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西風仍在連聲地冷笑著，可是他也知道，現在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還是放乖點不說話的好，只氣得望著這邊翻著白眼。

這時太陽婆在一旁笑道：「得啦！你會不懂？可別老給咱們釘子碰，大家都是老朋友了。」

太陽婆只關心徒弟，守著依梨華寸步不離。一會兒，常明燒好了水，用瓦罐子盛著端進來，依梨華日中喃喃地叫道：「水——水——西裡加——」

桂春明也含笑伸臂道：「大師尚未用飯，太簡慢了！」

陸淵碰了個釘子，倒也不生氣，笑了笑說：「你們能受得了自然好，也省得費事了。」

她說著含笑邁進了一步。劍芒細瞧之下，不由吃了一驚：

那孩子對著他只是擠眼吸著鼻涕，斯特巴嘻嘻笑道：「相公你放心，錯不了。」

他說著冷笑了一聲，對桂春明說：「老前輩，你老小心別上了他的當。」

「這——是托木巴——大師！」西風說。

劍芒大師不禁吃了一驚，她是久經大敵的擊技高手，雖是驚心之下，卻也絲毫沒亂章法。只見她「十字手」在胸前一交叉，正要抖打而去，卻聽見對面那人像山雞似的一聲怪笑道：「大師，咱們好久不見了！」

她低著頭，嘴裡斷斷續續地罵道：「殺千刀的——該雷劈的一群老狗——你們等著瞧吧！」

她只能睜開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無神地看著桂春明，似乎在說：「謝謝伯伯！」可是那聲音，誰也聽不清楚，山風把她烏雲似的一頭秀髮吹得飄起來，那麼柔細，那麼長。

他無力地翻著那雙死魚似的眸子，似怨恨又似乞憐地望著南海一鷗。在那錯綜複雜的眼光裡，似乎在追索著，為什麼眼前這個老人，竟有如此高超的智力，他把自己等人認為可能的一切，都粉碎了。

老尼開始問第一句話：「到了什麼地方了？」

「西裡加——」依梨華撒嬌地哼著，有時候，她顯得是那麼嬌嫩，那麼脆弱，這些看在桂春明的眼中，也感到說不出的「甜」。

室內放置著一張圓桌，其上列著整整齊齊的一桌素菜，白布的桌面，講究的瓷器，精緻的菜餚，真令人難以想像，在此時此地竟會看到這麼豐盛的宴席。

劍芒大師呷了一口茶，放下茶杯，一隻手捻著項下的念珠，不經意地笑了笑道：「也許那個哈薩克姑娘路上走得太慢吧！」

陸淵點了點頭說：「這地方我清楚，出了山就到，是一個山口子！」

說著走過去，用腳踢著紅衣上人的屍體，一路把他踢到那個土坑裡。土坑大小，推上去還露著半邊臉，可是二人已不耐煩，用黃土埋了上去，又踩又跺，總算埋得看不見臉了。生前威名一世的武林前輩，下場竟是如此，真令人可悲！

可是西風撒丫子就跑，一面大叫道：「老前輩快開門，人我可是給請來了！」

桂春明冷笑了一聲：「我問你，你這隻手是怎麼斷的？」又指了一下他的臉道：「耳朵怎麼掉的？」

晏星寒面有喜色地揭開了簾子，只見銅錘羅氣喘喘地跑至窗前，說道：「我看見他了，那個斷胳膊的小老頭，他騎著駱駝來啦！」

「不錯！虧你還認得我！大師，咱們多年不見了，到裡面談談吧！」

南海一鷗擺了擺手說：「他八成是死了！」又冷冷一笑：「不過這也是他應有的報應。你們快去把那兩個人押過來，叫他們好好看看。」

他說著和聞三巴把二人放下來，抽出了槓子，西風和常明像元寶似地貼在地上，那樣子可是真不上相！

桂春明沉著臉說：「我要知道我徒弟譚嘯確實的去處，他到底在什麼地方？」

西風和常明甫聞此語，腦袋不禁「轟」地一聲，頓時直了眼啦！

這年輕人沒再挑剔，邁步入內。斯特巴放下行李，把桌子上燈點著了，又去鋪蓆子，蓆子鋪在一個被煙熏得黝黑的炕上。

老尼掌已遞到，見狀向後倏地一撤掌，她只覺得面前人影一閃，一人直向她身上撞來。

依梨華含著淚的眸子，無力地看著桂春明，唇角輕輕地掀動了一下，似乎在輕輕地叫著「伯伯」！

桂春明插言笑道：「大師請放心，我等必定盡心予以開導，絕不傷他——」

太陽婆怪眼一瞪，正要發作，桂春明卻赫一笑道：「算了！算了！西風你們也不要稱什麼英雄了，大家都是老江湖了，你這一套哄得了誰？不過，我只想問你們幾句話，希望你們能實實在在地回答我，我老頭子或許念在同是武林中人，對你二人從輕發落，否則的話——哼！你大約也可以想像得到！」

他把他的計劃小聲地說了，很嚴厲地囑咐西風和常明，叫他們依言而行。

西風低下頭冷笑，聞三巴找來了被褥，在地上鋪開來。遠處似乎有狼叫喚的聲音，再就是風刮在樹梢上，像哨子一樣的聲音。

西風冷冷笑道：「現在你厲害了！」

這所小客棧的掌櫃，名叫斯特巴，是一個會說幾句漢語的回回，矮矮的身材，身上汗毛很濃，滿臉絡腮鬍。說也奇怪，他唯一的嗜好，不是抽煙，而是吃煙，就是把一種本地產的煙葉子，放在口中嚼食。當然，只是嚼食煙汁，剩下的渣子，還是要吐出來的。

太陽婆乜了桂春明一眼，桀桀笑道：「這孩子也真不害臊！」

大凡一個美人兒，在傷病時，那種楚楚動人的弱質，愈能獲得人們的同情。同樣的病情，如果換在一個醜女身上，那麼獲得旁觀人的同情心就小得多了，因為人們「好色」的心理幾乎可以說是一致的。

「是青海那個老怪物？」

他看著太陽婆微微一笑，接道：「我二人是為我們的一雙弟子，向大師乞命來了！」

劍芒這一刻臉色似乎不像方纔那麼鎮定，可是她是一個有道老尼，尤其是身懷絕技的高人，這類人物是絕不會輕易發怒的，即使是面對敵人。

說到此，他用手往一旁指了一下，道：「你們看到了沒有？他就是一個例子！」

「我們饒了他們兩個吧！」

太陽婆冷笑道：「他們自己要死嘛！我倒不在乎殺兩個人！」

陸淵皺眉道：「老前輩，綁可不能松，你老不知道這兩個老小子有多麼猾！」

晏星寒和銅錘羅住一間，劍芒大師獨個兒一間，他們本來以為頂多住個一兩天，等到裘海粟等人一來，就可直上哈密，誰知一住下就住了七八天。裘海粟等人，竟然「杳如黃鶴」！

「好！現在把他兩個押過來！」

「說呀？」

「老尼姑和晏星寒怎麼樣？」太陽婆奇怪地問。

「這——這——」西風苦笑了一下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何必還要多問？」

西風活動著雙腿，汗顏地道：「太陽婆，你也太把我兄弟看輕了，死又算什麼？要是怕死，我們也不冒這個險了！」

晏星寒赫赫一笑道：「我真等急了，怎麼樣，事情辦成了沒有？」

「話是不錯——」晏星寒說，「可是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下落呢？」

「哦——」姑娘興奮得一隻手扶著太陽婆的肩膀，似笑又泣地道：「西裡加，你聽——他沒有去甘肅，哦——他一定還在沙漠——一定還在——」

馬上少年目注著斯特巴道：「借問，這是什麼地方？」

老尼騎一匹雜毛花馬，西風還是騎他的駱駝，二人順著一條蜿蜿的小徑直向前行。

看看月亮出來了，還是沒個人影，斯特巴吐出了口中的煙葉渣子，用手背抹了一下嘴，正想回去吃飯，也就在這時，他可又發現了人了。

「他的幾個朋友，不會罷休的！」常明接上說：

桂春明坐在她對面，長嘆一聲，正色道：「大師乃當今有道俠尼，素日行為，老夫敬佩十分，今日之會，老夫及九婆實本諸赤誠，尚請大師拋棄成見，彼此真切論交才好。」

「老弟，辛苦了——還沒吃飯吧！」晏星寒站起來，對銅錘羅說，「招呼他，弄幾個菜，給宮老弟洗塵！」

長毛陸淵回身指著地上裘海粟的死屍道：「這個死人怎麼辦呢？」

看著西風那身骨頭，那斷了的胳膊，大師心想：「大概不會是假的，憑他這份德性，他還敢耍花槍？」

「沒什麼太嚴重。」桂春明說：「不過，也不是十天半月可以復元的！」

「宮施主，我等什麼時候上路呢？」大師問。

她說完又往裡面高聲喚道：「老大哥，你也請出來吧，客人來啦！」

忽見她身形一轉，西風只覺得背後脊椎骨節一陣刺痛，不由驚得「啊」了一聲，臉色大變地向外一縱，回身大聲道：「你幹什麼？」

大師面色微紅，目視著太陽婆道：「九婆！這是——怎麼回事？」

跟著是「咯吱咯吱」的挑東西的聲音，桂春明用馬燈往那邊照了照，忍不住笑了。

劍芒白眉皺了皺，憑她過人的智慧，此刻竟實在揣測不出對方的意圖。

「唉！」晏星寒長嘆了一聲：「大師，我擔心事情恐怕不大順利啊！」

聞三巴卻拉了常明一把道：「走！你兩個也別閒著，拿著傢伙來！」

太陽婆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所謂的『閉穴叩關』，只能解治一般的手法，可是對我天竺特有的『束筋』之法，你卻無法解開。我勸你還是少存異心，只要最後把事情辦好了，我還可以給你們復原，否則就聽憑你們把功夫廢了。如此一來，你們的壽命最多也不過兩年了。」

「西裡加——」依梨華喘著說：「既然那個老尼姑和晏星寒——」

他本來是自問必死的，現在這「合作」二字，又重新喚回了他求生的慾望。

太陽婆歎了一聲說：「是啊！你可以放心了——快躺下吧！你的傷不輕呢！」

因為凡是他內勁元陽所到之處，這種「本命三火」也是無處不在燃著，故此依梨華才感到熱，可是她哪裡知道，她的傷勢在桂春明三火行過之後，已無形之中大大的見輕了。再看桂春明，雙目微合，面色潮|紅，髮根內已微微見了汗。

太陽婆走過來，看看他們編的還真不錯，很像個大躺椅。聞三巴蹲下來，用細籐子把四周綁結實了，笑道：「怎麼，把大姑娘給架上來吧！」

陸淵答應了一聲「是」，掣出了劍，過去把裘海粟的耳朵割了下來，包好藏在身上；然後對西風和常明招手道：「來！來！你們老哥倆行行好，挖個坑，把你們這位好朋友給埋了。」

斯特巴對少年道：「這是真正准葛爾的萬年黑，好馬！我一看就知道。」

老猴王西風不由皺了一下眉，回過頭來看著太陽婆，幾乎像要哭的樣子道：「怎麼，我用『閉穴叩關』的手法竟解——解不開？」

斯特巴一翻火眼，怔道：「什麼？客人你別開玩笑了吧！去哈密，你的馬再快三天也到不了呀！」

老尼突開雙目，四面看了看，眉頭微蹙道：「這是什麼地方？」

一切就緒之後，桂春明皺著眉對太陽婆說：「依姑娘既不能走，還得想個辦法——」

晏星寒老頭子一向是最有涵養的人，這時也感到有一些受不住了，可是他怎麼也想不到會有什麼不幸的事情。他把自己深深地鎖在房內，每天除了和銅錘羅說幾句話外，一直陷於深思之中。

太陽婆小聲問依梨華道：「姑娘，你覺得好些了沒有？放到籐床上好不好？」

她說著逕自邁步出門，桂春明和太陽婆送出門外。南海一鷗微微笑道：「老夫語出至誠，如有冒犯，尚乞海涵，大師請多珍重！」

「為什麼？」太陽婆兩隻眼瞪得跟小鈴鐺一樣。

桂春明哈哈一笑，輕輕拍著依梨華道：「姑娘，你可真是不幸中之大幸，那老道的掌力，若非為令師及時擋了一下，這時你再想活命，可是不容易了！」

西風苦笑了一下，眼睛看了常明一眼，心說：媽的！這麼煩！他咳了一聲道：「姑娘，剛才我不是說過了嗎？m.heｔｕboｏｋ•ｃoｍ•cｏｍ我們真不知道，要知道，我還能不說？」

陸淵和聞三巴抬起了籐床，一行人順著山上小徑向前行去。西風和常明在前面領路，這兩個傢伙記性倒是不錯，不消幾個拐彎，已找到了來時藏身的地方。大家最關心的是依梨華，當時忙把她抬到石洞裡。好在這裡有被褥，太陽婆招呼著鋪得厚厚的，把她攙扶著躺下。常明不待吩咐，一個人在一邊劈柴生起火來。

這人穿著一身藏青薄綢緊身衣褲，頭上戴的是阿克蘇特產的大草帽，由於天熱，他領上的扣子解開著，雙袖也挽起一半，頸下的黑色帽穗，被風吹得飄向頸後，說不出的英姿颯爽。

「為什麼呢？」老尼撩了一下眼皮。

「不——」姑娘搖了搖頭，她眼睛看著西風道，「那麼他上哪兒去了呢？」

老尼已步出十步之外，聞言回頭一笑：「桂大俠太客氣了！」她轉過身來苦笑道：「貧尼只求二位施主，對晏兄不要見逼太甚，如能——」

接著她對天發誓道：「如若口不應心，我九子妹甘遭天譴！怎麼，大師你放心了吧？」

劍芒大師忽地站起，冷笑道：「貧尼等四人，皆是當初逼死羅化兇手，朱、裘二道長既死，貧尼等二人豈能怕死貪生？桂大俠你此言可有些不對了！」

劍芒大師對這裡地名地勢都不清楚，一切惟西風馬首是瞻，她也不多問。一路上，她幾乎連話都很少與西風談，她只是合著雙目，默默如老僧入定，一任那匹雜花馬馱著她跟著西風走。

「你們押的那兩個畜生呢？」

這時西風因為功夫被廢，竟難受得低下頭哭起來了，當然並沒有哭出聲音，只能說是泣！

他翻了一下小眼，對西風冷然道：「此一時彼一時，大丈夫不提過去，在什麼節骨眼，說什麼時候的話，是不是？你要是一個勁跟我們找彆扭，那可就——可就別說我們不懂交情了。」

西風訥訥道：「什——什麼事？」

劍芒點著頭，把信看完，兩道白色如劍的眉毛皺了皺，把信遞給晏星寒道：「怪！他要貧尼去一趟！」

聞三巴嘻嘻一笑，看了桂春明和太陽婆一眼，從牙縫往裡吸氣道：「聽聽！多洩氣，我們才不殺你呢！可是也不能老供養你們，走吧！走不動我背著你。」

太陽婆深深一揖，微笑引手道：「快請上座吧！我們等你多時了，菜都快涼了。」

她閉上了眸子，滾出珍珠似的大顆眼淚。

這個玩笑開得太大，也太殘忍了，西風幾乎有些憤怒，想到自己過去在西北甘涼道上，提起來也是成名的人物，想不到卻被人家比猴子還不如地耍著。想到此他一雙眼睛頓時變得血也似的紅，配合著他那短小乾枯的身材，活像個大馬猴。

依梨華這一陣子不知怎麼，反倒睜不開眼了，她只微微地點著頭。

他似乎感到一些悵惘，從西風這裡又打聽不出一個所以然，他失望地揮了揮手，西風紅著臉退到了一邊。這時候，依梨華猛然地坐了起來：

陸淵和聞三巴看著她這個樣子，都忍不住直想掉淚，就在昨天，他們還有說有笑，想不到一夜之間，這姑娘竟會變成這樣。

西北虎常明現在可是一點威風也抖不起來了，他哭喪著臉望著陸淵道：「何必呢？兄弟，留點香火情吧！」

稍事調息後，桂春明微微睜開了眸子，太陽婆立刻致謝道：「大哥！你給這孩子的太多了，待她以後好了，再好好報答你吧！」

太陽婆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籐床上。姑娘低微地嗯了一聲，那兩彎新月似的眉毛，緊緊地顰著，燈光映照著她的臉，只見她臉很紅。太陽婆用手摸了一下她的前額，不由對桂春明瞪眼道：「老大哥，這不大對勁，你快來看看，怎麼燒成這樣了！別是——」

桂春明赫赫冷笑道：「二位受委屈了！」又對陸淵道：「把他們擱下來，鬆綁！」

太陽婆長嘆了一聲道：「誰知道呢！他到底能上哪兒去呀？不過，姑娘你放心，等這邊事情一了，咱們兩個就找他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山上起了一層薄霧，又像是下露，每個人衣服和頭髮上都沾了一層小水珠，同時也覺得有些涼了。

斯特巴齜牙笑道：「是大泉，客人你上哪兒呀？天晚了，就在小店歇一夜吧！」

試想，以自己如此身份和武功的人，近在咫尺之間，竟連一個小女孩都保不住，如傳說出去，也夠丟人現眼的了。何況依梨華還是譚嘯患難與共的密友，如果她丟了性命，自己如何向徒弟交待？

桂春明接過水壺，回頭對太陽婆苦笑了笑道：「這是沒辦法的事，要給她吃些苦頭了——」

少年道：「等我把東西拿下來，這匹馬，你可得好好給我喂，上好料。」

長毛陸淵和聞三巴大笑著，拿著馬燈走了。

他緊緊地咬著牙，又看了四周各人一眼，憤憤地道：「你們為什麼——我明明聽見你們是這麼商量的，為什麼又變卦了？」

說著二人放下了擔架，一面用手抹著汗，小褂都濕透了。

斯特巴只朝這人看了一眼，就認出了，來人又是一個漢人，只是這麼英俊的小伙子，他可也是第一次見到。

長毛陸淵翻著眼說：「咦！怪事，又不是我給你們換的藥，這話你們跟我扯不上，我把三巴叫來，你們當面問他！」

中途她又感到了有兩處痛的地方，只是比起方纔那痛處差得多了。

正罵著，聞三巴走了過來，他寒著臉說：「喂！喂！你別罵人！罵人我可要揍你了！」

他對那孩子咭哩咕嚕地說了半天，小孩牽著馬，往一邊馬廄裡去了。

常明在一邊也道：「真的不知道，當時我們人事不省，等醒來之後，他已走了！」

太陽婆看了桂春明一眼，二人作了一個會心的微笑道：「這是小事，你不要急——快好好躺下。哈！你的心倒是真軟！」

西風抬頭看了看他，冷冷一笑：「謝謝你，你的藥留著自己用吧！我們是再也不敢領教了！」

太陽婆見他仍未開目，反倒盤坐不動地在調息著，當時想到桂春明定是虧耗了不小，不然絕不會如此，由是內心直把南海一鷗感激不盡。

劍芒不由直直地坐了下來，面色慘白地長嘆了一聲道：「以二位施主之見呢？」

劍芒得意地站起來笑道：「怎麼樣？」

這股熱力，跑遍了五臟六腑之後，又開始分作二股，順著雙腿直行而下，在全身行了一周天，才緩緩地合而為一，由依梨華脊椎骨髓中，逆行而上。到了此刻，依梨華才感到通體上下有一種麻酥酥的感覺，說不出的舒服。

他遂對聞三巴道：「走，咱們找籐子編架子去。」

聽到了譚嘯的名字，依梨華也不哭了，她和太陽婆四隻眼睛一齊溜過來，傾聽著他們的談話。

西風低下頭，微微搖了搖頭道：「白雀翁我不知道，反正我和常明兩個合力也鬥不過他！」

西風點了點頭道：「還能不成？老前輩，咱們進去再說，大師呢？」

她站起來發出了一聲冷笑道：「老大哥，你也別看得太容易了，這一個裘海粟就叫我們費了那麼大的事——」她又哼了一聲：

她稍微遲疑了一下，帶著疑惑的笑容道：「九婆！你是玩什麼花樣？還是先禮而後兵？」

蚊子嗡嗡地盤旋在她的臉上，太陽婆用手不停地為她趕著，安慰道：「姑娘，你想開一點，你的傷不妨事了，你要是再哭，西裡加也跟著你難受，乖！別再哭了。」

常明幾乎想放聲大哭，他用力地跳起來，差一點兒摔了一跤道：「不行！老前輩，你千萬不要把我功夫給廢了，隨便你怎麼都行！」

桂春明這時面色一沉道：「既如此，我問你，那老尼姑和晏星寒現在在哪裡？」

「不敢當，不敢當——」西風彎著腰說，「老前輩太客氣了！」

劍芒含笑點了點頭，她仍然反覆地看著那封信，老尼姑這份細心，令一邊的西風心裡發毛。所幸單由信上看，是看不出什麼名堂來的。

常明「撲通」一聲坐下了。

「就像是吊粽子一樣。」聞三巴說。

西風怔道：「怎麼啦？」

「她在裡面！」晏老頭子一聽事情成功了，笑得嘴都合不攏了，他重重地在西風背上來了一巴掌道：「老弟，真有你的！」

太陽婆從鼻中哼了一聲，對於老道的死，她絲毫沒有憐惜的感覺，她認為那是「罪有應得」。

桂春明冷笑了一聲說：「陸淵，割下他的耳朵，把他埋了！」

劍芒倏地如泥塑似地怔住了，她訥訥道：「哦——裘道長——」

常明怔了一下，訥訥道：「這——你們不是早就知道了麼？」

「來了！大概明天不到，後天準能到！」

劍芒不由又是一驚，只見羊皮垂幔啟處，踱出了瘦高老朽的酸儒桂春明來。他含著滿臉的微笑，也是深深一揖，對著劍芒嘻嘻一笑道：「珠江一別，匆匆十年，大師尚還記得我這一面之緣的方外老朽麼？」

自從劍芒大師走後，在「留客老店」中的晏星寒，感到更冷清更寂寞了。本來也是，原本四個人，現在一個個的都走了，而令人奇怪的是，每一個人，只見去，卻不見回來。

桂春明默然地點了點頭，看著死者那張可怕的帶血的臉，他真有點不忍，彎下腰，掀起裘海粟的道袍把他的臉給蓋上了。然後他嘆了一口氣，回過身來，對太陽婆苦笑了笑說：「又死了一個，現在只剩下晏老兒和那個老尼姑，我們倒不用發愁了！」

他回頭看了看，喚道：「陸老弟，你們來吧！」

「她傷在什麼地方了？」太陽婆關心地問。

他嘻嘻一笑，接道：「以大師二人當初對小徒之恩，正可以抵銷那件罪過，大師——」他正色道：「大師乃一出家有道之人，自不願再以佛門淨身，二次沾染所謂不必要的仇殺血腥吧？」

斯特巴狠命擠了一下他那雙火眼，再定睛看時，這匹馬已到了眼前，他不禁怔了一下，因為好馬快馬他見得多了，可是像這麼快如電閃星馳的腳程，他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他說著抬頭看了看，劍眉微皺道：「這是你的店麼？」

劍芒心中一動，可是她偏裝作從容不迫地呵呵一笑，道：「桂大俠如此一說，貧尼愈發不解了！」

太陽婆在一邊大聲笑道：「好了！大師快請坐吧！這是桂老哥和我老婆子的一番誠意，大師且莫辜負我等一片盛情！快請坐！請坐！」

桂春明冷笑了一聲，追問道：「你們約好了在哪裡會合？」

她張口叫了聲師父，可是那聲音只有她自己能夠聽見。她想翻身坐起來，可是才一動，便覺得五臟六腑都感到疼痛，忍不住低低地呻|吟了一聲，痛得冷汗涔涔而出。桂春明聞聲，回頭笑道：「好了，她醒過來了！」

耳中隱約聽見陸淵和聞三巴劈樹砍籐子的聲音，依梨華睜開了那雙美麗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天，她腦子裡又想到了譚嘯。唉！他到底上哪兒去了？會不會——

那是山西的口音，馬上少年微微怔了一下，想不到這地方，會有外鄉口音的人，他淡淡一笑道：「不行，我要在天亮以前，趕到哈密去。」說著就要帶馬。

西風連羞帶愧，一時低下了頭，西北虎常明長嘆了一聲道：「二位前輩，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說的，你們到底打算把我二人如何呢？」

西風和常明只得哭喪著臉跟著他們走。桂春明微微一笑道：「算和*圖*書了，你們兩個留下吧！」西風和常明應聲停住腳不走了。桂春明笑著對他二人說：

說著話，他已把這英俊的客人領進去了，在一棵槐樹上先拴下馬，又齜著牙笑道：「相公先等等，我就去拿燈籠！」

「哦，九子妹——」

他們落腳在一處叫「留客老店」的客棧裡，這是大泉唯一的一處客棧。店裡生意冷清得很，幾間竹子房，已經改餵了牲口。老闆是一個漢化了的回子，能說漢語，他本來是開店的，由於這地方住店的人實在太少，後來就改養了牲口，可是招牌還是「留客老店」，真有客人來住店，他就臨時騰出幾間乾淨房子來。

「喲——這老道是怎麼啦？」陸淵打著馬燈慢慢走過去，伸出一隻腳，把裘海粟翻了一個個兒：

晏星寒更是不疑，他瞇著眼笑問西風道：「常明押著那個姑娘，來了沒有？」

桂春明蹲下身來，笑了笑道：「姑娘，你受委屈了！」

「老小子你還嘴硬！媽的，這麼挑著你，你還嫌不舒服是怎麼著？」

「老小子，你還敢講打？」說著聞三巴又用手去捏他的脖子，痛得西風老頭子直咧嘴。

這時西風在一邊抬頭瞪眼道：「這是什麼話？我們老老實實地說，不惜吃裡扒外，你們還不相信，這個合作可就真難了。」

原來，長毛陸淵和鏈子錘聞三巴，一前一後，抬著一根極粗的槓子，西風和常明像豬似的四腳朝天的綁著，就像粽子似的穿在槓子上，走起來不時地左右搖晃著。陸淵在前聞三巴在後，聞三巴手中提著馬燈，就這麼晃晃悠悠地走近了。

西風下了駱駝，他幾乎不敢和老尼日光相對，因為怕對方看出他的情虛。

桂春明緩緩由地上站了起來，說：「我已用本命三火把她傷處的淤血疏導一淨，各處血脈已給她打了開來，所以以後她只是如何休養的問題了！」

「西風——你說什麼？你見過譚嘯？」

桂春明皺眉說：「我本以為她定是被那牛鼻子的內力，傷了心肺，要是那樣，就很討厭——可是現在看來並非如此，我算放了心了。」

可是這時西風已撲到了那廬舍門前，就見大門忽地一開，西風「撲通」一下栽了進去。

常明歎了一聲說：「在一個叫大泉的地方。」

「怎麼啦？翹了！」聞三巴在一邊插口說。西風和常明都不禁打了一個冷戰，一時臉上神色全變了。良久，西風才說：「你們這麼做並不聰明！」

太陽婆生恐她支持不了，忙把她按著睡了下去，一面安慰道：「好了，既然如此，你的心也可放了，他既是找你，當然還沒離開沙漠，早晚會碰上他，你還是好好地先養傷！」

「我們願意，願意跟你們合作！」他這麼說，目光在各人臉上轉著，又氣憤地在地上跺了一下腳道：「媽的！我們受他們的氣也夠多了，現在前輩既然不追究我二人的前惡，我們很願意為你們效勞，但是不知道——」

這個老婆婆從來沒有這麼關心過別人，甚至對她自己也沒有這麼關心過。

陸淵翻著眼道：「老前輩，您老可別這麼說，這是我們應該效勞的。天狼仙袁大爺也關照過我們，依姑娘別說是受了這麼重的傷，就是她受點涼咳嗽兩聲，我們也覺得對不起袁大爺！」

太陽婆抱著依梨華自一邊走過來，說：「這孩子身上發熱，我真擔心，還是先找個地方歇歇吧！」

「那麼，他現在上哪兒去了，你會不知道？」

常明問道：「怎麼回事？」

夜店雞鳴，晨霧未退的當兒，劍芒大師已經起來了，她那一襲素灰的僧衣，襯著她清臞的面容，顯得很是飄逸。西風經過了一夜的酣睡，看來也蠻有精神。就在這薄霧彌空的清晨，他們上路了。

他指了一下壁角道：「你們哥倆在這裡湊合一夜，夜裡可別亂跑——」

這時桂春明伸出了一雙瘦掌，輕輕按在了姑娘雙肩上，笑道：「我把內力自你雙肩貫入，順著你全身血脈行走，你感到痛的時候，就說話。」

太陽婆頓時止住了哭聲，馬上離開了依梨華的身子，一面抹著臉上的淚，一面點頭道：

硅春明回頭看了看她，不禁笑道：「這個我知道，她總會點頭搖頭吧！」

「好孽障！」老尼厲叱了一聲，只見她雙手一撩僧衣，已縱到了西風背後，右掌向外一翻，直向西風背上擊了過去。

西風先是冷笑了一聲，馬上又改成了苦笑，他歎了一聲道：「老前輩！不是我說一句不知羞恥的話，令高足武功堪稱蓋世無雙，我們，唉！都只怪太輕估他了！」

依梨華皺著眉毛，慢慢地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桂春明和太陽婆注意地看著她，等她一口氣吸完，桂春明微微點了點頭，他回頭對太陽婆一笑道：「這孩子真萬幸！」

西風也實在累了，含笑道：「如果大師不急，後輩以為明早動身最好，到了晚上就可到了！」

說著不自禁地又歎了一聲，望著姑娘那青白色的臉，那散落的發，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哀。

一匹黑馬，正由山道岔口，潑刺刺地疾馳過來，馬蹄帶起了大片的塵土，一時連馬上坐的人都看不清楚。

要不是當著這麼些個人，他真想跪下。西風赤紅著雙眼走到常明跟前，冷笑道：「不要緊，我會解，我給你解開！」

他想，只要看見譚嘯，第一件事，就是趕快叫他們成婚，至於晏小真——那就顧不了許多了，雖然對自己來說，對於晏小真似有些說不過去，可是這種事，兩邊不能兼顧，總得有一方得罪。何況，那位晏姑娘恐怕不會像依梨華這麼癡情；而且她和譚嘯之間，糾葛又這麼多，他們不能成親。

這幾句正氣磅礡的話，直把劍芒說得目瞪口呆，她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半天說不出話來。一旁的太陽婆含笑道：「非但如此，即使小徒依梨華的仇隙，也可一筆勾銷。大師你是明白人，又是有道之人，何必較真呢？俗云冤家宜解不宜結，況且我們從前還有交情，大師你說是不是？」

西風和常明心中不禁一動，互相對看了一眼，很奇怪地看著桂春明，他們心中暗驚：對方消息真靈通！常明挺了一下身子道：「不錯！他們就在這附近！」

太陽婆看了他一眼，苦笑道：「也只有如此了，只是太麻煩你兩位了。」

南海一鷗嘻嘻一笑，拱手道：「大師乃世外高人，咱們說話也用不著拐彎抹角，乾脆一句話——」

太陽婆知道桂春明礙著依梨華已是大姑娘了，不好意思在她身上動手，當時就蹲下身子，兩手輕輕解開了姑娘外衣，把雙手伸進去，遵照桂春明的話，在她氣海俞穴上慢慢推拿了起來，桂春明卻把身子背了過去。

「嗯！」

西風和常明又驚又怒，在一邊只翻白眼兒。桂春明倒挺像那麼一回事似的，死拉活勸，才算把太陽婆勸住了；然後他轉過身來，含笑對二人道：「老弟！你們放心，事情一成，我負責令你們復原，誰叫你們這麼壞呢，你們委屈委屈吧！」

「媽的！別看是老骨頭，還是真沉！」聞三巴罵罵咧咧的。接著聽西風說道：「朋友！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們要是這麼擺制咱們，可是不夠朋友，我可要開口罵你們了！」

西風冷哼道：「行了，他又不是你爹，趕快把他埋了算了！媽的！要不是他們，我們還不會這麼倒霉呢！」

長毛陸淵迎頭走過來，抬手道：「來！來！老大哥，別瞎亂跑！」

「死個舅子啦！」

長毛陸淵在一邊勸道：「兄弟，算了吧！這兩塊料也夠可憐了！」

這時，太陽婆交叉著雙手，冷笑著走了過來。桂春明暗忖著他們已無法逃走，伸手把捆在他們腳上的繩子打開了，只是手上的繩子還挺結實地捆著。西風和常明各自躍身站起，陸淵在一邊大叫道：「你們可別打算跑！要是跑，我可用鏢打你們！打死了那叫活該！」

女孩子差不多都好哭，加上一受傷，再有師父領頭，那還會哭個完？

「怎麼呢？」太陽婆問。

桂春明冷笑道：「一直去了？沒有和你們約好，在什麼地方碰頭？」

桂春明微微停了一會兒道：「他雖武功不弱，可莫非你三人合力也鬥他不過麼？」

「誰知道咧！」西風還是那一句：「他只是交給我，叫我面交二位前輩！」

他長嘆了一聲，閉上眼睛，他以為自己逃不過死亡的劫難了，可是過了一會兒，卻沒有一點聲音，他睜開了眼，見桂春明深邃的眸子，仍是緊緊地逼視著他：

這麼想著，他對依梨華不由生出了親切之感！

她說著雙手合十，深深朝二人一拜，大步向門外行去。太陽婆挽留道：「大師——你有此見解，足見高明，你——還是吃了飯再走吧！」

落坐之後，劍芒打開了信，晏星寒湊過來問：「誰來的？是老道來的麼？」

依梨華那匹心愛的「白雪」馬，在一邊小徑上吃著草，它沒有走遠，陸淵過去把它牽過來拴好了。

西風似乎有點神不守舍：

太陽婆微微怔了下，可是她馬上又冷笑了一聲，說：

「嘻！」老尼輕蔑地一笑，說道：「你太多心了，也把他兩個人看得太厲害了，憑裘道長還會制不了他們麼？」

陸淵嘻嘻一笑道：「什麼話？大姑娘平日待我們不錯，我兄弟也該盡點心。」

西風冷冷一笑道：「你上的是什麼毒藥，總可以告訴我們吧？」

她一面說著，一面向二人走來。西風嚇得愣了一下，桂春明一把把她拉住了，哈哈笑道：「算了吧！何必呢？」

在他說話之時，依梨華已痛得花容變色，鬢角見汗，她緊緊地咬著牙，不吭一聲。

慢慢進入到了肺，在內中左右迴旋，隨又合而為一，直向下行。

老猴王現在更是一百二十個放心了，他本來怕老尼沿途問長問短，自己至個答不好，就許被她看出端倪來，現在由這種情形看來，他就很放心了。

「哈——」太陽婆仰天一笑道：「大師！你太小看我了，我今日是誠心與大師異地論交，絕無異圖——」

桂春明正色道：「大師佛門齋戒之身，自應早避塵俗為妙，況且此事已了！」

桂春明心知問不出個名堂來，看他二人樣子，也不像是說謊，心中甚為費解，暗暗忖道：「這孩子哪來這麼大功夫呢？」可能其中別有插曲。西風對於譚嘯的描述，大概是誇張罷了！這麼想著，也就不再多問，只是腦中始終有一個疑團，因為當初在長毛陸淵家裡時，那位勇太歲厲吼也是這麼說的，說他們是被一個少年所傷，現在又從西風口中證實了那個少年確是譚嘯，只是譚嘯如何能有這種能力？這真是一個謎了！

桂春明哈哈一笑說：「那是再好也不過了，我正要找他們。不過，據我所知，莫老甲那老兒已經率徒去大沙漠了！」

太陽婆道：「她哪能說話呀！」

「想不到會看見你。」老尼點頭道，「尤其是在這個地方——這是怎麼一回事？」

老尼下了馬道：「你不是說要晚上才到麼？」她看了看天，微微一笑道：「現在天還不黑呢！」

常明回過身擺了擺手道：「得，我怕你行了吧！」

西風又氣又怒，當時一伸手，把纏在頭上的布給扯了下來，常明「啊」了一聲，俯身上看，連連跺著腳：

「傷在肝脾之間。」

太陽婆大笑了兩聲道：「我們絕無惡意，我已等候老朋友你多時了。」

晏星寒和劍芒大師、銅錘羅三人一來，這位掌櫃的很是興奮，立馬整理了兩間房，侍候得很是慇勤。

常明臉色一紅，訥訥道：「這——我們原先是有這個計劃的。」

西風一怔，站起來道：「怎麼回事？你們哥們可別太缺德了！」

一切平靜之後，常明手上的繩子也解開了。

他頓了頓又道：「你們兩個和裘老道埋伏在這裡，想暗擒依姑娘，你們現在也明白了，和-圖-書可是晚了！」

說著邁步直向門內走去。太陽婆這時嘴都笑得合不攏了，她高興得直搓雙手，緊隨著劍芒之後，直向廬舍中行去。

「你少說風涼話，媽的惹火了我，連你也揍！」聞三巴瞪著眼睛說。

西風悲憤地看著他大聲道：「兄弟！她把咱們給廢了。」

西風被打得往前一栽，差一點摔倒。銅錘羅連忙一把扯住他，翻眼笑道：「大爺，你是怎麼啦，叫駱駝給顛壞了？」

那股熱力，由她痛處又繼續移了下去，說也奇怪，那熱氣粗細長短大小由心，全由桂春明任意變化著。依梨華滿肚子裡，連每一根腸子，都為這股熱力給跑遍了。

西北虎常明結結巴巴道：「你會解？那麼快——快！」

常明也恨得眼都紅了，大聲道：「姓聞的，你這就不夠朋友了！」

南海一鷗冷冷一笑：「說起來固然是不輕了，可要是傷在心臟，或是肝上面，她現在已是活不了啦！」他頓了頓又說：「不過，現在她已是無妨了！」

「這——誰說的？」西風有些緊張了。

天馬行空展了一下白眉，訥訥道：「我總擔心西風和常明這兩個傢伙有些靠不住，要不然，他們不會這麼久還不來！」

劍芒聞言微微一笑，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果能如此，功德無量！」又向太陽婆看了一眼，道了聲：「後會有期！」身形騰起，輕輕落在她那匹雜花馬鞍上，一逕順著小徑策馬如飛而去。

進了天井，他用下巴往一邊裡院揚了揚說：「有幾間好房子，讓客人住下了。」

白雀翁朱蠶自不必說，可是裘海粟呢？再說劍芒大師吧，她去了也兩天啦，算著也該回來啦！最令人不解的是，西風明明說，常明已經押著依梨華來了，可是也沒有個人影。

西風傻笑了笑說道：「我們路上走得快——大師看——」他用手指了一下，前面出現一排廬舍：「道爺就在第一間裡面！咱們快去吧！」

聞三巴齜牙笑道：「來！老太太，你把她擱下吧！我和陸大哥抬著她走，睡著舒服！」

說著又對著西風和常明冷笑了一聲：「你們哥倆頭前帶路吧！別磨著啦！」

「他朋友很厲害！」

「他說過找——誰嗎？」依梨華張大了眼睛期待地問。

這時，斯特巴打著燈籠跑回來，身後跟著一個比他還矮的孩子，光著脊梁，頭上纏著布，樣子挺像他，大概是他的兒子，走過去牽馬。

他說著就攙著西風，到一邊靠著牆休息去了。西風哭喪著老臉直發愣。

「嗯！我只看見他一個人！」銅錘羅說，「我再看看去！」他說著扭頭又朝來路上奔去。

劍芒大師也早迎出來了，她臉上帶著一團微笑道：「宮施主一路辛苦了！怎麼，他們呢？」

他說著又小心地把依梨華的下頜一抬，太陽婆在一邊，比了一個雙手慢慢上托的姿勢，這樣姑娘的口又合上了。

少年皺了皺眉說：「好了！你別鋪了，我自己有蓆子，你去給我端一壺茶來，再給我下碗麵。」

聞三巴仍然氣憤憤地說：「老前輩你是不知道，這兩個老東西，平日在沙漠裡作威作福，簡直把咱們弟兄不當人！」

似如此，足足有一盞茶的時間，才見桂春明收回了雙掌。

飯後西風被安置在另一間客房內，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夜，他想開了，天大的事也不管，他也管不了，反正有南海一鷗桂春明和太陽婆九子妹為他擔著。有了這兩塊硬招牌，他一切都不怕了，至於是否「問心有愧」，他更不管了，他早已經習慣了「牆頭草，兩邊倒」的生活方式。

「嘻。」陸淵縮了一下脖子說：「我和聞三巴把他兩個給吊起來了。」

西風哆嗦了一下：「哎呀！老前輩，你真把我看成神仙了，好像我什麼事都知道，這——這我怎麼會知道呢？」

當他用燈光照見了睡在地上的依姑娘時，嚇得頓時就怔住了。

他用冷電似的眸子，射向老猴王西風，點了點頭道：「宮老弟！你過來，我有幾句話要問問你！」

「這麼說，她不要緊？」

太陽婆冷笑道：「你放心，他們要是敢跑，我老婆子叫他們跑出十丈以外，那我就跟他們的姓！」

他瞇著那雙像似為煙熏紅了的眼睛，小褂扣子開著，露出他那瘦如雞肋，但卻生滿了黑毛的胸脯，他希望在月亮出來之前，能接上一兩個客人。對於「客人」，他本來早已灰心了的，可是自從晏星寒等的住入，卻又令他似乎感覺到，在這條道路上，還是有生意的。

桂春明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姑娘——」他關照依梨華說：「你必須要忍著痛，我這麼做，對你是大有好處的。」

西風低下頭哼道：「他說是找一個姑娘，可能就是找姑娘你！」

忽然，依梨華痛得「啊」了一聲。太陽婆忙道：「行了，就是這裡，別再往下去了！」

西風忽然跳起來，高聲叫道：「你還是把我二人殺了好些，免得我們活得現眼！」

「可我徒弟又和他們有什麼深仇大恨？他們竟要如此對付她！只這一點，我就不能饒他們！」

二人目送著她消失之後，不禁相視一笑。桂春明大聲道：「走！上大泉找晏星寒去！」

「怎麼？」太陽婆緊張地問。

陸淵冷笑道：「我不能松，放開了他們還不給我拚命？」他抬了一下眼皮又說：「你老人家自然是不怕！」

太陽婆歎了一聲，正要說話，長毛陸淵在一邊道：「老前輩不必發愁，剛才我已經和三巴商量好了，我們可以編一個籐床，把大姑娘抬著走！」

她邊說邊四下環視，想去找西風，她要問一個清楚。

少年一愣，猛一轉身，面對著燈光：原來他就是依梨華苦思冥想的心上人譚嘯！

西風仍是憤憤不語，常明倒想開了，他長嘆了一聲道：「好吧！我相信二位前輩也不至於說話不算數，這麼吧！你們想叫我二人做什麼呢？」

這時二人各自試著運行了一下氣，果然覺出不大對勁來了。

依梨華點了點頭，可憐的姑娘，這時竟一句話也說不出，只能用那雙靈活的瞳子，在各人臉上轉著。桂春明不再多說，把自己苦練經年的一股元陽之氣，自丹田緩緩提起，分作二股自雙掌緩緩貫入依梨華雙肩之內，慢慢再導入姑娘全身。

聞三巴伸了一下脖子說：「沒有這麼嚴重！」他咳嗽了一聲，極力掩飾著笑，說道：「上的是石灰，燒它一下子，說不定也能消毒！」

桂春明冷冷地哼了一聲道：「你先不要問是幹什麼，我很樂意與你二人合作，來！」

一個顫弱的聲音起自身後，二老都不禁吃了一驚，忙回過身來，卻見依梨華正單手支地，抖顫顫地要坐起來。

桂春明連忙伸手摸了一下，先是一皺眉，隨即又微笑道：「她身上有這麼重的傷，哪能不發燒呢！你放心，等她睡一夜，明天就能退熱。」

「西風，你聽著！」桂春明冷冷笑著說：「莫老甲率徒遠走沙漠，目的是去和闐，結果是空勞心力，也許他們會死在中途也說不定——這是他們自作聰明的下場，怪不得誰！」

她開門見山地道：「朱矮子和裘老道已經死了，以我們看，大師你不必再蹚混水了！」

這人緩緩直起腰來，白面、長髮、瘦骨、長裙，她露出黑牙床嘻嘻笑道：「老尼姑，連老朋友都不認識了麼？哈，再看看！」

可是桂春明呢？這老頭兒為了救這個姑娘，竟不惜施出了最耗純陽內力的「本命三火」，以「文火」的方式滲入前說的「元陽」內力之中，貫入到依梨華的體內。從表面上看來，他並沒什麼耗費之處，其實他這種運用，卻是最傷真元的一種方法。

說著眼光羞澀地瞟了桂春明一眼，頭低了下去，看起來，她竟是那麼的嬌嫩和病弱。

西風大吼了一聲，撲上來伸手照著聞三巴臉上就打，卻被聞三巴閃過了，順勢一勾，抓住了西風那只胳膊。出乎他的意料，沒想到如今的老猴王西風，竟是這麼松包，手上一用勁，就把他胳膊給擰過來了。

他說著率先牽著駱駝由竹林內穿出，老尼本想問他幾句話，可是見他走得很快，遂也不自覺地拉馬跟上去。西風匆匆把駱駝拴在一棵竹子上，回頭對大師道：「我——我去通知道爺！」

「我們絕不虐待你們，來！坐下喝點水。」

這匹馬跑到了斯特巴身前，倏地勒住，馬口還一個勁地打著「噗嚕」，一陣陣灰沙漫過來，差一點兒迷了斯特巴的一雙火眼。

聞三巴把西風往前一推，就勢鬆開了手，把西風摔了個大馬趴。

說著把一件衣裳給她蓋上，可憐的姑娘，她現在連話也說不清了。

南海一鷗淺笑道：「我猜得對不對？」

斯特巴一聽是鏢師，心中十分佩服。他自小就敬佩保鏢的，因為保鏢的都有武藝，當時嘻嘻一笑：「真巧，後面那位羅爺也是鏢行裡的，他不使劍，是使銅錘。」

太陽婆一聲怪笑道：「你先慢謝！」

西風不自禁地摸了一下耳朵處，苦笑道：「不——不妨事！」

「我真糊塗，你說得對，怎麼帶著她哭起來了！」說著又歎了一聲，用手輕輕地拍著依梨華的腿道：「乖孩子，別哭了，只要沒送命就算萬幸了！你放心，你桂師伯會給你看傷的！」

少年把馬韁交給他，不大滿意地說：「你這店太小了，又沒有燈，這種房子怎麼接客人呢？」

這一上來，可覺得涼快多了，嗖嗖的風，吹得人身上的衣服狂舞著。

她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微微笑道：「好！貧尼就隨你進去一談。」

她口中這麼說著，伸出手，把捆在西風那只獨臂上的繩結解開，西風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口中說道：「謝謝前輩！」

尤其聽了陸淵說的話，西風和常明可氣壞了！他們做夢也沒想到，平日在他二人面前連大氣也不敢喘的長毛陸淵，居然敢這麼損他們，西風氣得冷哼了一聲道：「陸淵！你可記好了。」

「姑娘，你試著吸一口長氣看看！」

「我知道，你不要難受，你徒弟絕沒有事，你這一哭，反倒把我的心哭亂了。」

接著，長毛陸淵和鏈子錘聞三巴也提著燈上來了，聞三巴肩上還扛著籐床。

陸淵啐了一口道：「什麼情不情呀！媽的！咱們是瞎子吃食，肚裡有數！」

西北虎常明忙過去把西風攙了起來，一面冷冷地說：「大哥，你這不是自己找罪受麼？咱們現在是什麼身份？你還敢動手打他，他聞大爺現在伸一伸手指頭，也能要咱們的命呀！」

依梨華不禁怔了一下，眼淚由她含著微笑的面頰上滑下來。

兩盞燈照著，就顯得很清楚了。燈光照著姑娘白中泛青的臉，一雙蛾眉緊緊地蹙著，鬢角沁著珍珠似的汗粒。太陽婆不停地用綢巾給她擦著，南海一鷗接過了陸淵和聞三巴手中的兩盞燈，沉聲說：

師徒倆這麼一哭，一邊的桂春明可真是叫苦不迭，站在一邊直皺眉頭，被她們弄得心裡酸酸的。他本以為哭兩聲也就算了，誰知道這一哭，竟是沒完沒了，無奈，他只好走上去，伸手拉了拉太陽婆的衣服。

他不大好意思地咳了一聲道：「大師，小徒譚嘯之仇，也算報了，嚴格地說這筆仇，與大師與晏星寒老兄，是沒有多大相關的。」

「媽的，咱們受騙了！」

「儘管如此，也不至於殺人焚屋呀！」太陽婆瞪大了眼睛說。

太陽婆乾笑了兩聲道：「大師，你快請坐呀！咱們有的是時間慢慢談。」

天馬行空皺著眉躲開他們，他嫌這群孩子髒，往前走了幾步，果然看見銅錘羅同西風，牽著駱駝往這裡走來。

「阿彌陀佛！」老尼嘴唇微微顫抖道：「貧尼不解施主言中真意，尚請桂大俠開宗明義才好。」

太陽婆桀桀一笑道：「那還不容易，想死還不容易！」

一切整理好之後，斯特巴又餵飽了牲口，天可就差不多晚了https://m.hetubook.com.com，他就到門口等客人來啦！

現在老尼對西風也不再懷疑了，因為沿途之上，絕看不出他有什麼異態。老尼的眼光很厲害，別看她閉著眼不動，事實上這附近地勢盡入眼底，她判斷西風絕不敢也不會心存異圖，即使萬一有什麼不對，她也有把握在探掌間斃西風於掌下。

說著一隻手提起少年的革囊，打著燈籠領著少年直向裡院走去。

想到了傷，就聯想到了聞三巴，西風的臉不禁浮上了一層怒容，再也笑不出來了。

走出了這條彎彎曲曲的小徑，眼前是一片沃野，間或有些沙地，一些維吾爾人趕著大批的羊群，在這附近放牧，一旁有一片池沼。

桂春明不但不生氣，反而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旁邊的長毛陸淵和鏈子錘聞三巴也得意地瞇著眼直笑。西風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他們做好的圈套，可笑自己竟糊塗至此，上了他們這麼大的一個當！這一會兒他真恨不能一頭撞死，可是又沒有這麼大的勇氣。

眼看著她幾個起落，便消失了。桂春明正要展動身形，忽見西風和常明，在前面高一步低一步踉踉蹌蹌，簡直沒辦法上這個斜坡，這才想起來二人功夫廢了，不由微微愣了一下，遂向前一縱身子，分伸雙手，抓住二人背後的衣裳，冷冷地道：「我帶你們上去，別怕！」

處在這種場合之下，劍芒老尼真是「一籌莫展」，只得糊里糊塗地坐下了。

當然，他現在的話，就是命令，西風和常明不敢不聽，他怎麼交待，兩個人怎麼點頭；隨後太陽婆從裡面出來，也參與其會，幾個人磨了半夜，定下了行動方案！

這時他看見，在少年前胸上吊著一把尺把長的小劍，形式很特別，黑光閃閃，似非常品。他笑問道：「相公你老貴姓呀？是保鏢的嗎？」

「我不知道！」西風搖了搖頭。

這時鏈子錘聞三巴也跑上來了，他齜牙咧嘴地往嘴裡吸著冷氣道：「好傢伙，差一點兒沒摔死我！」

劍芒見他神態有異，不禁一怔，道：「且慢！你站住！」

這時桂春明慢慢踱到了裘海粟身邊，低頭看著他，面上的怒容慢慢地消了，換上了一副慨然之色。對於死亡，似乎人人都有一種悲傷和同情的感情在內，雖然死者生前是一個可恨的人。

西風這時忽然明白了，他一連後退了好幾步道：「你們太殘忍了——太——」

劍芒不禁苦笑了笑，目光向二人轉了一轉，似有無限傷懷，卻又似大夢初醒，少停才點了點頭，冷冷地道：「西風欺人太甚，貧尼可否請出一見？」

太陽婆沒事人兒似的負著手，嘻嘻笑道：「沒幹什麼呀？還有你。」她目光轉向常明：「讓我也給你解開吧！」

他說著眼光上下打量著這少年，面上現出驚異之色。少年本不識路，聞言不由臉色一紅，笑了笑翻身下馬，歎道：「好吧！你既這麼說，我就在這裡住一夜吧！」

太陽婆忍不住叫了聲：「好姑娘！」

桂春明嘻嘻笑道：「是真話我們一定相信，好！現在我們就去大泉！」

「這是馬扎子口，大師，我們要去的地方快到了。」

晏星寒展開信紙，只見上面是一筆狂草，寫的是：

老尼面色一沉，後退一步，正色道：「九婆！這是為何？裘道長可在此處？」

桂春明看了看天，皺眉道：「咱們先上去找個地方歇歇，等天明了再走！」

劍芒大師不由暗吸了一口冷氣，臉色都青了，她絕對想不到會在此遇到他，更想不到這個怪老人，竟會以一副這麼慈祥的面孔來對待自己，一時之間不禁怔住了。良久，她才雙手合十喃喃道：「阿彌陀佛，想不到在此得見桂施主，這倒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劍芒銀眉一挑，倏地起身道：「既如此貧尼告辭了！承蒙開導，足見盛情，自無顏在此多留，這筆冤仇自此一筆勾銷，貧尼去矣！」

太陽婆桀桀怪笑了幾聲道：「還沒有這麼嚴重。只是暫時廢了而已，一旦你們辦完了事，我還有辦法令你們復原！」

每日，他們都在焦急地盼著，可是每一天都盼他們不來！

劍芒還是有些疑心，問西風道：「他在什麼地方，離此遠不遠？」

太陽婆說著，慢慢地把她扶著躺了下去。這時眼前燈光搖晃，陸淵他們回來了。

桂春明笑道：「可麻煩你們哥倆了！快歇歇吧！」

「那個老尼姑更猾！」

老尼首肯道：「很好，那麼就明天一早動身，施主身上的傷不妨事麼？」

西風怔了一下道：「另外還有人！」

依梨華搖了搖頭：「我不要緊——西裡加，既然當初他們饒過譚嘯哥，現在我們也饒他們不死吧！」

這怪老婆子的話，再加上她那副樣子，倒真是發生了效力，西風和常明別說手還捆著，身上還負有傷，就是沒有這兩層顧慮，在這兩位武林異人面前，他們也不敢動別的念頭。

可是太陽婆身形已如旋風轉到，常明連她怎麼進身都沒有看清楚，當時只覺得脊椎骨上突地一痛，忍不住「哎喲」叫了一聲。

晏星寒看完了信，目光轉向西風道：「有什麼事，你知不知道？」

他從身上摸出了一封信，雙手呈上。劍芒大師接過了信，同二人一起入室。

西風老遠看見他，走過來行禮道：「怎麼你老人家親自出來了？」

太陽婆不由吃了一驚，訥訥道：「那不是很重麼？」

桂春明冷笑道：「當然早已知道，不過還要聽你們說一說，看看是否心誠。」

「現在——也是一樣。」他訥訥地說著。

依梨華可憐地看著他，微微點了點頭。太陽婆看到此，忍不住又掉了幾滴淚。

遂見他提著兩個人，在這亂石斜坡上，騰開了身子，就像是脫弦之箭似的，那份輕、那份快，只不過三四個起落，已經上去了。

陸淵不由在一邊罵道：「媽的！這不是廢話麼？你少玩花槍！」

常明翻了一下小眼道：「合作？」他揚著眉毛訥訥問道：

她笑著走過來，親熱地去拉大師的手，劍芒後退了一步。

說話間，他們已經進了客棧，銅錘羅張羅著把駱駝拴上，晏星寒帶著西風進室而去。

「不過，那位譚老弟說過，他要在沙漠裡找一個人——」

他又偏頭看了西風一眼，苦笑道：「老哥，我可是實話實說了。」

「死了？」太陽婆在一邊問。

西風歎了一聲道：「前輩你誤會了，其實我們並沒有安什麼壞心！」

桂春明咳了一聲道：「這——」他歎了一聲道：「這事情你還不大清楚，當初他們四人聯合下手傷銅冠叟羅化的時候，若非老尼姑和晏星寒心存憐恤，譚嘯當時就許死在他們手中了！」

桂春明冷冷一笑說：「二位朋友，你們還是稍安毋躁的好，否則吃虧的是你們自己！」

依梨華目睹此情，回想到了方纔的場面，這才明白自己原來是受了重傷。

桂春明和太陽婆也落了坐，桌上還多餘一副筷子，劍芒入位之後，雙手再次合十道：「二位施主美意，貧尼卻之不恭，只是——」下面的話，她實在無從說起，一時頗感尷尬。

聞三巴也跑過來，探著小腦袋，看見這種情形，嚇得直翻著小眼，回過頭來看著桂春明。

一連喚了兩聲，才聽得陸淵答應著，二人由旁邊山坡飛馳而來。

太陽婆搶道：「現在呢？」

「我已經想好了！」桂春明點頭笑著說：「來！我們來計劃一下，這辦法准行。」

桂春明點了點頭：「是的，他已經死了！」

太陽婆心中又喜又憂，還要問，桂春明擺了擺手，低頭小聲說：「姑娘！我要找找你的傷在哪裡，你要忍一會兒痛。」

她又閉上了眼睛，一任那美麗的羊群在她四周掠過，牧羊人的蘆笛吹得是那麼動聽，她卻不去看上一眼。差不多日落的時候，他們繞到了一片小小的竹林，西風似乎不大得勁地笑了笑：「大師，到了地方了，請下馬吧！」

「什麼事？老前輩！」陸淵問。

桂春明搖手道：「不要開口，現在不是你說話的時候！」

西北虎常明點頭道：「是！是！」

西風嘻嘻笑道：「誰知道咧，道爺只叫我送信來，並說請大師快去！」

這時常明在一邊痛得鬼叫連天。太陽婆寒著臉走過去，突伸雙掌，在他兩肩上一按，常明大叫了一聲，竟感到脖子居然好了。他抖顫顫地站了起來。

桂春明一眼就看出了奧妙，他哈哈大笑道：「好！好！這麼對付他們再恰當也不過了！」

少年點了點頭說：「我姓譚，不錯，是保鏢的，我們鏢局子在涼州，字號是永興。」

一提到這裡，陸淵忍不住「噗」地笑了。

長毛陸淵最敬重這個姑娘，他看著她這個樣子，心裡真有說不出的難受，這時聽桂春明說要水，匆匆由背上把水壺解了下來，遞了過去。

西風和常明真是又欽佩又傷心，暗忖著：像人家這身功夫，自己練一輩子也趕不上。再顧視一下自己這份德性，當時真想掉淚！

西風臉一陣紅，一面咳道：「這一路把我累壞了，老前輩別給我鬧了！」

桂春明走過來，每聽到依梨華提到譚嘯，他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自從他認識這個姑娘之後，他便對這個姑娘生出了憐惜之心。她為了譚嘯所付出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大得無法估量。由此聯想到對晏小真所許的諾言，又覺得有些棘手，有一種抱愧的感覺。

斯特巴赫赫一笑，拉著馬說：「客人，這是小地方，哪還有什麼好房子？你老要是不信，明天白天你找找看，這大泉就這一家，再要找第二家，得往下趕四十里，那裡倒有三家，可是房子比我這裡還不濟！」

他氣得全身發抖，厲聲道：「這是什麼意思？既然你們沒有去和闐，依姑娘沒有去哈密，譚嘯也並不在哈密，你——」

然後用胳膊肘頂開了一扇門，回頭說：「請進來吧！」

西風臉色一紅，望著常明作了一個苦笑，心中真是難受得很。這都是他們一時鬼迷心竅，才弄成了這種場面，想不到苦心的策劃，到頭來卻是一場空，非但是一場空，簡直不敢想像將是一個怎麼樣的下場。

現在，斯特巴正靠在大門，嘴裡嚼著這玩藝兒。

桂春明聞言後，發出了一聲狂笑道：「你是指的那個老尼姑，還有晏星寒？」

她本是通體冷得打戰，這熱力一傳進之後，立刻就感到身上有了暖意，兩股熱氣就像是兩條緩緩游動的蛇一樣，自左右兩邊向全身游進。

依梨華頓時就感覺出，有兩股極為燙人的熱氣，自肩部緩緩輸入。

西風一面向大師施禮，一面道：「托二位前輩的福，事情一帆風順，只是——」

「說！」桂春明叱道。

這個無情的老人，還有更切實恐怖的分析，他微微一笑說：「那劍芒老尼和晏星寒趕到哈密，也是一場空，他們絕找不到譚嘯，因為譚嘯根本不在哈密，連老夫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

「活現眼！」聞三巴拍了拍手輕蔑地說。

依梨華搖著頭，淌著淚說：「西裡加，譚大哥，他——他——」

驚愣之間，這才看清那是一匹全身黑毛，惟獨正額一塊雪白的大馬，馬背上蹬扣挺坐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小伙子。

桂春明回頭問陸淵道：「有這個地方麼？」

長毛陸淵有些看不過，走過來好心道：「沒什麼要緊的，回頭我弄點刀傷藥，你們上些就行啦，老包著布反倒不舒服。」

聞三巴一叉腰，翻著白果似的眼珠，嘴撇得像「八萬」一樣道：「朋友？你們要是他媽的還講朋友，你們也不會幹這種事了！」他冷笑了一聲說：「你們既然不講交情，我們還他媽給你們客氣！」

西風伸出那只獨手，重重地在常明背後擊了一掌，又彎下腰，在和*圖*書他小腹「丹田穴」上抓了一把；然後退至一邊冷笑了一聲道：「現在你再試試看！」

「西裡加——」

「不遠！不遠！」西風說：「頂多走一天就能到，不過要快走才行！」

「快吧，老大哥！你還想啥呀？」太陽婆忍不住在一邊催。

二老對紅衣上人的筆跡本來不清楚，自然無從疑起，再者見上人簽名處尚按有指紋，就更不置疑了，雖然誰的指紋在他們看來都是一樣的。

言下真是一觸即發之勢，可是桂春明卻不慌不忙地笑著再揖道：「大師請暫息雷霆，此事本與大師及晏星寒無大關聯，羅化之死說來也有些自找。只怨其早年與各位結冤太深，九華山嶽宋家祠堂濺血之夜，老夫親窺近側。如非大師及晏星寒當時一仁之念，焉會留有譚嘯今日性命？所以——」

頓時，常明竟痛得冷汗直流，抬頭慘叫道：「不行！你是聾子治成啞巴了，哎——喲——」

「這是什麼意思？」

晏星寒道：「大師還是去一趟吧！不知道是什麼事，看樣子還很急！」

常明試著一提氣，不禁痛得「啊」了一聲，雙手捂著肚子蹲了下去。

「大哥，你要多費心呀！」她說。

說著自一邊拿了個水壺送過去。常明接過水壺訥訥道：「謝謝！」

少年皺了皺鼻子，他聞到陣陣馬糞的味道，要不是看見裡面有幾間乾淨房子，他真不想住下了。

西風不愧是老江湖，他那種見風轉舵的能力，確是一般人所不及的。

他想到這裡，微微發了一會兒怔。

「你們倆先到一邊去！」

二人答應了一聲，打著馬燈走了。

「就他一個人？」

西風閉上眼點了點頭，這傢伙總算還有一點羞恥之心。常明乾咳了一聲說：「老前輩猜得不錯，他們兩位確實是上哈密去了！」

西風氣得幾乎想哭，他咬牙切齒地跺了一下腳道：「走！我這條老命交給你們了，你們看著辦吧！要是看不順眼乾脆一刀，別零碎著整治我們！」

晏星寒皺著眉，來回地走著，他不時地掀起竹簾向外張望著，顯得很不耐煩，坐在他對面的劍芒大師卻微微笑道：「晏兄不要急躁，他們早晚會來的！」

說著又囑咐姑娘道：「你感到痛時，就點一下頭，我就知道傷在哪裡了！」

她雙手觸在愛徒肌膚之上，覺得尚有些溫溫的感覺，不禁大大地放了心，她知道桂春明所言不假，徒弟的命算是保住了。這位溺愛徒弟的老婆子，平時對這個弟子，從來沒有罵過一句，什麼事都是由著依梨華的性子，此刻見她這種慘狀，內心的難受，就別提了！她一邊為她按摩著，老淚仍噗噗嗒嗒地落個不停，直到姑娘睜開了眼，她還不知道，還在哭呢！

太陽婆呵呵笑道：「大師，這也不怪他，是我們讓他如此做的。他如今武功已廢，無異常人一般，大師不必再責難他了！」

二人順其手指處看了一眼，不由都嚇得怔住了，西風不禁訥訥道：「哦！他——他怎麼啦？」

晏星寒忍不住開門走出去，繞過幾間房子，來到了客店門口。一群衣衫襤褸的孩子，正在門口打著玩，看見他出來，一個個都好奇地打量著他，架也不打了，都向他偎過來，有的還伸手摸他發亮的綢子衣裳。

劍芒駐足回首，微微笑道：「多謝盛情，貧尼自慚得很，還是早去得好！二位施主如有緣，他年在中原尚有會面之日，至時再面致謝忱吧！」

桂春明「嗯」了一聲，這才強打起精神，對著依梨華微微一笑。

南海一鷗忽然一瞪眼道：「西風，你少給我來這一套！你們的事，還當我不知道麼？」

這種嗜好，送了他一口黑牙，還有對人談話時那種令人皺眉的煙臭，每當他津津有味地嚼著煙葉時，看到他那順著口角流下的黃湯，真能令人把三天的陳飯都嘔出來。可是你嘔你的，他還是嚼他的。

長毛陸淵怔了一下，有點不大願意，一旁的太陽婆向前一躍說：「我來！」

太陽婆咧口一笑道：「給你解繩子呀！」

桂春明歎道：「依姑娘實在是無辜得很，她完全是受了小徒譚嘯之累。」

眼看著她這種難受的姿態，每個人心情都感到很沉重，就連西風和常明也是一樣。因為他二人對於依梨華，原來談不到什麼大仇，只不過是因為譚嘯而遷怒到她罷了。

西風怔怔地走了過來，翻著眼睛道：「什麼事？你老！」

劍芒又拿過信反覆看著問：「這是上人親筆麼？」

然後他伸出右手二指，在姑娘兩腮上略微一按，姑娘的櫻桃小嘴就張開了。

他回頭看著長毛陸淵說：「給他們解開繩子！」

說著她縱身到了西風跟前。西風嚇得向後直挪，連道：「你要干——幹什麼？」

「是的——前些時見過。」西風訥訥地說。

常明冷冷哼了一聲，見西風已先蹲在那裡了，就長嘆了一聲走了過去。西風皺了一下眉，對陸淵道：「喂！陸當家的，我怎麼覺得我耳朵上不大得勁，聞三巴上的真是斷玉膏不是？」

斯特巴先是一怔，隨即笑道：「有！有！」

太陽婆歎了一聲道：「唉！大哥，你這是何苦呢，她不難受嗎？」

桂春明點了點頭道：「這就要看你二人是否肯和我們合作了！」

這人說著雙掌合十向著劍芒深深一揖，劍芒「倒踩蓮枝步」刷刷一連後退了三四步，驚異之下叱道：「什麼人？」

一時往她身上一撲，雙手摟著她，竟又大哭了起來。依梨華也不禁抽抽搐搐地直掉淚。

依梨華睜著眼睛，看著師父，興奮地笑道：「西裡加——我早知道他不會——不會忘記我的！」

他說著也雙手齊施，把纏在頭上的布給解了下來。喝！看吧，連膿帶血，濕糊糊的一大片，解開一見風，二人直痛得齜牙咧嘴，雙雙用手捂著兩頰。西風恨得咬牙切齒罵道：「聞三巴，你個小舅子，狗娘養——」

長毛陸淵臉色一紅，口中「哦」了一聲，當時拉了聞三巴一下，二人就往一邊走去。

西北虎常明緊張地後退道：「慢——慢著！你搗什麼鬼？」

聞三巴一瞪眼，陸淵笑道：「算了！算了！現在罵他們，可算是欺侮他們了。」

看著她那一對劍刃似的眼睛，桂春明不禁吃了一驚。他怔了一下，微微笑道：「依我看，剩下的兩個人——雖然壞，可是罪還不至於死。」

「這算什麼！」晏星寒回過身來，哈哈大笑道：「大師，這一下就好了，這姑娘到了手，還愁那小畜生不自投上門？」

他又對陸淵和聞三巴說：「你們也不要太難為他們了，他們已在咱們手掌心裡，你還怕他們跑了？」

斯特巴笑得嘴都合不攏，連道：「是！是！來！客人，我給你牽馬。」

太陽婆怔了一下，看了桂春明一眼道：「為什麼呢？孩子你躺下來說好不好？」

聞三巴踹了常明一腳道：「媽的！你不要撇嘴，看我整不死你！」

二人接過一盞馬燈，正要往回跑，一眼看見了那躺在一邊死豬似的裘海粟，不禁都嚇得一怔。

她方說到此，窗外有人邊跑邊道：「人來啦，那個斷胳膊的老頭來啦！」

太陽婆不由嚇得叫了一聲，忙回身撲過去，一隻手摟著她輕輕地問：

西風和常明一愣，不說話了。可是這口氣要是忍下來，真能把肺給氣炸了。

等待和急躁，連日來深深地苦著劍芒和晏星寒。自從來到「大泉」這地方之後，由於人生地陌，語言不通，已經夠苦的了，更令他們不安的是，裘海粟和西風、常明三人一直未來。

在大泉出發之前，他們已帶上了乾糧水囊，中午的時候，他們在大樹下面稍歇了一會兒，就便吃了簡便的一餐。

太陽婆冷笑道：「你只要不想活，你就這麼試吧！又在自作聰明了。」

西風忍著氣，跺腳道：「你他媽給我們上的是什麼藥？你說！」

「西裡加——」

西風長嘆了一聲，坐下來閉目不語。桂春明含笑看著他們，太陽婆卻蹲在依梨華跟前寒暄問暖，四周是那麼的靜，只有昆蟲嘰嘰叫著的聲音。無數的小飛蟲圍著鐵絲燈罩子飛，風在山頂上嘯著，可是這澗谷裡仍是熱氣悶人。

聞三巴丟過了一把刀，常明撿起來，嘆了一口氣，到一邊挖坑去了。西風一隻手不得勁，站在一邊不動，可是當他目光接觸到地上的紅衣上人時，不禁有一些心驚肉跳，想一想方纔還是生龍活虎的一個人物，而此刻卻已是一具殭屍，武林中人的一條命，竟是這麼的不值錢！啊！還有什麼混頭啊！算了，算了，等這檔子事一了，自己還是洗手早一點離開，離開這種刀口舔血的生涯吧！

西風和常明二人合睡在一床褥子上，已經快睡著了，忽見人影晃動，桂春明不知何時，含笑站在他們眼前。

劍芒足方跨入室門，立刻怔住了。

蚊子愈聚愈多，谷中又熱，大家正感不耐的當兒，就見陸淵和三巴從那邊走來，二人抬著一個木架子，手上還拿著些細籐子，弄得滿臉的土，再加上汗，看來真是夠狼狽的。

他和西風你看我我看你，一時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可是他們內心都知道，自己反正是受了傷了。西風左右地扭著身子，常明也試著彎腰拱背，奇怪的是，他們絲毫也覺不出什麼不對勁來。

二人這時倒是聽話得很，聞言轉身就走，太陽婆小心地把地上的依梨華抱了起來，說道：「我先抱她上去了，抬著她怕不好走！」

所以，他今天起了個早，把招牌重新洗了洗，用漆把「留客老店」四個字，又描了描，破例地掃了掃院子，又理出了四五間房子。好在天熱，用不著什麼厚棉褥被，只鋪上一床蘆席就行了。

陸淵把槓子往地上重重一摔道：「記好了！西風！你到現在還給我他媽的耍橫？媽的！我揍你個老兔崽子！」

「你放心！」桂春明回頭看著她笑著說。

常明被踹得在地上直打轉兒，嗆了一臉的土，「呸呸」地往地上直吐，厲聲罵道：「聞三巴，你他媽的是什麼東西？你也敢這麼欺侮老子！」

「怎麼啦孩子？你怎麼能坐起來呢！」

「大師！」太陽婆笑得一臉皺紋道：「我們進去談吧，西風他在裡面，他怕你打他，不過——哈哈！」

可是姑娘那雙明澈、噙著淚光的眸子依然直直地看著他，似乎非要等待著一句合情的回答。西風在她這種期待癡情的目光裡，感到很不自然，他結結巴巴地說：

說著就要用腳去踹，卻被桂春明給攔住了：「算了！算了！我有話問他們！你把他們給鬆開！」

太陽婆用小杯子倒出一杯來，忍不住竟流下淚來，見常明還在一邊看著，她揮揮手道：「沒你的事了，你出去吧！」

西北虎常明紅著臉轉身而去，腦子裡卻想：怪！這老婆子還挺慈祥的，居然還會掉淚。

桂春明又苦笑著望了望她，心知她愛徒心切，就不再去與她辯解。他慢慢把水壺中的水倒了一些在她的嘴裡。姑娘在昏迷之中，居然自己嚥了下去，可是也有些由嘴裡溢了出來，粉頸上水跡漬漬，太陽婆忙用一塊綢子小心地給她擦著，邊擦邊淌著淚。這倔強的老婆子，生平絕少掉淚，可是這一刻，竟再也忍不住了。

他在一邊默默無語，眼看著一難黃土翻出來。常明竟挖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坑，累得頻頻喘息，臉上出汗。常明現在才真正證實了自己確是失去了武功了，居然連一個坑也挖不了，他氣喘喘地擦著汗，一時真想哭。

西風嚇得臉色一陣慘白，旁邊的西北虎常明也愣住了！

「你這是怎麼搞的？她傷還沒好，你怎麼光帶著她哭呢！」

「你們和白雀翁三人，怎會吃了他一個少年的虧？這是怎麼一回事？」

南海一鷗望著太陽婆說：「老妹子，你為她好好推拿一番，注意她兩處氣海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