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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快點……我有很重的一個包。」

米勒太太跪著打開盒子，取出另一個玩偶；然後是一件藍衫，她記得就是她第一次在電影院裡遇見美莉安時，她身上穿的那件；至於其餘的東西，她說，「都是衣服。這是幹什麼？」

「我不要再見她。我再也不要挨近她。」

沒多久他們便聽見那漢子下樓來。他大步走進來，一面皺眉頭，一面用手搔脖子後面。「上面沒人，」他說，真正有點不好意思開口。「她一定是已經溜掉。」

「當然囉，」美莉安說，尖尖的聲音在門廳裡迴盪著。「開門。」

那女人彷彿是作出判決似的，說道，「好，這實在太不像話……」

「當然是，親愛的，」那女人安慰她。「現在你最好別緊張。」

「請你聽好，」她連哭帶嚷，「我這樣子瘋瘋顛顛，https://m.hetubook.com.com實在慚愧，不過，嗯，我是樓上的米勒太太……」她用手捂著臉。「聽上去那麼荒謬……」

五點整，門鈴響了。米勒太太心知是誰。她走過去，身上那件家居便袍的下襬拖著地。「是你嗎？」她叫道。

「謝謝你，」美莉安說。她在白天顯得憔悴蒼白，頭髮也不那麼亮了。她摟得緊緊的那個法國玩偶，戴著灑粉的精緻白假髮，傻傻的眼睛向美莉安求慰藉。「我要給你個驚奇，」她說下去，「看看盒子裡是什麼。」

「因為我已經來跟你住了，」美莉安扭轉一顆櫻桃的小梗。「你買櫻桃給我……豈不是一番好意嗎？」

「我到處都看過了，」他說，「硬是沒有人在。沒有人，明白嗎？」

「沒有，我沒見到。」

漢子走https://www.hetubook.com.com掉之後，那女人拿了塊手巾來給米勒太太抹臉。「你真是好心腸，」米勒太太說。「我這樣像個傻子似的，實在對不起，只是那壞孩子……」

白玫瑰像裝飾品般插在花瓶裡。糖櫻桃在陶製碟子上亮晶晶地發光。灑了糖霜的杏仁蛋糕等待一隻手去拿。金絲雀在小鞦韆架上拍翅、啄食。

她摸索地穿過廳堂，走下樓梯，到了底下一層的樓梯平台；她拚命猛敲第一家住戶的大門；一個身材短矮的紅髮漢子應了門，她把他推到旁邊，奔了進去。「嘿，你是怎麼一回事？」他說，「有什麼麻煩嗎，愛人？」一個年輕女人從廚房走出來，一面問一面擦乾手，米勒太太向她陳述。

「我住在樓上，來了個小女孩，我想我怕她，她不肯走，我沒有辦法使她走，而她要和*圖*書幹出很可怕的事。她已經拿走了我的寶石浮雕，可是要幹出比這更壞的事，一些可怕的事！」

那女人攙她到一張椅子前，那漢子則激動得把袋裡的零錢撥弄得叮叮響。「是嗎？」

米勒太太搖搖頭。「我不知道她是什麼人。她名叫美莉安。可是我搞不清楚她到底是誰。」

那漢子問，「她是親戚嗎，嘿？」

「你得鎮定下來，親愛的，」她撫摩米勒太太的膀子。「哈瑞會去對付那孩子。你去，愛人。」米勒太太說，「五號Ａ，門開著。」

「嗯哼，可是你其實應該，應該打電話叫警察。」

「你走，」米勒太太說。她回到客廳去，點支煙，坐下來，鎮定地聽門鈴聲；門鈴聲一直不斷，「你還是走吧。我無意讓你進來。」

「可是你不能！看上帝的面子上，你走吧——走吧，別再麻煩我了htｔｐs://ｗｗw.hetｕｂook•ｃｏｍ.ｃoｍ！」

「你走，」米勒太太說。

米勒太太的臉成了一條條難看紅紋的面具；她開始哭，是一種不自然，沒有眼淚的乾泣，彷彿好久沒哭了，已經忘了該怎麼哭，她小心地把身子一點點倒退，直至碰著了房門。

「還有玫瑰花和杏仁蛋糕，不是嗎？你真多麼慷慨大方。你知道，這些櫻桃很好吃。來這兒以前我跟一個老頭子住；他窮極了，我們從沒有好東西吃。可是我在這兒會快樂。」她停頓一下，把懷著的玩偶摟得更緊。「現在，你只要指點我把東西放在那兒……」

米勒太太把頭枕在胳臂拐子裡；她安靜得可以睡著。那女人扭開收音機，鋼琴聲和沙啞的女歌喉立刻打破了沉寂，那女人腳打著拍子，打得非常準。「也許咱們也應該上去，」她說。

「哈瑞，你瞎說，」那女人說，「我們一直坐在這和-圖-書兒，我們會見得到……」她忽然閉住嘴，因為那男子的眼色變得淒厲。

米勒太太，並不是受了迷惑不得不受驅使，而是變得古怪地柔順聽話；她把紙盒子搬進來，美莉安則抱著玩偶進去。美莉安跟著就踡伏在沙發上，連上裝也不脫，小圓帽也不摘，只是冷然望著米勒太太把紙盒放在地板上，站著發抖，想喘口氣。

「告訴我，」米勒太太一面說，一面站起來，「告訴我，你可曾見到一個大盒子？或是一個玩偶？」

「真不像話，我還以為你永遠不來開門呢，」她生氣說。「好，幫我把這個弄進去，它重得不得了。」

不久門鈴聲停了。大概有十分鐘光景，米勒太太沒動彈。後來聽不見有什麼聲音，她便斷定美莉安已經走掉。她躡手躡足走過去，把門打開一道縫；美莉安半臥在一個大硬紙盒上，摟著一個好看的法國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