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您代表我叔叔嗎？」尼克問。

「被貪贓枉法的獄警抽成後就不夠了。」

帕斯科探頭進來說：「孟羅先生，抱歉打擾您，但我們要趕回倫敦的火車，必須在幾分鐘內出發。」

高音部歌手魚貫走入唱詩班席位的第一排，次中音與低音部歌手也依序加入。不久，六名卡梅倫高地兵團二等兵便扛入靈柩，輕輕放在聖壇前的棺架上。在整場儀式中，唱詩班中氣十足，不斷吟唱著團長喜愛的聖詩，最後以〈此日已過〉畫下句點。而尼克則低著頭，為他篤信上帝、女王與國家的父親祈禱。

孟羅面帶微笑，四處翻找桌上的文件，才終於找到，接著得意洋洋地舉起來說：「這是令祖父的遺囑。我只會告知您相關條款。」他翻了幾頁便說：「啊，這就是我要找的。」他在鼻尖戴上半月形眼鏡，慢慢念道：「我將在蘇格蘭名為登布洛希大宅的物業，還有波爾頓區的倫敦宅邸，都留給目前在科索沃軍團從軍的孫兒尼克拉斯．蒙可里夫。然而，在我兒安格斯過世前，將得以隨心所欲使用這些物業，等他過世後，財產將歸我前述的孫兒所有。」孟羅將遺囑放回桌上，「在正常狀況下，這可確保你繼承龐大的遺產，但遺憾的是，我必須告訴您，令尊利用了『隨心所欲』這幾個字，直到過世前幾個月，還以這兩筆物業大幅借款。」

「徹底招供……指名道姓，還說了日期跟地點。」李區頓了頓，發現柯雷格總算開始專心聽了。「我聽到名字之後，就覺得該諮詢律師了。」

「尼克拉斯爵士，請容我說，我認為這麼做很明智。不過，你有權知道遺囑的細節。時間有限，請容我長話短說，」他清了清嗓子，「令尊將龐大的房地產都留給他的弟弟雨果．蒙可里夫先生，而較小的禮品與年金則分給其他家族成員、軍團及當地慈善團體。除了爵位之外，他什麼也沒留給ｈｅtｕbｏｏk.ｃｏm•ｃoｍ你：當然，這也是他無法給別人的。」

「那可能無法解決你的問題。」李區平靜地說。

「據說有一捲錄音帶。」

「尼克拉斯爵士，我真是受寵若驚，我向您保證，本事務所很榮幸能延續和貴家族長久的合作關係。」

「梅西阿姨的朋友加入了戒毒計畫。」

而孟羅回答：「可惜不能，不過我妹夫是蘇格蘭皇家銀行地方分行經理，他向我擔保，如果您願意再以這兩筆物業，向銀行申請二胎房貸，依他看來，支付這些費用毫無問題。」

「是的，他也是這麼告訴我，」尼克說，「我在日記裡寫下了這段對話。」

孟羅微微頷首道：「我想你可能會尋求我的建議，代你進行一連串調查。」

「以登布洛希大宅來說，他取得了……」孟羅再度戴上半月形眼鏡，好查閱那金額，「一百萬英鎊，至於波爾頓區，則借了比一百萬英鎊更多。按照令尊的遺囑，一旦遺囑通過認證，那些錢將直接由你叔叔雨果繼承。」

「洪塞克，」尼克脫口大聲說，「金恩．洪塞克！」

孟羅用手指輕叩桌子，「令尊在本事務所執行遺囑，由治安法官見證。我勸你不管有何意見，都別爭論。」

「我為什麼要去圖書館？」

當這位老律師重新戴上眼鏡時，尼克不禁露出微笑。孟羅又說：「我聽說在波爾頓區，目前的房價大約是三百萬英鎊，而我擔任地方議員的弟弟告訴我，令叔雨果最近在市政廳打聽，看登布洛希大宅是否可能獲得開發建築許可。不過我認為，令祖父希望您將大宅交給蘇格蘭國家信託。」

「我必須坦承，」孟羅說，「我私底下想告訴您，儘管我十分欽佩並喜愛您的祖父，同時也樂意能代表令尊，但提到令叔雨果，我從未感受到同樣的信任，他……」這時有人敲門，於是孟羅說道：「請進！」

李區得意地笑了：和圖書「知道那天是誰上訴嗎？猜對沒獎賞。」

「不能正式估價，但他說，類似土地的交易現價，大約是每英畝二十五萬英鎊。」

「所以儘管我祖父一片好意，我最後仍一無所有。」尼克道。

「孟羅先生，在考慮到我的一切狀況下，您會建議我接下來怎麼做？」

「是嗎？」孟羅記了下來，並展現出罕見的幽默，「比起七萬五千英鎊來說，這可真是杯水車薪。」

「但令叔仍會進行他的計畫，顧慮到這一點，我向身為當地房地產經紀商合夥人的堂兄打聽，問議會面對這類建築許可申請，可能會有什麼樣的態度。他說根據一九九七年的地方政府法，最新的城市規劃條例規定，目前只要擁有住宅、任何倉庫、外屋，或是馬廄等建物的地產，大概都需要有臨時建築許可證。他說這地方總計可能達十二英畝。此外，他也告訴我，議會正在尋找土地，好興建平民公寓或養老院，甚至可能考慮申請蓋飯店。」孟羅拿下眼鏡道，「你可以在議會規劃委員會的會議紀錄中，找到一切相關資訊，而每個月的最後一天，這紀錄都會在當地圖書館歸檔。」

孟羅又以手指輕扣桌面，「我認為你該重新考慮自己的立場。畢竟這攸關一大筆錢，而我確信……」

柯雷格頓時癱坐在椅子上，凝神望向桌子的另一頭，輕聲問道：「錄了什麼？」

「未必，我認為你能名正言順與令叔對簿公堂，以取回他靠這小詭計取得的財富。」孟羅說。

尼克注意到一個高頭大馬的男人，體重想必超過一百五十公斤，看起來不像蘇格蘭人。對方笑了笑，尼克也報以微笑，努力回想曾經在哪兒見過面，接著他想起來了，祖父為了慶祝八十大壽，曾透過華盛頓特區的史密森尼博物館，公開展出他名聞遐邇的郵票收藏，他們就是在展覽開幕那天見面的。但尼克想不起這個男人的名字。hｔｔps://ｍ•ｈｅtｕbｏｏｋ.cｏｍ.ｃoｍ

「有隻小鳥告訴我，梅西阿姨的朋友開始像金絲雀一樣唱歌。」

孟羅斷然回答：「不，我不是。我勸令尊別拿這兩筆物業去抵押。事實上我告訴他，我認為在您事先不知情、或不同意的情況下，便進行這類交易，就算不違反白紙黑字，也違反了法律精神。」孟羅清了清嗓子道：「他不聽我的勸告，甚至決定另外找律師。」

尼克轉頭看走道的左邊，只見其他家族成員都坐在前三排，顯然受到雨果叔叔的指示，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但孟羅先生仍陪著尼克坐在右邊第一排。隨著管風琴的樂聲響起，當地教區牧師在軍團牧師的陪同下，引領唱詩班吟唱〈耶和華是我的牧者〉，緩步沿著走道前進。

「謝謝您，我會盡快說完。」但孟羅卻等帕斯科關上門後，才又開口：「尼克拉斯爵士，儘管我們真正相識不久，但恐怕您只能信任我了。」他在面前的桌上放了幾份文件，「雖然您沒有時間考慮細節，可是我必須請您在這些合約上簽名。不過，如果要我著手進行，我是說在您服完……」他清了清嗓子。

柯雷格沉默了好一陣子，最後才問道：「你可以弄到那捲錄音帶嗎？」

等棺木入了墓穴，舉行了最後的儀式後，蒙可里夫的親人便一哄而散，根本沒人向死者的兒子致哀。只有一、兩位不靠他叔叔雨果過活的當地人，才趨前與尼克握手。另一方面，代表軍團的高級軍官則肅立，向死者與家屬致敬，而尼克則舉帽回禮。

「我瞭解。」尼克謝了隨軍牧師後，便爬入警車後座；不久，帕斯科與詹金斯分別坐在他的兩邊。

「孟羅先生，我必須告訴您，我目前擔任監獄圖書館員的薪水，一星期是十二英鎊。」

尼克轉身準備離開墓旁，看到孟羅律師正與詹金斯及帕斯科交談，接著孟羅走向他，「他們已經同意，你可以花一小時和我談家https://www.hetubook.com.com務事，但他們不會讓你陪我開車回事務所。」

「你找我幹嘛？」柯雷格質問。

柯雷格緩緩走回桌邊，但並未坐下，「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拿最新一期的《法律評論》，就是有皮面的那期，你需要的東西都貼在書脊裡側。」柯雷格說完便關上公事包，起身走向房門。

「我沒貨了。」李區說。

孟羅律師從口袋拿出鋼筆，交給他的客戶，「正是，尼克拉斯爵士。」

「孟羅先生，請放心，我不意外。」

禮拜堂的教區委員在小禮拜堂等待尼克拉斯爵士，他先微微鞠了個躬，接著陪這位新繼承人沿著走道，邁向右手邊最前排的靠背長椅。而帕斯科與詹金斯則坐在後面一排。

「我根本不會想違逆父親的心願。」尼克說。

「不過，如果那是我父親的意思，我不會違背。」尼克說。

尼克掩不住臉上的笑意，「或許在這種狀況下，我們可以求助於您另一位堂兄。」

「尼克拉斯爵士，聽您這麼說，我就放心了。然而，令祖父是位精明、務實的人，順帶說一句，我父親當年有幸能代表他，而他在遺囑中留下某些財產，令尊曾申請將那份遺囑作廢，但遭法庭駁回，而您是該份遺囑中唯一的受益人。」

尼克接口道：「我的刑期。」

「這麼說，約值三百萬英鎊。」尼克說。

「要錢。」

「讓獄警貪贓枉法的花費可不低，無論如何，我打賭梅西阿姨沒有備案，所以她沒有太多選擇。」李區說。柯雷格點了點頭說，「好吧，但是有期限，如果五月三十一日以前沒到我手裡，你就拿不到錢。」

「那你最好去圖書館。」

李區坐在位子上動也不動，「不嫌太快了點嗎！」

「少跟我耍把戲，李區，你到底想說什麼？」

柯雷格握著門把問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等軍團牧師與教區牧師一做完最後祈禱，親朋好友、軍團代表與同鄉便聚集在教會墓和_圖_書地，以參加下葬儀式。

「那就讓他閉嘴啊！」柯雷格不屑地說。

車子駛離時，尼克從車窗向外望，只見那高大的男人點起雪茄。

「一萬英鎊。」

「孟羅先生，既然那樣，我可否請教，您願意代表我嗎？」

「可能太遲了。」

「把一萬兩千英畝農地也算進去，我猜有將近四百五十萬英鎊。但只要令叔雨果插手，總是會有例外，您別忘了，大宅與倫敦宅邸都背著沉重的債務，每季的結帳日都得支付利息。」尼克猜律師會打開另一個檔案，果然沒錯。「波爾頓區的宅邸的開支包括地方稅服務費與抵押借款等，一個月約三千四百英鎊，再加上登布洛希大宅每月兩千九百英鎊的開銷，一年總支出約為七萬五千英鎊。我有責任提醒您，萬一有任何費用遲繳超過三個月，相關的抵押權人有權立即處分這些物業。要是如此，我確信他們會找到願意欣然代表令叔的買主。」

「您的堂兄能為大宅估價嗎？」尼克問。

「孟羅先生，您可能說得沒錯，但我不會質疑父親的判斷。」

孟羅拿下眼鏡，勉強說：「那就這樣吧，我還必須向您報告，我一直都和令叔雨果．蒙可里夫有聯絡，而他對您的現況瞭如指掌，並提議要從您手中奪走兩筆物業，還有相關的抵押權。此外，他也答應負擔包括法律費用在內，任何與這交易相關的開銷。」

「您一直都最關心我，我真的很感激。」尼克說。

「太多了吧！」

接著尼克從內袋拿出幾張印有橫格線的監獄用紙，交給孟羅，「我也有份文件想請您簽名作證。」

「那你就得讓他退出，不是嗎？」

「我供你的貨夠用六個月。」

教區牧師發表頌詞時，尼克想起，以往他們參加軍團葬禮時，父親總會說「隨軍牧師賦予他榮耀」。

「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