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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雅抬頭看了看半掩的房門。

我望著街車消失在大街盡頭，最後只剩下微弱的鈴鐺聲。周遭一片漆黑。我加快腳步走到庭院圍牆邊，然後繞到後面去找那個已經坍塌的缺口。爬上圍牆時，我似乎聽見另一頭的人行道上，有人踩著雪往我這邊走過來。我停了一會兒，待在圍牆高處定定不動。黑夜已經完全降臨。腳步聲終於隨風而去。我跳下圍牆，走進花園裡。灌木叢的細枝上掛著琉璃般的冰柱。殘破的天使雕像躺在冰冷的雪地裡。噴泉池已經結了冰，彷彿一面晶亮的黑色鏡子，表面浮出天使雕像的殘垣，看起來就像一把鋒利的馬刀插在ｗｗw•heｔuｂoｏk.coｍ.ｃom那兒。淚珠般的冰塊懸在天使的食指指尖，那隻手直指的豪宅大門，竟是半開半掩著。

從地鐵站的樓梯走上來時，天色已經開始暗下來了。迪比達波大道上一個人也沒有，只有一排看不到盡頭的柏樹，以及一幢接著一幢佇立在幽暗中的豪宅大院。我瞥見藍色街車停在站牌前，司機猛搖的鈴鐺聲在風中劃過。我加快腳步走過去，正好趕在開動那一刻上了車。司機是我熟識的老面孔，他收著我的銅板，嘴裡唸唸有詞。我在車廂最裡面找了位子坐下來，這樣可以離大雪和嚴寒遠一點。結了一層薄冰的車htｔps://wｗw•hetuboｏｋ•coｍ.com窗外，一排豪宅緩緩掠過。司機轉過頭來看看我，眼神混合了懷疑和困惑，彷彿整張臉都被凍僵了似的。

「我也不知道。他說，那個人會跟在你後面來，說是你會把他引來……」

「他在等誰啊？」

「在樓下的圖書室。他說他正在等一個人，要我千萬不能離開這個房間。」

「胡立安？」房內傳出顫抖的聲音。

「他在這裡，就在這棟房子裡。他經常進進出出的。我進來那天，他就已經發現我了。我不必跟他多說什麼，他就已經知道我是誰了。他還知道我發生了什麼事情哩！後來，他把我安和*圖*書頓在這個房間，還幫我送來毛毯、開水和食物。他要我在這裡等著。他說，事情一定會圓滿落幕的。他告訴我，你一定會來找我。那天晚上，我們整整聊了好幾個小時，他跟我談起潘妮蘿珮，也聊了努麗亞，他還特別提到了你，以及我們兩個人的事情。他告訴我，我必須叫你忘了他才行……」

我在走道上探頭張望時，已經聽見有人上樓的腳步聲。我一眼就認出牆上那個蜘蛛似的影子、那件黑色的風衣、那頂壓得低低的帽子，以及他手上那把看起來像鐮刀的左輪手槍。那是傅梅洛。他總是會讓我想起某個人或某樣東西，但是直到那一刻，我還是沒想出來是和*圖*書什麼。

我回頭一看，安達雅家族的大宅院正好從眼前掠過，就像一艘駛在暗霧中的大船。街車忽地停了下來。我下車時，刻意避開了司機的視線。

「三十二號到了，年輕人。」

「我不知道要去哪裡才好……」她喃喃說道。「我打過好幾通電話去你家，但是一直沒人接。我好害怕……」

我轉動門把，開了門，即使不知道是誰在房門另一邊等著我，但我還是要進去。我慢慢推開房門。碧雅縮在角落望著我，身上裹著毛毯。我立刻衝過去，默默地將她緊摟在懷裡。我可以感覺到她那溫熱的淚水。

「祝您好運啊！」他低聲說道。

碧雅握拳抹去了臉上的淚水ｗwｗ•ｈｅtｕｂooｋ.cｏm.ｃｏm，雙眼緊盯著我。我只是點點頭，此時，已經無須言語了。

我踩著階梯拾級而上，心中只期盼著自己不會來得太晚。我盡量放輕腳步。慢慢推開了大門，然後，我走進了大廳。成列的大蠟燭一直向內部延伸。那是碧雅放的蠟燭，幾乎快燒到底部了。我沿著那排蠟燭往前走，然後在樓梯口停下腳步。下一排蠟燭，沿著階梯一直擺放到二樓。我戰戰兢兢上樓，一路看著自己的影子在牆壁上移動著。上了二樓，我看見兩支大蠟燭擺在通道口。第三支則在潘妮蘿珮原有的房間門口羞怯地眨眼。我走過去，用指關節輕輕叩門。

「他現在人在哪裡？」

「妳剛剛為什麼叫我胡立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