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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臣秀吉6

作者:山岡莊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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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貌的叛逆者

美貌的叛逆者

「妳剛才說我被家康打敗了?」
「那為甚麼發笑?年輕姑娘在聽到談論自己婚事不應輕薄發笑,而應該滿臉通紅地低著頭。」
「必定後悔無疑!你把我茶茶送給家康,日本的大名們會怎麼說?現在別人都說殿下打仗輸給家康了吧。因此大名們會說,秀吉打了敗仗,於是就把年紀輕輕的淺井的女兒送給家康,向他討好。別人這樣嘲笑你,你不後悔嗎?」
「不錯!」
「嗯。」
「饒了我吧……饒了我……」
「這些我都知道,但他的兒子們卻不認識。」
「有甚麼卑鄙的?沒有道理說男人戀慕女人不好。妳剛才說甚麼?年齡的差別不算甚麼,柴田修理和阿市年齡相差多……讓妳嫁給家康,妳就嫁給他。這怎麼行!我能把妳這樣的美女送給家康那傢伙嗎?妳是這一生一世都不能離開秀吉左右的女子!」
「甚、甚麼?」
「這是甚麼意思?!妳覺得讓妳出嫁是害妳嗎?」
「茶茶!」
「您要是知道的話,還讓我嫁給家康……」
「啊!」
「哎呀,茶茶公主在幹甚麼呢?」
「其實嘛,我今天來找茶茶公主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談,阿達公主請迴避一下吧。另外,你們,沒聽到我叫不要進來。」
「啊,不要過來!」
「既然不這樣想,又這樣說,那到底為甚麼?」
一段時間沒見面,茶茶公主已完全長成一位大姑娘了。秀吉感覺又看見了他從前心中戀慕的阿市的美貌。
茶茶公主猛地一扭身,側身向著秀吉。
(她是一位不可忽hetubook.com.com視的女人!)
「再說,家康仗義支援織田家,對威逼信孝切腹自殺的殿下深為嫌惡……我茶茶也是一樣,父親被殺、母親被迫自盡,我心中也深深怨恨殿下。嫌惡殿下和怨恨殿下的人結為夫妻後,雙雙與殿下敵對,對此難道您不後悔嗎?」
「不是家裏人,想娶妳的是家康自己。怎麼樣?嫁給他嗎?」
這時,直盯盯瞧著秀吉的茶茶公主不知想到了甚麼,突然一縮脖子噗嗤一聲笑了。
說著說著,秀吉突然覺得將這位女子嫁給家康有點可惜了。茶茶公主一聽見這話,一下把身子轉向秀吉,目不轉睛地直視著秀吉。彷彿正觀察秀吉是否精神正常,又像打心裏感到驚異。
秀吉在大內與第三層城牆之間特意建造了一排住房,安置淺井長政的三位遺女。
「這麼說,剛才說的話要收回去嗎?」
「不過來行嗎?妳已經是位出色的女子,誰也不能給的危險的女子……」
「要收回……哈哈哈……,妳沒發現我一開始說這話就只是說說而已,並沒有想把妳嫁出去嗎?」
秀吉「啊」地一聲,頓時說不出話來,眼皮也不眨了。
正如茶茶所言,她可不是一位能隨隨便便就送給家康的人物。要是把她嫁過去,於自己為自己樹立了一大敵國。如果家康、茶茶、信雄聯合起來,再次糾合織田家的舊臣「伸張正義」,這才是一種目不忍睹的局面。
此時,姑娘感到了悲哀,而悲哀更使她想不出辦法。她的頭腦似https://m.hetubook.com.com乎停止了思維,只能在恐怖的驅動下拚命的掙扎。這種掙扎或許更加刺|激秀吉,使他陷入了不能自拔的境地。
(原來的考慮真是掛一漏萬呀!)
話到了這個地步,已完全變成好勝與好勝的性格衝突了。雙方都是罕見的不服輸的性子。剛開始是強詞奪理的語言上的格鬥,以後情緒受到語言的影響,漸漸開始被語言操縱了。
秀吉用一種異常的凝視撫摸著茶茶全身。
「喂喂,茶茶公主在家嗎?茶茶公主,茶茶公主。」
「是啊,茶茶也長大成人了。不光通達事理,而且……,妳看這脹脹鼓鼓的胸乳,這光彩照人的眼睛。」
「說這話的不只是茶茶。」
「那又是家中甚麼人?」
「喲,真是一朵令人銷魂的鮮花啊!」秀吉首先讚美說。他知道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都喜歡受到誇獎,可以說秀吉早已是一位精通此道的奉承高手了。
秀吉心中感到驚愕,同時不由得不對茶茶刮目相看,他暗暗讚歎道:多麼出色的女子啊!
「不行!我秀吉可是這座城的主人呀。」
這姑娘也許還把我當作父母的仇敵而心懷怨恨吧?把怨恨自己的女人嫁給不喜歡自己的男人……總感到有點不對勁,可是現在不是考慮這些小事的時候,而是我秀吉這位罕世奇男榮辱攸關的危急時刻。
仔細想想,茶茶公主已經十八歲了。十八歲,當時的人都認為是姑娘最漂亮的時候,這時議及婚姻大事十分正常。
這位年紀輕輕的茶茶,竟在聽到自己婚www•hetubook.com.com事的一瞬間,就做出了這樣周密的計算,她真是一位……
「那是我秀吉擔心的事情。茶茶妳真認為秀吉在跟妳說的是真心話嗎?」
「甚麼?」
「我跟阿高就說過,大概最近就會有這種討厭的話題來了。」
他本想說她越長越像她母親,卻硬把話給嚥下了肚裏。現在這種場合,讓她聯想到母親臨死的情景不大妥當。
「殿下!」來打招呼的是小妹阿達(後為德川秀忠之妻),姊姊卻沉默無言。看樣子,兩姊妹剛才似乎相對在玩翻花線的遊戲。
秀吉立時臉色大變。
「是嗎?侍女們也這樣傳說,妳以為我秀吉不知道嗎?」
「行吧,不過不是作為淺井長政的女兒,而是作為我羽柴筑前的妹妹,也就是我母親的養女嫁過去。一切都由我給妳準備好,妳答應去嗎?」
「喂,有甚麼好笑的,妳回答我的問題呀!」
(是呀,忙得連這事也忘記了。)
「放開我……啊,不放我要叫人了。」
茶茶公主的回答句句都是硬綁綁的。
「哎呀,茶茶公主越長越……」
三姊妹中,茶茶公主對秀吉最沒有好感。因為只有她最清楚死去的父親長政怎樣遭到秀吉的攻擊,母親阿市又是怎樣自殺的。
「喲!」秀吉驚奇地睜大兩眼,呆在了門口。
秀吉這樣的人物為甚麼有此疏忽?茶茶公主對秀吉輕蔑地笑了一笑。
「您到底有甚麼事?」
在唇槍舌劍的追擊下,秀吉感到渾身發涼,一陣驚愕襲來。
口裏滔滔不絕地對答著問題時的秀吉像變了https://m•hetubook.com.com一個人似的與來時完全不同了,語言的格鬥將本身的目的都改變了。
「那麼還讓我去家康家嗎?」茶茶以戰勝者的神氣傲慢地說道:「茶茶也不認為殿下是這種沒有腦筋的人。哈哈哈……這大概因為被家康打敗後,慌了神而腦子不夠用的緣故吧。」
「……」
「妳是個比我秀吉原來想像更美麗、更聰明數倍、數十倍的小妞!多麼出色的才女啊!我怎能把妳這樣美艷的才女讓給敵人呢?要讓給了敵人,妳將是世上最可怕的女子,是可能割取秀吉首級的女子。」
「這越發讓人吃驚了!妳都知道我要說甚麼了?」
「您說……說甚麼?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讓我出嫁……」
秀吉一邊心中暗對自己這樣說,一邊拉開了房間的拉門。
「哼!」茶茶公主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那男的到底是個甚麼樣的人呢?」
「那麼茶茶去好了。可是以後殿下不要後悔啊。」
「那我就回答吧。殿下真的認為把茶茶嫁給家康合適嗎?」
「不要後悔……妳說我秀吉以後要後悔,到、到、到底是甚麼事?!」
「嗯……」
(是啊!這位小姑娘的話不錯……)
「妳想在這兒被斬首嗎?住嘴!不許出聲!要是出聲,秀吉也只好殺了妳。妳以為這座城的主人遭到妳的拒絕後會乖乖退走嗎?」
「其實嘛,我是來給妳說親的。」
多數太閤記都說,秀吉染指茶茶是由於對茶茶的母親阿市的難以忘懷的戀慕所致。但本書卻不採取此說,而主張完全偶然說,而且這次偶然事件還是秀吉苦心m•hetubook•com.com尋找如何與家康實現合作之路的過程中,經過一次次的迷失後而最終脫離了初衷的結果。
「啊……」
茶茶越掙扎越接近秀吉,秀吉終於伴隨著他的命運陷入了茶茶之中……
「卑……卑鄙!」
將掛著大刀的侍從和阿達公主打發走以後,秀吉心頭驟然一熱。
茶茶臉上失去了血色。她不知道是自己的好勝心理將對方的感情激發到了意想不到的方向,還真認為秀吉起初就抱著這個目的來的。
「妳這是場面話吧。說親怎麼就一定是討厭的話題?茶茶公主知道德川家康吧,他的勢力擴展到了駿、遠、三,人稱海道第一的武士。」
「茶茶啊,妳這下該明白秀吉的本意了吧?秀吉還不是那種一輸給家康小子便神智不清的廢物。」
「不,我母親與柴田修理年齡相差更大。」
「怎麼樣,是不想嫁給家康嗎?年紀四十三正是最通情達理的年齡,正室早已故世,一直過著單身生活。只要是妳,他二話不說肯定娶。」
「能饒妳嗎?不能饒!」
「放開我……饒了我吧……」
「不是家康的兒子。」
總之,在男女結合時,神的祝福和惡魔的詛咒常常是攜手同來的。
「可是,我聽到的話太好笑了。」茶茶公主這樣說著,用右手背掩著口,這次真的笑了出來。
「有甚麼好笑的?是認為年紀相差太大了嗎?」
秀吉狼狽不堪,一下臉色通紅。就這樣送給家康未免可惜,自己起碼也要嚐嚐鮮……這種惡魔般的聯想瞬間在胸中一掠而過,正是這一時刻聽得茶茶公主這般說,秀吉幾乎驚愕得要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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