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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的生還者

作者:馬庫斯.拉特爾 帕崔克.羅賓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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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被塔利班逼入絕境的美國逃亡者

第十章 被塔利班逼入絕境的美國逃亡者

我很可能還得再砸開幾個人的腦袋,然後再奪一把他們佩帶的俄制手槍,把剩下的人全幹掉。我能做到嗎?我想可以。要是我失敗了的話,海豹第十大隊裡我的兄弟們肯定會對我大失所望的。
村裡的長者一離開,在待了六個小時之後,那些塔 利班分子大約一點鐘的時候突然決定離開。希望他們的眼睛已經開始疼了。
任務總是隱藏著危險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嚇了我一跳。在一片寂靜中,門突然被一腳踢開了。我睜開眼睛,看到八名全副武裝的塔 利班人員衝進了房間。第一個徑直走到我的床邊,使出全身力氣扇了我一個耳光。這真把我惹火了,他實在很走運,因為我現在動彈不得,實際上已經是個俘虜。如果在我狀態良好的時候他敢動我一個指頭,我就會把他的腦袋擰下來。這個混蛋。
他讓我寫了一封寫給阿薩達巴德的信給他。我寫著:這個人給我了庇護所和食物,必須得到盡一切可能的幫助。那時我非常明確的印象就是他將和我一起完成這段旅行,或許還有護衛和幾個抬我的夥計。出發時間定為十九:三十晚禱之後。
每個人在那裡都是為了幫助,包括赫索格家,當地的大牧場主。教友,愛國者們,隨時準備幫助遇到困難的朋友們。赫索格夫人與她的女兒一起來到我家,沒有詢問就去負責那裡的清潔工作,並且她們每天都在做。
當然,他們總是用特殊的專為海軍海豹突擊隊而做的格式來結尾,SPECWARCOM(特種作戰司令部)的永恆之歌:
我躺在地上,睡著了好幾次,每次醒來我都會探頭看看那個守衛是不是還在那裡。他的名字叫諾扎蒙德,每次他都會友好地微笑著,朝我揮揮手。但我們語言不通,無法交流。有一次他來幫我把水瓶灌滿的時候,我提出想喝他的水,但他不同意。
在我的右腿上這有點擁擠的地方,我製作了山嶺的地圖,標記距離。畫滿了右腿之後,我必須用我的左腿。(他媽的!疼,真的太疼了!)
他們把我轉移到村子上方附近的一個房子裡,不久之後我到了我遇到我的第一個真正的朋友,穆罕默德古拉卜,這個村子的長者三十三歲的兒子,他也是這一地區的治安官,大家都稱他古拉卜(發音是goo─larb),他有著很高的社會地位,他明確指出當他出面之後塔利班就別想抓住我了。
天父救人有大權能

我睡意漸濃,傷口依然悸痛,但沒有感染。好啊,薩拉瓦!對嗎?
天父,我忠實的朋友啊
早上大約七點鐘的時候,部落的首領們又回到我的房間作晨禱。我當然也加入他們的行列,背誦我學到的那點禱文。當成人們離開後,門一下被推開了,成群的孩子們衝了進來,大喊道:「你好,馬庫斯醫生。」
晚上一點鐘,部落首領們來了,在我的房間開會。他們坐在地上互相討論,但是他們帶來了我曾在第一個房子使用過的小銀杯,他們給我倒了一些他們在喝的茶,我想,在這樣一個小部落裡,在我整天硬著頭皮吃那些很乾的麵包之後,那個喝茶時吃的那個糖果,味道特別棒。
我們碰見了一些當地人,因為看到有人正在幫助一名負了重傷但依舊全副武裝、一手抓著步槍的美國人,他們顯然非常吃驚,停下腳步瞪著我們,我則與他們對視。他們望向我的眼神中滿含仇恨。我十分熟悉這種眼神,它在任何地方都一樣,是一種毫不掩飾的對異端的厭惡。
我在洞底找到了一塊尖利的石頭,我痛苦地向左邊側著身子躺下,用兩個小時的時間在我牢房的牆上刻下了基督山伯爵的名言:上帝必會予我公正。
這時候他們點起了他們的提燈,大概一共點了三盞,屋子被照得通亮。他們審問了大概六個小時,一面大聲喊叫,一面對我拳打腳踢。他們告訴我說我的兄弟已經都死了,他們已經把每個人的腦袋砍了下來,下一個就是我。他們說已經擊落了一架美軍直升機,飛機上所有的人都被幹掉了。他們作出一副勇敢的樣子,大聲叫喊著,吹噓他們最後會把在他們國家的所有美國人都殺光——我們要把你們殺光!撒旦必死!異教徒必死!

我同樣不知道邁克、丹尼和艾克斯的屍體到那時都還沒有找到。那些直升機在這一區域盤旋就是為了尋找參加紅翼行動的四名海豹隊員的蹤跡。機組人員不知道我們是死是活。在國內,媒體的報導則在失蹤和陣亡之間搖擺,我想這一定是當天的頭條新聞,但他對於東德克薩斯的那些人沒有任何幫助。
啊,你聽到我們的呼喚
我本來會一直胡思亂想下去,但這時候一群黑色的阿富汗大螞蟻突然開始咬我,一下子把我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了。雖然我自己已經放棄了,但絕不甘心被這些螞蟻活活吃掉。我撐起身體,用我的百事可樂瓶子把牠們輾死。
從六月進入七月,許多人開始失去信心,相信我已經死了。除了摩根,誰都不會信,他堅持說他與我精神相通,我受傷了,但是還活著,他非常肯定。海豹們也從來不去考慮我死亡的可能性,他在行動中失蹤了,僅僅是失蹤了,這就是他們所相信的,直到有人告訴他們不同的情況,那就是他們能接受的結果。不同於愚蠢的電視台,對吧?他們認為他們可以說出任何他們覺得該死的東西,真的或是假的,並且導致我的家庭受到只有我們這個地方可以理解的嚴重感情創傷。
我們來到這座房子的外面,我告訴他們我仍然渴得要死。我記得薩拉瓦遞給我一根澆花的水管,水管上有一個很大的裝飾品,有點像水晶酒杯。隨後他在什麼地方擰開了龍頭。我插上手榴彈的保險銷(這是美軍條令中禁止的行為),並把它放回我背著的裝具袋裡。
老人告訴了我這些,但他認為我還不適合長途跋涉,簡單的方法是一個普什圖部落的信使去,用徒步的方式,到達在阿薩達巴德的大型美軍基地並告訴他們我在哪兒。那個時候我也沒有線索,他準備自己去,獨自在大山之中完成這段也許三十到四十英里的旅程。
你必須再往下走一段才能到房子的正門。進了房子之後,你就或多或少地進入了地下,來到了某種土石構造的人造洞穴之中。屋子裡面就是簡單的泥地,有石梯通往另一層的房間。但你最好不要到那裡去,因為村民很可能把羊養在裡面。而有羊的地方就有羊糞,所以到處都充滿著難聞的味道。
半個小時後,薩拉瓦來了,這距他離開已經有五個小時了。他看了看我的槍傷,又給了我一些水,隨後他派了一個人守衛山洞的入口。那個守衛看起來有三十多歲,像其他人一樣精瘦,蓄著鬍鬚。他坐在出口上面不遠處的一塊岩石上,肩上挎著AK─四七步槍。
最後,我們沿著另一條小路一直走到一條河邊——我猜就是我遇見他們時的那條河——就在瀑布的上游。我一定重的要命。我不禁再一次驚歎他們的力量。
如果我當時認定他們意圖如此的話,那對我們所有人都是個壞消息。我雖然受了傷,hetubook.com.com但傷勢還沒有嚴重到不能動彈的地步,我開始想辦法逃走。我頭頂上的椽子中能看到一根四英尺長的鐵棍。如果我站起來能搆到它嗎?能。
當天晚上我就跟古拉卜和他的兄弟在房頂上待了一夜,雖然冷得要死但是安然無恙。我再次驚歎於山中的寂靜。整個薩伯拉村沒有一絲動靜,對於西方人來說這真的難以想像。
他們給了我幾條毯子,但直到夜晚臨近我才明白為什麼。氣溫從白天的酷熱一下降到零度左右。
不管怎樣,他們又把我平安地帶回到我的床上,一面還哈哈地笑著。我突然恐懼地發現他們把我的步槍拿走了。我要求知道槍到哪兒去了,他們費力地向我解釋說必須把槍拿走,因為如果塔利班來到這間屋子,看到那樣一支狙擊步槍的話絕不會相信我是個受傷的醫生。
這時候我的審訊者們找到了我步槍上的雷射瞄準器和我的照相機,想拍些自己的照片。我教他們用雷射瞄準器來拍照,讓他們直視裡面射出的雷射束。我猜我給他們最後的禮物就是把他們全弄瞎!因為雷射束可以把他們的視網膜燒壞。
那些塔利班的人讓他進來,看著他們把我踢來踢去。他真得很喜歡看這種場面,我能看出來,塔利班把他當作「自己人」。他們讓他坐在床上,看著他們猛踢我左腿上的傷口。他太喜歡這種場面了。他一面用手摸著自己的脖子一面哈哈大笑:「塔 利班,哦……塔 利班!」我永遠忘不了他的臉,他的笑容,他那種得意洋洋的目光。我盯著那根鐵欄杆。那個孩子也是個非常非常幸運的傢伙。
在牧羊人的幫助下,我終於可以還原其他人陣亡的戰場情況,在六月二十八日那個可怕的夜晚我跋涉了大約七英里,其中四英里步行,三英里爬行。七英里!哇!我簡直無法相信。但這些遊牧者熟悉他們的土地,並且他們像其他人一樣,知道墨菲山嶺戰鬥的所有情況,在那裡塔利班被打得很慘……「你開槍了,馬庫斯?你開槍了?」
最後我們到達了一個較高的地方,我想起了一個詞,直升機。當然我想有人會來這裡救我,但那只是一個虛幻的想法,什麼都沒來。我躺在沙土上,黎明前的某一時刻,薩拉瓦拿出了他的醫療包並且檢查了我的腿,他去除了被血染透的繃帶,清洗了傷口,使用了一些抗菌藥和繃帶。然後,令我驚訝的是,他拿出了一些為我沒有的糖尿病準備的胰島素。
先是槍管,接著整條步槍、握槍人的雙手、面孔都露了出來——那是薩伯拉村一個兄弟的面孔,他正興奮地笑著。我當時受驚過度,甚至沒有大罵他一頓。但他給我帶來了大餅和那難聞的羊奶。並把我那個下水道裡撿來的瓶子裡灌滿了水。
他們認為那是個某個好戰部落的紋章(我想也確實如此),並覺得我可能是魔鬼的化身,我必須不停地對他們說我是個醫生,好不容易才讓他們相信我並不是美軍特種部隊的戰士,背上的紋身也不是什麼魔力強大的符號,不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將他們全部毀滅。我到底贏了這場辯論,這讓我很高興,但是我穿上襯衫讓他們更加高興。他們還放下襯衫的袖子,遮住我小臂上露出的部分圖案。
我猜最後一種可能性是我們已經被俘,隨後美軍或者會收到索要巨額贖金的信件,或者是收到一盤錄影帶,上面是我們被俘,然後被斬首的畫面。
聖戰分子們看起來有一種對部落的忠誠,使用無差別的黑手黨戰術,有時候用禮物,有時候用錢,有時示好,有時直接威脅。事實是,無論怎樣,沒有普什圖族村莊的合作,無論是基地組織還是塔利班都難以活動。
通常,在部落之內,有古老的家族式紐帶,並且年輕人對塔利班和基地組織的首領的好戰心態持同情態度。
但是我誤解了,老人並不想與我同行,正確的推論是,在這樣一個徒步翻山越嶺的旅行中我會比躺在這裡更加麻煩。而且,如果塔利班發現我們去了,我們肯定將會遭遇埋伏。我再也沒見到他,感謝他的好意。整整一下午到半夜我都在等他回來會合。但是當然他沒有。我覺得非常失望,不是第一次了。我也沒有更明確的隱藏計劃。
在那個夜晚,我崩潰了,徹底喪失了信心,開始因為恐懼而無望地抽泣,完全喪失了抵抗力。我覺得自己再也撐不下去了。里諾看到我這個樣子肯定會踢我的屁股的。不過我希望他踢我右半邊,不要踢左半邊的屁股。
此後,大概已經到了半夜時分,一個新的身影進了屋子,身後跟著兩名隨從。我知道這是村裡的一位長者,他個子不高,留著鬍子,十分威嚴。塔 利班的人立刻站了起來,向兩邊讓開道路,那個老人走到我躺的地方,俯身用一個小銀杯餵我喝了些水,又給了我一點大餅,隨後站起身,開始對那些塔 利班分子說話。
我猜那對一些孩子來說是很有誘惑力的,你可以在任何一個村莊看見這些塔利班的潛在新兵,我見過他們中的許多人,他們眼中和心靈之中含有這麼多的仇恨和殺氣對他們來說實在太年輕了。
他們興高采烈地指出我就是他們面前最大的異教徒,我活不了多久了。我朝那根鐵棍瞥了一眼,那可能是我最後的希望了。但我什麼也沒說,只是反覆地告訴他們我只是個醫生。
我當時還沒有「洛克海」法則的概念。可能是因為他們沒法讓我明白,不管怎麼樣,我別無選擇,只能信任他們。這是我唯一的生存機會。
後來,我漸漸理解了美國軍方所面臨的窘境。四名海豹隊員在激戰中進行了最後一次聯絡,告知後方他們已經瀕臨絕境。此後,就再沒有這四個人的任何消息了。
自殺式爆炸者根本談不上是什麼英雄。他們大多數是愚蠢而且被洗腦的孩子,因為吸食毒品而精神不正常了。
在房子外面,我能看見美軍的直升機在頭頂上飛過,有黑鷹,也有奇諾克,他們顯然是在尋找什麼。但願是在找我。我記得一個基地成員說過我們的一架直升機墜毀了,但是我不知道誰在飛機上,也不知道包括肖恩.帕頓、詹姆斯.蘇爾和軍士長丹.赫利在內的八名A排的兄弟都陣亡了。
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我後來知道他在告訴塔 利班分子不許把我帶走。我猜塔 利班早就知道這一點,否則他們可能早就把我帶走了。他的聲音不高,非常平靜而堅定,其中有一種無可置疑的威嚴。在他說話時沒有一個人插嘴,也沒有一個人打斷他。
我試圖向他們解釋我是一名醫生,他們很快就明白了,並且開始一遍一遍的說:「嗨!馬庫斯醫生!」然後笑得像孩子一樣。可以說他們真的喜歡我,我借了一支筆在他們中的一個的胳膊上用英文寫下了我的名字,然後我讓他們也把他們的名字寫在我的胳膊上,我們互相翻譯了關於耳朵,鼻子,嘴的單詞,接下來是水(烏巴)和走(ducari),這兩者我發現都有用處。最後他們離開了,但是另一個部落男子進來和古拉卜說話,我漸漸聽懂了,這個人是個牧羊人,這個人有距離概念,慢慢的,幾乎用了一天時間,我們終於明白在兩英里外有一個美軍的小型基地。
路上碰到的牧羊人顯露出的充滿敵意和警覺的表情非常典型,但他們並不代表大和*圖*書多數阿富汗人的觀點。我們繼續往下走,來到了薩伯拉村頂上的房子。我之所以叫它「頂上的房子」是因為這裡的房子一座疊著一座地建在幾乎垂直的山崖上,你從道路上就能走到一座房子的房頂上。
問題在於,這樣做對我來說有什麼意義?這座房子已經被大量塔 利班分子包圍,他們人人都有AK步槍。我看到他們進進出出,還有些人守在窗子外面。不管怎樣,薩伯拉村周圍都是塔利班。薩拉瓦已經告訴過我這一點,那麼我怎麼會被一個人留在房間裡……除非他們早就知道……除非他們也接受了塔 利班的思想……除非我當時實際上是落在了另一些正在閒逛的塔利班武裝分子手裡。
在空中,在陸地,在海裡,到處都有海豹隊員的身影。
一個村裡的孩子在中間走了進來,他大概有十七歲的樣子。我能肯定當我來村子的時候,他就在路邊圍觀的人群裡。當時他就帶著我所說的那種仇恨的表情,那種對我和我的國家的輕蔑和仇恨。
我最後一個請求是讓他們帶我出去小便,他們答應了,但讓我用阿富汗人傳統的姿勢來完成這一過程。我記得自己當時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上,這讓他們全都大笑不止。
這時我開始摸不透他們了,但不管怎樣我都已經無能為力,所以乾脆就不想這件事了。他們最後全都離開了,剩下我一個人躺在落日的餘暉中。
我?開槍?從來沒有。我只是個想照顧我的病人的流浪醫生。
我手邊沒有任何可以自衛的東西。我沒有槍,沒有手榴彈,只有勇氣,德克薩斯的孤星刻在我的手臂上,也刻在我的心上。我需要那樣的勇氣,因為這些傢伙開始對我拳打腳踢,他們踢我的左腿,用拳頭打我的臉和身體,把我打得很慘。
好消息是這些沙子把螞蟻埋住了,我為了避免沙子落到眼裡,準備把臉朝著地面,並用雙手遮住眼睛,但我的右腕被塔 利班用槍托砸傷了,一動就劇痛無比。突然,我恐懼地發現左側岩石邊上露出了一根AK─四七步槍的槍管。我沒法躲藏,沒法隱蔽,更沒法還擊。
大多數螞蟻很可能是被瓶子的臭氣燻死的,但不管怎樣,我的確打死了很多螞蟻,把牠們暫時趕走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沒有任何人來。沒有普什圖族人,沒有薩拉瓦,也沒有塔 利班。我開始感到絕望。螞蟻又爬回來了,但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對牠們發動全面攻擊了。我開始有選擇地進行攻擊,用我的百事可樂瓶子殺死那些帶頭的螞蟻。
到了河邊以後,他們停下來調整了一下姿勢,隨後在這個無月的夜晚,在一片死寂中抬著我過河。這時我只能聽到水聲,此外別無聲響。到了對岸,他們一刻不停,抬著我穿過樹木的間隙,朝一個陡坡上走去。
海軍牧師讓大家背誦聖經第二十三篇,就像我做的那樣。在露天的地方,每個人都會站起來,鄭重地唱海軍聖歌:
除了全體陣亡之外,最可能的就是一名或者更多參加紅翼行動的隊員受了傷,無法歸隊,而且無法取得連繫。問題是不知道他或者他們的位置在哪裡。我在哪兒?我怎麼才能讓他們找到我?
在白天,這裡一片鬱鬱蔥蔥,異常美麗。我曾經見過那美麗的景色,即便在黑夜,我也能感覺到這片長滿灌木和蕨類植物的綠色仙境。最後,我們到了一個山洞裡。他們把我放在地上,我試著跟他們說話,但他們看不到我的手勢,也聽不懂我的話,所以我的努力是徒勞的。但我最後還是讓薩拉瓦明白我有糖尿病,必須隨時喝水。我猜對於乾渴的恐懼一直是我心中最大的夢魘,而當時我知道自己不可能走到那條河邊。
在生死攸關的情況下,我會抓住那根鐵棍,仔細找一個最凶悍的傢伙下手,一棍子把他砸得再也爬不起來。然後我會出其不意地攻擊最前面的兩個人,同時把所有的人都逼到牆角裡去,讓他們擠在一起。這是海豹的標準戰術,不讓任何人有機會掏出武器攻擊我或者是衝出屋子。
聖手制壓猖狂海浪
大一點的孩子,年輕人被允許留下來和我談了一會兒。古拉卜幫助他們和我交流,我們像朋友一樣分別了。麻煩在於,我現在有傷在身,我開始感到非常難受,不僅僅是傷口,而類似感冒,只是比感冒重一些。
在下午五點的時候他們都回來做下午的祈禱,當太陽再次落山的時候,那個小孩,也就是我的第一個朋友,必須在祈禱之後回家睡覺,但是我記得他們所有的人在離開之前都過來擁抱我,而不是握手,也沒有說「再見」或者「晚安」,他們在離開我的房間時一次次重複著他們學會的第一個美式短語:「嗨,馬庫斯醫生。」
我發現房間的角落裡還有一個古老的鐵製爐子,是燒柴的,後來我才知道他們每天就用這個爐子烤大餅。這個爐子能夠為兩座像我現在住的這樣的大房子裡的所有人烤大餅,大餅烤好後就分給每一個人。因為沒有煙筒,我躺在那裡,想知道點爐子的時候煙會排到什麼地方去。但我沒有任何發現。答案:沒有任何地方。煙會一直留在我的臥室裡。
我反覆告訴他們我只是個醫生,來這裡是為了醫治我們的傷員。我還對他們撒謊說我有糖尿病。我不是特種部隊的成員,我需要水。但他們沒有理睬我。很奇怪的一點是我的鬍子現在成了大問題,因為他們知道除了特種部隊之外,美國軍隊是不允許留鬍子的。
這些天來禮物越來越少而恐懼越來越多,塔利班是一個無情的組織,殺死他們的敵人就是本能,這一點兩千年來幾乎沒有改變。他們現在應該希望用這種恐懼嚇唬我的好友古拉卜和他的父親,但在我一直以來看到的,他們並沒有成功。他們所有人還有更加牢不可破的東西,嚴酷的遵循古老的普什圖法律的決心,或許比基地組織和塔利班的法律更加強大。
為了兄弟之情和無限的信任
我從他們的外表上就知道他們是塔 利班,修剪得整整齊齊的鬍子,乾淨的牙齒、雙手和衣服。他們都營養良好,能夠說蹩腳的英語。他們中間沒有大個子,平均身高大概在五英尺八英寸左右,每個人都紮著蘇聯的老式皮帶,皮帶扣的中間有一顆紅星。他們都穿著阿富汗當地的服裝,不過身上背心的顏色都不一樣。每人的皮帶上都插著一把匕首和一支俄制手槍。一切都是莫斯科製造。一切都是偷來的。
現在我騰出了兩隻手,水非常冷,異常甜美。隨後他們從屋裡取出一張帆布床,四個人在薩拉瓦的監督下小心地把我抬起來放到床上。
當然,他們感到很困惑。這一點都不奇怪。我自己也大惑不解。為什麼薩拉瓦會幫助我?最令人擔憂的是,薩拉瓦似乎正在面對憤怒的狂潮。這個村子裡到處都是伊斯蘭狂熱分子,他們只希望見到美國人的屍體。撞擊紐約雙子樓的計劃就是在這片無法無天的山區中制訂的。
我能夠看到美軍的戰機轟鳴著從天空飛過。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舉起手指著它們。我只是渴望地望著它們,想知道它們什麼時候才回來把我接走。
我想辦法說服他們我必須到屋外去,他們給了我一次走出屋子的機和-圖-書會,這是我最後一次溜走的機會。但是我跑得不夠快,他們又把我拖回了屋內,更凶狠地毒打我。我的腕關節骨折了,劇痛難忍,迄今為止我的手腕已經動過兩次手術。
回到那個洞穴,諾扎蒙德和另外兩個同伴再次回來了,這一次還是嚇了我一大跳,這是七月一日,星期五,大約凌晨四點,他們沒有打燈籠,他們在寂靜中輕聲低語的交談,不久,他們將我抬起帶到山下的河邊。我試圖拋棄那個惡臭的瓶子,但是他們找到了它又把它撿回來了,我猜是因為興都庫什山脈嚴重缺乏水瓶,無論如何在他們看了之後,那個瓶子就像一顆珍貴的鑽石。
當天夜裡我在屋頂上不時從夢中醒來。一旦我試圖換個姿勢,看到我的新朋友的反應你會以為我剛剛拉響了火警警報。「噓,馬庫斯先生,安靜。」這說明他們有多麼緊張,多麼擔心基地組織中的那些殺手。
他們從來不敲門,只是一擁而入,抓住我,擁抱我。這種情況持續了整整一天。薩拉瓦把他的急救箱留在我的房間裡,我用裡面的藥品治療了他們的割傷和擦傷,他們則又教了我一點他們的語言。那些孩子真是太棒了,我永遠也忘不了他們。
我們肝膽相照的兄弟出發了
但我並不在乎。按照我接受的訓練,我能輕而易舉地把這種蹩腳貨色打翻。他們裡面沒有一個人的搏擊真正像樣。他們都是很走運的傢伙,因為要是在正常情況下的話,我能把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直接從窗戶扔出去。我主要擔心他們可能會開槍打死我,或者把我捆起來送到什麼地方,甚至押我穿過邊境去巴基斯坦,對我拍段錄影,然後在鏡頭前砍掉我的腦袋。
我告訴你,那簡直是奇蹟。疼痛慢慢消失了。這是我第一次服用毒品,我愛上它了。鴉片讓我恢復了體力,還我自由。我感覺比我們四個人衝下山去的時候狀態還要好。現在又喜歡上了鴉片,我正在融入阿富汗人的生活。呼呀,古拉卜,對嗎?
媽媽說她正在見證奇蹟,她和爸爸為農場的每一個人提供一日三餐,但她從來不知道食品來自哪裡。但是這種情況仍在繼續,大卡車從兩家食品商那裡送來了牛排和雞肉,也許一次有兩百人就餐,都是免費的。當地的餐館送來了各種食品,海鮮,義大利麵,漢堡。還有五十份中餐,後來是六十份。雞蛋,香腸,火腿,臘肉,爸爸說燒烤的炭火從來沒有熄滅過。
我獨自一人坐在那裡,度過了那個漫長的夜晚。六月三十日過去,七月一日來臨了。在午夜時分,我看了一下錶,希望這漫長的一天趕快過去。我竭力不去想我的家和我的父母,不去自憐自哀,但我知道在德克薩斯州的家裡,現在是大約下午三點鐘,我懷疑是否有人知道我遇到了多麼大的麻煩,知道我多麼需要幫助。
我躺在那裡,精疲力竭。沒過多久,我想大約在六點鐘左右,他們回來把我抬到屋裡面,還給了我乾淨的衣服,這是除了我喝到的第一口水之外最好的東西了。那都是柔軟的阿富汗服裝,有肥大的襯衫和寬鬆的褲子,都非常舒服。我感覺好像又貼近了人間。實際上,他們給了我兩套一模一樣的衣服,一套白的白天穿,一套黑的晚上穿。
人們在任何地方任何時間都可以睡覺,我們家有一個大木屋作為客房,人們就可以去那裡,海豹們進來睡在他們可以找到的任何地方,沙發,椅子,任何地方。每隔三小時就有一次電話連繫,直接從阿富汗戰場打來,但消息一直是一樣的:「沒有消息」。
我不敢用嘴唇捧著個瓶子,害怕得上傷寒。我就像那些西班牙人餵牛一樣,把瓶子高高地舉起來,然後把裡面的液體倒進我的嘴裡。
到了下午太陽快下山的時候,我獨自一人待在山洞裡,牧羊人幾次三番地從我面前經過。他們沒有向我揮手或與我交談,但也沒有出賣我的位置。如果他們這樣做了的話,我相信我已經不在這裡了。即使現在我也不確定洛克海法則對一個已經離開村子的人是否仍然有效。

從軍事上講,存在幾種可能。第一是我們已經全部陣亡。第二是我們仍然都活著,第三是至少還有一名倖存者,但是也很有可能受了傷,並失散在崎嶇的山區,而在那裡任何飛機都無法安全降落。
我沒有食物,也沒有武器,薩拉瓦和他的人已經回去了。我擔心他們已經決定把我丟在這裡,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薩拉瓦告訴我他五分鐘後就回來,但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我在黑暗中獨自一人躺在洞底的岩石上,冷得直發抖,不知道下一步等待我的是什麼。
他們指的是一個叫孟那奇的村子,在孟那奇村,我知道美軍在那裡建有一個前哨站,但現在的問題是在我的腿好起來之前我根本不可能到達那裡或者其他任何地方。然而,牧羊人也帶來了一些有關當地環境以及距離其他村子和美軍基地之間距離的好消息。這些夥計為了生活走遍了大山,擁有豐富的地方知識。這對每一個海豹來說都是關鍵,尤其是在規劃某種軟禁的人,比如我。
由於失蹤的是海軍的海豹突擊隊,所以最後一種可能性並不大。我們通常情況下不會被俘,要麼是我們殺死敵人,要麼是敵人殺死我們。海豹隊員不會舉起雙手或者打起白旗投降。絕不。阿薩達巴德和巴格拉姆的後方指揮所都清楚這一點。
早上快到八點鐘的時候,我剛剛要睡著,周圍的一切突然活躍起來。我能聽見羊脖子上的小鈴鐺在叮噹作響,這些羊好像就在我的頭頂上。砂石開始不停地落在我身上,我一下意識到原來我藏身的山洞是沒有洞頂的。我的頭上就是藍天,我能聽見那些山羊朝山上走去,牠們蹬下的沙子不斷落在我身上。
我確實不知道的是,現在有超過二百人們聚集在牧場,沒有人回家,這是因為他們的意志讓絕望的處境變得樂觀,如同他們為我祈禱彷彿我也可以回應,如同他們的存在可以讓我免於死亡,如同他們相信如果他們只要堅持待在那裡,就不會有人來宣布我在行動中被殺。
我現在正坐在薩伯拉村的一座房子裡,與村裡的首領們聊天,與此同時,我待在屋子裡等那位老人的出現。而實際上他正在數十英里之外的山裡,已經在前往阿薩達巴德的路上了。沒人注意我的時候,我就在屋外遊蕩,希望找到他。但他好像失蹤了,那時候我做夢也沒想到一個矮小的老人正在孤身前往阿薩達巴德。
我舉起那個邪惡的百事可樂瓶,把裡面的水直接倒進嘴裡,隨後把瓶子扔到了山洞後面。諾扎蒙德再次來灌水的時候,他到山洞後面找到了那個瓶子,又把它灌滿了。
隨後他取出一件小小的手術器械,開始把彈片從我的腿裡取出來。他用了很長時間才把能找到的所有火箭彈彈片都取了出來。那簡直疼得要命。但他還不停手。他又把傷口徹底清洗了一次,敷上消炎藥膏,然後包紮起來。
但是我床邊的那些人可沒有閒逛。他們就是衝我來的,不停地問我為什麼去那裡,美國飛機正在幹什麼,美國是不是正打算攻擊他們,誰正前來營救我(真是個好問題,不是嗎?)。因為我的目的是活下去,而不是在跟一群全副武裝的部落分子的衝突中送命,所以忍辱負重是和_圖_書當前表現勇氣的更好方式。
到他們離開的時候,他們面上都露出了微笑,而我在留在村子裡的這段時間內則變成了馬庫斯醫生。
一出了村子,他們就熄滅了提燈並展開了戰鬥隊形。兩個人端著AK─四七走在前面,一個人拿著AK走在後面。包括薩拉瓦在內的另外三個人抬著我走出村子,沿著小路向山下走去。那是很長一段路,我們可能走了一兩個小時,但他們就像布希曼人或貝都因人那樣,好似不知疲倦。
他是一個非常好的人,我們也成為了好朋友,或者說非常接近於好朋友,因為語言障礙幾乎是不可逾越的。我們試圖溝通關於家庭方面的信息,我了解到他有一個妻子和六個孩子,上帝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兄弟叔侄。解釋關於孿生兄弟的信息是非常困難的,所以我們只談到了兄弟,主要問題是古拉卜一直認為摩根就是我,就像多年以來許多其他的人那樣。
古拉卜對於和我在一起很愉快,但是他不僅不能,而且也不願意回答關於他父親以及他們的計劃。我認為部落領導們覺得不讓我知道更好——關於機密,普什圖族一貫如此。這些老人的工作是根據需要提供信息。我被排除在範圍之外,每個人的範圍。(我已經開始逐漸習慣這一點了)
我們在黑暗中走到另一棟房子,從路上直接走上了房頂。我們有一條毯子,三個人擠在一起取暖。天非常非常冷,但我猜他們感覺如果我繼續待在老地方會有危險。也許他們懷疑村裡的某個人,擔心他已經告訴了基地組織我的準確位置。不管怎樣,這些人不願冒任何風險。即便基地組織武裝分子衝進我原來的房子,他們也找不到我。
黎明時我們收拾東西回到屋裡。我希望再睡一會兒,但是窗外就是一棵大樹,從樹上可以一直望到山下。而在那棵大樹上住著世界上嗓門最大的公雞。那傢伙能把整片墓地裡的死人都喊起來,而且牠不只是在黎明時叫,而是一過半夜就開始不停的叫。有那麼幾次,如果讓我選擇是幹掉本.沙馬克還是幹掉那隻公雞的話,我想我肯定會放過沙馬克。
基地組織對此次行動保持了緘默,所以他們很可能沒抓住俘虜。同樣的,失蹤的海豹隊員也一直沒有音信。他們受傷了嗎?是不是仍在山裡堅持?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這種可能性越來越小了。
我們過了河繞過懸崖回到村子,似乎用了很長時間,然而在我打開了手錶上的燈的時候,他們幾乎憤怒得發狂:「不!不!不!馬庫斯醫生,塔利班!」當然我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光線很微弱,但是畢竟存在,我很快意識到,光線對我們所有人都是一種巨大的危險,薩伯拉村已經被塔利班層層包圍,等待機會抓捕或者殺死我,我的武裝同伴有著同樣的普什圖生活習慣,他們知道一絲微弱的光線,不管多麼小,在這裡的山上都是不尋常的,並且很容易吸引哨兵的注意。我趕快關上了燈光,走在前面的一個攜帶AK的同伴會一點英語。他走回到我身邊低聲對我說:「塔利班看見光,他們會殺了你,馬庫斯。」
薩拉瓦提著一盞小燈,跟他一起來的還有幾個朋友。以我現在的狀態,在這麼微弱的光線下面,我看不清他們,但我能感覺到他們在幹什麼。
古拉卜自己也有個朋友,是一個堅強的男人,被明確指定為當班守衛,他們從來不會離開我。到這時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了。全副武裝的塔利班置村民的意願於不顧的隨意審判我讓這個村子非常憤怒,這些戰士差點導致這個村子依據洛克海法則對其實施終極懲罰,這將迫使該村為了我而投入戰爭直至最後一個人。
在我的房間裡有一個上了鎖的大木頭箱子。我知道那裡放著全部家庭成員最珍貴的財產。他們並沒有多少財產。相信我。但他們似乎準備與我分享他們所有的一切。
不管怎樣,我一看到那些直升機就衝到外面,脫下我的襯衫,一面在頭頂揮舞一面大喊:「我在這兒!我在這兒!夥計們!是我,我是馬庫斯!在這兒!夥計們!」
我一直在想摩根,拼命想跟他交流,乞求上帝讓他聽到我內心的聲音。天很快亮了。薩拉瓦已經走了兩個多小時了。耶穌基督!他們把我丟在這裡等死了;摩根不知道我在哪裡,也不知道我是死是活;我海豹突擊隊裡的兄弟們也離我而去了。
他們不會等著基地組織發布活捉海豹隊員的聲明。海豹突擊隊有一條古老的格言:除非發現他的屍體,否則永遠不要認為一個蛙人已經死了。人人都知道這句格言。
薩拉瓦和他的朋友並沒有拿走我的步槍。他們到現在為止還沒有這麼做。我一手抓著槍,他們則架著我,沿著陡峭的小路朝薩伯拉村走去。這個村子離我們大約兩百碼遠,有大概三百戶人家。我的另一隻手緊緊抓著我最後一顆手榴彈,手榴彈的保險銷已經拔掉,隨時準備跟他們同歸於盡。現在剛過下午四點,太陽還很高。
新住所的門很厚,但安裝得很糟糕。它能擋住風雨,如果有人想要進來必須用力猛推才能把門打開。我已經注意到了這一點,知道沒有人能夠在不驚醒我的情況下進入房間,所以我睡覺的時候沒有必要保持高度警惕。
我們在庫納爾省已經待了將近三個月,這主要是由於地形的原因,我是說,你怎麼能在這種地方行使政府職能?沒有公路,沒有電,沒有郵件,很少的通訊,那裡的主要產業是羊奶和鴉片,自來水公司就是山間的泉水,所有的貨運依靠騾車,運費就是鴉片,政府的控制?你在開玩笑吧?永遠不會有。
至少我當時的想法就是這樣,但我低估了長者在這個普什圖部落中的崇高地位。薩拉瓦和其他許多人都是好人,他們不想傷害我,也不會允許其他任何人來傷害我,更不會向同村一些村民的嗜血欲望屈服。他們只想幫助我。後來我才漸漸明白這一點。
現在薩伯拉村所有的人都圍在我的床邊,薩拉瓦則繼續他的工作。他細心地清洗我腿上的傷口,我的懷疑得到了證明:子彈沒有留在我的左腿裡。他找到了子彈的出口。基督啊!我一直在從兩個傷口流血,難怪我如此衰弱。
現在我又一次獨自一人了。我環視周圍,第一次認真觀察我周圍的環境。地板上鋪著一塊厚實的阿富汗地毯,牆邊放著五顏六色的靠墊。房間裡掛有雕刻的裝飾品,但是沒有畫。窗子上裝著玻璃,透過它我可以看到下面其他的房子的茅草屋頂。他們在這裡絕對是建築高手,但我不知道石頭、玻璃和茅草這些原材料是從哪裡來的。
我的美軍戰鬥服已經破爛不堪,只剩下上半截,我脫下它,換上當地部落的服裝,但這時我遇到了困難。我的肩膀依然異常疼痛,他們必須幫我把衣服脫下來。這時他們看到了我背上那個誇張的刺青,那是海豹三叉戟圖案的一半(摩根身上紋著另一半),他們嚇得幾乎要暈倒了。
這個身材矮小的大人物申明了部落的法規,而塔 利班的人一個字也沒說。隨後他離開房間,朝山上的夜色走去。只有那些習慣別人服從於自己的人才會有這樣的儀態。他有點像里諾教官。基督啊!要是里諾教官看到我會怎樣?
古拉卜用了那個晚上很多的時間向我解釋控制普什圖部落和「基地」組織是多麼複雜的進程,還有塔利班軍和*圖*書隊的工作。美國人正忙著把它們全部清除,但在阿富汗四年來只取得有限的成功。
上帝啊,其中一個小傢伙就曾坐在我的床上讓八個武裝分子折磨我,他可能都不超過十七歲。
砰!門突然開了。我幾乎從我寬大的阿富汗襯衫裡蹦了出來。他們又回來了嗎?他們是來處決我嗎?我還能站起來拼命戰鬥嗎?
但是在這些的另一方面,薩伯拉很顯然服從古拉卜的父親的管理,在這塊本質上無法無天的土地上還存在一些有法律,秩序,紀律的感覺。基地組織在庫納爾省有效地控制著大片的土地。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仍然相信這句話。上帝現在已經離開了一段時間。但我仍然活著。也許上帝馬上就會給我幫助。上帝的舉動總是莫測高深。但現在就連我的步槍也不見了,我的希望也開始漸漸破滅了。
諾扎蒙德給我留下了一些新鮮的大餅,對此我十分感激。天黑之後不久他就回去了,此後幾個小時我都沒有見到一個人影。我竭力保持冷靜和清醒的頭腦,因為看起來薩拉瓦和他的人希望救我的命。就連村子裡的長者很顯然也站在我一邊。當然,這與我的個人魅力沒有任何關係。這完全是因為洛克海法則。
勿得過所定限界……
三個村民把我從地板上抬起來朝門走去。我能看見他們投在泥牆上朦朧而可怕的影子,說老實話,那簡直像是電影《天方夜譚》裡的場面。馬庫斯現在被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盜抬去見惡魔了。我當然不知道他們是接受了村裡那位長者的命令,要把我帶出村子,以防塔 利班無視那條古老的法則,決心用武力把我帶走。
孩子們剛剛走出學校——笑話,他們根本就沒有學校——就被選出來並宣布他們將與美軍作戰,直至最後一個人。
當孩子們終於離開,我去拜訪了村長本人,他給了我麵包和清潔的水。然後坐下來和我討論了大約三個小時,盡我們的可能,怎樣才能到達美軍基地。很顯然,我對村子來說已經是一個重大的問題,村子已經收到了來自塔利班的威脅,通知村民們我必須立即投降,因為這對他們的事業來說非常重要。
他指著窗口對著的山,它看起來就像洛磯山脈的支脈,它高出我們很多,如同一道令山羊也望而卻步的牆壁。「就是那裡,馬庫斯醫生,遠側那邊,」其中一個人設法讓我明白,因為我可能無法靠近窗戶,於是我只好暫時擱置我的計劃。
但這次來的是薩拉瓦。我必須問問自己,他到底是什麼人?是他告的密嗎?他是塔 利班的人嗎?還是塔 利班恰好在沒人的時候闖了進來?
但是我真的很驕傲在戰鬥後的惡劣條件下我能夠跋涉七英里。
我還沒有完全理解洛克海法則,但是我知道它很重要,我絕不投降。現在我有一個被選派來的全職守衛,但這並沒有阻止其他的訪客到來,那天早晨來到我新房子的第一個訪客是一個小男孩,大約有八九歲的樣子。他坐在我的床邊試圖教會我做穆斯林的祈禱:啦啦額啦啦——穆罕默德德拉蘇啦啦。我很快掌握了竅門並且和他一起複誦,他非常激動,拍手大笑,又出去叫來了一群孩子。古拉卜設法讓我理解祈禱的重複意味著我現在已經是一名穆斯林了。幾乎是同時頭一個男孩和他的夥伴們跑進了我的房間,大約有二十人,都急切地想和這個新來的德克薩斯皈依者一起祈禱。
但七月二日,週六早晨,我仍然疼痛難忍;我的肩、背和腿劇痛不已。古拉卜知道我的痛苦,從村裡派了一個老人來看我,那個老人帶來了一個塑膠袋,裡面盛著鴉片,看起來像綠色的麵團。他把袋子遞給我,我挑了一點放進嘴裡,等待藥效發作。
我猜我比我想像的是一個更好的騙子,但是很明顯我必須接受它,為了我的國家,很難相信是吧?
基地組織在白天到處活動,幾乎為所欲為,直到我們出現並在巴基斯坦邊境他們所在的地方進行了一些小型的伏擊。我們會把他們趕到巴基斯坦,他們在那裡待上大概十分鐘,然後又會回到這片他們的祖輩生活了好幾個世紀的地方。
他們把我抬到山洞的後半部分,把我放下。我猜當時大概是清晨四點鐘。當天是六月三十日星期四。他們沒有給我留食物,但他們給我找來了一個盛水的容器——一個很舊的百事可樂瓶子,那是這個星球上氣味最難聞的一個玻璃製品。我覺得那以前肯定用來盛過羊糞。但我只有這個好像是從下水道理撿來的瓶子,而且它裡面裝滿了水。
說不清是什麼,但我感覺到村裡的人都非常緊張。晚上大約十點或者十一點,我們出發了。他們給了我乾淨的水和大餅。我吃完以後,他們告訴我收拾東西出發。那時候我的腿好了一點,儘管仍然很疼,但是在別人的幫助下我已經能走了。
曾命令闊大深海
這些人的頭是一個瘦高個兒,比其他人差不多高一個頭。他帶著手下人走了出去。我能聽見他們細微的腳步聲消失在從薩伯拉村通往山裡的小徑上。我又一次獨自一人被留在屋裡,流血不止,渾身青腫。懷著對那位長者的感激之情,我昏昏沉沉地睡著了,但心裡真得很害怕那些混蛋會再回來。
古拉卜和他的兄弟一聲不響,我幾乎聽不到他們的呼吸聲。無論我們做任何事情,即便我覺得自己已經安靜得像一座墳墓了,他們還總是會對我說「噓」。這裡是另一個世界,他的寂靜蔑視西方耳朵的邏輯。也許這就是至今仍沒有人征服阿富汗這片高原的原因。
但他們還是飛走了,只留下我站在屋外孤單的身影。我穿上襯衫,不禁懷疑到底會不會有人來救我。
我喝了水,吃了一些他們烤的大餅。他們還給了我滿滿一盤溫熱的羊奶,讓我用餅蘸著吃。但這兩樣東西放在一起無疑是我所吃過的最糟糕的東西。我差點吐了出來,隨後我請他們把奶拿走,告訴他們這不符合我的宗教信仰!然後我開始啃那塊又乾又硬的大餅。但我很感激他們,而且我想讓他們清楚地了解我的感激之情。我本來可能已經死在山上了。如果不是他們,我已經死了。
現在古拉卜已經告訴我他的父親獨自一人出發步行前往阿薩達巴德了,我所有的希望就寄託在這位身材矮小但握有強大權力的老人蹣跚的腳步上了。
那個老人把袋子留給了我,他幫我度過了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在你已經連續幾天忍受巨大痛苦之後,解脫的感覺簡直妙不可言。我第一次了解了毒品的力量。當然,基地組織派遣的自殺式爆炸者去毀滅自己和周圍所有人之前給他們吃的就是這東西。
中午,孩子們回來祈禱,帶來了幾個大人,顯然是希望見一見這個新來的美國皈依者,而不再是一個異教徒。我們一起向阿拉祈禱,跪著——痛苦,像我這樣——在地板上。之後我們互相握手,我想他們是歡迎我參加他們的祈禱。沒有人告訴他們,我祈禱的是讓我可以不久之後拿回我的步槍。
我最後一步是在把他們全部幹掉之後搶過他們的武器和彈藥,然後守在這座房子裡,等美國人來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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