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我想確實說過。」
「妙心寺是著名的禪宗寺院吧？我們到那裡看看好嗎？」
道介到妙心寺的事務所探詢後，決定到東海庵看石庭。在東海庵的古老建築中，走廊的地板會隨著腳步嘎吱作響。當看到曉子盡可能不發出聲音在走廊一端靜靜走著的時候，道介才注意到，十年前絕不可能出現的女性化動作，曉子已經學會了。
道介覺得曉子記錯固然可笑，但比起記錯這件事，記錯者對本身感到納悶，甚至連他的回答都半信半疑，而難得認真向上看著他的那種眼神，毋寧是更可笑的。
道介和曉子經過大學後門往鎮外的方向走去。眼前出現加茂川。「淙淙」這形容詞再適合加茂川不過，寬廣的河床散佈著小石子，閃著刺眼的光芒。不久，兩人在橋上站定，默默望著河的上游。
道介不記得十年前曾說過喜歡十一月。和*圖*書打從中學起，只要別人問他最喜歡哪個月分，他總是回答五月，如果那時曉子也這麼問，他想自己仍舊會回答五月的。
曉子的眼神帶著詢問的意味，望著道介。
曉子的神情顯得有些迷惘。道介想，她該不會正想叫自己順道進去旅館坐坐吧？曉子話很少，這次道過謝後，也只靜靜地向坐著的道介點頭，她的表情已沒有絲毫拘束。道介覺得曉子那種表情很開朗。
「從以前你就一直很喜歡十一月。」曉子整理著被河上吹來的風弄亂了的頭髮，這麼說。
「嗯，到哪裡好呢？」
「啊，是諷刺嗎？」
「我這樣說過嗎？」
「我嗎？我也不怎麼有空，大概明天或後天坐夜車回去吧！」
「不是諷刺。」
自北野下了車後，兩人大多保持緘默。道介忽然對自己和曉子並肩漫步京都郊外一事，感
https://m.hetubook.com.com到不可置信和不可思議。大概因為天氣很好，途中碰到好幾對年輕人在散步。在散步的人或許以為他們一如自己正和愛人一起走著，因此錯身而過時都抬眼望了望他們。那是漾著親切、同類般不可思議的眼光。在知恩寺附近的鎮上走著時，沒人用特別的眼光看他們，沒想到一到郊外卻連連碰上這種特殊的眼光。道介想，現在的他們就和世上普通的男女一樣，一起走著。和一對情侶錯身時，道介心中突然掠過這種想法。「事隔十年，妳的腦子把五月記成十一月，也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道介笑著說。
「那麼，東京再見吧！」
「我想搭白天的火車，看看東海道的景色，我還沒看過呢。」
「哪兒都好，但必須比市中心安靜，我想看看像京都這樣的地方。」
雖然說出「東京https://wｗw.ｈeｔuｂoｏk.ｃom•cｏｍ再見」，但道介並沒有特別的把握能再見，或者打算見面，而曉子應該也有同樣的想法。看到曉子那毫無顧慮、明亮的臉孔，道介的情緒也跟著好起來。
「妳喜歡禪宗寺院？」
離開那裡後，兩人又走到北野。在北野等計程車時，曉子說：「託你的福，我很開心。」
「馬上就採取報復行動了。」道介邊走邊說。
曉子既未說可能的話一起走，道介也不便提議，兩個人好像都有點難以啟口。道介多少注意到了，而曉子似乎也意識到這一點，而帶著點辯白的意味說：
道介想了一會兒，眼前浮現幾年前去過一次的北野附近，那兒有著沒有塵埃的空氣與閃亮的陽光。
穿過妙心寺的門，踏上兩側僧房林立的石道時，道介問：「什麼時候回去？」
道介不知道妙心寺中有沒有曉子想看的那種庭院，總之就去那裡看和_圖_書看吧。兩人走過等持院的階梯，朝妙心寺的方向而去。
確實有到這裡就結束的離別氣氛。
聽她這麼一說，道介也想起似乎有過這麼回事。
道介用計程車送曉子回旅館。當曉子下車，坐在汽車中的道介說：
「不，我最喜歡的是五月。」
凝神觀看庭院的曉子，神情上也有點嚴肅。剛才說喜歡禪寺的庭院，但此刻流露在她臉上的嚴肅，卻是道介記憶中所沒有的。
在這小小僻靜的庭院裡，景致雖不甚特殊，但卻有著禪院特有的肅靜。
「大概。」
「如果明天燕子號沒空位，我們就乘後天的燕子號走。」
「搭明天的燕子號。出來的時候吩咐過鈴子，要她拜託旅館的人幫忙買車票。你呢？」
「因為你也經過十年的歲月，就像我一樣。」曉子的眼神含笑，但聲音卻帶著些許嚴肅，接著轉變話題說：「接下來去哪裡？」
說是石庭，但和龍ｈｔｔｐs://ｍ.ｈetuｂoｏk.cｏm.ｃｏm安寺完全用石頭造成的院子不同，感覺上只是大量飾以石頭的普通庭院罷了。
雖然道介強調不是諷刺，但曉子的臉上依然閃過一絲悲哀，望著河流的方向，說：「那麼，你知道我是喜歡早上還是晚上嗎？」然後向道介投以略帶惡作劇的一瞥。
「是，早上。」
「也不是特別喜歡，只是在照片上看過，蠻喜歡禪寺那小小的庭院。」
「是我記錯了嗎？」
道介攔了部剛好經過的計程車，兩人坐了上去。在北野下車後，便朝著北野走向等持院的方向，徜徉在京都郊外悠閒的田園風光中。
「不行，不及格。」然後曉子露出潔白漂亮的牙齒，輕笑著說：「是晚上。有一回和你約定在一個地方碰面，本來說好是早上，後來改到黃昏，我說因為早上的空氣硬得好像會刺人，很討厭，那時你笑得好厲害。」
「想看哪座寺院呢？這裡有等持院、龍安寺、妙心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