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勝負
五
「殿下，我不記得自己曾經劃過這個花押，不過這的確是我的花押沒錯。」
「正是如此！世間謠傳我和蒲生大人為了試探對方的膽識，因而不斷地發生爭執。甚至還有人言之鑿鑿地指出，殿下命令蒲生大人率兵討伐暴民，而我必須從旁協助一事，令伊達勢心生不滿，故而在幕後鼓動群眾發起暴亂。至於蒲生大人，則是由於一時不察而受人利用，特意把這些書信送給殿下過目，而他本人則逃到了名生城，不論我如何求他出兵助我救出木村父子，他都絲毫不為所動，堅持不肯出城……此事姑且不提，但是我希望殿下能再次仔細地辨認這兩封書信，以便還我清白。」
無視於三成的詢問，政宗慢慢地把信紙舉高，透過光線耐心地比對著。
秀吉支吾以對：
「微臣不敢！我……」
「經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蒲生實在太過分了。難得你在受盡誤解之餘，居然還製造磔台……」
言畢，政宗慢慢地把視線移到秀hetubook.com.com吉身上。
截至目前為止，他還是比較喜歡自問自答的方式。
話未說完，秀吉自己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住口！在懷疑之前，你應該先仔細地調查……」
「所請照准，那麼下次我們就在你的新屋裏見面吧！不過，你可別因為這次贏了我就沾沾自喜喔！好了，現在先用白布把磔台包起來，等到了聚樂第以後，務必要態度恭謹地把它裝飾起來。當然，你也可以在諸大名面前展示自己的傑作，並且告訴他們用針穿洞的故事。」
「遵命！」
「你認為單憑這個解釋，就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嗎？你想，我會同意你的說詞，並且送給你豪華的宅邸嗎？」
「嗯，確實十分類似。」
說到這裏，秀吉突然仰頭笑了起來。
「為了防範小人陷害，我對於自己親筆所寫的書信，必定會在不易為人所察覺的部位做點手腳，那就是在鶺鴒眼上開洞。筆跡固然可以模仿得唯妙唯肖，m•heｔuboｏk•coｍ•ｃoｍ但是鶺鴒眼的有無，整個伊達家中除了政宗之外，絕無第二個人知道。」
「確有此事。不過，我終究還是答應了他的條件，以叔父和從弟為人質，這才讓他安心地回到了黑川城。我之所以要這麼做，目的就是為了證明自己絕無背叛殿下之意。」
「這麼一來，真偽就立見分曉了。來人，把這個拿給蒲生看，然後叫他立刻離開此地，永遠別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殿下，有些事情可能你還不太明白。這個名叫須田的人，是伊達家已故家臣伯耆的兒子。身為父親的伯耆在家父輝宗戰死之後不久，也跟著自盡殉主，可說是個忠義之士……由於其子才幹不若乃父，因此我並未將其納為重臣，放在身邊加以任用。孰料此子竟然因而心生怨恨，背叛伊達而前去投靠蒲生大人。而他所帶去的禮物，便是這些檄文。就我所知，此人模仿政宗筆跡的技巧十分高明，更何況他到我的房內盜用鶺hｔtps://ｗwｗ.ｈetｕboｏk•ｃoｍ•com鴒花押亦非難事。待其詭計得逞之後，這些書信就輾轉送到殿下的手中來了。」
「如果真是我寫的話，我就不會來到此地了。在這兩封信中，有一封是真的，另外一封則是假造的。當然，我會針對這點詳加說明，不過首先請你把這些信還給殿下。」
「我還聽說你不但獨力救出了木村父子，並且把他們送到名生城去。可惜的是，蒲生因為對你的疑慮尚未消除而不肯出城，甚至要求你必須交出人質作為保證，是真的嗎？」
「在！」
「正是如此，殿下果然料事如神！」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花押是真的，但筆跡卻是假的，是那個……須田伯耆的兒子模仿你的筆跡，並且盜取你的花押蓋上去……這就是你所要說的嗎？」
經他這麼一說，事情就非常明顯了。由於害怕遭到小人陷害，因此打從很久以前開始，凡是正式的文件，他都會用針在花押的鶺鴒眼上穿洞……一般人是不會如此小心謹慎的ｈeｔubｏoｋ•ｃｏｍ.ｃｏｍ。
「的確如此！」
「甚麼？你要我像你一樣，透過燈光來看嗎？」
在座諸人的視線，均不約而同地集中在政宗身上。只見政宗非常冷靜地比對筆跡，然後又聚精會神地凝視著鶺鴒花押。
「是的，治部大人，這的確不是我的筆跡……更何況，我從未說過這是我寫的。」
「甚、甚麼？你是說這不是你的筆跡？」
「藉著用針穿孔撿回了一條命……這傢伙真不愧是個伊達者！哈哈哈……」
「甚麼？你竟敢這麼說？」
「是的！假造就是假造，怎可能以假亂真呢？對於其中的真假，我自然能夠詳細地分辨出來，請你先把這個交還給殿下吧！」
「這是身為武者應盡的義務。」
「希望殿下能以聚樂第的宅邸和我交換。」
「可是，我覺得還是非常可疑……」
「你認為有甚麼事能瞞得了我嗎？」
「你說甚麼？……噢，我看出來了。這些書信的鶺鴒眼上，都有用針穿過的小孔，而檄文上卻沒有。」
「我絕對不是不良少年……我m.hetubook.com.com從頭到尾都是個標準的伊達者。」
秀吉再次把兩封書信放在眼前，小心翼翼地檢視著：
「你是說，我根本不必在意這些東西？」
「可是，你不記得你剛才說過，這些信不論是筆跡、墨色、甚至連花押都是一樣的嗎？」
「好了，我知道你的心胸非常光明磊落，不過你的言行舉止，卻無一不像時下正在流行的不良少年。」
（正如三成所言，這傢伙確實非常難纏……）
「嗯！治部，你看，這上面的鶺鴒果真沒有眼睛。」
「是的！這麼一來，自然就可以一目瞭然了。在我寄給殿下和淺野大人的書簡上，花押的鶺鴒眼全部都是開的，但是須田之子交給蒲生大人的書簡上，花押的鶺鴒眼卻是瞎了的。」
「治部，你聽到了沒？政宗自詡為標準的伊達者呢！好，秀吉也不是一個扭捏的人，所以我決定買下這個磔台。」
「怎麼樣？這是完全相同的東西吧？」
「政宗！」
「能夠寫出這種字體的人，除了我之外，還有自伊達家中出走的須田伯耆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