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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看著裴恩，只見他雙手抱頭。

「我們接獲一項申請，」他繼續以不帶感情的平穩聲調說，「要求女王特赦丹尼．卡特萊。」他停下來，好讓柯雷格徹底瞭解話中的暗示。「在貝洛夫勳爵帶領下，三名上院高等法官告訴我，他們檢視所有證據後，一致建議我該薦請女王陛下同意，全面對此案進行司法審查。」他顯然不想急著把話說完。「由於你在初審中是檢方證人，因此我應該提醒你，法官大人有意傳喚你，還有……」他低頭查資料夾，「傑洛德．裴恩與勞倫斯．達文波特先生，以訊問你們三人有關初審的證詞。」

史賓賽．柯雷格看著穿衣鏡中的自己，他特別為這個場合買了新襯衫與絲質領帶。此外，他還叫了車，約好十一點半到事務所接他，與大法官約會遲到的風險他可冒不起。人人似乎都知道他的約會，因為上從老闆，下至茶水間打雜的阿姨，都不斷向他微笑，並低聲致賀。

「這人是誰？」柯雷格質問。

「這只是一名罪犯的道聽塗說，在全英國任何法庭都站不住腳。」

十二點半一到，議長便起身大聲宣布「體育大臣發表聲明」。大臣從前座站起，將紅色卷宗放在公文箱上，這時裴恩傾身向前，想看得更清楚。

裴恩似乎只對一件事感興趣，那就是趁大臣起身發佈聲明前，確保自己佔到好位子。同樣，丹尼也希望清楚看到議事程序。

柯雷格笑了，這是豐收的一年，他打算盛大慶祝這次約會。於是他拉開抽屜，拿出支票簿，開了張二十萬英鎊的支票給「貝克、川姆雷持與史麥思」。這是他這輩子開過金額最大的支票，因此已要求銀行給予短期透支。

「柯雷格先生，要不是法官大人獲得另一項新證據，在正常狀況下，我必然會贊同那判斷www•ｈｅtubｏoｋ.ｃｏm•ｃoｍ，並駁回申請。」

於是丹尼攙扶著裴恩，幫他站起來，由法警帶兩人爬上階梯，走出旁聽席。接著他跑在前面打開門，讓裴恩蹣跚踏進洗手間。而裴恩還沒走到洗臉臺，就開始嘔吐。

當議長座位上方的鐘即將指向十二點半時，裴恩開始玩弄手裡的議事日程表，右腿也不停抖動。而丹尼仍很鎮定，不過話說回來，他早就知道大臣會對下院說什麼。

「議長先生，在您的許可下，關於未來的奧運自行車賽場建地，我將就選擇結果發表聲明。各位議員應該還記得，我本月稍早曾向下議院報告，已挑了兩個決選地點以供考慮，但在拿到兩處詳細的調查報告前，不會做出最後決定。」丹尼瞥了裴恩一眼，只見他前額出現汗珠。而丹尼也故意假裝關心。「報告昨天已送到我辦公室，副本也分別送交奧運選址委員會、兩地選區的議員，還有英國自行車協會主席。聲明完畢後，各位議員可以立即從議事處取得副本。」

「您早到了些，我確認一下大法官是否有空。」

大法官打開桌子中央的紅色厚資料夾。「柯雷格先生，請坐。」他開始翻閱文件，但沒說要喝雪利酒。柯雷格凝視著眼前的老人，看著讓許多漫畫家引以為樂的高額頭，還有濃密的灰眉毛。這時大法官緩緩擡起頭，隔著華美的大書桌注視著訪客。

「那捲錄音帶嗎？」

許多訪客坐在綠長椅上等著進入旁聽席，裴恩解釋：「他們沒有旁聽證，就算能進去，也要等到很晚。」

警員指著右手邊的通道，裴恩隨即大步走去，丹尼加快腳步跟上他。裴恩儼然已經是個議員，昂首闊步走在鋪有綠地毯的通道，並和*圖*書爬上階梯到二樓。法警驗過票後，才讓他與丹尼在階梯頂端碰頭，並送他們進入旁聽席。丹尼的第一印象是旁聽席很小，留給訪客的座位非常少，因此很多人必須在一樓等。法警在第四排為他們找到兩個座位，並遞上議事日程表。接著丹尼往前傾，向下看著議事廳，卻很訝異的發現，雖然已經中午，但出席的議員十分少。儘管有些人的前途完全要看大臣的決定，但奧運自行車賽場究竟家落何處，顯然並沒有很多議員感興趣。而等待大臣決定前途的其中一個人，就坐在丹尼身旁。

「是的。」

「告訴他我馬上下來。」柯雷格一說完，便將支票裝入信封，寫上貝克、川姆雷特與史麥思的傑洛德．裴恩收，接著將它放在吸墨臺上，並緩步走下樓。他會早幾分鐘到，可不能讓大法官等。車子沿著斯特蘭德街開到倫敦官府大道，並駛入國會廣場，在這短短的路程中，他並未與駕駛交談。最後車子停在上議院入口，大門警衛核對他的姓名後，便揮手要車子通過。於是司機在拱門下左轉，並停在大法官辦公室外。

裴恩大聲對在入口站崗的警察說：「我有兩張旁聽證。」但他們還是花了很長的時間通過安檢。等他們一掏空口袋，並通過金屬探測器，裴恩便帶丹尼沿著長長的大理石通道走去，到了中央大廳。

不過話說回來，他從未見過裴恩對任何事有這麼大的信心。接著他靠在椅背上，腦中想像將如何花用獲利：一輛新保時捷，並在威尼斯度幾天假。就連莎拉也會想來趟東方快車之旅。

「柯雷格先生，我想在這種狀況下，應該先與你私下談談，而不是等你在報章雜誌上得知細節。」

丹尼努力理解下方的議事廳所發生的事。這時裴恩解釋道，上午是衛生https://m.hetubook.com.com大臣備詢，但十二點半就會準時結束。丹尼很高興看到裴恩這樣，他簡直迫不及待想當議員。

丹尼在西敏宮與裴恩碰面，也就是國會大廈的聖史蒂芬禮拜堂入口外面。這是他首度前來下議院，而在他的計畫中，這將是裴恩的最後一次。

柯雷格正要告訴她，他很樂意等待，但對方已經拿起電話：「大法官，柯雷格先生到了。」

完全沒提英格蘭板球的現況。

祕書起身穿越房間，打開另一扇厚重的橡木門，帶柯雷格先生走進大法官辦公室。

最近有許多委託的訟案，柯雷格獨自坐在辦公室內，假裝在看早上才送到桌上的案子。他不耐地等著時鐘指向十一點半，好在十二點時赴約。資深同事告訴他：「首先他會請你喝杯雪利酒，接著聊聊英格蘭板球的慘況，並說這都是雪橇運動害的。然後他會突然裝腔作勢，並信心滿滿的告訴你，他將建議女王將你列為下一波御用律師，任命你為女王御用大律師。隨後他會閒扯一下，表示對新的御用律師來說，這會賦予你繁重的責任。」

「另一項新證據？」柯雷格感到胃部一陣翻攪。

裴恩向值勤警員報到，並出示票券，丹尼趁機參觀了中央大廳，只見議員與來訪的選民閒聊，而觀光客則目不轉睛，仰望華麗的馬賽克天花板。至於早已習慣這一切的人，則忙碌地穿越大廳，忙於個人業務。

「柯雷格先生，您的車到了。」

警衛輕敲厚重的橡木門，隨即傳來「請進」的聲音。他打開門，站到一旁，讓柯雷格進去。房裡有位年輕女子坐在桌後，她擡頭笑道：「是柯雷格先生嗎？」

柯雷格坐著等司機為他開門，享受著每一刻。他通過小拱門後，又有一位警衛迎上來，再度核對了他的姓名，才陪他緩緩走上鋪著紅地毯和-圖-書的樓梯，前往大法官辦公室。

「貝洛夫勳爵並未在報告中提及錄音帶。但卡特萊的前獄友……」大法官低頭看資料夾，「艾爾．柯雷恩聲稱，你認識的莫蒂默先生當時說，他目睹了伯納德．威爾森先生遇害的經過時，他當時在現場。」

「新證據是現成的。」

「各位議員將會瞭解，本部若冒險再等一年，甚至可能更久，才得以在危害區動工，就太不負責任了。為了這項工程，我只好選擇另一處絕佳的替代用地。」當裴恩聽到「替代」兩個字時，臉色變得慘白。「因此我要宣布，在英國奧委會，還有英國自行車協會的支持下，本部已選擇南斯特拉福的用地，以興建新自行車賽場。」接著大臣便回座，等候接受議員質詢。

他拉鬆領帶，並解開襯衫的第一顆釦子，接著又開始作嘔。他低下頭，緊抓著洗臉臺邊緣，呼吸變得沉重，這時丹尼幫他脫掉外套，並迅速從外套內袋拿出裴恩的手機，按下通訊錄，接著開始搜尋，直到看見「達文波特」。當裴恩第三次將頭伸入洗臉臺時，丹尼看了手錶。達文波特應該在準備試鏡，趁上妝前最後再看一次腳本。裴恩跪著啜泣，宛如貝絲看到哥哥死去時那樣。這時丹尼開始發簡訊：「對不起，大臣沒選我們的地。我認為你會想知道。」他面露微笑，按下「發送」鍵後，又回到通訊錄，並向下搜尋，找到柯雷格的名字。

這時桌上的電話響起。

裴恩翻開議事日程表，低聲道：「多數是倫敦議員。」他指著頁面，讓丹尼看上面寫的「下午十二點半，體育大臣發表聲明」，但是手竟然在發抖。

這時法警從階梯跑下來，一臉關心：「你朋友沒事吧？」

丹尼冷漠地說：「恐怕有事。可以帶他去洗手間嗎？我覺得他快吐了。」

「是啊。與卡特萊同牢和-圖-書房的，似乎不只有艾爾．柯雷恩，還有一個每天寫日記的囚犯，他在日記內鉅細靡遺，寫下獄裡看到的一切，其中包括逐字記錄他所參與的對話。」

「柯雷格先生，沒有人指控你。不過，我想請證人出庭。當然，你也有機會提出個人說法。」大法官平靜地說。

這個氣派的房間鑲滿橡木，俯瞰泰晤士河，柯雷格一踏進去，就覺得手心冒汗。牆上掛滿了歷任大法官的畫像，而紅金雙色的華麗壁紙，更令他毫不懷疑，自己正置身全英國地位最高的法官面前。

而一個宏亮的聲音則回答：「請他進來。」

大法官翻了翻資料夾，仔細查看姓名，接著擡起頭說：「尼克拉斯．蒙可里夫爵士。」

「所以這些指控的唯一來源，就是一名罪犯聲稱他在獄中寫下的日記。」

「各方看過兩份報告後都表贊同，只考慮一處進行這項重大工程。」這時裴恩嘴角閃現一絲微笑。「調查報告顯示，其中一處不巧出現有害植物蔓生，正是俗稱的『日本虎杖』（在場傳出笑聲）。我能瞭解各位議員就和本人一樣，從未遇過這種問題，因此我將花點時間，說明它會造成的後果。日本虎杖是種極富侵略性及破壞性的植物，一旦生根發芽，就會迅速蔓延，使該處土地不宜任何興建工程。我做出最後決定前，曾尋求是否有簡單對策的建議。而業界專家向我保證，日本虎杖能靠化學藥劑來清除。」裴恩聞言擡起頭來，眼中閃著一線希望的光芒。「然而，過去的經驗顯示，第一次嘗試未必會成功。伯明罕、利物浦與丹地市議會名下的土地，平均花了一年多，才清除完這種雜草，並獲得通過，成為合適的建地。」

他還沒來得及說下去，柯雷格便打岔：「我以為，法官大人考慮推翻控訴前，不是也得要有供他們斟酌的新證據出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