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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兒嗎？」裡面立刻傳來曉子的聲音。

正確地說，在田間小道聽到阿姨靠近的腳步聲時，她只想到必須和阿姨說些話，至於說些什麼，那時連自己也不知道。但她企圖尋找可以像一把利劍刺向阿姨胸中，一舉將阿姨置於死命的言詞，卻是不可否認的事實。然而，直到和阿姨說話之前，她依然沒找到足以發揮這些作用的有力話語。

鈴子繼續想著。

「可是……」

鈴子依言到客廳去，約等了二十分鐘，曉子才帶著因睡眠充足而顯得神采奕奕的臉孔出現。

「昨晚睡得著嗎？」是曉子平靜的聲音。

「請給我紅茶。」鈴子回答。

「想改種大理花？啊！我不知道！」

「鈴子！」果然，母親喊她了。「五反田的阿姨說有什麼重要的事。」

原來曉子一點左右上床，阿菅到寢室兩次，兩次都看到曉子正熟睡著。好像真的和電話中說的一樣昨晚一夜沒睡，一想到這裡，鈴子就覺得和曉子見面是很可怕的。

「也該起床了。」鈴子說。她先是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毅然地往寢室走去，拉開紙門。ｍ.heｔuｂｏｏｋ•ｃom•ｃoｍ

因為情緒還很激動，因此她輾轉難眠。

「是的。」

「為什麼？」

說要保持沉默，果真一路上默默無言。在五反田車站和下電車的曉子告別時，也只是用眼睛互望一眼，沒有說一句話。

「是胡說八道？」

此後要和阿姨競爭了，鈴子想。

「鈴子！」任憑母親叫了兩、三聲都不回答，迅速鋪好床，下樓到浴室洗洗臉和手，便鑽入床鋪裡。

鈴子想，曉子一定是打給自己的。曉子從未在這麼早的時間來過電話。

醒來時是六點，比平常早了兩小時。

鈴子立刻接了電話。

其實她並不是嫉妒阿姨，而是嫉妒境道介。她受不了阿姨擦了連讓她擦一點都不肯的香水去拜訪境道介。境道介被阿姨迷惑還不值得氣憤，阿姨被境道介所迷惑才是真正的無可容忍。

「醒了嗎？」

「太太正在休息。」女傭人阿菅說。

說到喜歡，或許第一次在大津車站和那個人說話時自己就已經喜歡上人家，只是在這以前沒注意到罷了，而且即使覺察到，也會被自我和圖書的意識所壓制。

鈴子繼續想著。

法國香水的味道撲鼻而來。阿姨曾拿著一個小瓶子在她面前晃了一下，說：「這個不錯哦！」就是這種香味，就是阿姨只讓她嗅了一下，立刻收入放著幾個小盒子的化粧鏡臺裡的那種香水味道。那香水混合著阿姨肌膚的味道，隨著夜裡的空氣撲鼻而來。也就是那時候，她抱住阿姨，任由那些可怕的話從嘴邊溜出來。

鈴子一跳下床馬上拉開窗帘、打開窗戶，接著又鑽回床鋪。她想起叫她保持沉默時阿姨的臉，在那種情形下說出那種敷衍的話，的確像阿姨的言行。眼前一浮起那時阿姨的表情，鈴子就不知不覺地有著滿足感。

「好像發高燒在胡言亂語。」

鈴子沉默的行為持續到家裡，回到家只探頭往飯廳看了一眼，用眼睛向母親打個招呼表示自己回來了，便逕往二樓自己的房間去了。

「可能睡得著嗎？一點也沒睡。」

在剛睜開眼睛的意識中，昨晚的事顯得很遙遠，覺得很像是在故事中讀到的遙遠異國的事件，但隨著想起是千真萬確的事時，鈴子和-圖-書體內就流著暢快的血液。

「發燒？是因為發燒才胡言亂語？！」

然而認真說來，和境道介相比，她更喜歡阿姨。較之阿姨的美麗，境道介只是一個比普通人稍微好一點的叔叔罷了。

「今天怎麼這麼乖？」

算了，那件事怎樣都好。總之，自己和阿姨站在同等地位已是不爭的事實，即使阿姨要憎恨自己，也只能把自己當成對等的女性來憎恨。

「昨晚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鈴子只把紙門拉開一條縫，在紙門外站著。

鈴子把臉埋在被子裡，吐了一下舌頭。為什麼要吐舌頭？連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只是覺得有什麼事必須吐一下舌頭而已。

能刺進阿姨雪白胸膛的唯有那些話。效果應該很大，真是痛快。以阿姨那麼強烈的自尊心，一定不會再傾心於境道介，如此一來，就變成她和境道介之間的競爭。

鈴子繼續想著。

這件事有總比沒有好，不是嗎？

「盡做些討厭的夢！」

「嗯！睡得很熟。阿姨呢？」

但是，果真如此嗎？是害怕阿姨從自己身邊離開而說那些話嗎？認真地說，應該是不希望www.hetubook.com.com阿姨被境道介迷住的吧！

可是三點左右，鈴子還是抱著點心盒到曉子家去。

鈴子用力伸展一下身子，把在被子裡的腳伸得直直的，然後閉上眼睛睡覺。

「寫什麼？」

「胡言亂語？好，把妳的『胡言亂語』寫下來。」不知什麼時候，曉子已經把筆和筆記本放在桌上了。「寫在這裡！」

「有什麼重要的事？是要改種大理花嗎？好，我去！」說著，鈴子放下話筒。

「不行。連那麼嚴重的事都敢說，不是很有勇氣嗎？真的，有要事。」

「因為害怕呀！」

毫無疑問的，是在那些話脫口而出後，自己才感受到對境道介的愛意。同時是真正的喜歡，因為討厭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八點時，鈴子很難得地幫忙母親做家事。正在收拾餐桌時，曉子來電話，是母親芳枝接的。

「第一條，寫昨天的事都是胡言亂語。第二條我等會兒說。」

鈴子聽到母親的聲音，她想曉子一定是顧慮到自己一大早就打電話來，因此很重要似的和母親談著原本無關緊要的事。

「喝紅茶還是咖啡。」

鈴子繼續想著。

一htｔps://ｗｗw.hｅtuｂooｋ.ｃom.ｃom想到要去曉子家，鈴子就感到心情沉重，好像去了就不會讓她直著腰回來似的。一定會被不客氣地罵一頓而搞得心煩意亂，再被那不知該說美麗還是恐怖的眼睛瞪著。鈴子想，即使處在對等地位，畢竟還是難以和阿姨爭勝，佯裝生氣突然衝出來，是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您是說……」

「這種事值得說謊嗎？今天到家裡來一趟吧。」曉子後面的語氣很嚴厲。不見鈴子回答，她又說：「來吧，來呀！沒問題的，又不會拿毒藥給妳吃。」

「雖不能完全怪妳，但起碼有一半是妳的責任！」接著曉子發出無憂無慮的笑聲。「先到客廳等我，我現在就起來。」

「真的？」

「關於昨晚的事……」

「是的。」

母親和曉子不知說些什麼，講了兩、三分鐘。

雖然如此，直到今天早上，她連做夢也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不只是今天早晨以前，甚至到境道介家，從那裡跑出來時，也沒料到自己和阿姨之間會發生這種事。

鈴子望著曉子的臉，莫名的恐懼佈滿全身。阿姨從未用她那漂亮的眼睛，這麼長時間定定地注視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