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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斯特的耳朵

作者:瑪莉亞.恩尼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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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 七月二十九日,凌晨一點

七月

七月二十九日,凌晨一點

這麼多年過去,我想過以上種種,但因為我一直沒辦法寫作,我就在腦子裡不斷翻來覆去,直到它們失去新鮮感。現在,昨晚的思緒像秋天第一個暴風雨不斷襲擊我。我知道是我接下來必須寫的事讓我產生這些想法,對於以上的每個問題,我至少有一個答案。感覺不會消失,它只是被放進瓶子裡,雖然軟木塞塞得緊緊的,但仍然會保存下來。拿出一些舊感情來寫是有可能的,它保存完善,在這本日記裡重生,安娜克萊拉說過這是我的回憶錄。斯凡在某方面是對的。搖晃瓶子把善與惡混在一起可能是危險的事。
難道由你來決定嗎?如果我們更常見面,或許會是我?換成今天我可能會這樣說,但當時我只是想到而已。於是我緊抓住不可能的。我展現高貴情操。為了在無意義之中創造價值的高貴情操。
「幾天前她打電話給我,告訴我公司決定派她到國外設立分公司,從倫敦開始。對我們而言沒什麼不同,因為我們已經分居了,而現在妳的決定,伊娃……我承認,過去幾天我擔心妳的狀況。妳快要畢業了,正準備考畢業考,至少我以為是這樣。叫妳放下一切搬到哥特堡一定很難,然而,我也不能待在斯德哥爾摩……然後……嗯……」
「我真的不知道。可能下個禮拜。我以為如果妳都沒我的消息……妳可能會找到別人,一切就簡單得多……事情就會過去……。」
「嗨,隆利太太。妳好嗎?聖誕快樂,哦,我應該說,希望妳過了一個愉快的聖誕節。新年快樂。」
過了幾天時間,我的周遭環境才開始反應,一旦開始,再也沒人能改變我留下來的決定。我抵達佛瑞里薩斯的第二天,就走進貝瑞特.阿妮爾的麵包店請她給我一份工作。她是個富有威嚴的優雅女性,眼神銳利,讓別人不得不尊重她。她當場同意,沒有問我多餘的問題。妳可以明天開始上班,她說。我早上五點要到,記得我拿的薪水是一小時五克朗。我不在乎。這樣已經夠生活,足夠打電話給爸爸告訴他我人在何處,決定做什麼。
那些天裡我躺在床上,得以檢視我活了這麼久的小世界。我的房間,我的床,我的書桌,我的木頭書架,我的枕頭、毯子和紅色蠟燭,為了讓房間裡感覺溫暖一點。這些東西都不可能把我失去的東西還給我。聖母瑪利亞用她的大理石眼睛看著我,充滿同情但卻沉默。新學期的第一天就要到了,我知道發生過的事終結了我生活裡任何一種尋常性。我再也不可能回學校裡,聽著課堂上教的東西,然後覺得是重要的。那種知識不會讓我更靠近重要的事。重點是我有一種堪用的防衛機制,讓我存活了十七年,這個防衛機制教我面對恐懼以控制恐懼。我讓自己忘了這回事,現在我因此而受懲罰,但我不會再忘記。我再也不放下防衛m.hetubook•com•com,再也不去愛,再也不會感受熱情。我該做的就是無懼地活著,我發現我可以做這件事的地點。
確保,她說,我注意到她語氣變得尖銳,盡責母親的語氣,提醒兒子該負責任,她的母愛夠深,該訓誡的時候就訓誡。聽到她這麼說,我知道很快我就會一無所有。
「不,等等!」
我的波爾多,或者應該說,屬於斯凡和我的波爾多,口感十分美妙。它輕盈地流經我的舌上,讓我想到深紅近乎黑色玫瑰的味道。我的第二杯已經喝了不少,我知道我可能會去拿那張十七歲女孩困惑中寫下的紙條,我把它和那些舊信收在一起。我可以檢查我是否確切記得事情發生經過,但有什麼用?我可以用時間的望遠鏡描述所有情感。我可以把它指向青春,焦點定在我自己身上,看見一個十七歲女孩縮在床上,抱著肚子。我想知道當時我是否想出一個可以打電話訴苦的人,但我知道沒有,只有巴斯特的耳朵願意聽。我獨自一個人,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唯一的方式是把痛苦說進一個罐子裡,而不是消化它。我的胃承受最劇烈的衝擊,但我的眼睛還是乾的,乾到皺縮在眼眶裡。我記得接下來的幾天我大多在床上度過,靠冰箱裡找到的任何東西過活。反正我的胃能忍受的量也不多,我可以靠吐司和茶撐著活下去,同時思緒在我腦子裡不停打轉。一個人怎麼能把愛掛在嘴邊,愛一個人到發狂,卻在兩三個禮拜就把那份愛轉移到別人身上?講那麼多關於玫瑰的甜言蜜語重點是什麼,而擁有坦克般防衛的我,怎麼會讓自己被人誤導成這樣?或許這就是理由?我的防衛老舊而過時,也許我應該使用更先進的武裝配備。如果我去了那個舞會會怎麼樣?防衛機制如果讓這種東西穿透了,那還有什麼用?為什麼我忘記布莉塔給我的教訓,愛人的人永遠是輸家?
在那個稱為六〇年代的落後年代裡,還是有直達火車到佛瑞里薩斯。現在我必須先一路坐到哥特堡,然後搭通勤火車和巴士照原路返回。我還是不懂,為何讓火車直接停在這裡在經濟上不切實際。嗯,當年的我絕對料想不到我現在知道的這些事,我可能也不會在意。那時,未來意味著撐過每一天,然後再一天,然後再一天。我想不到青春,中年,晚年,以及其中的意義。對我而言,是火車或鯨魚把我吐到岸上過新生活並沒有差別。
「你知道最痛的是什麼嗎?不是你交了別的女人。這不是什麼罕見的事。你從來沒承諾過什麼,我也沒給過你任何承諾。但你能想像一聲不吭有多麼傷人嗎?」
「你為何什麼都不說?在我認識你以前,我知道世界跟我期望的不一樣,但你讓我知道我可能錯了。為什麼是現在?理想和現實。我們從前討論過的。」
他曾https://www.hetubook.com.com經說我生氣起來很美。我的眼睛閃亮,臉頰緋紅。愛。愛是什麼?
約翰和我結束了。我沒辦法再跟媽媽一起住,也不想去跟他住。我需要獨處。現在我想待在這裡,而且我現在覺得,我想永遠待在這裡。我告訴他我必須靠自己生存。
「不了,她不喜歡這類討論,但她還是有很多可愛的地方。」
一天晚上,我到外頭瘋狂尋找蜘蛛或蛞蝓。樹木安靜矗立,赤|裸的樹枝朝向天堂,但外面抓不到任何生物,只有雪和厚重的霜。我平躺在雪堆上,抬頭凝視天空,並不覺得冷,我看著星星,約翰在海上導航時也看著相同的星星。有沒有一點微弱的可能性,我們的思緒會在天空中某處相會,讓他感覺到我的絕望?
他嚇得半死,那天晚上立刻出現在佛瑞里薩斯。我正要燒水煮茶時他敲門,沒等我開門就衝進來。他穿著冬天的暖和大衣跟厚靴子站在走廊上,還在門廳裡就開始大叫:「妳瘋了嗎,伊娃?妳以為妳在做什麼?妳把自己的未來棄於不顧!發生什麼事?」整個晚上他機械式地不斷重複這幾個問題。然而,一直到午夜,我們坐在壁爐前,我才告訴他發生什麼事。
「我很抱歉。我試著寫信,但我找不到正確的字眼。我等越久就越難……。」
他告訴我她的名字。
我怎麼可能到今天還記得對話的每一字每一句,彷彿從經典劇作裡抽出來的,值得流傳百世?因為我們談話結束後,我不斷重複寫著每一個字句,直到我找出所有細微處,每一個字和每一次遲疑。如果有上帝的話,祂知道我在找適當的語氣。隱含的道歉,高貴情操或苦痛,那些用來描述戰爭的好字彙,為了從無意義之中尋找意義。我設法在麻木震驚之中完成我們的對談,我已經完全不知道痛苦的深度和廣度。過了很久我才了解。
「所以我還是要自己一個人住?」
「約翰回家過節,他現在正在睡覺,但我會確保他下來接妳的電話。」
「嗯?」
「很好,謝謝。我的課業很重,但聖誕節很愉快。你呢?」
「你訂婚了,不久後要結婚。」我只能重複他的話,希望這樣能讓這句話更容易懂。
「是的,很抱歉。我應該說點什麼。」
震驚嚐起來是什麼味道?恐懼聞起來是什麼味道?跌落到無底洞,又是什麼感覺?流不下來的眼淚去了哪裡?是否像霜一樣覆蓋著體內,讓所有器官結凍,直到永遠安息的那一天來臨?沒說出口而停留在腦海裡的字句都到哪裡去了?未曾表達出來的慾望是否有一個貯存空間?有沒有可能吸一口氣就是太多?
「你常常用愛這個字。你寫,你也說,你告訴我你愛我。你把我比作玫瑰。我沒用過那個字。我希望你知道,也感覺得到,直到我……那是個沉重的字眼。那麼現在呢?」
「那和-圖-書……你覺得要等多久才要告訴我?」
「我知道,伊娃,妳過得很辛苦,妳也沒得到我們的支持,雖然妳應該有的。我應該為妳做得更多,非常多,我只希望有一天……。」
我想辦法過完了多年前的那個聖誕節。我帶著皮膚下的霜過生活,感覺寒氣不斷增加,過了一段時間,我連普通對話都維持不了。爸爸一直問我怎麼了,直到我要求他別再問。最後他得回哥特堡,看到他離開的背影讓我鬆一大口氣,我感到十分羞愧,我承諾我會盡可能快點告訴他發生的事情。那天是除夕前一天。哥特堡那邊有人邀請爸爸去看一齣諷刺劇,我堅持鼓勵他出去輕鬆一下。我再三向他保證我自己也受邀去好幾個派對,而一月第一個禮拜媽媽肯定也回來了。我跟她講電話時她的語氣模糊,但我表現得一副很確定的樣子。私下我會感激任何一個天神讓我打電話時沒有她在旁邊偷聽。
「我也很好。但我有事情要告訴妳,伊娃。我訂婚了,不久之後要結婚。」
為了慶祝打開我的回憶錄的瓶子,我拿了這瓶無價之寶,陳年香醇的深紅色波爾多,挑動且撕裂著舌頭。我沒和斯凡一起喝會讓他難過,因為我們存了好久,就為了等適當時機。但他或許能諒解,當然也會原諒我。儘管如此,現在在睡覺的是他,醒著的是我。現在是凌晨一點,夜比前幾個禮拜還深沉。我從來不會因此而驚訝,只覺得憂愁。
雪讓我麻木,我開始打顫,但我還是在上面待了很久,直到我的手臂和腳失去感覺。我想到我可以繼續躺在這裡,不會有人想到我。寒冷可以鑽進我的毛細孔,和我體內感覺到的寒冷團結起來,到最後我的感情也結凍,就像布莉塔尼龍絲|襪下的雙腿,然後我終於可以自由。就像安,雖然她選擇的是火車。自由真是個透明的字眼。飛行的自由不會讓我真正自由,無論是這輩子或下輩子,直到我做了我七歲時就答應自己要做的事。
「嗨,伊娃,我是約翰。妳好嗎?」
「現在不適合了。我還是很喜歡妳,請妳諒解,就某方面而言我還是愛妳。如果我們能夠更常見面,或許會是妳。」
「你們兩個都不必對生活負責,而我就要了嗎?」一個十七歲女孩想刻薄的時候也做得到的,我羞於承認,我展現刻薄的一面為了讓爸爸羞愧住嘴。然而,該認錯的時候就認錯,對爸爸而言從來不是問題,他認錯然後道歉。
「對,只有這個解決方法……現在妳已經決定自己住在這裡,我看我也沒什麼可以提供給妳的。但妳不去考試結束學業嗎?不要放棄學校教育,伊娃,這是妳的責任……。」
約翰的聲音很友善,有一點緊繃,但是他的聲音沒錯,一樣的後母音共鳴,一樣小心的發音。
我希望我能好好記起我打電話https://www.hetubook.com.com給校長時的鋒利口吻,我說我這學期不會回學校,以後也不會。另一方面,或許我應該試著忘記我是如何滿懷渴望跑到郵筒旁邊,看轉信的服務是否正常運作,但沒有約翰的信。沒有解釋。或許我應該試著不要想起,我希望有救贖,但並不期待能得到。但我確實記得我的噁心愈來愈嚴重,我開始懷疑真正的問題是什麼。然後我也記得我終於正面對抗媽媽。最後一次。
我沒有給預期設限。意外,出任務不能和其他人聯絡,什麼都可以。但我就是沒預料到她說的。
我要起來穿衣服到海邊去走走,一邊反芻過去。我知道現在是午夜,但我看見外頭有一隻野兔四處跳躍,心想如果野兔敢待在外面,那我也出去好了。我要想想我獨自一人在佛瑞里薩斯過的頭幾個禮拜,我如何漸漸習慣了鄉下生活的寧靜,壁爐,簡單的食物和不帶寂寞的獨居生活,以及貝瑞特.安妮爾如何嚴厲對待我以及麵包店的其他員工,但她的烘焙品用的乳脂和奶油從來不吝嗇。我會想想我是如何學會在凌晨四點起來揉麵團,而不是研讀座標系統,以及我有多開心看到我的童年玩伴古德倫也在店裡工作,在那個甜食天堂裡,她教我學會用繩子的同時,也開始添上她到今天仍隨身攜帶的第一層脂肪。
學校開學的那天,我開始打包所有對我而言有一點意義的東西到兩個大行李箱和一個背包裡。我隨意丟進衣服、書、唱片、首飾、巴斯特的耳朵和一些食物,一邊在家裡搜尋任何現金。和約翰的通話結束後,我已經猛力扯斷約翰的項鍊,破壞了閂鎖的部分,但我沒有力氣把它扔掉,於是現在我把它繞在聖母雕像的脖子上,放在行李箱上面。隔天我離開家,連回頭一瞥都沒有,堅信我再也不會看到這個地方。我把家裡鑰匙放在信箱旁邊的石頭下,我們平常藏鑰匙的地方。然後我到銀行把我戶頭裡的錢全領出來,到火車站買了一張到佛瑞里薩斯的車票。
約翰笑了。小心翼翼,摸索方向。
「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你正在告訴我,我遠比自己以為的還不會識人。我想像了各種情況,我打電話是因為我擔心!我以為你被困在海上,或是在某處的醫院裡。」
「那是真的,但他們又改變計畫。我正要申請退伍的時候他們告訴我的。我沮喪了一陣子,妳知道的。然後某天晚上我跟她出去,她說她從認識我的第一天起就愛上我,那感覺很……美好。但我們會先等個一兩年再結婚。我們和她的父母有些爭執,他們覺得我們應該等一等。」
結婚計畫,和父母爭執,她一直愛著我,感覺美好。愛著別人和談戀愛有什麼不同嗎?說和做出來又有什麼不同?黑色的話筒透過捲曲的電線連到牆上。有一隻老鼠在咬。不可能逃脫。我腦子裡有回音,我必須很快決定是否還能有友誼。為什麼我總https://m•hetubook.com.com是必須很快決定?
「事情發生得很快,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告訴妳。」
爸爸聳聳肩。
我結結巴巴地說,一個字一個字講出英語字彙,像走在地雷區一樣,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細微處垮掉。約翰的母親一定注意到,但她沒說什麼。她聽起來很高興接到我的電話,問我學校如何,我的家人好不好,聊的時間足夠讓我釐清思緒,要求跟約翰說話。
他自己打斷自己。我知道妳過得辛苦,妳過得辛苦,這幾年來這句話他對我說了幾次?當我看著他,我看見他正在哭。他失落在絕望和無能裡,我帶著傷痕累累的溫柔觀察他,知道天秤的兩端動了。他是孩子,我是大人。
「她是誰?我見過她嗎?」
「我也會。我們共度了一段美好時光,不是嗎?如果妳到英國來,跟我聯絡,或許我們可以再見面。我會想見妳……妳知道的。但我現在要掛電話了。我會再寫信告訴妳更多。」
「聖誕節呢?也是天大的謊言嗎?你沒辦法放假?」
長大成人。沒錯,今天我可以大聲笑出來,然而在當時,爸爸一定明白他沒辦法做什麼。我們就坐著看火,過去我們也做過同樣的事情很多次,彷彿火焰裡有答案,直到他打破沉默告訴我媽媽計畫搬到外國。
我抵達佛瑞里薩斯的那天晚上並不特別冷。寒風刺骨而冷濕,但今年冬天的雪和冰似乎比往年少,如果接下來的幾週也是這樣,我會非常感激。火車站或夏日小屋都沒有人在等我,我把行李拖到小屋。屋裡冷得跟冰一樣,我流了滿身大汗,但我一踏進門裡,就知道我做了正確決定。地上的碎呢地毯,瑞典鄉村風的家具,煤油燈,木頭地板,在痛苦中給我一小塊安詳。我的身體掌控,告訴我該做什麼。兩三個小時之內,我已經燒了水,把所有能用的木柴從柴房拿進來,啟動火爐,在壁爐裡生火。那天深夜,我坐在火光前,手裡拿了一杯茶蜷曲在沙發上,我知道我再也不會離開這間屋子。我已經把聖母像放在壁爐架上,她低頭注視我,我再也不覺得孤單。
「很抱歉,伊娃,妳聽起來很生氣。」
「事情發生得很快,我剛說過。」
「那你為什麼沒有?」
「是啊,我們從前確實聊過。」
「什麼方式都好。」
於是我告訴自己,我要在除夕那天早上打電話,由於這幾天我還是沒有約翰的消息,我振作精神,打給約翰的父母。我還記得我拿著黑色話筒的手在冒汗,有人接起電話時,我幾乎不能讓自己的聲音穩定下來。是約翰的母親。
「我們曾經有過美好的故事。我會記住一輩子。」
爸爸無話可說,除了一般的父母親的意見,例如我需要受教育,我不可能靠自己一個人在西岸生存,這間屋子太簡樸,我完全與人隔離。我回答說我早就隔離了,在我自己心裡,而這段時間可以視為我長大成人的重要一步。
「你們現在還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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