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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琦自以為他的話傷到了我，我卻指著心口，狂笑起來：

晶琦腋下夾著報紙回來了。他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陰沉。中日議和失敗，戰爭升級迫在眉睫。成千上萬的北京人不得不拋棄家園南下逃亡。

「我要回東北，我要回家！我要回去下圍棋！」

天空中戰機隆隆飛過，遠處傳來陣陣悶響。街上，有人在高喊：「日本人打來了！日本人要放火燒城了！」

他冷笑一聲：「太晚了，交通中斷了。所有的火車都被日本人徵去運送武器糧草。妳別無選擇，只能跟我走。」

晶琦禁止我離開旅店。他在房間時我拒絕起床。他責怪自己把我引入火坑，這種內疚讓他的脾氣變得更加暴躁。他越來越醜，讓我生厭。我嫌棄他頭髮長得太長，整天咬著指甲，又學會了酗酒。m.hetubook.com.com

我大喊：

北平的天氣比滿洲的城市乾燥得多。驕陽當空，全城被曬得發亮、發顫、爆炸，房屋街道都溶於灰色的塵土之中。

剛躺回床上闔了眼，父母的形像出現在我眼前，厲聲叱吒。後來，我慢慢走向千風廣場，朝棋盤走去，真高興能夠再次握住冰冷的棋子。陌生人還是像雕像一樣，坐在我面前。他用棋子為我鋪一條陽光燦爛的大路。

「我昨天說他搬家了，其實是騙妳的。我見到了他的老婆。她幾乎要瘋掉了。陸表兄拋棄了她，參了軍，說不定已經是炮灰了。」

北平早成了一座空城。

「妳玩弄了我的感情，可我還是原諒妳。妳已不是清白之身，沒人會娶一個失身的女子。這個世界上，只有我一個和-圖-書人是愛妳的了。可以討我最好的朋友玩過的女人！妳只有我了！妳是我的！」

我喊道：

我突然意識到原來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對他一無所知。

我最後還是把陸表兄的地址交給了他，讓他把他帶來見我。晶琦開始十分生氣。當他聽說陸表兄已經結婚了，就高高興興地出去找他了。

敏輝也說過我的身體是屬於他的，讓我忠實於他，自己卻去找另一個女子。晶琦和他簡直是一個模子鑄出來的。我一陣激動，幾欲流淚。

「我得見表哥一面。他是我在城中唯一的親人。趕快找到他吧！我們和他一塊兒走。」

旅館的院中央種著棵高高的棗樹。牆外孩子們用標準的京腔叫嚷。我想起陌生人的口音。他的發音略有不同，常把「ｒ」音唇化。眼前又浮現了和-圖-書我倆在七韻山上的身影，他在那裏守護著熟睡的我。在千風廣場上，他偶爾會揮起摺扇，不是圖自己涼快，卻為把涼風扇向我這邊。這份回憶刺痛了我的心。我一直不能理解他為什麼會拒絕我，為什麼他要眼睜睜地看著幸福從手中溜走？

「你也太傻了！敏輝死了，墳墓在這兒。我已經把他埋葬了。我從來沒愛過他。他生前長得英俊，會討我喜歡，我願意見到你們為我爭風吃醋。這一切不過是我的虛榮心在作祟。你明白嗎？那種想變成女人的虛榮心。」

晶琦看到我吞吞吐吐的樣子，也就按下火氣。他摟住我。我搧了他一耳光，在掙扎中還是被他吻了前額。

我剛起床就睏了。北平，祖先的城市，是一場不醒的夢。

「妳別胡說了！他是誰？他從哪兒來？能告訴hetｕbｏｏｋ.ｃom.ｃｏm我他的名字嗎？妳說話啊！」

「給妳，要想找，自己去找吧！」

沒有了晶琦，我們的房間變得寬敞明亮。我起床洗了臉，坐在窗前梳頭髮。

整個晚上，晶琦都在留神傾聽窗外的動靜。他倚著牆睡著了。突然，一聲慘叫把我喚醒。只見他手捂住頭，瘋狂地掙扎著。我衝下床抱住了他。晶琦好可憐，我怎能拋開他呢？

我蓋著像裹屍布一樣的床單，常和晶琦為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爭吵。我說麵條太淡、茶太苦、蚊子太多。我為酷暑所苦，牢騷滿腹。晶琦總是聽著，他都以不屑的沉默作答。他有時也會大發雷霆。盛怒之下，他滿面通紅，渾身顫抖，撲過來掐住我的脖子。

晶琦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他的臉孔抽搐地扭曲了。他眼中閃過敏輝的幽靈。

晶琦的臉色發hｔｔps://ｍ.ｈeｔuｂooｋ•cｏm.ｃｏｍ黑。他冷冷地盯著我：

清晨，他搖醒了我，告訴我他的決定。與其在這兒等待屠殺，還不如冒著被炸彈炸死的危險，逃往南方。我真後悔自己一時任性。我渴望擁抱自由，結果卻變成了晶琦的囚徒。

「敏輝和妳上床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別忘了唐林才是他的大姐，他的老師，他的妻子。」

「還有人在愛著我。我剛剛明白，我原來也愛他。我要回東北去！他在家鄉等著我呢！」

「你妒忌敏輝。你為了把他從我的記憶中抹去，才讓我背井離鄉！」

「你撒謊！你騙人！把表哥的地址給我。」

「來吧，殺了我吧！你殺了所有的朋友，現在輪到我了！」

他一出門我終於長出了一口氣。

「跟我走吧！別再孩子氣了。到南京去，我們會找到幸福的！」

我知道晶琦說的是真話。我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