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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達政宗2:人取之卷

作者:山岡莊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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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十字架 三

黃金十字架

身為丈夫的政宗曾經一再表示,正夫人所生的頭一胎一定要是「男孩」,否則就沒有任何意義。
她畢竟是勇將田村清顯的女兒,因而對丈夫所說的話,當然也能感同身受。
「妳要暫時忍耐一下,讓關白看看陸奧女子的強韌性格吧!」
「那就是:關白雖然投下了餌,但是他到底認為誰會獲得勝利呢?」
「殿下,難道你一點都不難過?」
在蒲生氏鄉的眼中,伊達政宗固然是個微不足道的對手,同樣地,伊達政宗也不認為蒲生氏鄉是個能夠與之匹敵的對手。
「我摯愛的愛子……我不是告訴妳嗎?我的智慧遠勝過關白……不久之後,這個地方就會因為暴動而變成一片慌亂,屆時我和關白都必須採取因應措施,以便平息這場暴動。如今,關白故意將織田信長的女婿,也就是桀驁不馴的蒲生氏鄉從伊勢趕到會津,目的就是希望我們之間會發生衝突。對於關白的心意,我只能察覺到此,至於接下來的計劃,我就不得而知了。更令人不解的是,他居然把相當於三十萬石收穫量的土地交由木村父子管理……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們一定不能妥善管理該地。不過,關白這麼做並不表示他是一個大呆子,如果他真是那麼愚蠢的話,絕對不可能擁有今天的成就,妳瞭解嗎?」
在這個城裏,以前還有母親和弟弟同住,但現在卻只和_圖_書剩下正室愛姬及剛出生不久的五郎八姬。
秀吉原以為政宗一定會提出這樣的請求。
儘管政宗嘴裏這麼說著,但是當他出現在悲痛欲絕的妻子面前時,卻仍忍不住一陣鼻酸。此時愛姬已經由政宗之乳母政岡的口中,得知使者所帶來的命令,因而雙眼早已哭得紅腫。
(我所生的孩子,才幹能比得上殿下嗎?……)
「不論如何,我一定要讓政宗的子孫綿延不絕……」
當然,每次想到這些事情都會令她面紅耳赤。
待政岡會意地抱著五郎八姬離去後,政宗隨即與妻子並肩坐下。
「懂了吧?總之,妳安心地上京去吧!我一定會跟著妳後面上京去的。不論如何,我絕對不會讓妳獨自留在京裏的。運用妳的智慧好好地想想這件事吧!我第一次想要在小田原伸展抱負,結果卻遭到阻礙,甚至連黑川城都被奪了,因此這一次我一定要贏。關白是人,我也是人,只要肯努力,必然可以戰勝他的。如今,第二次的勝負之爭馬上就要開始,而妳就是我在這場戰爭裏的尖兵。有了妳在京裏為我偵測敵情,我更有自信能打贏這場爭奪戰,更何況這個機會是關白自己製造出來的,所以我當然不會感到悲傷。」
由於飯坂氏生下的嬰兒不幸夭折,因此政宗目前的血脈,只有五郎八姬一人。於是乎當夫妻面面相對和_圖_書時,每次都會重複同樣的話題:
「我……為了對付我,關白故意在我和蒲生氏鄉之間,投下了木村父子這個餌……不論是我或蒲生為了爭這個餌而死去,都可以使殿下少去一個麻煩。」
當時政宗二十四歲,而愛姬為二十三歲。
「我知道了!政宗今年才二十四歲,在三十歲以前,我會忘掉妻子的事情,好好地闖出一番成就。更何況在當今的日本國內,再也沒有比把妻子交給殿下保護更安全的了,我相信愛子一定會很高興地上京。」
「妳瞭解了嗎?愛子……關白並不是一個大傻瓜。相反地,他投下餌讓我和氏鄉鷸蚌相爭,到時只要有任何一方倒斃,他都可以坐收漁翁之利……這個世上絕無雙雄並立的道理,龍虎相爭的結果,總是有一方會曝屍荒野。為了使對方倒下,往往必須訂定許多計劃;然而這次的相爭究竟誰會獲勝呢?是伊達政宗?還是蒲生氏鄉呢?……哈哈哈……我很瞭解關白真正的用意,不過我相信最後獲勝的,一定是我……這麼一來,我就可以討回人質了。妳想,如果我是倒下的一方,憑甚麼去向關白討回人質呢?」
政宗輕輕地按住她的雙唇,然後緩緩地搖了搖頭。
「妳不在時,女兒就交給政岡撫養,妳就安心地在京裏等我,好嗎?此事對田村家和伊達家而言,都是可遇不可求和圖書的大好機會哩!」
「甚麼事呢?」
「不能以其他人當作人質嗎?」
才剛體會夫妻之情,卻馬上就要面對東西相隔的思念之苦,就算是自詡為英雄的政宗,也不禁愀然變色。
「甚麼……殿下,你認為即使我不在你的身邊也無所謂嗎?……」
現在我們再回過頭來看看米澤城的情形。
「啊!」
這時,政宗突然用手指著夫人右頰上的酒窩。
「我不要聽你這些話!也許關白根本就是一個好色之徒……既要我離開殿下,又出這麼一個難題給我,你到底把我當成甚麼呢?」
愛姬的眼裏突然閃爍著光芒。
武士就要有武士的樣子……換句話說,女人就得要有女人的樣子,必須深居簡出,恪盡女人的職責。
「愛子,妳為甚麼悲傷呢?」
「如果這孩子是個男孩的話……」
然而政宗卻非常爽快地一口答應了。
「這……我聽說關白殿下給你出了一個難題……」
「遵……遵命!」
「乳母,把公主抱走,這兒沒妳的事了。」
在夫人返回米澤城之前,曾經特意前去拜訪文殊堂的法印,並且向湯殿山諸神祈禱:
「妳說甚麼啊?難道妳是因為必須到京裏去而這麼悲傷嗎?愛子?」
「我會照你所說的去做。」
「等等,等等,愛子!」
政宗用雙手捧著夫人的臉頰說道:
「甚麼?難題……甚麼難題呢?」
但是m.hetubook.com.com由於生下的第一個孩子是女兒,因此第二個孩子當然不能過繼給田村家。總之,自己必須先為伊達家生下繼承人,然後才……
「希望諸神保祐,讓我生下一名才幹不亞於殿下的男孩。」
(如果頭一胎生的是個男孩的話,那麼接下來的男孩就可以繼承田村氏的家名了……)
這個矛盾的希望,使得她渾身散發出一股不可思議的美感。
看到這種情形,政宗忍不住又是一陣心酸。
「我怎麼會因為妳到京裏去而感到悲傷呢?像妳這樣的女子,如果就這樣終老於此地的話……那才是我的悲哀呢!」
在歡樂的氣氛中,夏天很快地過去了。然而就在此刻,秀吉卻突然下達旨意,命令政宗的正室愛姬夫人進京充當人質。
「他要把我當成人質,押到京裏去。而且我聽說他已經派遣使者前來,下達此一命令了……很快地我就必須被迫離開殿下的身邊了。」
愛姬放在丈夫膝上的手不覺微微顫抖著。
「啊?居然會有這種事……?」
「妳不要把自己想成是個人質,只要想不論我在何處,都會想盡辦法攻入京城去救妳就行了。妳耐心地等我吧!等我抵達京師以後,一定會在那兒佔有一席之地的。到了那時,陸奧的政宗就會搖身一變而成為日本的政宗了,懂嗎?」
然而,這個希望卻相當渺茫。想要生下能夠繼承伊達家業的聰明和*圖*書孩子……這個孩子如果是由側室所生的話……每當思及於此,愛姬的內心就會十分難過。
「甚麼……你竟然這麼說?」
「好,在關白從會津出發之前,我會很高興地送妳出門。」
「在養育公主之餘,利用空閒寫寫連歌、敲敲小鼓、操琴、吹笛倒也無妨。」
「那、那又怎麼樣呢?」
「從來沒見過像主母這麼美麗的女子!她不僅美麗,而且還十分溫柔,簡直就像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相對於愛姬的平易近人,已經逃回山形隱居的婆婆義姬就顯得十分嚴苛,因而絕大多數的女侍都對她心存忌憚。
「這就是戰國的可怕之處。妳知道嗎?不是光靠直接作戰就能消滅敵人的。在不沾染任何血腥的情況下,讓對手因爭奪餌食而自取滅亡,這才是上上之策……只是,有一件事我始終無法瞭解。」
對於這件事,愛姬夫人的感歎比政宗更加深刻。如今,她的娘家田村氏不論是城池或領地,都已經全部獻給了關白,血統可說完全斷絕了。
最近,愛姬由於體臭的情形十分嚴重,因此經常隨身帶著香花,藉以驅散那股薰人的異味。
「是……是的。」
「妳靜下心來仔細想想,單就智慧而言,我自信比關白略勝一籌,因此我決定讓他把妳當作人質帶到京裏去……這正意味著我的好運即將到來。」
此時的她,也已感染到丈夫不屈不撓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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