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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畫好漂亮啊，」這句話對藝術來說，就等於是「處理一下『給』這個」這句話對語言之美的侮辱一樣。

只有藝術的光輝才能解釋為什麼我在突然間忘卻了鄙陋身分，為眼前看到的美神魂顛倒。我不再認識自己。我繞過小津先生，完全被圖畫吸引住。

我嚇了一跳。

「這些杯子好奇怪喔。」

「現在的人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回答那句話：這是複製品。）

「是什麼的複製品啊？」但這句最適合的話卻卡在喉嚨裡出不來我沒這麼說，我說的是：

我考慮來，考慮去。

我也準備來個殺手鐧，讓小津先生不再有任何懷疑，永遠地確信我是個低俗之人：

「真美啊。」

我完全恢復鎮靜後，準備重新扮演愚蠢的門房角色，來這麼一句ｍ.ｈeｔuｂoｏｋ•ｃom.coｍ話：

最後準備說：

我非常愛好靜物畫。我曾把圖書館所有的相關書籍都借來看，捕捉這類作品的精髓。我參觀過羅浮宮、奧賽美術館、現代藝術博物館，而且我還看過——既是啟示也是讚嘆——一九七九年在小皇宮舉辦的夏丹作品展覽。但是夏丹所有的作品加起來都比不上十七世紀荷蘭畫家的一幅傑作。克拉艾茲、黑達、卡夫，以及貝爾特的靜物畫是這類作品中的傑作——也是藝術傑作，為了這些畫，我可以毫不猶豫地拿義大利文藝復興所有的畫交換。和*圖*書https://www.hetubook.com.com和-圖-書

定了定神後，準備說一些像這樣的話：

這個人非要再把我嚇一跳不可。

那是一幅靜物畫，畫中有一張擺好餐具的桌子，桌上放著一些牡蠣和麵包這類清淡小吃。近景中，有一只銀製碟子，碟子上放著一個被挖掉一半的檸檬，和一把帶著雕紋把手的小刀。遠景中，有兩個沒開的牡蠣，一個可以看到珍珠光面的貝殼碎片，還有一只也許是放胡椒的錫製碟子。在前後兩景當中，有一只倒在桌上的杯子，一塊被撕開來的小麵包，左邊有一只盛著淡金色液體盛到一半的大酒杯，杯子呈凸肚形，像倒過來的圓拱形屋頂，杯腳很寬，呈圓錐形，鑲著玻璃圓片。靜物的色差是從黃色一直到灰黑色。畫的背景是有點濁的暗金色。

當時的情和-圖-書況是這樣的：我，荷妮，五十四歲，雙腳長繭，出生低賤，而且註定一輩子都是低賤，不過是犯了一個錯誤，也就是在聽到《安娜．卡列尼娜》小說裡的一句話時跳了起來，因此便上一個有錢的日本人家吃晚飯。而我是他大樓的門房，我心中百般驚恐，一想到身處此地是不合禮儀，而且是褻瀆神聖時，我幾乎要昏厥過去，我心裡明白，儘管我腳能踩在這個地方，但這地方是不屬於我的世界，而且這地方不是門房該來的。我，荷妮，無意中把眼光投在小津先生身後，一幅被陽光照亮，鑲著暗色木框的小圖畫。

我也毫不猶豫地認出眼前這幅畫是克拉艾茲的畫。

就在面對門口的地方，在一道光線照耀下，我看到一幅畫。

「這是複製品，」完全被我遺忘的小津先生在我背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