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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新左衛門曾在眾大名面前駁倒過秀吉一次。

「說這些算甚麼？他自己連我的想法都看不出來，就慌慌張張地自殺了。這樣的傢伙死了，我覺得連隻蚊蟲也不及。」

「您就是不問我，我也要說的。」曾呂利今天不像往日那樣灑脫了，他看見周圍沒有人旁聽後才說：「佐治日向守曾四下分送他的遺書。」

——嗯，是這樣。不錯！隨便走到哪裏，到處都是人……好吧，那麼，不夠的東西呢？馬上回答。

——這是多餘的東西的答……

「怎麼叫大失策了……你不想想是自己對日向沒有說明清楚，卻來責備我嗎？」

——曾呂利，剛才是你在發笑嗎？

——既然發笑，必有智慧。你且先回答，世上甚麼東西太多餘？

但是，這個問題比前一個問題更難回答。不夠的東西，根據各人的情況，答案和-圖-書無限地多。誰也不願意在眾目睽睽之下大膽地說出口來。

「寫明了原因？！」

「這不能不怪罪於殿下。」新左衛門降低嗓門，環視一下周圍。「遺憾的是，殿下錯看了佐治日向守。他可不是殿下所認為的那種沒有骨氣的武士。」

「可是事情並非如此。殿下這下可欠了德川一筆大債了。」

「是的。上面清楚地寫道：大將軍想把我妻朝日送給德川，這是小看了我佐治日向。當然我日向無論器量還是身分皆無法與德川進行比較，但是如果將軍要把朝日收回再嫁德川，我又豈能厚顏偷生，效命將軍。我身雖不肖，但與朝日盟誓結成夫妻，並未將她當作將軍之妹，而是當作普通一女子看待，絲毫沒有以此謀求騰達之念。故此，我妻被召回之後，我若再繼續效命於將軍，必和圖書為世人嘲笑，說我是為求騰達而出賣妻室之小人……得此惡名，非我所願，既難維持武士尊嚴，我只得切腹自裁。」

「日向自殺，我怎麼就欠債了？你說說。」

「哼！」秀吉滿臉通紅地哼了一聲。照這麼一說，此事確實是大大地失策了。秀吉的密謀隨著佐治日向守充滿怨恨的自爆炸彈一道同歸於盡了。

突然，新左噗嗤笑了一聲，似乎覺得這種問題很蠢。

「曾呂利，你這個小子，我寵讓著你，你便不識抬舉了。不久我秀吉就是關白殿下了，從現在起你說話可得注意點了。佐治日向切腹自殺，怎麼會變成我欠下家康的債了呢？你好好說，回答不好，我讓你也切腹。」

曾呂利一本正經地回答道，手中的扇子向秀吉搧了一下。

剛說到這裏，他嗯地沉吟了一聲，同時一下子滿臉飛紅。多餘的是和_圖_書人，不夠的還是人……如果尖刻一點看，這句話就是半帶嘲弄的諫言。其涵義是，你要時時想到這點，慎重選拔人才。大名們聽後皆吃吃竊笑，秀吉最後只好上他本來並不想上的廁所去了。

「殿下大大失策了！今後怎麼挽救這一失策，將是今年天下最關注的一件大事，怎麼樣？」

「還問怎麼樣……」新左再次驚異地連連咂嘴，「天下皆知的事當然德川也會知道的。德川既然知道了，他還會答應這門婚事嗎？」

曾呂利間不容髮地回答說，接著微微一笑。秀吉說：

「遺書中詳詳細細寫明他自殺的原因和心境，說他因為不能維持武士的尊嚴才切腹自殺的。」

「原來如此，他竟然這樣剛烈。」

「日向你這小子，你尋的好短見！我秀吉又只好大動干戈了。」

「可是，這事怎麼會變成欠家康的債呢？我m.hetubook.com.com要聽聽這個。」

新左驚呆了似地看著秀吉，說：「您還沒有覺察到這一點嗎？」

——諸位請聽著，今天我要試一試諸位的智慧。怎麼樣？世上甚麼東西太多餘？好了，諸位依次回答吧。

「知道又怎麼樣？」

——是人。

「這一點指甚麼？快說！」

——是人。

曾呂利緩緩湊近秀吉問：「您下定決心了嗎？」

秀吉本質上原是富於人情味的人，所以這時他也受到感動，心想這傢伙原來這麼愛著朝日呀。

這時的新左看上去，哪裏還是甚麼商人，分明是智慧的謀將的表情。

在諸侯排坐著的席上秀吉提出這個問題，緊張的大名們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間誰也回答不上來。秀吉十分高興，又出了一題：

「啊……」

地點在大內的秀古寢室裏。在狩野永德繪的大隔扇前，新左衛門又肆無忌憚地頂撞起和-圖-書秀吉來了。

「甚麼？送遺書……上面寫了些甚麼？」

「事情鬧成這樣，天下人盡皆知，殿下為與德川結緣，強行拆散了情投意合的佐治日向守夫妻。」

秀吉有些狼狽了，便讓侍童遠遠退開，然後咂咂嘴訓斥新左衛門道：

——甚麼東西太多餘回答不上來……那好吧，那麼，世上甚麼東西最不夠？甚麼最不夠該能回答上來了吧。

——是我笑了。

「混、混蛋！」

由於有此前車之鑒，秀吉今天對新左說話的語氣很不客氣：

「殿下、殿下大大地失策了。」

秀吉猛然伸出了手，想打新左的耳光。新左故作不知地輕輕躲開，說：

「你再想一想，德川還沒有答應婚事，佐治日向守就自殺了。這一來，殿下的計謀全讓敵方給識破了……還有，世上人都會說，殿下不惜幹出那樣的事以求與德川結緣，一定是怕德川怕得太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