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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求量有這麼大？」

「還有，」他打斷我，「這裡是另外一些資料，其他幾家供應商的資訊，都是妳應該會感興趣的商品，絲線、金銀絲帶、鈕釦、皮革……我已經擅自做主幫妳跟他們約好時間，都安排好了，就是這張表格，妳看，今天下午是索雷斯兄弟，他們有整個葡萄牙最好的絲線，明天，星期五上午，巴博薩商店會接待妳，那裡有很多用非洲象牙做的鈕釦，週六上午，我們幫妳約了跟皮革店老闆阿爾梅達見面。之後一直到週一都沒有安排，但妳得做好準備，下週妳的時間又會被各種約會排滿。」

喬恩把菸頭扔到地上，說聲早安，邊踩滅菸頭邊幫我開門，目光一樣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不過這次他不用再向主人通報什麼了，因為我很快就會見到他。

「好，我接受。」我讓他等了漫長的幾秒鐘，接著說：「但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可是……」

他沒有讓我說完，雖然他很努力掩飾，但我明顯感覺他已經沒有更多耐心了。他向我伸出手。

「明天晚上八點，我去接妳，好嗎？」

「用在其他更急迫的需求，用在戰爭。」

我從他手中接過第二個資料夾，沒有回答，而是拖延一點時間，假裝在瀏覽裡面的內容，一些名字、資料和數字。我裝得很有興致地研究它們，但其實只是隨意掃和-圖-書過，根本沒認真看。

「那是用在什麼？」我驚訝地問。

「沒錯，上面是空的，因為我請秘書把它空出來。我已經安排好活動了，明天晚上，妳願意跟我一起共進晚餐嗎？」

「那我建議妳能帶多少就帶多少，我擔心這批貨很快就不在我手上了。」

「懷斯先生在等您，他說有很急的事。」

「那好，我的條件就是——你得向我保證，沒有哪個士兵會背著那些珍貴的布料跳下飛機。我就跟你共進晚餐。」

「妳來這裡我真的很高興，艾瑞希。」他用流利的西班牙語說。我一邊用微笑回應他，一邊按照計算好的時間慢慢伸出手，讓他有時間好好地觀察我，決定是否該對我投入更多的注意力。從他的反應來看，我想答案是肯定的。為了這個答案我費盡心機，雖然只是一次商務會面，我特別穿一條銀色窄裙，合身的外套，為了彌補顏色太素淨，還特地在領子上別一朵白花。這身裝扮換來他掩飾不住的欣賞目光和一個誘人的微笑。

「超乎我的想像，太美了！」

「一言為定。」

他轉身面向我，想恢復和顏悅色，但沒有成功。

一陣鈴聲響起，打斷了他的話。聲音來自他辦公桌，一個灰色儀器不停地閃著綠光。

「不好意思，我手上的事太多了。」

「我們葡萄牙跟英國傳統https://www.hetubook.com.com上是有商業聯盟，但現在這種混亂的局勢，誰知道呢？」他用一陣大笑結束這個令人不安的回答，沒有給我回味的時間，就把話題轉到更實際的問題上，「這裡有一個資料夾，裡面是所有布料的資訊：描述、質地、價格，反正就是那些常見的資料。」他邊說邊走近辦公桌，「妳可以把它帶回飯店慢慢看，等妳決定好喜歡哪些，只要填好訂購單，我就負責幫妳送去馬德里，不用個一星期就能收到。妳可以收到貨後再從那邊付款，這點不用擔心。還有，別忘了，所有價格都會再幫妳打八折，就當我盡地主之誼。」

「満意嗎？」

「除了禮拜天，明天下午你也沒有安排。」我說，目光沒有從紙上抬起。

「用在戰爭？」我重複一遍他的話，裝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但其實我知道其他國家有很多類似的事，希爾加斯早在丹吉爾時就告訴我了。

大廳的牆壁貼著光亮的木板，看起來像剛打過蠟，六張皮質手扶椅構成一個小型等候區。稍微往裡面一點，就在達席瓦辦公室的大門旁邊，有兩張桌子，一張有人，一張空著。第一張桌子是一位年近半百的女秘書在工作。從她對我恭敬且正式的問候，以及她在一本厚厚的本子上記錄著什麼的認真態度，我判斷她是一位既有效率又謹ｈttｐs://ｗwｗ.ｈｅｔｕｂｏoｋ•cｏｍ•ｃom慎的職員，這幾乎是每位老闆夢寐以求的員工。不到兩分鐘，她的同事出現了，比她年輕很多，從達席瓦的辦公室裡出來，帶著一位長相平庸的男士，很可能是某位客戶，或者是生意上的夥伴。

「根本就是暴殄天物，做一個降落傘花費的絲綢可以拿去做十件禮服。」

我仔細研究這張密密麻麻的表格，試圖掩飾內心對他出色且高效率的工作有多欣賞。

「對不起，請稍等一下。」他馬上恢復嚴肅的神情，按下一個按鈕，年輕秘書扭曲的聲音從儀器裡傳來。

「小姐，達席瓦先生在等您了。」送走那位男士，她轉向我，用不太愉快的語調說。我假裝沒注意她，但其實只要稍微瞄一眼就大概可以分析她的狀況。年紀跟我差不多，相差一歲以內，戴眼鏡，淺色頭髮，白皙的皮膚。雖然衣服有點寒酸，但可以看出她精心打扮過。我沒有時間觀察更多，這時馬努爾．達席瓦親自來大廳迎接我。

「他們用絲綢做降落傘，以保護火藥，甚至拿去保護腳踏車輪胎。」

「應該有，不過當然不是用在做衣服。」

「請進，早上我把所有要給妳看的東西都帶來了。」

達席瓦的辦公室在奧羅大街中間，這裡是連接羅莎大街和商業廣場的黃金地段。大樓的外型很秀氣，不太顯眼，但周圍瀰漫著一股濃濃的商ｈttｐs://ｍ.ｈetubｏｏk.ｃｏｍ.ｃom業氛圍，到處充斥著貨幣、交易和各個活躍的企業，銀行、慈善機構、辦公室、穿高級西裝的男士、匆忙的職員，以及奔波的服務生一起構成這幅忙碌的景象。

「應該不是喔！」

我們非常簡單而迅速地道別。現在不是打情罵俏的時候，那些玩笑和閒談都已經結束了，必須另外再找時機繼續。他陪我走到門口，離開大廳時，我用目光搜尋那位懷斯先生，但沒有看到。屋裡只有兩位女秘書，一位埋頭打字，一位正在把一堆信往信封裡塞。她們倆和我道別的態度很不一樣，不過我也不在意，因為我腦子裡有更緊急的事。

我從黑色房車下來，迎接我的正是我和達席瓦初次見面時打斷我們談話的那位瘦瘦的男士，一樣沉默寡言、殷勤有加。他和我握手，簡單地自我介紹，說自己叫喬坤．坎博，隨即恭敬地把我帶到電梯口。剛開始我以為他們的辦公室只集中在某一層樓，但很快就發現這整棟樓都是他們的。坎博直接帶我上二樓。

「那你呢，馬努爾，你會把這些稀世珍寶賣給誰？德國人？還是英國人？」我充滿戲謔地問，彷彿沒有把他的話當真，連我自己都對自己這番厚臉皮感到驚訝。沒想到他卻接著我的玩笑說：

「當然，只要我能做到。」

馬努爾．達席瓦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那一瞬間，甚至長達幾分鐘，我完全和*圖*書忘記他的存在，忘記他的世界。看到這些美麗的布料、觸摸它們柔軟的質地進而想像出成品的那種滿足感，讓我暫時遠離現實。我不需要編造任何違心的話來讚美他提供我的這些布料，所有稱讚都是發自內心的。

「帶他去會議室。」他冷冷地說，態度完全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剛才那個極具魅力的男人馬上被冷酷無情的商人吞噬。但也可能恰好相反，我對他還不夠瞭解，不知道這兩個哪個才是真正的馬努爾．達席瓦。

「我盡量，妳放心。不過妳也知道，生意這種事……」他聳聳肩，嘴角浮現一絲奸詐的笑意。

他寬敞辦公室的一角，一張巨大的世界地圖下堆著一堆布料；絲綢，閃閃發亮、光潔純正的天然絲綢以及閃耀著飽滿光澤的各色布料。只要用手輕輕觸摸一下，我就能想見用它們做成的禮服將有多美。

我假裝失笑。

「馬努爾先生馬上就來見您。」他說完就離開了。

他被我逗笑了，我再次發現他的笑容真的很迷人，陽剛、有力，又很優雅。我想起希爾加話：「馬努爾．達席瓦是一個非常有魅力的男人。」就在這剎那，馬柯士．洛根的影子又像流星一般掠過我心頭。

「不，是我不好意思才對，占用你這麼多時間……」

「沒錯，但現在局勢不好，那些參戰國很快就會不惜一切代價去搶購了。」

「是呀，計畫表是空的，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