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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行記

作者:馬克.吐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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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繁榮時期——股票滿天飛——報紙的吹捧——送給我的股票——加工了的礦——扮演新角色的悲劇演員
發橫財的一個方法是「加工」野貓礦,待人們轟動起來就賣出去。這方法很簡單。投機者探明一條毫無價值的礦脈,在上面打口豎井,買一車科穆斯托克礦脈的富礦石,把一部分倒進豎井裡,把剩下的擺在井壁上,堆在井口。然後去對一個笨蛋炫耀這份財產,以高價賣給他。自然那上當者買到的只是那一車富礦石。最有名的「加工」礦是「北奧菲爾」。據說,它是科穆斯托克礦脈上的一個有價值的「奧菲爾」主礦的遙遠的「延續」。接連幾天,人們都在談論北奧菲爾富礦的開發。據說它生產的全是小塊、堅實的純銀。我和股東到那地方去,看到一個六到八英呎深的豎井,井底是一片亂七八糟的,色調灰暗,略呈土黃色的沒有希望的岩石,如果指望在這裡面找到銀子的話,磨盤石裡也同樣找得到。我們弄出一盤,放在水坑裡淘洗,千真萬確,我們竟在沉積物裡發現了六、七顆黑黝黝、像子彈一樣毋庸置疑的「天然銀」。從來沒有人聽說過這種事,科學也無法解釋這樣的怪事。它的股票漲到六十五美元一英呎,世界著名悲劇演員麥肯.布坎南以這個價購進一大股,準備再次退出舞臺——他總是這樣。不久就發現,那礦是「加過工的」——還不是用普通的方法,而是用一種膽大包天、厚顏無恥、特別新穎而野蠻的方式。在一塊純「銀」上,發現了造和-圖-書幣廠鑄造的文字「……合眾國」。顯然,這礦是用熔化的半美元銀幣來「加工」的!把用這樣的方法得到的銀塊「染」黑,弄得很像天然銀,再同豎井底下的岩石碎片混合起來。這絕對是真事。股票當然馬上變成了廢紙,那位悲劇演員給坑了。要不是這一不幸事件,我們就再也看不到麥肯.布坎南出現在舞臺上了。
沒有哪一種形式的開礦權利是不可出售的。我們每天都收到人們贈送的「英呎」。如果我們需要百把塊錢,就賣掉一些;如不需要,就儲存起來,相信總有一天會賣到一千美元一英呎。我有半箱子股票。當某一股票在市場上流通,價格抬到高額數字時。我就翻翻那紙堆。看看在裡面能否找得到這種股票——一般總找得到。

價格不斷漲落;但對下跌我們很少感到不安,因為海英呎一千美元是我們的要價,所以隨它高興怎麼波動就怎麼波動好了,只要漲到我們要的數字,我們就滿意了。送給我們股票的人並不都希望他們的開採權受到「注意」。至少有一半的人沒有這麼想過,他們只不過要你口頭上說聲「謝謝」;法律也並不強迫你非說不可。如果你提著兩筐蘋果上街,遇到朋友你自然會主動請他拿幾個。這就是「繁榮時期」維吉尼亞的情況。每個人腰包裡都塞滿了股票,不用朋友們開口就分給他們一小部分,這成了當地的習慣了。突然反悔停止贈送的事也是常見的,這倒是個好主意,因為當股票值不了幾文的時候,拿去贈送朋友只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出於好意或義務而已。但稍微耽擱一下,價格猛漲,這就該後悔了。有一天,斯圖爾特先生(現在是內華達州的參議員)告訴我,如果我願到他的辦公室走一趟,他想送二十英呎「加斯提斯礦」股票給我,我請他明天再送,因為我正要去吃晚飯。他說第二天他將不在城裡;於是我冒了個險,去吃晚飯,沒有去拿那股票。在一星期內,它的價格漲到七十美元,後來又達到一百五十美元,不過無論如何也不能使他回心轉意了。我想他把我那一份也賣掉了,把那部分問心有愧的收入裝進了自己的腰包。有天下午,我碰到三位朋友,他們說他們在拍賣場以每英呎八十美元的價格買進了「超人礦」股票。一個說如果我跟他到辦公室去,他就送我十五英呎;另一個說他再加十五英呎,第三個說他也加數奉送。但我正要去採訪一次審訊,無法抽空去取。幾個星期以後。他們就以每英呎六百美元的價格把「超人」全賣了,還大大方方地跑來通知我——一併規勸我收下別人硬往我手裡塞的又一筆四十五英呎。這些都是確鑿的事實,我可以列舉出一長串,並且嚴格地尊重事實。朋友們經常把每英呎二十五美元的股票送二十五英呎給我們。他們根本不以為意,就像遞給客人一支雪茄一樣。這真是個「繁榮時期」!我以為它會永遠維持下去,但無論怎麼說,我倒絕不會未卜先知。
我的薪金增加到每週四十美元。但我很少支取。我有足夠的經濟來源,一個人腰包裡裝https://m.hetubook.com.com滿了數不清的亮晃晃的半美元金幣(那時太平洋沿岸還未流通紙幣),那兩塊碩大的二十美元金幣又算得了什麼呢?新聞報導是賺錢的買賣,人人都在揮霍他的金錢和「英呎」。在城裡和那開闊的山腰上的礦井密密麻麻,坑道比人還多。說實話,其中沒有十個礦能生產值得拉到選礦場去的礦石,但每個人都說,「等豎井打到礦脈品位最高的地段,那時你再礁吧!」所以,沒有一個人洩氣。這些幾乎都是「野貓礦」,幾乎毫無價值,但那時沒有一個人懷疑。「奧菲爾」、「古爾德─卡利」、「墨西哥人」等礦,以及其他在維吉尼亞科穆斯托克礦脈和金山上的礦,每天生產大量的富礦石,每個人都相信他那個小小的「野貓礦」也和「主礦脈」上的礦一樣好,必然會一英呎價值一千美元,只要他「打到了品位高的地方」。可憐的傢伙,他們死也不明白,他們永遠見不到那一天。於是,成千的野貓礦豎井一天天越鑽越深,大家滿懷希望與歡欣。他們是多麼拼命地幹活,多麼狂熱地預言,又是多麼地興奮喲!自從開天闢地以來,還絕對沒見過這種事。每個野貓礦——簡直不是礦,而是在想像的礦上面的洞——組成公司,印刷花花綠綠的「股票」,就可以出售了。每天在商會裡進行這種瘋狂貪婪的股票交易。你可以到山腰上去隨便抓刨幾下,找到個礦脈(並不缺乏),貼出「告示」,冠以誇大其詞的名字,打個豎井口,印好股票,儘管沒有絲毫證據表明你那座礦能值一根稻草,你就可以和圖書把股票拋進市場賣它個幾百甚至幾千美元。賺錢,快速地賺錢,就像吃頓晚飯那樣輕而易舉。每個人都在五十個不同的野貓礦擁有「英呎」,都以為自己發了財。想一想這沒有一個窮人的城市吧!有人會認為,一個月又一個月過去了,還沒有一個野貓礦生產出一噸值得粉碎加工的礦石來,(我說的野貓礦,用通俗的說法,是指任何不是位於母礦脈即科穆斯托克礦脈之上的礦。)人們應該會開始懷疑他們是否過分相信那未來的財富,但是沒有一丁點這樣的想法。他們打洞放炮,買買賣賣,歡天喜地。
為了說明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瘋狂精神在支配著礦區社會人們的思想,我舉個例子。人們挖掘地窖時,會發現「礦脈」恰好「位於」鐵鍬挖開的好像有石英礦脈的地方——這地窖還不是在郊外,它就在城中心;他們立即便印行股票,拋向市場。那地窖屬於誰倒無關緊要——那「礦脈」屬於發現者,除非美國政府出面干涉(因為政府對內華達的貴重金屬有所有權——至少當時是如此),人們認為他有開採的特權。設想一個陌生人在你那種滿奇花異草的庭院裡發現了一條礦脈,心安理得地用鋼釺、鐵鍬和炸藥把它弄成一片廢墟,這將是什麼滋味!可這在加利福尼亞是常有的事。在維吉尼亞一條繁華的商業街道中央,有個人「探明」一個礦脈,在上面開了個豎井。他給了我一百英呎的股票,我把它拿去賣掉換了一套漂亮的衣服,因為我害怕有人會掉進井裡,就要吃官司。我在位於另一條街中央的礦井裡也擁有股份;我要提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下人們有多糊塗。「西印度」股票(它就叫這個名字)生意興隆,儘管就在它下面還有一條舊時的坑道,任何人走進去都可以看到它根本就沒有碰到石英礦,或者任何與石英礦有絲毫相似的東西。
每天都有人申請新的開礦權利,友好的主顧徑直跑到報紙編輯部,贈給記者四、五十英呎,請他們去核定礦產,在報紙上登載告示。他們壓根兒也不在乎你怎樣報導財產,只要你說點什麼。結果,我們一般只簡單地說一兩句話,如「那位置」不錯,礦脈「六英呎寬」,或者說那岩石「與科穆斯托克礦脈相似」(的確如此——但一般說來,那相似性並不足以把你嚇癱瘓。)如果那礦石還有點希望,我們就遵循當地的習慣,大肆渲染,滿嘴白沫,就好像銀礦開發史上又出現了奇蹟。如果那個礦已經「開發」,又沒有富礦石來吹噓(自然不會有),我們就讚美那坑道,說它是此地最振奮人心的坑道;把那坑道捧了又捧,到頭來我們自己也忘乎所以,但對礦石卻隻字不提。我們會用半個版面的溢美之詞來描述一個豎井,二種新型鐵絲繩,一個拋光的松木軲轆,或是一種引人注目的鼓風機,末尾大談起對該礦的「體面而能幹的管理者的欽佩」——對礦石卻默不作聲。這些人總是很高興,總是很滿意。偶爾,為了彌補和粉飾我們的信譽,我們顯得明察秋毫,嚴肅不苟,精確無誤,也會給一個早已廢棄的礦狠狠一擊,其勢之猛,簡直把它那把乾骨頭捶得咔嚓咔嚓響——這時,有人就會來把它沒收,並以它突然得到這個臭名聲為由把它賣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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