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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飛行

作者:安東尼.聖艾修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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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十六

漸漸地,他從下方開了又關的黑井中,以螺旋式向上昇起。一面上昇,雲層也一面失去它們的混濁,在他面前飄過,像越來越白淨的波浪。法比安從黑夜中浮出來了。
他感到十分驚喜:光那麼強烈,令他目眩。有幾秒鐘的功夫,他該閉上眼睛。他從來沒有想過,在夜間,雲彩居然能令人目眩。但是,滿月和所有的星星正在把雲和_圖_書彩變成璀燦的波浪。就在他從黑暗中浮出來的那一刻,飛機到達了一個異常寧靜的地方,沒有任何波浪使機身傾斜。像一條經過水壩的船,飛機正進入水庫之中,他進入了一部分的天空。沒有人知道那一部分的天空,被隱藏的天空,像一座島嶼附近的港灣。在他下方,暴風雨構成一個厚達三百公尺的另一個世界https://m•hetubook.com•com,那世界穿梭著狂風、水柱和閃電。然而,暴風雨卻把如水晶、如雪花的一面轉向星辰。
可是,上千隻黑胳臂放開了他。有人把他的銬鍊解開了,好像解開一個囚犯,讓他在花叢間單獨散步。
所幸,有那幾枚星星做引導,他上昇了,並設法使飛機變得較為平穩。星星們像磁石般的吸引著m.hetubook.com•com他,他曾經那麼久久地追尋光明,他一向不會放棄最隱約的光。假如有一盞小旅舍的燈,他都會覺得自己富有。他會圍著那光明的標誌打轉,直到死亡,因為他渴望那光明的標誌。而此刻,他正在上昇,昇向光明。
法比安以為他到達了迥然迥異的、星辰的邊緣上,因為一切都變得明亮了:他的雙手、他的衣服、他的機翼。那www•hetubook•com•com亮光並非從星辰上灑落下來的,而是從他下方,從他周圍發出來的,從儲藏的白光中發出來的。
「好了!」他大聲說。
在他下方的那些雲彩,把來自月亮和雪的皎潔完全反射出來。在他左右,高聳的雲也映著同樣的光芒。就這樣,兩人浸淫在一片乳白的光暈中。法比安回頭看見無線電通訊員在微笑。
「太美了。」法比安想。星星如積聚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寶藏,他在寶藏之間漫遊,在那麼一個世界裡漫遊。在那個世界裡,除了他和他的伙伴以外,絕對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是活著的。他們像神話城中的盜賊,被困在寶庫的四壁之間,再也不知道如何逃出。他們在冰冷的珠寶之間漫遊,十分富有,但是卻被判有罪了。
但是那聲音被飛行的聲音蓋住了,他們只能以微笑溝通。法比安想:「我還笑,我簡直瘋了。我們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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