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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子

作者:安東尼.聖艾修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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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 聖德士修百里:傳奇不死

附錄 聖德士修百里:傳奇不死

席夫(Stacy Schiff)一九九五年出版的聖德士修百里傳中說一軼事,一九一六年新學期開學,聖德士修百里從家中返校,過境進入瑞士,突發奇想,將行李報關檢驗後,棄之不顧,要「上路一身輕」,後來鬧得多日沒有衣服可換,沒有牙刷可用,直到皮箱失而復得。教過他的教師多呼他unoriginal(「怪人」),或非無故。九月,他在家書中提及此事:「媽,像空氣那樣輕,像風那樣自由,有多快樂,您真沒法想像。」這粒種籽,日後獲得土壤,即發芽茁壯。
正猶不必問實飛行員畫的盒子裡有沒有羊,某個星上是不是真住個小王子。
(全書完)
辦學宗旨要求教員「教書與教人並重」,紀律內鑠勝於由外強制。其實校訓就是De Toute Son Ame(誠意盡心),整體氣氛則為信任與獨立。耶穌會學校而如此,頗不尋常。
大人者,識時務、懂得重要道理之人,而小王子說大人不可理喻,是知小王子之理與大人之理頗非一理,甚至兩理相當二律皆反。「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一語,很多時候只是大人自說自話。
天才的一個層面正是直截根本,去執破障。好王子,一句話為飛行員打開方便法門:「沒有關係,給我畫隻綿羊就是。」
一九一五年十一月,聖德士修百里抵達瑞士富利堡(Fribourg)的聖約翰學校(Villa Saint─Jean)。瑞士合以新教為大宗,富利堡是天主教重鎮,也是大學城,英國、匈牙利、波蘭、埃及,甚至東方來的學生觸目皆是。
一九九八年十月三十日的德國《世界報》(Die Welt)報導此事,援引尼采「論歷史對人生之利與害」(Von Nutzenund Nachteil der Histore fur das Leben)警告一種過度執實的歷史和_圖_書觀念可能有傷對「可能性」的欣賞,而可能性正是文學所貴。尼采之論,或另有意思,但聖德士修百里傳奇允宜永為傳奇。
原來如此,不加解釋的話,大人從來什麼都不懂。他只好把事情說實了,把帽子內部畫出來,是吞在大蟒肚裡的大象,此即作者生平第二號畫作。大人一看,立知大事不妙,有道是取法乎上,立志要高,此子起步即是歧路,真不可教,所幸迷路未遠,勸他向心地理、歷史、算數、文法,學有用之事,做有用的人。
聖德士修百里落筆大抵由切身經驗化出,讚頌自由與行動,對孤獨、友情、生命意義、人類處境三致其意,濡滿哲學沉思,時或接近神秘主義。不讀餘作,單看《小王子》,也能識其微言。
然而真夢不死。作者自言所開飛機故障,孤身困陷於撒哈拉沙漠,決定自己修理。在距離人煙天遙地遠之處,有天破曉時分,被耳際一個奇異的小小聲音喚醒,那聲音說:「請你給我畫隻小綿羊。」
《小王子》首章,作者自言六歲在一本以原始森林為題材的「真實故事」集裡,看見一幅大蟒將一隻野獸囫圇下肚的插畫,當時馬上拿筆照畫一張,可是遐思原始森林,難禁好奇,手癢畫出他生平第一幅畫。
一九四四年七月三十一日,他在巴斯蒂亞(Bastia)的地中海上空失蹤,報導說是德軍擊落,但德國媒體至今猶有稱之為謎者。各方搜尋多年,了無所獲。
如此題目,如此畫法,飛行員未必曉得這未必文不對題,結果小王子開顏作喜,「這就是我要的」。盒中有羊無羊?大人讀者「莫宰羊」可也,要在小王子自有解會。他非特見得有羊。飛行員說「我給了你一隻很小很小的羊」,小王子湊近洞邊張一張,說「並沒有你說的那麼小」。愛麗絲與兔子之洞,武陵魚人之「小口」,小王子所覷之孔,來歷各異,大有可觀則一。
《小王子》自此層層轉出,生面次第而開。作者依囑畫羊,果然「賦詩必此詩,定知非詩人」,他數易羊姿羊態,https://www.hetubook.com.com皆非小王子所欲,不耐煩之餘,整個放開,索性畫隻長方形盒子,盒壁鑽出三洞,丟給小王子,「你要的羊就在裡面。」
凡此皆屬後話。一般言聖德士修百里者,多談其小時與成年,不及其少年。一個心靈及其成長如果是一完形或整體,則這中段不宜略過。
聖約翰一九〇三年由耶穌會興辦,但從鮮紅色的屋頂與紅褐色的木工結構,到教育理念,都取法十九世紀英國詩人兼文學批評家阿諾德(Matthew Arnold)當年念的私立中學拉格比(Rugby)。
彭淮棟
作者妙筆當初已被大人奪走,靈思早竭,無可如何之中,重施故技,再畫了一張他的「第一號」傑作,也就是腹內玄機尚未被說實(說死)的(吞象)蛇。他沒畫過綿羊,就不會畫,以舊作應付,亦甚合理。
理未易明,用小王子的話說,就是「大人從來不會自動明白一件事,要我們(小孩子)一而再,再而三向他們說明,挺累的」。大人不容易見得其理非即理,反逼小聖德士修百里想當畫家的幼志,他不想辭費,於是屈己從(大)人,幸而後來追隨興趣,飛行探險,總算救回些許自我,但回思初願,若有憾焉,寫《小王子》自明,兼以勵人。誤人已多的大人取《小王子》熟玩之,設使其心能孩,赤子未泯,肉眼之翳掉落,心靈之眼重開,去熟返生,則得救有望,和兒童一般見識。
英國著名私立中學的宗旨,毫不諱言是為大英帝國培養人才,故而階級意識濃厚,紀律要求嚴格。但拉格比也重視學生的獨立氣質,有十九世紀英國最理想男童學校之譽。聖約翰要求學生進餐語言是德語,而聖德士修百里外語欠佳,不時違反而受責,概以法語回嘴。但他在聖約翰養成的紀律與服從習慣,久後自見。一九三二年的《夜間飛行》得法蘭西學院Grand Prix(大獎),讀者不少,書中寫開拓航線的商業飛行員,極言九死不悔的紀律意識,當非無因。後來法西斯或納粹m.hetubook.com.com殺人而曰「我只是服從命令」,有人指出聖德士修百里之作為他們提供說詞。但兩事其實不宜相提並論,聖德士修百里也發現自發之可貴,幾乎所有作品都歌頌自由。他在作品裡緬懷的學校教育機構,只有聖約翰,可見此校在他心中分量。
前此數歲,亦有一屍沖至土倫海岸,屍體壞甚,不辨面目,及鐲鍊出水,好事君子莫不雀躍,或謂其主即此屍。
聖德士修百里學業成績在班上常吊車尾,法文與拉丁文偶拿高分,多年之後還喜歡以富利堡土腔背誦雨果、馬拉美及魏倫(Verlain)的作品。
報載,一九九八年九月,法國二漁人撒網於馬賽海濱,起網,見網中一物,彷彿若銀白,急取視之,為一鐲鍊,上有刻字,又曰Antoine et Consuelo de Saint─Exupery。或謂一漁人見物,彷彿若銀白,撈之,得一鐲鍊,旁有飛機殘骸焉,時當暴風雨後,蓋為海流沖至淺處者。聖德士修百里下落,終白於日。
一九四二年,美軍登陸北非,聖德士修百里加入美軍,以四十二歲年紀請纓開飛機,被告以逾齡不宜,但堅持而如願,從北非多次飛臨法國執行任務。
借華滋華斯(William Worthwords)的詩句,兒童是(大)人之父。設若斯言不虛,則生出聖德士修百里這個(大)人的是怎麼樣的一個小聖德士修百里,或少年修百里,或許值得一提,下文自當及之。
是耶,非耶,只有訴諸基因檢驗,以釋多年疑難。爭議之後,聖德士修百里一位侄孫代表發言:「我們應該讓聖德士修百里安息。他的命運,和小王子一樣,是永遠不知去向。」
作者在大人世界生活過久,已渾忘自己曾有第一、第二號「傑作」,更無論要畫隻綿羊。《小王子》全書機鋒連出,智珠閃耀,以平淡無華之筆,挾奇肆曲折之致,令人絕倒。忽聞奇異小聲者之言,他困惑不解之餘,靈機突閃,下意識從身上掏出紙筆。莫問紙筆何來,這是書中第一記神來之筆。
聖德士修百里作品包括《南方的通訊》(Courr和*圖*書ier Sud,一九二九),《人的土地》(Terre des Hommes,一九三九),《戰時飛行員》(Pilot de Guerre,一九四二),《給一位人質的信》(Lettre a un Orage,一九四三),《堡壘》(Citadelle,身後出版)。
不料小王子連破兩層,「不要一條裝了象的大蛇」。他何以見得那是蛇,以及蛇中有象?不合常理,而自成趣,聖德士修百里寫出,忽然而來,渾然而就,亦如愛麗絲見服裝整齊的兔子會說話,還會看表,全屬默識,一派天真,無跡可求,讀者和她一道悟入,待她思維起而議論生而追問,兔子早已奪穴而入,故事豁然別尋洞天去也。
聖德士修百里進不了海軍官校,一九二一年在史特拉斯堡以技|師身分加入法國空軍,隨後獲得飛行證書,五年後轉入土魯斯到達卡的空郵服務業,「飛跡」屢歷艱險,遍地中海、撒哈拉、南非,乃至安地斯山,一九三一年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娶一寡婦為妻,還以《巴黎晚報》記者身分到過西班牙、俄國及德國。德軍占領法國,他移居美國。
當時聖約翰學生約一千人,學校坐落高地,林木蓊鬱,俯臨景色如畫的薩林河,校園並無圍牆與外界隔絕。
《小王子》一九四三年出版以來,銷售無算,台灣可得的中文版,據統計至少三十五種,國際網際網路收入兩種,網路出現一百三十五種語文譯本,包括世界語、剛果、薩丁尼亞方言版,其中不少全文可索。派拉蒙公司曾由鮑伯佛西為圖案,其他帶有小王子主題的床單、手表、筆記本、洋娃娃、玩具、鑰匙鍊、明信片,不可勝數,在日益爆滿的兒童文學及其衍生產品市場中,穩據一角。
聖德士修百里一九〇〇年六月二十九日生於法國里昂,早歲嚮往探險,大志是當海軍軍官。他跑船未成,卻開成了飛機,可謂殊途同歸:天空與沙漠是www.hetubook•com.com他心目中自由所在,在他已列入飛行文學名作的《夜間飛行》(Vol de Nuit)裡,他逍遙遊於天際,「神馳冥思於不可言喻的希望之中」縱目俯視,千里平隰都成「蒼涼汪洋」,偶見「彷彿航行大海原上的孤舟」的獨屋,他輕斜機翼,猶如揮手頷首,會心於錯身邂逅的勝致,不必相問。
一個有星星的晚上(看不見星星也行,反正星星其實就在那裡),有人推窗,仰望天宇,彷彿脈脈相語,笑出聲來。乍見此景,你可以訝異,而不宜發笑。笑其笑者,可能是靠星辰引路的旅人,視星光為無足為奇的一般人,以星辰為研究題目的學者,或動外星發財腦筋的生意人,總之,不是聖德士修百里(Antoine─Marie─Roger de Saint─Exupery)與小王子之徒,屬於只知聽物以耳、視物以眼之流,而非見之以心、聽之以心之輩。宇宙之大,聖德士修百里與星上的小王子兩相莫逆,只為他們知道,唯有應物以心者具正法眼藏,才看對事情。
人能自安並與文明相安,必定已將文明及其社會的價值作了相當的內化。飛行員紙筆在手,卻是大人樣子,不假思索,記起當年大人告訴他正經有用,他也謹受教的「地理、歷史、文化和算術」。除了他社會化相當成功,或許也有一線昔日委屈之快的意思,他怏怏然回答小王子:「我不懂什麼畫畫。」
示此chef doeuvre(傑作)於大人,問他們這畫可不可怕(國際網際網路有些網站套用此話,問鍵訪者「這畫是不是嚇著了你」,是,則點下一步,否,則按另一個下一步),大人都說「一頂帽子有什麼可怕」。
然而那隻狐狸也說「語言是誤會、謬解的來源」,上文談星星、小王子和聖德士修百里,若非僅得《小王子》(Le Petit Prince)粗中之粗,恐亦未免強作解人,而為小王子所笑。小王子/聖德士修百里在此書開章就說了:「我在大人之間生活已久,仔細觀察過他們,對他們的看法沒有因此改變。」筆者是大人,自當引小王子之言自惕,否則讀《小王子》何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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