用了太監。太監並不是受過宮刑的罪人了,而是自殘肢體謀求富貴的角色。
至於那位英國莊士敦爵士,在前一年卻從溥儀那裡得到了一份風雅的差事——頤和園管理人。
「是那樣。……我們是奉馮先生的命令逼宮的。在逼宮的前一天晚上,內閣總理黃郛(膺白)、警察總監張璧(玉衡)和我三個人籌劃這件事。他們要我主辦。我當時就想,千萬不能打草驚蛇,真的在宮裡打起來,外國使館一定出面干涉,那就糟了。要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後來談到行動的時候我們這方面要帶多少人進宮的問題。我想了一想,伸出兩個手指頭。
▲大婚彙聞
原來,自從廢帝宣統出宮以後,養心殿只有在一九二五年故宮博物院成立的時候開放過一個時期,但是參觀者也限於在窗外和院子裡觀看一番而已,徒然引起人們更多的神秘之感。
迎親的隊伍是洋洋大觀的。這裡面依次是步軍統領衙門馬隊,警察隊馬隊,保安隊馬隊,軍樂隊兩班,黃緞銀頂轎一頂,沒有人乘坐的黃緞銀頂車三輛,包括龍鳳旗傘、執事的鑾駕七十二件,裝著印璽、鳳冠、霞帔的黃亭四架,宮燈六十個,頂領輝煌的清室官員,民國軍警派去照料人員;接著是警察隊,保安隊,步軍統領衙門步隊,軍樂隊兩班,嚴肅地捧著聖旨的正大使,捧著聖節的副大使,最後才是預備給皇后乘坐的金頂鳳輿三十二抬。
溥儀清楚地記得那一次火災。他說:「那一天夜裡,我正和婉容,在儲秀宮乘涼,太監發現宮裡西北角冒火光——我們叫『火鴿兒』,我當時聽了非常著急,就趕到火場去。叫門,沒有人理會;於是趕回養心殿,打電話給內務府大臣紹英,要他通知衛戍司令、步軍統領、警察總監王懷慶、薛之珩、聶憲藩,叫他們趕緊派消防隊來救火。使館方面也去了電話。」
確如溥儀所說,養心殿是一個工字形的建築物。現在開放的是前殿。過了穿堂就進入後殿。後殿東邊五間叫體順堂,是皇后住養心殿的寢室,西邊北房五間叫燕喜堂,則是妃嬪們陪伴皇帝睡覺的臨時宿舍。養心殿這一排房子之後有一道後牆,穿過小小的牆門就通往西六宮的第一處永壽宮。溥儀告訴我,他的皇后是住在儲秀宮的。
「我也在宮裡的天穹寶殿求過幾次雨雪,」溥儀回憶著往事道,「年紀小,所以用不著先住在齋宮裡和女人隔絕。」
他童年和少年在紫禁城裡親身經歷的宮闈奇聞;青年在天津寓公生涯的神秘故事;長春偽滿洲國皇帝的百般滋味;被囚蘇聯的情狀以及今天的生活處境和各種各樣的想法;他的夫婦生活、嗜好、奇癖、宗教信仰,這一切他都跟我談了。
這次飛機投彈既未造成傷亡,也沒有引起宮內建築物的燃燒。
今天,每一個逛故宮的人都可以看到,在養心殿正殿的中央,設有皇帝的寶座,上面懸著雍正書寫的匾:「中正仁和」。在兩旁還可發現高懸著的「江山萬代」和「萬壽無疆」一類過份自信的匾額。屏風上刻著乾隆寫的對聯和御筆詩。左右兩邊紫檀木大案上,整齊地放著老皇帝和更老的皇帝留傳的「聖訓」,歷代史書和圖書集成等等。
令人遺憾的是,這位「福晉」對於受賄是同樣大膽的。一九一九年沃丘仲子(費行簡)所著「當代名人小傳」裡,在論述載灃的時候,就有這麼一段描繪:說他每逢召見羣臣的時候,總是講不出甚麼話來。即使講了,也是文不對題。而且他臉上時常帶著傷痕。有人說這是因為他的妻子受了賄賂,叫載灃給那個人升升官,載灃表示有困難,他妻子因此就抓傷他的。那篇文章裡還提到,載灃的妻子也和外界有聯繫,做些賣官鬻爵的事情。
暗示后妃們出來的不是這個音調,應該高叫:「關防」才是。這位偽滿洲國皇帝在長春仍然維持著真實的祖規,也是出我意外的事。
乾隆在這裡除以御筆題了三希堂的橫披,又寫了一副對聯,上聯是:「深心托豪素」,下聯是:「懷抱觀古今」。
「對,那時候叫作『洋飯』。回想起來,第一次吃西餐那是很可笑的。我叫太監到六國飯店(就是現在的北京國際飯店,在東交民巷。)去買西餐。店裡問:『要買幾份?』太監說:『反正多拿罷!』店裡要派人來擺刀叉什麼的,太監說:『那怎麼成!你們可不能到宮裡去。我們自己擺。』好啊,大盆大碟擺滿一大桌子,菜多得出奇。我看見一碟黃油,黏糊糊的,不知道該怎麼個吃法,就對太監說:『你們嘗一嘗!』他們吃了一口,連聲說『太難吃了,太難吃了!』我還記得,湯是用烏龜做的,也很難吃。」
在他準備行李、分錢給近身的太監的時候,不料走漏了風聲。結果是載灃下令,嚴閉宮中各門,一時竟然斷絕了出入。
「那可多了。王維畫的人物;王羲之的字(不是三希堂法帖);鍾繇的字;馬遠的長江萬里圖;懷素的草書;宋高宗的字畫;至於趙孟頫的那就更多了。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還有司馬光的資治通鑒稿本,米芾、董其昌的字畫……」
這位大總統對皇后也不敢怠慢。在十一月二十七日的同一天派人送了奩儀四色到北京帽兒胡同榮源的家裡。那是三鑲如意一柄,百鳥朝鳳銀瓶一對,湘綉掛屏四幅,印度花綢衣料四色。
「推薦莊士敦做我老師的,名義上是民國的大總統徐世昌,其實是李經邁(李鴻章的第三個兒子,曾經隨著溥儀的七叔載濤到外國考察陸軍)。聽說,莊士敦以前做過英國駐威海衛行政長官。這個人在當時可以算是『中國通』了。他在亞洲住了二十多年,到過中國的二十幾省,四大名山之中,除了西岳華山之外,他都去過。會說中國話,研究過老莊和佛經。」
另一方面,他的兒子溥儀三歲入宮,直到十一歲時才能一見,這又是令人把同情寄與她的了。
溥儀答覆了我的問題。但從神色上看www.hetubook.com.com來,他並不是怎麼振奮的,不像別人回味他的初戀那樣。
(原載一九二二年十二月一日天津大公報)
同行的還有鄭孝胥、羅振玉、羅福葆父子等人。
「總數大約有多少?」我不太愉快地問他。
至於溥儀的生母瓜爾佳氏,直到這位皇帝十一歲那年,才得到破例的許可,到宮裡作了七年久別後的一見。據說,他的親生祖母劉佳氏(奕譞的次妻)在溥儀進宮以後,想起光緒的種種遭遇,不禁在痛哭之餘,得了精神病。
    ▲婚禮時刻及節日
不過,他後來終於學會吃西餐了,指點他的是一位貴族小姐。
「讀一般的英文課本,還讀英文的四書。」溥儀答道。「起初,因為他是外國人,我每天下午倒都是按鐘點到毓慶宮讀英文去的,英文四書裡有不懂的地方,先去問問漢文老師,還算認真。後來,也就馬馬虎虎了。英文老師也要依著我,我要懶得念書,他就不能不放假。
「後來,溥儀就在這四十分鐘以內離宮了。我們替他準備好了汽車,把他們送到什剎海的醇親王府,他父親的家裡。」
民國元年訂立對清室「優待條件」,要目如下:
「我第一個電話是打給徐狗子的。他是一個雜耍演員。回想當時的情形,非常可笑。我等號碼接通以後,就在電話機旁邊高叫一聲『徐狗子!』然後趕忙把電話掛上。我是誰?對方不知道;對方聽到了沒有?我也不知道。
「在太監當中也存在極嚴格的等級制度。」他進一步述說著,「最高級的太監叫『督領事』,當時都稱為『宮中四十八處督總管』。其次是總管,他們也是管著許多處太監的。各處都有自己的頭目人,名為首領。在我們宮殿裡,另外還有大總管、二總管、帶班的和御前小太監。專門擔任灑掃的叫殿上太監……。在我初進清宮的時候,太監的人數大約有一千幾百人,過去多的時候曾到過三千多人。後來有些人受不了苛刻的待遇,又因為改變了民國的關係,他們收入也漸漸不如從前,經常有逃跑情事。到了後來,減少到一千人左右了。
「我和商老先生是第一次見面,那天他碰巧感冒,坐在椅子上喝著薄粥,和我們談了一段『逼宮』的故事。我聽人說,他平常的精神還不錯,已經審訂了五十本中醫的醫書啦。」
其實,這次復辟至少有兩個是顯著的傀儡人物。除了宣統皇帝溥儀以外,連張勛自己也應該算進去。那時候大總統黎元洪和國務總理段祺瑞摩擦得很厲害,各省督軍是幫助段的。他們開了督軍團會議以後,就紛紛北上,張勛進駐北京天壇,然後進一步擁宣統復辟。十一天後,又由段祺瑞出面在馬廠誓師,大加討伐,結果卻是趕走了黎元洪,換來一個馮國璋代總統。
那時候,北京天津這一線,在國民軍的勢力之下,火車到了豐台,檢查特別嚴厲。檢查人員在那節三等車裡,看到坐在那裡一聲不響的溥儀,便喝問:「你是什麼人?這是兵車!怎麼坐在這裡?」旁邊的士兵代他答道:「他是日本人。」檢查人員就叫他:「去!去!」這樣溥儀就默默地走進二等車車廂,而且始終沒有講一句話。
「我還喜歡養蚯蚓,在一隻大缸裡填滿了土,然後把蚯蚓養在裡面。我也愛餵螞蟻。我在一旁看著這些東西,覺得很有趣。扔沙口袋、踢球、舉石鎖這些都玩。有時用小汽槍打鳥,亂打一陣,反正是打不著。我還喜歡和太監們玩推布簾子。
但是,這次私奔又因為洩密而流產。
「他經常說,他的國家是怎樣富強,科學技術怎樣發達進步,人民怎樣幸福……,這都增加了我對西方列強的盲目崇拜。莊士敦還喜歡跟我講他到各地旅行的故事,誇說歐洲各國是如何的繁華富麗,我非常嚮往。這時,我心裡暗想:『我從三歲到這深宮裡來,連一個人到大街上去看看也不成,這樣下去,豈不是要永遠在這小城圈子的內牆裡面待著麼?什麼也看不見,聽不見。』因此,我有了到西歐去留學的念頭。那時正在讀中國的舊歷史,又想到歷來的改朝換代,末代皇帝都沒有什麼好下場。現在軍閥混戰,『優待條件』固然隨時可廢,我的性命恐怕也要發生危險。怎麼辦?不如到歐洲留學,開開眼界,倒是不錯。我和左右的人一商議,除了莊士敦之外,個個都表示反對。」
「是的,這是我特別為你帶來的中華牌十支裝細支香烟。」我心裡一面暗自說著,一面對他微笑頷首。

數詩擬鮑明遠體乾隆癸酉冬至御筆
溥儀沉痛地說:「後來,先是托人在天津舊英租界戈登路替我買了一所房子,接著我又和溥傑商量,讓他以陪我讀書為名,每天把宮裡的文物字畫一包袱一包袱地往外運,這樣運了大約有半年,都是運到天津去的。一旦離開北京以後,我想就變賣字畫出國留學,好依靠外國人的力量,重新復辟……」
我一邊聽著,一邊翻閱記事冊,因為在去撫順以前,曾經在北京看到一個老太監信修明所寫的「宮廷瑣記」手稿。他今年七十九歲,在清宮當了二十五年太監。手稿中有一則「兩膳房積弊」的材料,我是抄錄下來的:
他反覆地被灌輸一些無稽的神話。愛新覺羅氏的子孫,一生下來就不是凡人。因為從前在長白山有三個仙女洗澡,忽然有一隻飛鳥啣著的朱果掉了下來,恰好落在其中一個仙女的嘴裡,這樣它便不能飛到天上,懷了孕,生下來的孩子就是清朝的始祖。溥儀因此相信過,他一出世就是奉「天命」而統治人民的「聖人」。
「屋不在大,有書則名,國不在霸,有人則能。此是小室,惟吾祖馨,琉球影閃耀,日光入紗明,寫讀有欣意,往來俱忠貞。可以看鏡子,閱三希。無心荒之亂耳,無倦怠之壞形。直隸長辛店。西蜀成都亭,余笑曰,何太平之有?」
八色禮物是:波金龍鳳雙如意一柄;景泰藍龍鳳瓶一對;景泰藍龍鳳盒一對;九柱玻璃燭台一對;湘綉囍字中堂一件;湘綉喜聯一件;綉花幔帳一件;織金衣料八匹。喜聯上寫著這樣善頌善禱的語句:「漢瓦當文延年益壽」,「周銅盤銘富貴吉祥」。
從雍正到宣統,清朝歷代皇帝都曾經住在這裡,所謂「宵旰寢興之所」。皇帝既然以它為寢宮,因此,他們在這裡批閱重要奏折,發出諭旨自然是不足為異的事情了。
      ▲黃浩金錢一百個
談話是在我恍然發覺李科員退出之後開始的。戰犯管理所的李科員是我們的介紹人。我向溥儀說明了來意,而且不放過一切機會注意他的神色。
形容這位王爺顢頇無能最出色的,我想莫過於胡若愚先生在天津講給我聽的下面一個故事:
許多人都知道,載灃是醇賢親王奕譞的庶子,和德宗(光緒皇帝)是異母兄弟。他的福晉是榮祿的第八個女兒,也就是當時北京人稱為「八妞兒」的那位姑娘。月下老人是誰呢?提起此馬來頭大——慈禧大后。
十一月初一,共產黨散布傳單和平民自治歌,又發了反對帝國主義的傳單各幾萬張。初二,西方報紙說,馮天祥將要採取第三次圍攻北京的行動。皇帝召我去談話,而且叫我趕緊另找房子搬出來。初三,陳寶琛和羅振玉來,秘密地談了一些情況。陳說:「非常緊張!」於是我們就決定請皇帝住進德國醫院。當日午飯後,我到什剎海的醇親王府去,在鼓樓遇見陳的馬車。車上的人告訴我:「皇帝已經到蘇州胡同去啦!」這樣我就趕到蘇州胡同,沒有見著人,因此我又到德國醫院。上了樓,看見皇帝在窗下徘徊,只有陳寶琛一個人陪著。陳對我說:「莊士敦已經到荷蘭使館、英國使館接洽去了;張文治趕著報告醇親王去了,都還要回來的。」我就請皇帝住進日本使館。皇帝命我先跟日本使館方面的人談一談,於是我去拜訪竹本,告訴他皇帝已經出來了,就要來啦。竹本跟他們的公使芳澤謙吉一談之後,對我說:「請皇帝自己決定他的行動吧!」這時候,突然刮起了大風,黃沙蔽天,幾步以外,就甚麼都看不見了。我回到德國醫院,恐怕用汽車不聽使喚,商議請皇帝坐馬車;又怕醫院門前人多嘴雜,於是叫人把馬車拉到後門口,一個德國人拿著鑰匙跟了去開門。一個護士領著皇帝下樓,開後門,上馬車。由我和一個童僕陪著皇帝乘坐。原來從德國醫院到日本使館有兩條路,都大約有一里多長。一條是從東交民巷東口往北走,一條是先往北經過東長安街,再向南走。我大聲關照馬車夫道:「再到日本使館去!」馬車夫貪圖往北走的那條路近一些,於是趕著馬車過了東長安街。這時,皇帝嚇得叫了起來:「街上很多中國警察啊!你們為甚麼要走這條路呢?」可是馬車在飛快地奔馳著,已經來不及掉頭。我說:「沒有多遠的路,誰能知道馬車裡會有皇帝呢?請皇帝放心吧!」等到馬車從東長安街往南拐,我又對皇帝說:「這裡已經是使館地界了!」這樣我們就進入日本使館。竹本、中平兩個日本人,把皇帝迎進日本兵營;跟著陳寶琛也來了。當我們的馬車走過東長安街的時候,大風又刮起來了,飛沙走石,馬車幾乎都沒有辦法前進一步了。我們在昏黯的光線下走進了屋子裡,休息了一會。皇帝說:「醇親王府只知道我是去德國醫院的。莊士敦、張文治一定會到醫院找我的,最好通知他們一聲。」我於是又到醫院,這時醇親王載灃等人都已經到了那裡,就請他們一同去日本使館。來探望皇帝的大臣也有幾個人。皇帝命我去通知段祺瑞,又命張文治通知張作霖。於是我回家寫了一封信給段,叫我的兒子鄭禹親自送去。到了夜晚,風停了,滿天星斗。我的兒子鄭垂、鄭禹帶著點心水果到日本使館去,獻給皇帝享用。日本公使芳澤謙吉把他自住的三間屋子,作為皇帝的寢室。這次侍候皇帝的童僕是李體育,十四歲。馬車伕是王永江,助手名叫王小龍。
  ▲中華民國禮官之贈品
「你的老師是誰?這次我從北京來,曾經拜訪過前清的翰林商衍瀛老先生,他今年八十七歲了,據說他是你的老師,是嗎?」
這一批五光十色的隊伍,從皇宮東華門出來,往北經過北池子,西折進三座門,過景山東街,出地安門中間一個門,再進入帽兒胡同,到達皇后的邸宅。
「是宣統三年以後的事情?」我有些奇怪。
「也不。是兩層的。矮的一層像炕桌那樣,離地一尺多高。盛菜的盒子倒不大,就是樣數多。四位太妃每天各送五、六樣菜來,我愛吃那個菜。鹹菜單獨放在一張桌子上,點心、粥又放在一處。每天吃飯的時間大約在上午九點鐘下午四點鐘的光景。另外還有果盒,那是隨時都可以吃的。」
「當時的祝壽儀式是怎樣的?」我忍不住問下去,因為這件事實在是可稱千古奇聞。
溥儀說,英文老師莊士敦同意了之後,我就托他想辦法。莊士敦說去托駐北京的外國首席公使——荷蘭公使歐登科。於是溥儀親自打電話給這位公使提出請求,答覆是派汽車來接。傑二爺登門提出請求,也答應了。
溥儀溜進日本使館,十分狼狽。鄭孝胥有一篇日記描繪得相當細緻。這個對溥儀一生有極壞影響的老傢伙,很重視那篇日記,是特別收在他的詩集「海藏樓詩」卷十一裡的。
順治八年,訂立齋戒條文如下:
乘回風兮載雲旗,縱橫無人神鬼馳。手持帝子出虎穴,青史茫茫無此奇。
「是的。」他對亨利兩個字持著比較冷淡的態度。
「後來呢?」我問。
「到了他父親的家門口,我就跟溥儀握手,並且問他今後是自稱皇帝呢?還是用平民的身份?溥儀說願意用平民的身份。我說,那我們就保護你。」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