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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西都說了些甚麼？」

利休與曾呂利在性格上有陰陽之差。曾呂利在心情不舒暢時很能說，而利休卻靜靜地思考。也可以說在利休深思時，曾呂利就越發把不住自己的嘴了。然而，他們倆人都很堅強，並且絕不亞於秀吉本人。

這次輪到大日和尚吃驚了。或許，這是一種站在想知道利休的話之深處，包含著甚麼這一奇怪的立場，而研究過來的哲人的眼光。

「他講了殿下對朝鮮國那麼深的執拗。實際上，被嚴命去談判的是宗義智的祖父義調。義調今年五十七歲，雖然還不是老朽之身，但是難以忍耐九州以來的催逼，如今同關白殿下的舍弟一樣，成了半個病人。儘管如此，催逼也未停止，所以不得不帶病在那個國家的某一名僧的陪伴下，拚死只有去朝鮮了。去年一年中，交涉了幾次都沒有結果。這種一心嚮往的前途將會怎樣呢？我很想讓宗拾先生明白。您想想看，大日和尚的誓願將再一次受到挫折了。」

「利休居士已經被關白拋棄了，其弟秀長也在身心兩方面即將被拋棄。或者可以說，至今仍未拋棄關白的只有宗拾先生了。」

利休突然靜靜地回答道：「我拒絕了。只此一點就足夠了。」

「噢，所說的風言風語……」

而利休呢？只見他表情沉靜得如一汪清水，無所事事般地攤htｔｐs://ｍ•ｈetｕbｏok.coｍ•ｃｏm著爐底的灰。想必他已感覺到了自己與秀吉今生割不斷的緣分，而下決心拚死也要為秀吉盡職盡責。

「這個嘛……」

「那麼我們是否是以『為了天下』的想法來認為我們不如秀吉或光秀的呢？」

「於是乎便命朝鮮王來日本伺候，通過小西強烈地催促宗對馬守。」

「是啊，這難道是我等迷惑的地方？」

然而，這句話對於爭強好勝的利休來說無疑是當頭一棒。

「噢……」

「實際上，我們的心裏依然存在著叡山的某某聖者的尊靈。」

說到這裏，利休便向坐到爐子旁邊的大日和尚十分認真地行了一禮。

「大日先生，其實，今日前來特有事與您相商，結果卻遭到宗拾先生嚴厲地斥責。」

「我認為是。無論秀吉還是大日和尚，利休居士都必須分別去教他們。啊，鍋裏的水開了，我們一起來品嚐一下這天下一品的雅茶吧！」

「至今日本的事還未收拾。無論殿下多麼有力，他的拳頭也到不了高麗。如果委託小西和宗此事才會完結。」

「怎麼樣？！您想一個人先躲開嗎，大日先生？」曾呂利又盛氣凌人地緊逼著大日和尚。

「那個尊靈，不斷地向我們提出忠告。您明白嗎？用我們微小的力量，已經想不到去幫助那個人了m.hetubook.com.com。還是在這一帶埋名隱姓為好。」

曾呂利輕輕地擺了擺手。

「那麼是因為對聚樂第的奢華有氣，還是如世上所說的讓淀君給迷住而被拋棄了？」

「這樣的話，代表今日的堺地，不，代表日本國的利休居士般的人物，竟也成了既不如大日和尚也不如秀吉的人了。我們還不這麼認為。他關白也好太政大臣也好，秀吉也罷光秀也罷，我們一次也沒把他當作必須與之商量的大人物。」

「由於這個，其他的卻七零八散的了。」

於是二人擅自進了庵，朝爐子裏添了劈柴，一時間誰也沒說話。

「啊，若是這事的話，那就談不上是對手了。」

「呵哈哈……哎呀，可真不像大日和尚說的話呀！那麼說您大日和尚也已經從殿下那裏把手縮了回來……總而言之是向殿下認輸了？」

「可不是？說是要把已經出了嫁的阿吟叫到身邊來。」

曾呂利默默地在柴火上添了一小炷香後安慰利休：

大日和尚慢慢地端起了利休斟的茶。在這裏竟然也若無其事地用長次郎的樂燒茶碗。他呷了一口，然後一邊盯著茶碗，一邊意味深長地說：

「這將會怎麼樣呢？！」

「讓二位久等啦！」

「哈哈……像利休居士這樣的人物竟然在與光秀商量事情時這麼軟弱，其原因何在？」

正在這時，大和圖書日和尚光秀回來了。臉上依然帶著燒傷，露出柔和的笑容。

「雖說他又發瘋了，但也沒甚麼大不了的。」

大日和尚閉著眼，慢慢地搖了搖頭。

利休的眼睛突然發亮了。這對於好勝的利休來說，簡直是胸口被釘進五寸釘般的譏諷。

緊逼般地說完之後，大日和尚神妙地閉上眼睛捻起了數珠。

「理由是甚麼？！是因為殿下在北野舉行了大型茶會，還是因為向利休的女兒提出難題了？」

「遺憾的是連利休居士的心也離開殿下了……其實，秀長先生昨晚也病倒了，大概是過於疲勞吧。他還年輕，可是世人所說的倒下了……之後便是難受的分別了。」

利休同曾呂利坂內宗拾一起來到助松庵時，大日和尚化緣還沒回來。

「你說甚、甚麼？！你說尚未拋棄的只有我曾呂利？那就等於說大日先生也被拋棄了？」

「的確。在我心中的尊靈不斷地這樣說。」

「哼！」

「這個嘛，一是秀長先生的事，一是我自己的事，這兩件事讓我苦思苦想。」

「利休先生，你好像被甚麼事深深苦惱著，究竟來跟大日先生商量甚麼呢？」

「可是，他畢竟明白了自己過去的不得志，而衷心地幫助秀吉使天下安泰的啊！」

「那就好。其實，我大日和尚因為從和小西先生有關係的人那裏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所以悄悄地來wwｗ•hｅtuboｏk•com.cｏm確認一下的。」

「你說的七零八散是指甚麼？」曾呂利尖銳地反問道。

曾呂利輕輕地咋了一下舌。實際上，他對利休的態度很有些不耐煩。

由於語氣過於激烈，大日和尚不禁呆呆地歎息起來。

不用說，曾呂利是想給利休那想不通的心裏打開一扇豁亮的窗戶。

「原來如此。這麼說，殿下又提出些甚麼愚蠢的要求了？」

「哈哈……這樣最好不過了。即便由居士提出商量，我也不會有滿意的答覆的。只是不要讓我出醜。」

「可是日本的天下還沒有全部拿下來。在關東和奧羽尚未收拾時，絕不可為找老婆而神魂顛倒！」

曾呂利已經聽說利休由於長次郎之事而遭讒言，以及阿吟被秀吉看上了等等。

「反正我已下決心了，即使受到斥責，也要對提出的問題作個回答。」

「不論是秀吉還是光秀，我們必須巧妙地利用，他是我們的掌櫃。今天的大日和尚，可以說是誤失天下的失敗者。」

至於利休，不管怎樣普通，也絲毫沒有給秀吉當傭人的想法。在以茶、以道對秀吉多少進行些指導時，方感到生存的意義。曾呂利的一句話對他的自尊心是很大的打擊。

「那就是說，關白殿下這個怪物是沒法與他競爭的。如果大日和尚或者殿下讓我們去商量的話，那麼將有甚麼法子說服他們放手去幹呢？」

「在www.hetubook.com.com那一方，戰事尚未結束……然而我絕不能制止宗拾先生奉公。」說罷靜靜地睜開眼說道：「其實，今天我作為在堺地一方停腳的出家人，會見了小西行長先生。」

曾呂利突然大笑起來。的確有點像故意裝出來的笑。

「宗拾先生早就知道將拋棄自己的生命。慚愧的是，利休我還做不到這一點。一旦需要的時候，利休也願意切腹自殺，只要對是非曲直加以區別就行了。如今，我感到眼前豁然開朗。」

大日和尚再一次慢慢地搖頭道：

「哪裏哪裏，只是燒了一壺水的工夫。」

說到這裏，曾呂利閃著銳利的目光插嘴道：「從此以後，在殿下說蠢話時，居士也要不客氣地指出來。」

「哈哈哈……」曾呂利再次捧腹大笑起來。「原來如此，您的誓願是建立一個統一的沒有戰爭的國家。然而，關東和奧羽尚未平定。如果平定下來，那麼連殿下也會安心的了。究竟為甚麼要特意向外國派兵呢？如果坂內宗拾、曾呂利新左衛門在殿下身邊，是絕不會出此下策的。今天，如果要拋棄的話，未免太急了些，這等於把我們、利休居士……不、還有所有的堺地眾人都拋棄了。所以還是不要這樣做吧，大日先生！」

但是說過之後，利休心裏留下了一絲後悔。或者也許是對曾呂利而表現出的男人的倔強。

「噢？利休居士與我有事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