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十一
帕特里奇搖搖頭說：「恐怕這不是我的專長。」
「你如果有這種感覺，」帕特里奇問道，「那為什麼還不廣播呢？」
「我想我們應當了解這些細節。」帕特里奇彬彬有禮地說。齊勒里頗為自豪地開始流利地講出顯然是招徠生意的套話來：「切恩-Ⅱ型飛機——我們共有三架——是一種雙引擎螺旋槳飛機。這種飛機非常可靠，能在很短的跑道上降落——這對叢林地帶尤為重要。我們對祕魯的大多數地區瞭如指掌，並且熟悉各地的飛行管理人員，不管是民用人員還是軍事人員，他們也很了解我們。順便提一下，這次飛行，我給你們開飛機。」
「這不是一條公路嗎？」
正如費爾南德斯所解釋的，提供多種選擇的原因是，「因為我們無法知道到了新埃斯佩蘭薩以後會出現什麼情況，也不知道哪個地點可以降落或者最適宜我們降落。」
費爾南德斯竭力主張人人帶槍，帕特里奇同意了。電視記者和其他工作人員在海外工作時有時要帶槍，這已成為電視界的一個事實，儘管他們把武器隱藏在人們看不見的地方。對此，電視網總部既不表示贊同，也不反對，而是讓在場工作的人員自己決斷。這次行動中攜帶武器的必要性是顯而易見的，況且參加這次行動的四個人都有使用武器的經歷。
麗塔點點頭。
「那太好了，」帕特里奇說，「只是我們希望回來的時候比我們去的時候多帶三個乘客。」
這時，天已大亮，可以看清下面的地面。公路上空空蕩蕩；沒有小汽車，沒有卡車，沒有人類活動的任何跡象。公路兩側無邊無際的叢林，像一條巨大無比的綠被覆蓋著大地。
「我們」和「我們的」這類用語，從一開始就清楚地表明這位足智多謀的固定的通訊員，很想成為這支遠征小分隊的一員。「你們會需要我的，」他直截了當地說，「我曾多次去過塞爾凡。我熟悉那兒的道路。」帕特里奇感到他不得不指出，去那兒是有危險的，帕波只是聳聳肩說：「生活始終是在冒險。如今在我們的國家，每天早晨起床就是一種冒險。」
帕特里奇點點頭說：「猜得不錯。」
自從星期三晚些時候得知人質的關押地點以後，帕特里奇一直心情煩躁。他的第一個反應是巴不得立即出發去營救人質，但費爾南德斯．帕波所提出的理由以及他自己的經驗，都使他說服自己推遲出發。
帕特里奇讓費爾南德斯去操辦各種設備。很快，這些設備便在飯店裡堆積起來：輕便吊床，蚊帳和驅蟲藥，夠吃兩天的乾糧，灌得滿滿的水壺，對水進行消毒的藥片，大砍刀，小指南針，雙筒望遠鏡，還有一些塑膠布。鑑於每個人都要用背包背自己的必需品ｈｔtｐs://ｗｗｗ.ｈｅｔｕbook.coｍ.ｃom，因此在重量和需要之間找出一個適當的結合點。
切恩-Ⅱ型飛機在黎明前的寧靜中，從利馬順利起飛。七十分鐘以後，飛機到達了帕特里奇、明、奧哈拉和費爾南德斯將要著落的叢林公路路段的上空。
塞喬聳聳肩說：「這就很難確定了，可能還算合法。更重要的是，這個協議肥了格洛班尼克公司，苦了祕魯人民。」
明既要帶攝影設備，又要帶武器，因此他想帶一種火力大但重量輕的武器；費爾南德斯說他可以弄到一支以色列製造的衝鋒槍。奧哈拉說他隨便，有什麼武器就帶什麼武器；結果他帶一支美國造的M─十六型自動步槍。很顯然，在利馬只要有錢就什麼武器都能買到，根本不會向購買武器的顧客提出任何問題。
「往返一次的正常價格是一千四百美元。如果在目的地上空因為要兜圈子飛行而延長飛行時間，另外加費。還有，每次在新埃斯佩蘭薩附近降落，要加收五千美元的冒險費，因為那一帶是森德羅控制的販毒區。我們星期六出發前，我要六千美元的現款作為押金。」
齊勒里年近四十，長得十分英俊，身材很像一個田徑運動員。他態度謹慎，但辦事很有條理，不兜圈子。他對帕特里奇說：「我知道你們想突然訪問新埃斯佩蘭薩，我只需要、也只希望知道這麼多。」
最後，在同一天下午，他們通過祕魯電臺獲悉安格斯．斯隆已被殺害以及在利馬的美國大使館門外發現安格斯頭顱的悲慘消息。
「你能用美元支付？」齊勒里問道。
帕特里奇摸了摸手中的紙片說：「能給我一份資料嗎？」
「是的，是一條叢林地帶的主要公路，但是這兒的車輛很少，常常沒有一輛車。這條公路上有幾個這樣的路段已被毒品販子加寬，路面也重新做過，以便飛機可以降落。我曾經駕駛飛饑在那兒著陸過。」
費爾南德斯突然插話說：「我有一張很好的地圖，上面畫著這條小路。」
帕特里奇搖搖頭。
「但這並不太複雜。作為協議的一部分，格洛班尼克金融公司將得到一大塊地產，其中包括兩個主要旅遊勝地，而價錢則是半賣半送。作為回報，由格洛班尼克公司擔保的祕魯外債將會得到減免。」
這消息一傳開，帕特里奇和明立即趕到現場，通過衛星轉發了新聞報導，供CBA當晚在全國晚間新聞節目中播出。這時，其他電視臺的工作人員和報刊記者也已趕到現場，但帕特里奇沒法避免和他們進行交談，事實上，克勞夫父親的慘死和尼基被切掉兩個手指，都使他的良心深感不安。帕特里和-圖-書奇告訴自己說，從他到祕魯來設法救出三個人質這一點來說，他已經失敗了。
這位電臺播音員打開了一格抽屜，拿出一疊夾在一起的紙片。「我從各種來源弄到的信息，其中一個來源就是森德羅。你可能會感到驚奇。他們雖然恨我，但又想利用我。他們在很多地方擁有同情者和告密者，這些人當中有人最近給我送來這份資料，希望我能廣播出去。」
他們還討論了帕特里奇從塞喬．赫達多那兒獲悉的格洛班尼克公司和祕魯政府之間達成的地產抵銷債務的協議。他告訴麗塔說：「你看完這份資料，我想我們應當讓萊斯利．奇平翰也看一看。但這份資料和我們來這兒的宗旨無關。即使塞喬下週廣播，我也不想用這資料作新聞。」他笑了笑說，「我想既然格洛班尼克公司給我們的麵包抹了黃油，這是我們能做的微不足道的一點回報。」
帕特里奇最後選擇了奧哈拉，因為他了解他，過去的經歷證明他在緊張的情況下頭腦冷靜，足智多謀。此外，他們不準備攜帶錄音設備——明將使用能同時錄音的貝達型攝影設備——肯．奧哈拉天生會擺弄任何機械，這種才能將來很有用。
「我們得趕快隱藏起來！」帕特里奇催促其他三人說，他們就向叢林中的小路走去。
「我知道，」帕特里奇承認說，「但別無他法。」
空運是他們關心的主要問題。費爾南德斯星期四上午出去了好一會兒。他回來以後，把帕特里奇和麗塔帶到利馬附近的一棟磚牆平房。這平房裡有好幾個辦公室，他們走進了其中的一間，辦公室的門上寫著「阿爾薩南美自由航空公司」。費爾南德斯先走了進去，他把兩位同伴介紹給飛機出租公司的老板兼主要飛行員奧斯瓦爾多．齊勒里。
派遣救援小組到新埃斯佩蘭薩的計劃已經完成。
「我們著陸之前，」齊勒里接著說，「必須確定公路上沒有車輛，地面上沒有人。著落以後，那兒有一條崎嶇的小路通往新埃斯佩蘭薩附近。」
「那沒有問題。」麗塔回答說，「如果你把剛才的費用都寫下來，一式兩份，我會簽字的，並保留一份。」
根據帕特里奇的要求，費爾南德斯在星期五下午再次拜訪多洛絲。他發現多洛絲喝醉了酒，但尚能清楚地告訴他後來沒人再去找過她。因此可以斷定，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除了CBA以外，沒有任何人對電話號碼進行過跟蹤調查。
空運部署完成以後，帕特里奇回到凱撒飯店，在他們的套房裡召集全體CBA小組成員會議，決定哪些人去新埃斯佩蘭薩參加救援行動。已經確定了三個人：帕特里奇，明（因為必須要拍攝錄影資料）和費爾南德斯。考慮到回程的飛機上要多帶三位和*圖*書乘客，只能再去一個人。
帕特里奇接過紙片，開始看起來。
「這一切都很好，」帕特里奇說，「但我們還需要你給我們指點指點。」
「這樣的話，從利馬出發的時候，我建議在這裡著落。」齊勒里用鉛筆指著地圖上的某一點說。
「這在出發前可以弄好。你們是否想了解我公司航空服務方面的一些細節？」
接人的飛機可以非常方便地飛過這三個降落地點，隨時可以對地面發出的信號作出反應。帕特里奇小組要帶一支可以發射紅、綠信號彈的信號槍。綠色信號彈表示：正常降落，平安無事，紅色信號彈表示：趕快降落，我們遇到了危險！如果從空中觀察到步槍和機槍近距離交火，雙方一致同意飛機不降落，而是返回利馬！
星期五下午，計劃的最後細節都已落實，最後的一批設備安裝完畢。星期六一早，帕特里奇和他的救援小組將從利馬起飛，飛往聖馬丁省瓦亞加河附近的叢林地帶。
接著，飛機來了個急轉彎，並快速下降，與公路成一條直線飛行，然後，在一寬闊的路段上降落。令人吃驚的是，飛機只在公路上滑行了很短一段距離便停住了。四位乘客拿著背包和裝備，盡可能快地下了飛機。片刻之後，切恩-Ⅱ型飛機滑行進入起飛位置，然後即刻飛走了。
「叢林可以成為你的朋友，但也可以成為你的敵人，」費爾南德斯給他指出。「你不能像走訪城市的另一個區域那樣貿然進入叢林。我們在叢林裡至少要過一夜，也許要過上兩夜。有些東西我們非帶走不可，否則在叢林裡就無法生存。還有，我挑選我們的空運人員必須十分小心——挑選我們可以信賴的人。用飛機送我們進叢林，然後再用飛機接我們出來，這需要很好的協調和掌握時間。我們需要兩天時間進行準備；即使這樣，時間也並不寬裕。」
「跟我談吧，」麗塔說，「你要什麼價？」
「你們租用的飛機是切恩-Ⅱ型飛機。機上有兩名駕駛員，可乘坐七個旅客。安排什麼樣的旅客是你們的事。現在，我們能不能談談價錢？」
帕特里奇思忖著他駕機著落的目的，是運送毒品還是運送毒品販子？他曾聽說過，在祕魯的飛行員中很少有人不捲入販毒活動，儘管有些人只是參與其外圍的活動。
第二天清晨，他在黎明前一小時就起床了。準備做兩件事。一件是手寫一份簡單的遺囑，另一件是草擬一份電報。不久以後，在去機場的路上，他坐在小型客車裡讓麗塔作遺囑的聯署人，並把遺囑留給她保管。他還要麗塔把那份電報發往加利福利亞州的奧克蘭。
正如唐．凱特林星期三晚上在電話裡所解釋的那樣，聯邦調查局在CBA新聞部的人發現了哈肯薩克
和_圖_書的電話號碼以後，也獲得了這一信息。因此，聯邦調查局也可能根據這些電話號碼去調查綁架分子打過的電話，這樣就可能弄到凱特林給帕特里奇的那個電話號碼。根據這一點來判斷，聯邦調查局也可能與中央情報局互通信息——儘管這還不能肯定，因為這兩個情報機構之間的勾心鬥角早已臭名遠揚。或者，聯邦調查局很可能要求祕魯的政府部門去確認這一個電話號碼。
「現在談談你們帶三個乘客回程的計劃，」齊勒里說，「費爾南德斯和我討論過這個計劃，我們有個設想。」
這只能在三個人中間選擇：電視錄影編輯鮑勃．沃森，負責錄音的肯．奧哈拉和默默無言的保鏢托馬斯。
「是的。」
「我猜想你們想找一個距離新埃斯佩蘭薩比較遠的地方著落，這樣，你們的到達就不會被人發覺。」
費爾南德斯傾向於讓托馬斯去，他早就說過，「他身強力壯，能打善鬥。」鮑勃．沃森一邊抽著嗆人的雪茄菸，一邊催促道，「帶我去，哈里！出了事，我能照顧自己。這在邁阿密騷亂中已經得到證實。」而奧哈拉只是說：「我很想去。」
既然無法確定回程飛機的確切時間，因此，首先在星期天上午八點派一架飛機飛越該地區的上空，如果地面與空中沒能取得任何連繫，星期一上午同一時間再派飛機飛越這一地區。此後，任何行動將由麗塔決定。小組遠征期間，她將留在利馬，並與紐約保持連繫，帕特里奇認為這一安排至關重要。
帕特里奇本能地感到齊勒里會說到做到。
「那我很遺憾地告訴你一個壞消息。」塞喬拿起傳真打字電報遞了過去。「這是你到這裡之前剛送來的。」
「那份就給你。我還有一份。」
「費爾南德斯告訴我說，」齊勒里走到一張放地圖的大桌子旁邊，桌上放著一張聖馬丁省南部地區的大比例地圖。別人也都跟他來到地圖桌旁。
「既然你在這兒，哈里，」塞喬說，「還有一件事。你們的CBA公司是不是歸格洛班尼克工業公司所有？」
後來，他做了那些需要做的事之後，便回到了凱撒飯店，整個晚上躺在床上，獨自一人感到沮喪，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天是星期五，帕特里奇決定在星期六出發前還需要確認另一件事。除了CBA小組以外，有沒有別人知道萬卡韋利卡街公寓套房的電話號碼？有沒有別人知道從前行醫的包迪略住過、如今多洛絲居住的那套公寓？如果有人知道，那就意味著他們也明白新埃斯佩蘭薩的含義。
「這樣做是否正當、合法？」
「我知道你現在在想些什麼？」塞喬說，「可是你無法阻止這類事情的發生，因為你的時間有限，信息不靈。」
「請快講吧，」帕特里奇對他說和-圖-書。
飛行員奧斯瓦爾多．齊勒里把目光從飛機操縱器上暫時移開，調頭對身後的乘客說：「我們馬上降落。請作好下機準備，動作要快。我不想在地上多待一秒鐘。」
討論繼續進行，決定和重要事實漸漸顯露出來。
自從星期三帕特里奇獲悉救援的目標是新埃斯佩蘭薩以來，他曾問過自己：要不要通知祕魯當局，尤其是反恐怖分子的警察部隊？星期四那天，他甚至又跑到電臺播音員塞喬．赫達多那兒去徵求意見，塞喬曾告誡他不要求助於政府軍和警方。在同意互相保密的前提下，帕特里奇向塞喬透露案情的最新發展情況，並問塞喬有什麼忠告？塞喬說：「我必須指出，像你們計劃的那樣去救援，你們要冒很大的危險。」
這是路透社發的電訊稿，傳遞了紐約的CBA總部收到了尼古拉斯．斯隆的兩隻斷指以及他父親悲痛欲絕的消息。
行動計劃討論結束時，由代表CBA的麗塔和奧斯瓦爾多．齊勒里簽署合同。雙方簽字以後，齊勒里和他們三人鄭重其事地握手。齊勒里望著帕特里奇說：「我們將完成合同中我方的職責，盡最大努力為你們服務。」
回程接人有三個可供選擇的地點。第一，進入該地區降落時準備使用的公路路段。第二，錫永簡易機場，該機場從新埃斯佩蘭薩經內河水路、再上岸步行三英里即可抵達。第三，毒品販子使用的、只有少數人知道的一個很小的簡易機場，該機場處在前兩個降落地點的中間，主要通過水路抵達。
「噢，我的上帝！」帕特里奇內心突然充滿了極度的痛苦和自責，使他感到悲痛的是：為什麼他的行動計劃不能早一點實施呢？
「到目前為止，有兩個原因。我從來不輕信森德羅的資料，我需要確認資料的準確性。這我已經確認了，資料是真實的。還有一件事：格洛班尼克公司能做成這麼一筆好交易，祕魯政府中肯定有人已經或將會得到巨額賄賂。我現在正在尋找此人，準備下週廣播。」
「你一看就明白，」塞喬說，「這份資料的要點是格洛班尼克金融公司——工業公司的一個子公司——和祕魯政府之間的一個協議。協議就是金融界裡所說的債務與財產的交換。」
這時正是剛過中午。塞喬煩躁不安地翻閱著他桌上的一份傳真打字電報。過了幾分鐘，他問道：「哈里，你來這兒之前，有沒有收到什麼壞消息？我是說今天的消息。」
帕特里奇決定還是攜帶他那支帶消音器的九毫米白朗寧手槍。他還帶上一把突擊隊員使用的砍刀，這刀是英國軍隊中的一位少校贈送給他的。
帕特里奇心理上承認這話是對的。但他也知道自己在綁架案的調查過程中進展緩慢的問題，將會使他的心緒長久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