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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名字的蛋糕

作者:上田早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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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話 平行世界來的甜點師傅?

第一話 平行世界來的甜點師傅?

男子做得從容俐落,絕對是讓人驚嘆連連的手藝。
夏織接著去小房間幫忙把出爐後冷卻的餅乾裝袋。「金翅雀」的所有工作人員,包括賣場人員都要幫忙裝餅乾。在一般工廠是由機器代勞,這裡則是採人工作業。
「他是個挺開朗大方的人呢!平常大家不是都默默地各忙各的嗎?根本沒空閒聊,但他會趁有點空閒的時候,突然迸出個話題逗大家笑,像是自己的失敗經驗,或是客人的趣事。」
「我身上沒那麼多錢。」
「一般是先開藥,觀察一陣子。因為是自費的關係,所以必須開立診斷證明,你再拿這張證明去社福單位。如果診斷是因為疾病導致記憶受損,患者又沒有親人的話,就會被列入生活保護對象。只要申請到社福補助,就不用支付醫療費。如果已經付過診療費,也可以申請退費。」
月初她剛來打工時,不記得店裡放過什麼糖花。如果是當成裝飾品,應該是放在展示櫃的一角,或是點心櫃上頭,但她真的沒看過。
「我們先花點時間觀察一下情形吧!畢竟這種事急不得。」
晴惠思索了一會兒。
「森澤。」
「是的。」
凌晨五點半,夏織走到店門口,發現恭也早就到了。
廚房裡沒半個人。
夏織歪著頭,心中一陣疑惑。莫非昨晚最後走的工作人員忘了關燈?她狐疑地走進店內。賣場裡飄散著甜甜的香氣。蛋糕展示櫃裡空蕩蕩的,放餅乾類的點心區也沒有任何商品。到底是哪裡來的味道?牆上的時鐘指著五點三十分。防潮材質的米色牆壁與天花板,冷冷地瞅著夏織。咖啡廳那邊也不見半個人。
「去查查住民票,調查一下『市川恭也』的戶籍狀況,就知道你的身分啦!森澤小姐,妳留下來協助賣場的工作。」
「當然,帶著證明單去藥局拿藥就行了。」
敦賀對於客人的喜好、咖啡廳的滿意度、哪一種甜點賣得最好等,都觀察得非常仔細,讓夏織十分驚訝。因為敦賀雖然不是甜點師傅,卻能專業地從各個角度觀察甜點。
每一款蛋糕都散發著眩目的光采,令人愛不釋手,吃了還想再吃。
晴惠問:「恭也和大家相處得如何?」
晴惠和漆谷主廚一起回到店裡,探頭偷看廚房。
「不會啦!反正社福單位會把這些錢還給我啊!一點小事,沒什麼!」
「這糖花的確不是剛從專門學校畢業的人做得出來的。妳可以說清楚一點嗎?」
正午時分,敦賀要夏織先去休息。
社福單位離警局有一段路,因為天氣不錯,兩人就默默地從JR三之宮車站南口走到北口。
「不會吧?」
冰箱上方堆放著一個個平底鍋,從天花板垂掛下來的架子上,也排放著很多銀色器具。恭也認真地聽著吉野說明,移動時瞥見從玻璃另一頭窺看的夏織,還笑著對她拋了個飛吻。
恭也對此沒有回應。「森澤小姐喜歡『金翅雀』的味道嗎?」
漆谷主廚的口氣突然變得很嚴肅。「那個人的記憶真的受損了嗎?那種記憶力可不是泛泛之輩。不光是甜點,連廚房哪裡擺什麼東西,他一天就能記得清清楚楚,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樣,真的很不可思議也很詭異,就像從十年前就熟悉廚房的一切這絕對不是一句頭腦好就能解釋的。」
「是啊!關於工作的事,我都記得,不管是甜點的作法,還是工具的用法……不光是糖花,不管要我做什麼,我都有自信完成。」
恭也的臉霎時變得慘白。
接著她依序確認置物櫃上的名牌。只要是工作人員的置物櫃都有上鎖,不可能隨便打開,也沒有被擅自打開、拿走東西的痕跡。要是真有這種事,男性工作人員一定早就鬧起來了。
「那時受的傷很嚴重嗎?」
夏織把蛋糕一一放上托盤,裝進工作檯上的紙盒。為了避免有空隙,她慎重地選擇甜點的排置方式。因為恭也的關係,柳橙水果塔與名為「歡慶」的蛋糕都沒了。
「為什麼?」
恭也喃喃道:「難道是我腦子出問題嗎?記憶錯亂……?」
「金翅雀?妳說是金翅雀?」
「你是為了比賽在練習嗎?」
夏織覺得有些羞愧,只好飛也似地逃進更衣室。
「就算是這樣也很怪!頭腦那麼好的人,為什麼只有自己的事忘得一乾二淨?實在太詭異了。市川先生記得所有甜點的事,只有身世怎麼也想不起來。老闆覺得市川先生可能認識彰一先生,是吧?」
「像是結婚蛋糕、慶祝入學的蛋糕嗎?」
所以,是從後門囉?
就在夏織打開鎖、準備把鐵捲門往上抬時,站在一旁的恭也迅速彎身,隻手把鐵捲門往上抬。
廚房靠牆一側被大型冰箱與兩臺烤箱佔據著。
「好吧!我答應你,但是有個條件。」
恭也第一天的表現非常好,什麼東西放在哪裡,都記得一清二楚,彷彿早就非常熟悉這間廚房。
夏織連忙出聲制止。「請等一下。」
等材料全都充分攪拌後,還要再加熱一次,而且不能煮焦,否則一切必須重來,可以說是一項馬虎不得的作業。
夏織和恭也被帶往後場的辦公室。
夏織拿出自己的鑰匙,放到一旁。就算是門外漢,也能一眼看出形狀根本不同。
「很好吃。」
夏織離開賣場,朝廚房走去。
工作檯上留著完成的薔薇花環,男子卻不見了。
「謝謝。」
「記得我家地址……」
二〇〇五年,春天。
夏織皺眉。沒聽說會有工作人員比自己早來。難道是怕新人準備得不夠周全,派人來指導?如果是這樣,應該會有人事先跟自己說才對。而且,店裡規定不能穿著便服進廚房……
漆谷主廚和吉野先生來到咖啡廳,晴惠低聲對他們說:「那個人明天開始上班,麻煩你們照顧了。」
「老闆大概想轉換一下心情吧!連店內的裝潢也重新裝修過,不想讓熟客有任何格格不入的感覺。」
二廚吉野正在向恭也說明道具與材料放置的地方。
「這得問過老闆才行,因為備用鑰匙要交給誰,是老闆決定的。」
所以他到底是怎麼進到店裡的?現在連他本人都沒辦法交代清楚。
「了解。」
這時正值櫻花時節。人行道上,小麻雀啄著四散的花瓣。
他到底是誰?
臨走前,「部長先生」把展示櫃內所有種類的蛋糕各買了一個,一個人付了一萬多圓,然後要求開立收據。
「我先生因病去世。我沒有他的好手藝,所以把店交給兒子繼承,無奈我的經營理念和他有衝突,怎樣都沒辦法協調,所以他決定出去闖闖。」
「早啊!」
「不是在別時地方換好衣服才過來的?」
「什麼?」
「不好意思,給妳添麻煩了。」
雖然覺得很可惜,夏織終究還是沒辦法提出「因為自己想吃,所以請對方別買」的要求。
雖然他擁有的實力多少會影響其他師傅,但不至於想從這裡拿什麼吧……
除了新鮮糕點之外,恭也還買了最大盒的餅乾,然後一臉滿足地說:「那我走了,明天見。」點頭行禮後,獨自步出店門。
恭也問:「他以前在這裡工作嗎?」
問題是,後門堆著這一大堆紙箱,也不可能讓人開門進來啊!
年輕巧克力師傅馬上搬來好幾個紙箱。
吉野開口:「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可以讓一個來歷不明的人進廚房呢?」
然後,恭也被帶往檢查室接受腦斷層攝影。
「我沒問。」
「意思是部分腦病變?」
「看來得問問他本人才知道,希望不是闖空門的小偷……」
「需要回診嗎?」
「依市川先生的情況來看,頭部應該有動過手術,而且手術痕跡滿新的。你對這方面的事還有印象嗎?」
夏織說明後門那裡堆了很多紙箱。
猶如國旗一般照著藍、白、紅三色配置的,是用新鮮藍莓製作的藍莓塔,還有在海綿蛋糕間抹上鮮奶油、塞滿草莓的草莓奶油蛋糕,以及覆盆子慕斯。
「那是誰做的?」
工作檯上已經並排著一朵朵姿態各異的薔薇花。男子的手藝令夏織驚嘆。
剛出爐的新鮮糕點,美得讓人百看不厭。
一旁的夏織更是沒有出聲的餘地。
「市川先生早上是在這裡的更衣室換裝的嗎?」
夏織收拾好清掃用具,回到後場。
漆谷主廚說紙箱是昨天堆在那裡的,因為整理倉庫的關係,清出一堆不要的東西。
仔細算算,夏織從早上起已經連續站了超過六個鐘頭,接下來的八個小時也不會有空坐下來。光是咖啡廳和賣場的工作就已經忙成這樣,廚房的更不用說了。不但有堆積如山的東西要清洗,每天還要搬運好幾袋三十公斤的麵粉袋。
「別這麼說。你慢慢來,畢竟一急很容易弄壞。」
關西從以前就是甜點店的激戰區,從神戶、蘆屋,經過西宮到大阪,阪神一帶聚集了無數家甜點店,而且類型應有盡有。有專賣德式甜點、維也納甜點、瑞士甜點的店,也有俄式風格的巧克力專賣店。
「雖然他來歷不明,但的確有實力。而且,我總覺得他和我兒子有什麼關係。」
「願意。我們快回店裡吧!我想買蛋糕。」
「聽說你是甜點師傅,還記得怎麼做甜點的方法,是吧?如果手指功能沒問題的話,有可能是自我認知方面出問題。」
對夏織而言,與其說恭也的作風比較強勢,不如說他讓人心神不寧。該怎麼面對一個連自己從哪兒來都不知道的人?這實在很不可思議。
「從片子看來,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情況。但就記憶錯亂這部分來說,有可能是因為腦中某個地方血管堵塞的關係。」
「至少在沒有住民票的情況下,只能這樣合理懷疑……只是不能確定你到底是在胡扯,還是單純記錯就是了。不過,你填寫的戶籍https://www.hetubook.com.com所在地,確實沒有市川恭也這個人。」
「顧客詢問甜點的任何事,一定要確實回答哦!」敦賀邊笑邊說著。「畢竟對顧客來說,不管新人還是老鳥,一樣都是店裡的人。要是有什麼不太清楚的,就馬上來問我,不可以馬虎,否則哪天顧客不小心吃到某種食材引發過敏就不好了。」
「商務旅館的冰箱比較小,蛋糕盒恐怕放不進去,所以我想直接用保鮮膜包起來冷藏,當作我的晚餐和宵夜,還有明天的早餐。」
其實每家店都一樣,新手甜點師傅還沒辦法接觸製作方面的工作,只能做些廚房雜務、打掃店內、協助賣場與咖啡廳等事務,撐過一年之後,才准進入廚房。廚房和賣場隔著中間一條走廊,後場並排著好幾間房間:右邊是廚房,左邊由前往後,依序是辦公室、小倉庫、女性員工更衣室、男性員工更衣室。
社福單位的辦事人員說明,在查不到恭也的確實身分之前,政府會給予必要的保護和生活方面的照顧等,當然也會代為支付房租。
「那去租屋處問問看吧!至少我還記得今天早上是從家裡出發的。」
在市公所的一樓填妥文件、拿到窗口辦理之後,兩人就坐在沙發上等候。窗口的辦事人員招呼他們過去,果然被問了姓名和地址是否寫錯。
「所以妳是說我說謊囉?像小偷一樣,偷偷從哪裡潛入。」
「不行,憑你的實力,去哪兒都沒問題,還是去找其他地方吧!」
在賣場必須面對顧客,態度自然馬虎不得。
「但這是我的工作。」
會議結束後,大家回到各自的崗位上。
「可是,廚房的準備工作也是我的事,所以請你放著,我來洗就行了。」
「我不要求薪水多高,只要給我新人的薪水就行了。我除了做甜點之外,沒有其他長才。應該說,只要能做甜點,我就很滿足了。你們的店已經開很久嗎?」
大門的鐵捲門本來是拉下的。我是開鎖進來的。
晴惠試著想像彰一和恭也在廚房談論將來的模樣,感覺它彷彿真的在眼前上演,如此真實,如此自然。
漆谷主廚狐疑地問:「誰啊?」
開店後,客人陸續上門,以外帶和購買回禮的顧客居多。十一點左右,光顧咖啡廳的客人越來越多。
「只是洗個鍋子,也會讓其他人有危機感?」
恭也乾脆地回應,夏織忍不住又問:「跟市川先生店裡的蛋糕相比呢?」
畢竟人各有志,就像製作甜點的方法有千百種。
「你是不是昨晚喝了很多酒,喝到什麼都不記得了?」
她不時偷看窗戶那頭的廚房情形。
「店裡已經不做第二任老闆設計的蛋糕。從他離開之後,老闆就下令不准再做。」
「是啊!」
從後腦勺到肩膀的線條和脖子一帶,越看越像自己的兒子彰一。雖然彰一的身形應該還要再瘦一些,但畢竟已經離家多年,現在也許變得比較壯碩了。
她睡得很沉,直到鬧鐘響起才醒來。
「這把鑰匙果然不對。」
夏織佩服男子的同時,卻還是覺得哪裡怪怪的。
師傅站在爐子前,開始製作明天要用的卡士達醬。
這人是從哪裡進來的呢?
他們分別用瓦斯槍烤熱模具,拿出慕斯,上頭擠些鮮奶油,再塗上讓水果看起來油亮的砂糖液,然後放上滿滿的果凍。
做好後,還要放進冰箱,讓味道變得更好。因此,通常都是利用傍晚到關店前這段收拾時間來進行這項工作。有時還得利用休假日加班,做好需要的分量。
男子的表情驟變,徐徐地深吸:一口氣後,悄聲反問:「妳說什麼?」
夏織回到賣場,用食用酒精擦拭展示櫃內側。這時候,換上便服的恭也和晴惠一起從後場走出來。
「鐵捲門的鑰匙給我,我來開門。」
「我也不曉得。來試一下好了。」
夏織走進廚房,打開烤箱預熱,把各種擠花袋排放在工作檯上,方便師傅進行打發鮮奶油的工作。
男子頑強不肯退讓。「什麼叫非法闖入?這裡是我的廚房,不論烤箱的位置、擺冰櫃的地方、工作檯的大小,全是我設計的!這裡是我每天工作的地方,非法闖入的人是妳才對!」
夏織打開巧克力工房的門,大聲喊:「請問,要送去西富的巧克力放在哪裡?」
恭也走回店裡,坐在咖啡廳的椅子上。只見他脫掉帽子,放在桌上,雙手抱頭。
「這倒也是。我看過你做的糖花,的確是資深師傅的手藝。要是沒有每天接觸,不可能做得那麼漂亮。甚至就算資歷夠深,要是一年都沒接觸,這項作業也沒辦法完成……你除了名字之外,還記得其他事情嗎?」
夏織答道,心裡卻覺得沒必要。
「既然如此,這就怪了。更衣室裡沒有市川先生的置物櫃啊!」
晴惠想像著兒子一邊攪拌著的卡士達醬、一邊和恭也熱烈討論的模樣。不光討論恭也打算開店的事,彰一搞不好還聊到自己想離開的事。也許彰一是恭也商討工作的夥伴,恭也亦是彰一傾訴煩惱的對象。
有別於第三任主廚漆谷,吉野一開始就表明想存一筆資金、之後獨立開店的想法。
說是辦公室,其實只是一間擺著桌子、電腦、影印機等一些基本辦公用品的狹窄房間。房間最裡面是一間小小的會客室。晴惠招呼兩人入座,自己也坐了下來。
「金翅雀」的法文名叫「L.Oiseau d.Or」,直譯是「金鳥」。市川說的「L.Oiseau d.Argent」,則是「銀鳥」。也就是說,這兩家店的店名只有一字之差。還真是奇了。
師傅穿過廚房與賣場的連結通道,送來裝飾好的新鮮糕點。
中型冰箱則是做為餐廳、廚房的冷凍室,門上還用磁鐵貼著製造預定表、便條紙等。連工作檯下方一部分也成了冰箱。
「拿藥也不用付錢嗎?」
漆谷師傅又說:「你記得自己到昨天還是個甜點師傅,對吧?」
因為這裡的專業性更高,所以夏織沒有被指派到這裡幫忙。從訂購材料到運送,全由他們自己處理,夏織只能幫忙搬運送往分店的商品。
就在這時,一位穿著胭脂色套裝、上了年紀的女士推門走進來。她接到漆谷主廚的電話,所以比平常早進店裡。她就是「金翅雀」的老闆市川晴惠。
男子名叫市川恭也,今年三十歲。
做糖花用的糖,是用平底鍋以攝氏一百六十度高溫熬煮砂糖,再添加食用色素上色。等到糖的溫度由攝氏一百六十度降至八十度時,再移至工作檯整合成型。
還有,他手上的鑰匙根本沒辦法打開店門。
這種莫名的詭異感,讓夏織不安起來。
「應該是。」
「也對啦!只是還不知道原因就是了。」
雖然空調還開著,作業用的燈卻被關掉,工具收齊放在一處,好像在等著夏織回來清洗。
十點半,夏織把掛在門上、寫著「準備中」的牌子翻面。
「我一點印象也沒有,所以……是後遺症嗎?」
但如果市川說的是實情,那他算是非常年輕的老闆兼主廚,即便是繼承家業,好像也有點內情。
恭也在開店前一個小時舉行的晨間會議上自我介紹。
漆谷是這家店的主廚,比夏織年長約十五歲。
夏織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賣場,瞥一眼展示櫃,嘆了口氣。
夏織回到廚房準備室,幫忙搬運要送往西富百貨公司地下美食街的甜點。
夏織就這樣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趟,然後奔下廚房通往地下室的樓梯。
準備上工的時間到了,而廚房還有工作等著漆谷主廚處理。
「有件事我覺得很奇怪。」
夏織敲門後,輕推開門。
「謝謝。」
「有個高個子的男人比我先到,在廚房工作。」
「放心,沒事的。美食比賽的評審不也是一天吃好幾盤嗎?」
兩人開始激烈爭辯起來。
晴惠說:「總有駕照或提款卡之類吧?」
夏織前往附近的輕食店,點了一分炸魚套餐,附上沙拉、迷你焗飯與飲料,稱得上超值美味。因為傍晚開始要幫忙準備隔天用的材料,一直忙到到很晚,所以中午一定得填飽肚子。
夏織一邊巡視店內,一邊問:「我們家的蛋糕味道如何?」
「了解。」
「L.Oiseau d.Argent,銀翅雀,我工作的地方,也是我經營的法式甜點專賣店。」
夏織猶豫著不知如何開口,但悶不吭聲又解決不了事情,只好勉為其難地說:
「這單純只是我的猜測——也許你認識我兒子,他曾經讓你在『金翅雀』見習,進過廚房幫忙。」
到底他是從哪裡進來的?
「沒辦法,完全想不起來。」
夏織一邊享受著不一樣的水果滋味,一邊細細品嘗蛋糕的美味。
工房的負責人姓縣,是個年約五十出頭的男性師傅,帶領著好幾位師傅一起工作。
清掃地板也是夏織的工作。因為廚房不能濕答答的,所以必須用兩種抹布擦拭工作檯,就連止滑墊的背面也要仔細擦拭。放在冰箱下方的水桶也要每天清理。垃圾收好後,也得立刻搬到店外等業者來清運。
對於體型和彰一差不多的恭也來說,彰一使用得很順手的廚房,應該是非常理想的設計;這麼一想,恭也彷彿早就熟悉「金翅雀」的表現,也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夏織想早點結束清掃工作回廚房。既然男子有這種實力,她應該能跟他學到不少東西才對。
夏織一收到點餐,就要從廚房冰櫃拿出咖啡廳專用的甜點,交由師傅擺盤,然後趁資深師傅裝飾水果、淋上巧克力醬之際,到準備室沖煮紅茶、咖啡,再用托盤把餐點送到客人面前。
她確認一下打卡車。當然沒有恭也的,也沒有多餘的打卡單。
「也就是說,只有不記得自己為什麼在這裡囉?」
「這種情況該怎麼處理呢?」
夏織舖好賣場的地毯之後,hetubook.com.com開始幫忙裝飾架上的亞爾薩斯奶油圓蛋糕(Kouglof)的烤模與商品,把餅乾盒擺置整齊。早上剛來時,氣氛還有些冷清的店裡,瞬間變得溫暖起來。
晴惠詢問恭也的狀況,「適應得不錯。」漆谷主廚答道。「他很勤快,能力也很強,實在沒得挑剔,甚至讓其他人有危機感。」
「你好。」晴惠客氣地打招呼,一臉鎮定地看著恭也。夏織從她的眼神就明白兩人是初次見面。
男子做的是薔薇與長春藤的組合,連底座也是糖做的,而且不是單純的圓圈造型,而是扭轉糖棒、編成竹籃狀,精緻到可以當商品來販售。
「不行、不行!我不答應,你還是去找其他地方吧。」
沉重的紙箱,迫使夏織腳步不太穩地朝店門口走去,幸好走到一半,就有運輸公司的人接手搬到車上。
她忙著把剛出爐的蛋糕,擺進早已空蕩蕩的展示櫃內,沒想到一補上去,馬上被一掃而空,買餅乾的顧客也不少。
漆谷主廚拿起薔薇花環,眼神銳利地瞅了一會兒。
卡車滿載裝著甜點的紙箱,緩緩駛下坡。
敦賀逐一放入展示櫃裡的蛋糕中,有好幾個是夏織沒聽過的名字。
「什麼?」
夏織也追了上去。他還是一動也不動。
「是啊!在開店前看了一遍擺在展示櫃裡的東西就記住了,連成分也是聽吉野先生講過一遍就記下來了。」
牆上時鐘指著九點,運輸公司的卡車停在店門口。
有幾個置物櫃沒掛上名牌,也沒上鎖。
不過,想來也奇怪,雖然趁大家上班前作業是很好,但與其選在最慌亂的清早做糖花,還不如利用假日加班。這樣不是比較沒有時間壓力嗎?
晴惠向警方說明恭也喪失部分記憶,連自己的真正名字都不知道,但能確定的是,他是個甜點師傅,希望警方能幫忙在網路、報章雜誌公布尋人啟事,協尋他的家人或是曉得他身分的人。
晴惠也稍微鬆了口氣。看來經過這段時間,恭也多少能接受自己目前的狀況了。畢竟他也老大不小了,應該能處理自己的事。
「可是……」
咖啡廳那邊有一群看起來像是女大學生的女孩子,還有剛買完東西的婆婆媽媽。有時還會看到身穿西裝的上班族出入。
黑外套搭配窄管褲,挺拔的恭也讓人想到一身黑的喜鵲。
夏織斥責自己。
「聽起來不錯呢。這樣一來,不但能減輕每個人的負擔,大家還能輪流休假,又能解決吉野的事……是時候該讓他獨立了。」
「我找不到錢包,不過褲袋裡倒是塞著幾張鈔票。」
「我很熟悉廚房的陳設,簡直跟我的店一模一樣……沒有比那裡更能讓我得心應手的環境,總覺得待在那裡就能想起什麼。」
還滿重的。
夏織回到店裡,開始排列餅乾類的點心禮盒。
「你懷疑我連名字都造假嗎?」
夏織隔著玻璃窗,目送著兩人漸行漸遠的身影,亢奮的情緒總算平靜下來。
「咦?」
等恭也再次回到診療室,醫師才請恭也和晴惠看照出來的片子,說明檢查結果。
「奇怪的是,為什麼我會去『金翅雀』呢?為什麼會把兩家店搞混?」
「在店裡不能問這件事,知道嗎?」
此外,要是找到家人親屬的話,所有生活補助費就必須歸還。兩人離開社福單位,準備去一趟警察局,因為恭也可能名列警方的尋人啟事中,結果證實並沒有。
其中一個櫃子裡,塞著黑色外套、便褲與棉衫,上層還放著一套用洗衣店袋子裝著的廚師服,最下層則放著一雙穿到有點變形的球鞋。不可思議的是,雖然全是男性用品,卻沒看到衣服以外的東西。
夏織把從自動販賣機買來的茶放到桌上。恭也煩躁地動手開罐,喝了一小口。
用完餐後,兩人前往社福單位,申請緊急救援與生活補助費等。
晴惠說到這裡,從沙發上站起身。「走吧!去解開謎團吧!」
「啊?」
夏織用叉子鎖定看得到草莓的蛋糕體,舀了一口。入口即化的鮮奶油,草莓的甜味與酸味,軟綿的蛋糕,各種美妙滋味一起躍上舌尖。
後門採內開式防盜設計。也就是說,從外頭絕對打不開。
吉野是個比漆谷年長幾歲、即將邁入四十的男性甜點師傅。資歷頗深的他,有能力代替主廚控管廚房的事。只見他露出「要是有什麼突發|情況,還請盡快告知」的表情。
漆谷主廚瞧了一眼工作檯,皺眉說道:「這是妳做的?」
在晴惠的催促下,夏織說明事情經過,以及從恭也那裡聽到的事,再加上一些自己的看法。
恭也用拳頭一捶放在桌上的帽子。紙做的帽子瞬間扁掉,悽慘地攤在桌上。
夏織不由得尖聲大叫。回頭一瞧,漆谷美津子一臉疑惑地站在那裡。
而現在,站在她面前的不是糖花,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晴惠向夏織招招手,示意她過來,對她悄聲說:「去幫我叫漆谷主廚和吉野先生來一下。」
夏織從椅子上起身,把恭也的鑰匙插入店門鎖孔,卻怎麼使力也轉不動。左轉,右轉,都動不了。
有個中年男子,帶著三位看來像OL的女性同行。夏織心想,可能是上司請客吧。
感覺恭也的話中帶刺,夏織立刻僵住。
「從今天開始,我也是這裡的新進員工。」
一般人都是下班後,用筆記的方式才慢慢記住所有商品的名稱,其他像是內餡、成分等,更不可能一次就記住,只能靠每天工作時慢慢記下來。
雖然現在也有全自動製作卡士達醬的機器,但講究一點的店,還是堅持手工製作。
至少就立場而言,自己和恭也都是製作者,不應該以顧客的感覺來比較口感。
夏織嚇到快叫出聲。來完成糖花的鬼魂?……別開這種無聊玩笑了!那絕對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鬼,只是不知道用什麼方法闖進店裡,借一下廚房工作而已。現在之所以沒看到人,一定是到外面的自動販賣機買咖啡或是去哪裡了而已……
「我想嘗嘗『金翅雀』蛋糕的味道……既然要在店裡工作,就得了解才行。」
「剛才在廚房,還聽到你說出店裡員工的名字。」
「這裡沒有第二任老闆設計的蛋糕嗎?」
夏織瞪大眼看著他們。
夏織愣愣地站著,不知如何回應。
「放心!要是他中途逃走的話,就表示他有什麼不好的企圖,到時就報警囉!」
兩人走進這一帶規模最大的醫院。
恭也也沒提到自己擁有一家店,只說因為和老闆認識,答應來這裡幫忙一段時間。
「吃點暖呼呼的食物就會有精神囉!」晴惠一邊說,一邊也點了同樣的套餐。
其他還有:用大量巧克力製作的經典巧克力蛋糕;派皮間挾著濃醇卡士達醬與鮮甜草莓的拿破崙派;完美結合咖啡與巧克力的美味、入口即化的歐貝拉蛋糕(Opéra);加入堅果的蜂蜜慕斯。乳酪蛋糕有三種,包括用高達起司做的烤乳酪蛋糕、用羊乳白黴起司做的生乳酪蛋糕,以及用奶油起司做的舒芙蕾。
「是喔。不好意思,我弄完後會自己收拾,妳去打掃店裡吧!」
「要求特別訂製的客人很多嗎?」
「只有你們兩個去,真的沒關係嗎?」
除了夏織之外,賣場還有四名工作人員。帶頭的敦賀由美,是一位比夏織稍微年長的女性。之前夏織還是工讀生時,兩人就已經認識,並不陌生。
「沒錯。」
恭也露出這才發現自己完全不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麼事的表情,看著漆谷主廚。「我連自己晚餐吃什麼都想不起來。昨天我到底做了什麼……?完全想不起來。」
他說的一點都沒錯。真的很丟臉。
夏織一大早的首要任務就是來開店,以及啟動廚房的烤箱。商用烤箱和櫃子一般大都是預熱就必須花上五十分鐘左右。為了方便前輩們上工後能馬上作業,新人必須提早一小時開火預熱,然後布置工作檯上要用的器具,打掃賣場、咖啡廳等,做完所有雜務。
「金翅雀」的十名師傅正在廚房忙進忙出。
這時,已經接近晚上十點。
「我才不會逃呢。」恭也挺起胸膛。「調查戶籍不失是個好方法,這麼一來,也可以聯絡我的家人。」
晴惠說:「恭也先生,你身上這一件的內裡搞不好有繡名字。」
(「銀鳥」這個字的正式寫法應該是「L.Oiseau de L.Argent」法文單字在加上前置詞和冠詞後,單字的發音就會出現變化。恭也覺得這字太長不好記,所以簡稱為「L.Oiseau d.Argent」。在對外語文法不是很熟悉的日本,甜點店的店名省略前置詞和冠詞的作法很常見,也有不少用日式英文、日式法文命名的例子,例如把「bonbon au chocolat」(夾心巧克力)簡稱「bonbon chocolat」就是一例。
如果留住恭也,也許就能知道彰一的行蹤。其實,晴惠沒有要彰一回來的意思。事到如今,見面還真不知道要說什麼。
「為什麼?」
「我是這家店的主廚。你可以說明一下,為什麼你會出現在我們店裡的廚房嗎?」
接著,漆谷主廚說明今天的作業排程,再由敦賀報告昨天賣場與咖啡廳的營業情形。
但恭也除了喪失部分記憶之外,身心方面都很健康,因此一旦找到工作,生活補助之類的援助就會中止。
「大概三十分鐘吧。請幫我用最大的盒子裝,然後幫我去廚房拿個保鮮膜。」
漆谷主廚和男子完全在雞同鴨講,從主廚、二廚的名字,到工作人員的名字、今天預定進行的工作等,沒一樣對得起來,但雙方仍然堅持自己是對的。
師傅們除了從傍晚開始輪流休息之外,幾乎一整天都站著,頻繁地開關冰箱、取出材料、揉製麵團、雕刻水果與製作慕斯。
晴惠和恭也搭上開往市公所的公車,各自在單人座上就坐。
別再胡思亂想了。我的確看www.hetubook.com.com到他在做糖花,還聞到煮砂糖的甜味,也聽到空調的聲音和那個人的說話聲。這一切我都記得很清楚……
「我想他只是單純想逗大家開心吧!畢竟工作氣氛一緊繃,就會比較慌亂,不是嗎?」
「沒有阻止他嗎?」
一廚吉野隔著窗戶,一臉關切地看著他們。
恭也說他沒有食慾。「不吃點東西,哪有精神啊!」在晴惠的苦勸下,恭也才勉強選了辣雞肉搭配燒賣的套餐,還附了沙拉、白飯和湯,算是店裡最便宜的餐點。
「冒昧請問,您先生和兒子呢?」
「『金翅雀』的第一任主廚是我先生,我兒子是第二任,漆谷主廚是第三任。因為我兒子的體型和你差不多,所以你穿起來很合身。」
所以,在甜點店廚房負責這項工作的人員,被稱為「卡士達值日生」。
「不知道。」
夏織戴上薄手套,迅速裝袋、貼上標籤。所有賣場人員默默地包裝著堆得有如山高、裡頭裝著瑪德蓮和餅乾的禮盒,等數量夠多了,再放到架上。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待在『金翅雀』。」
過了一會兒,工作人員陸續到來,和昨天一樣,做好開店前的各種準備。
「難不成是掉了,或是被偷了?」
冷卻凝固是一段與時間賽跑的過程,而且必須戴上手套作業,避免糖吸收掌心的汗,但薄薄的手套材質抵擋不住糖的高溫,要是手藝不純熟,免不了雙手灼傷,甚至起水泡。
「也許是,也許不是。就算是一般正常生活,要是不小心堵塞血管,造成腦細胞壞死,記憶就有可能受損。」
男子愣了一會兒,轉身奔出廚房。
「好吧!那我去問老闆好了。」
晴惠都這麼說了,漆谷主廚和吉野也沒辦法再反駁。
「啊!抱歉、抱歉。」男子若無其事地說。「我剛想休息一下,就去外面透透氣。工具請先放著,我等一下會洗。」
夏織小心翼翼地把新鮮的糕點依序擺入展示櫃,逐一確認名牌與種類無誤。
傍晚休息時間,晴惠邀漆谷主廚到附近的咖啡廳聊聊。
「沒想到會有人一口氣買這麼多。」夏織心想,詫異地把手寫收據遞給客人。
吉野逐一打開冰箱門,說明醒麵團的地方、卡士達醬與水果擺在哪裡,還有存放慕斯的地方。
「怎麼了?」
一踏進去,就聞到一股熬煮砂糖的香甜氣息。不由得停下腳步的夏織,鞋跟踏了一下廚房地板,發出聲響。空調已經開了,室內保持著適合製作甜點的偏低溫度。正在專注作業的男子發現了夏織,於是停下手邊工作,抬頭露出親切的微笑。
也許是吃了口味比較重的料理,讓恭也的心情頓時放鬆不少,把雞肉、燒賣一掃而空,還拿了好幾次自助式飲料。
「記憶受損和失智症不一樣。聽醫生說,他只是部分大腦受損,其他功能還很正常。」
「照你頭部的手術痕跡研判,應該是最近發生的事,而且傷勢不輕的樣子。」
一到夏天就沉溺於怪奇小說的夏織,內心的不安不斷膨脹。
恭也才說到一半,夏織就搖搖頭說:「你說的是這家店的地址。還想得起其他什麼嗎?」
薔薇花環設計得非常完美,別具吸睛的華麗感與色調。這是光看履歷表不可能知道的才能,就算面試時再怎麼嚴謹,也可能不會察覺。
雖然不曉得是怎麼回事,但很顯然的,恭也可能失去了部分的記憶。
夏織把鑰匙插入鎖孔,用力撐起一半的鐵捲門,再順勢往上推陣巨響後,鐵捲門往上捲去。隔著玻璃,可以窺見店內模樣:賣場一片昏暗,廚房窗戶卻流瀉出燈光。
「那不就好啦!要是對自家東西沒信心,對顧客多不好意思!」
「第一晚就這樣實在太悲慘了。反正我身上還有些錢,夠我住一晚便宜的商務旅館。」
是彰一的朋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還是打算來這裡竊取什麼東西?
夏織小心又迅速地吃著熱騰騰的飯菜,慶幸有冰涼的馬鈴薯沙拉,舌頭才沒被燙到。可惜沒時間好好品嘗炸魚的酥脆與焗飯的濃郁,只能快速一掃而空。
也許那時正值忙碌的情人節時期,所以她沒注意到吧。
「當然,不然怎麼可能做起來那麼輕鬆?」
恭也喃喃道:「看來改變的不是這個世界,而是我的腦子。」
「金翅雀」的工作人員必須趕在開店前,把數十種蛋糕、餅乾等甜點,擺滿展示櫃和架子,加上作業人員有限,所以少一個人就很傷腦筋。
夏織打開烤箱預熱,隨即離開廚房,開始擦拭咖啡廳的桌子和賣場展示櫃。
恭也按住門,讓晴惠先通過後,才隨手關上門。
晴惠坐在恭也後面,兩眼盯著他的後腦勺。
男子的視線回到工作檯,繼續專注工作。燈光映照下的工作檯上放著糖。一旁擺著吹糖花用的幫浦和棒子。男子拿起切糖用的剪子,用色澤沉甸的銀色刀刃俐落地切著伸展成棒狀的褐色糖,然後一邊迅速扭轉兩根棒狀糖,頭也不抬地說:「妳是新來的?」
就在兩人走出廚房時,瞥見男子從展示櫃的另一側走過來。
她望著瞬間塞滿展示櫃的新鮮糕點,嘆了口氣。
如果有兩把刷子的話,這年紀的甜點師傅是該獨立了。照他所說的,開店也是這一、兩年的事。
午餐前的時段,也有不少喜歡甜食的客人上門,因為熟客多半會趁這段最不擁擠的時段光顧。
有個師傅把剛烤好的磅蛋糕烤模往工作檯敲得鏗鏘作響。攪拌機正在攪拌大量鮮奶油,像龜甲那麼大的鋼鍋裡,正在自動攪拌著蛋、奶油和砂糖。
「除了在我這裡工作之外,也要努力找你待過的那家店。你可以去西點協會查查有沒有叫『銀翅雀』的店,或是查查看歷屆比賽得獎者名單,搞不好有你的名字,也可以調查一下最近有沒有哪家店的主廚突然失蹤。如果找到的話,無論記憶有沒有恢復,你都必須回去,這裡只是你暫時棲身的地方。你願意接受這個條件嗎?」
「對喔!也許吧。置物櫃裡除了衣服之外,沒有別的。」
卡士達醬通常是根據店家的規模與銷售情況來製作,一般每天會用到八公升到十公升牛奶,有些店家甚至一口氣用到十五公升。
晴惠用力拉著彷彿隨時都會倒下的恭也。「我們去醫院吧!」
如果以八公升牛奶來說,其他必備材料像是蛋黃就要用到六十四顆,還得準備兩公斤砂糖、六百四十公克麵粉與玉米粉等,還有當作香料的香草莢。而且必須用手敲破每一顆蛋,再把蛋與砂糖充分打發,倒入麵粉等,最後加入香草莢;用銅鍋稍微溫熱牛奶之後,一邊慢慢倒入,一邊攪拌,可以說是完全手工。
「我兒子才沒那麼重感情。想知道的話,直接問不就得了。真那麼擔心的話,當初就不該一走了之啊!」
大家看到恭也,無露出疑惑的神情,但因為瞧見漆谷主廚和夏織站在一旁,所以打聲招呼後,就走進更衣室。
晴惠從兩年前就開始考慮吉野離開一事,是時候該培育新人了。雖然吉野也認同,卻遲遲沒有更進一步的行動。
而且,有個地方存在著一家裝潢跟這裡一模一樣的甜點店,店名還只差一個字,叫做「銀翅雀」……
恭也歪著頭說:「我只記得小時候從攀登架上摔下來,傷到頭。」
「那要派給他什麼工作呢?」漆谷主廚問:「廚房不缺人手,總不能讓那麼有實力的人清洗鍋子吧。」
恭也說了句「不好意思,我去確認一下。」就起身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才回來。
漆谷主廚答腔:「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大型垃圾桶轉眼間塞滿廚餘,負責清洗的人員迅速洗刷堆積如山的工具。自動洗碗機全力運轉,清洗著烤模和攪拌棒。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男子喃喃自語。「我應該是像平常一樣地上班,進到自己的店裡才對啊!店裡和廚房的陳設完全一樣,材料也放在老地方,明明一切都沒變,為什麼只店名改了?」
甜點在口中擴散的味道一點也不猖狂,而是一種把品嘗者溫柔包覆起來的美味——這就是「金翅雀」甜點的特徵。不論男女老少都能吃得愉快、吃得盡興的溫和口感……雖然沒有走在流行尖端的時尚感,卻是不失穩重大方,層次豐富又高雅的味道。這種感覺就像一個總是笑臉以對的老朋友,或是提供客人最周到的服務、讓人住起來很有安心感的旅館。
她心裡的不安更加膨脹了。
關西知名甜點店的崛起,可追溯至明治、大正時期。神戶一帶從戰前就有許多外國人居住於此,他們直接引進國外的技術,幫此地打下厚實的根基,促成戰後關西甜點店的蓬勃發展。知名老舖更是歷經二次大戰的空襲、阪神大地震等天災人禍的考驗,可見其生存實力的雄厚。
漆谷主廚鎮定地答道:「我才想問呢。你是誰?」
「也許市川先生還沒喪失記憶之前就認識彰一了吧。聽妳這麼說,我更覺得有這種可能,也許我兒子瞞著我偷偷讓市川先生進過廚房……例如他當班做卡士達醬的時候。」
一回到店裡,夏織就忙著咖啡廳的工作。客人是早上的好幾倍,不但展示櫃前大排長龍,咖啡廳那邊等待的客人也不少。
夏織道出事情的經過。早在她打開鐵捲門之前,廚房的燈就已經亮著,也發現後門堆著紙箱,不可能從那邊進入,正覺得古怪時,回廚房一看,發現那男的不見了……
因為通往廚房的門扉敞開,甜點的香甜味飄散到賣場。這是只有在甜點店工作才能懂的味道,一股沁入心脾、剛出爐的香甜味——
最大的冰箱是那種連人都塞得進去的大型冰櫃,裡面有層架,可以存放大量食材。
如果他是從店門口進來,又不可能從內側再拉下鐵捲門……因為店裡的鐵捲門是採手動式,一旦進入店裡,就不可能從裡頭操控。
夏織再次看向展和*圖*書示櫃:鮮奶油慕斯、水果塔、水果蛋糕捲。種類之多,令人目不暇給。當中以淡粉紅色的櫻桃慕斯蛋糕尤其吸引她的目光,側面還綴著圓盤狀粉紅色馬卡龍,頂部則綴以象徵店名、用糖雕成的金色小鳥。這款甜點的名稱是「Célébré」(歡慶)。
「也許是暫時忘了幾天的記憶吧!你還記得『銀翅雀』的地址嗎?」
蛋糕類的甜點已經所剩無幾,看來是被下班回家的上班族一掃而空。
下午五點是咖啡廳的最後點餐時間,客人總算少多了。因為「金翅雀」不提供簡餐,所以咖啡廳傍晚就打烊。
前往社福單位的途中,兩人先去一家專賣中華料理的家庭連鎖餐廳解決午餐。
「總之,他的適應力好得讓人驚訝。」漆谷主廚又說:「只花一天就記住所有蛋糕的名稱和價格,當然也包括成分,而且不只新鮮糕點,連餅乾類的點心也都記住了。」
「也許去住相關收容設施比較好。」
一大清早,森澤夏織步出見不到半個人影的車站,走上通往工作地點的緩坡。
儘管如此,她的心還是牽掛了八年。如果與恭也邂逅能夠解開這個結,她當真要捨棄這個機會嗎?
漆谷主廚和吉野一臉錯愕。
男子的手上拎著在自動販賣機買的歐蕾咖啡。
由於需要用到大量生鮮食材,所以製作甜點的廚房幾乎被冰箱佔滿。
就算展示櫃裡的東西全數售完,賣場還是有很多工作要做。只要架上的餅乾和果醬還有剩,就還會有客人上門,也會有客人來訂購生日蛋糕。廚房這邊則必須準備明天販售的甜點。
非連鎖店舖為了滿足顧客的求新求變,常會因應季節推出新品,因此必須清楚回答顧客的提問。
「完全想不起來。」
讓恭也適時遞補的話,剛好能解決人手不足的窘境。
恭也皺眉,凝視著鑰匙。「怎麼會這樣?」
「對不起,市川先生也是主廚,當然會覺得自己店裡的蛋糕最棒……」
「主廚?搞清楚好不好!我才是這家店的主廚。」
晴惠繼續說:「麻煩你跟我來說明一下。森澤小姐也一起過來。」
「所以他記得所有器具放在哪裡、記住所有蛋糕名稱也是理所當然的。」
「因為他手腳很快,所以我讓他稍微幫忙做甜點的工作。」
洗完餐具、泡個熱水澡,等夏織躺在床上時,已經快要午夜十二點。
恭也既然有此實力,就該大方表現,甚至威脅到其他人也無妨。這麼做比較自然,也能給大家一些刺|激,達到更好的目標。
「這家店的名字。妳剛說這家店叫什麼?」
兩人換好衣服後,一起從倉庫拿出清掃用具。恭也步出店外,開始仔細擦拭起櫥窗玻璃。
早上十點半開店,意味著忙碌的一天又要開始了。
而對於已經離家的人,實在沒必要強迫對方回來。
「關於這個……」恭也欲言又止的樣子。「請問可以讓我在『金翅雀』工作嗎?」
夏織心想不能打擾,卻還是忍不住好奇開口問。
「也就是說,他一個人就可以解決人手不足的問題?」
「上面繡著S.市川,跟我的名字不一樣。」
夏織問:「那人到底是從哪裡進來的呢?」
「沒錯。」
兩人走進靜謐的店內。
看來她以為是新人擅自練習做糖花。夏織搖搖頭說:「不是。」
「我去幫你拿好了。或許能發現什麼線索也說不一定。」夏織步出辦公室,走進男更衣室?
「要是沒有能證明身分的東西,就沒辦法查資料。」
晴惠心想,這個人就像從窗戶飄進屋內的櫻花花瓣,如此偶然。
夏織走進更衣室,先打卡,然後換上廚師服,套上黑色便褲,換穿低跟鞋並戴上廚師帽,最後步出更衣室,再次走向廚房。
「原來如此,如果趁休假日來店裡,的確不會有其他人知道。市川先生或許是為了開店,才想來我們廚房見習……」
慘了。問了不該問的事。
「其實我連他休假日在幹什麼都不知道。但如果是他請人幫忙研究新品,也不無可能。你對類似的事有印象嗎?」
晴惠簡單說明他們去了一趟市公所和社福單位的事。「其實我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他跟我兒子好像有什麼關係,所以不想斷了這條線索。」
「金翅雀」的分店開在距離本店車程不到三十分鐘的西富百貨公司,老闆考量距離並不遠才決定開分店,因為擔心新鮮糕點的味道在運送途中變質。
漆谷主廚交代夏織看著恭也後,就回廚房去了。
夏織無奈地問恭也:「你需要花多久時間到家?」
夏織也和昨天一樣,移動點心架,舖上地毯,然後隔著窗戶,窺看廚房的情形。
「是啊!」
「他叫什麼名字?」
等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總算輪到恭也。醫師問了恭也一些問題後,請他用雙眼追著醫師手上的原子筆,接著是雙手反覆交握開闔,以及雙眼閉上、保持直立姿勢等各種測試。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情況?」
「妳是懷疑我?認為我會帶著店裡的商品和錢跑掉,是吧?」
「這時間的電車班次還真少。」恭也朝夏織伸出手。「鑰匙給我。」
就在夏織準備拿托盤取蛋糕時,店門開了。原來是晴惠和恭也。
漆谷主廚說:「這家店的老闆也姓市川,或許是你認識的人,要不要聯絡看看?」
「這件是我兒子的……應該全都丟了,怎麼會還留在置物櫃裡?」
法式甜點專賣店「金翅雀」(L.Oiseau d.Or),位於從車站步行約十分鐘能到達的地方。爬了一段坡後,夏織的背後直冒汗,終於走到店門口。沉重的鐵捲門緊閉著。
結果,去了恭也說的地方,也找不到他的住所。雖然的確有那棟公寓,但門牌上的名字不對,連恭也把鑰匙插入說是自家的大門,也打不開。
夏織勉強擠出笑容回應。
「先找今晚住宿的地方。」
「還好,頂多腫一個包。」
「工作人員都搶著要買剩下的呢!」敦賀對夏織悄聲說:「想吃的話,還是先自掏腰包買下來比較保險。」
工作人員專用洗手間位於走廊盡頭,靠近後門的地方,正好與客用洗手間反方向。因為隔著牆壁的關係,客人從咖啡廳那邊進來,不會和工作人員撞個正著。
敦賀交代夏織清洗咖啡廳使用的道具,不光是餐具,還有咖啡機也要清理。夏織把抹布洗乾淨漂白後,披到曬衣架上。
突然,她身後的門開啟。
夏織快步走回廚房,打開門的瞬間,整個人愣住了。
因為打工時進去清掃過,所以她很清楚裡頭的配置。
後門位於走廊盡頭,門前堆放著尚未整理的紙箱。夏織走過去,試圖抱起紙箱。
恭也探了一下褲袋,把鑰匙放到桌上。
「森澤,妳在幹嘛?」
「也對!」
二月剛從甜點專門學校畢業的夏織,四月如願進入這裡,成了新手甜點師傅。開始工作的頭兩天,會有前輩帶著她認識工作環境與作業流程,教導各種事務。從今天起,她必須靠自己的判斷,做好分內的事。雖然說是甜點師傅,但夏織還不能進廚房。她的第一項工作是處理一些雜務,以及幫忙賣場的事。
資深甜點師傅伸手探入鋼鍋內,徒手攪拌麵粉與食材。之所以要中途換手,是為了用手掌確認麵粉是否有拌勻。師傅就這樣持續作業了一會兒,才隻手扛起又大又重的鋼鍋,把裡頭的東西倒入烤盤。
凌晨四點,夏織感覺雙腳與肩膀又腫又硬、疲憊不已。她真想就這樣賴床賴到腦子清醒,但還是不行,只能逼自己起身。
男子與夏織說話時,捏糖的手始終沒停過。那雙戴著透明薄手套的手,不停撕扯著紅色的糖。只見那些紅糖轉眼間成了一片片纖薄的薔薇花瓣,然後組合成一朵薔薇花。
廚房都會把鋼鍋裡的麵團或卡士達醬用保鮮膜封起來,放進冰箱冷藏,所以隨時都會準備很多個,但恭也要這東西做什麼?夏織好奇問:「要用來做什麼呢?」
現在有自動洗淨機,不是所有道具都必須手洗,而且這種機器連大型攪拌機的機頭也能清洗得很乾淨,所以只要手腳快一點,還是有空做其他事。
「那應該經營得很穩定。至少讓我待三個月,如何?如果我覺得那裡不適合自己,就會另覓他處。」
師傅的實力代表一切,底子深厚與否,一眼見真章。
「胡扯!」漆谷主廚說。「我擔任這家店的主廚已經八年,再加上兩年的實習,在這裡至少已經十年。我記得每個工作人員的臉和名字,你才不是『金翅雀』的員工。」
夏織和漆谷主廚不由得看著彼此。看來情況比想像中還糟,可能還是報警處理比較妥當。
「從重新裝潢前算起來的話,已經超過二十年。」
被問到有沒有帶身分證明文件時,只見恭也一臉困惑地回答沒有。
能做出那麼精緻的糖花……擁有這樣實力的人,沒必要從這家店偷走什麼東西。
敦賀說:「我們店裡賣的蛋糕,大多是老闆的先生親自設計的商品。當然,也會因應時代潮流做些改變。」
「你是要做薔薇花環嗎?」
別鬧了……
蛋糕捲的夾層鮮奶油平均散佈著草莓、奇異果、香蕉、哈密瓜、芒果等新鮮水果。近來有些蛋糕捲強調表面華麗的裝飾,但「金翅雀」的蛋糕捲屬於塞入大量水果的傳統關西風。
如果恭也的手藝能夠吸引到更多客人,就算來路不明,也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晴惠並沒有多做解釋,只是簡單說明考量到廚房的生產量提高,於是臨時聘請恭也來幫忙。
「那就沒辦法了。」
夏織環視一下房間,沒發現什麼可疑物品。
到底在想什麼啊?這人難不成是把蛋糕當飯吃!
「老實說,的確如此,所以森澤不用進廚房幫忙也沒關係。」
「怎麼稱呼?」
「嗯。」
現在的恭也已經沒了剛才在廚房的氣勢,漆谷主廚也直覺他可能遇到什麼和圖書麻煩事,態度溫和了許多。
恭也向櫃檯人員說明事情原委,掛好號後,坐在沙發上候診。
「市川先生,你說你是自己開鎖進來的,那手上應該有鑰匙吧?」
晴惠出聲制止正在用力扭轉門把的恭也。「你這樣會惹來鄰居側目的。」
最後是由辦公室職員報告今天的氣象預報,因為雨天客人比較少,而天氣好的時候,業績也會跟著提升,所以多少必須根據天氣預報來調整產量。
「市川先生和我是不太一樣的『新人』。」
「下午開始,咖啡廳就由妳負責,趁現在好好休息吧!」
離烤箱最近的一名年輕師傅,雙手戴著有點陳舊的厚棉手套,從烤箱取出烤盤和烤模,再放入新麵團。
「我是這家店的主廚。搞錯的人是你吧!」
別逃!漆谷主廚大叫著追上去;但男子並沒有要逃走,只見他站在店門口,抬頭看著招脾,驚愣地張大嘴,一副因為太驚訝而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擁有自己的店,是甜點師傅最大的夢想。
夏織雙眼發亮,這可是打工時不曾耳聞的小道消息。「任何一款都行嗎?」
夏織蹙眉,斜眼看向晴惠。晴惠沒說什麼,只露出「照他意思去做」的表情。
「辛苦了,我也幫忙搬吧!」
「當然……」
點心悉數包裝完畢之後,廚房的作業也總算告一段落,夏織開始清掃。打掃完廚房後,她還得清洗咖啡廳的小型調理器具,緊跟著又送來大型擠花袋等著清洗。清洗、漂白、放入鍋中消毒,最後掛在衣架上曬乾。
所以彰一可能是趁當班製作卡士達醬時,偷偷帶恭也進店裡。有著同樣夢想的兩人,肯定有聊不完的話題。
最後,全體齊聚廚房開會,一天的工作總算結束。
晴惠思索片刻。她想起臨走前,漆谷師傅拿恭也做的糖花給她看。
只見她們每個人各點了兩塊蛋糕,而看起來應該是「部長」的中年男子也點了一個,還不時低聲和三位女子交談。只見她們吱吱喳喳地討論了一番。
「我工作的店,叫做『銀翅雀』。」
「不,我不是這意思……但事實是你沒辦法從店門進來,後門也不可能。」
夏織總算鬆了口氣。男子疑惑地看夏織一眼後,詢問漆谷主廚。「妳是……」
「不是。我都是送洗,不會自己洗。」
「沒這回事,只是這種事要問老闆……」
「金翅雀。」
「怎麼了?」
雖然夏織滿腦子問號,但一想到早上還有很多事要做,實在沒心思多想,趕緊說:「那我先去打掃賣場,等一下再回來收拾。」
「沒有,不過……嗯?咦?」
晴惠看著恭也做的糖花。「原來如此。總之,我們先去一趟市公所吧!」
「沒錯,還有父親節、母親節、慶祝六十大壽、結婚紀念日等。這年頭不管什麼理由,大家都想訂個蛋糕來慶祝。另外,像是餅乾類的禮盒,也能依照顧客的需求來搭配組合。你看這一帶的甜點店還不少,對吧?」
「沒有。」
另一方面,近來打著甜點師傅的名氣,或是主打販售特色甜點的店也不少。震災之後,標榜法系與義大利風格的正統巧克力專賣店也漸漸興起。這股新舊交融的潮流,創造了關西豐富的甜點文化,同業之間的華麗競爭也是日復一日,不斷上演。
「市公所?」
「這種造型好特別喔!」
「是嗎?你別喪氣,加油哦!明天再去社福單位看看能得到什麼協助。」
而且,她總覺得恭也很像彰一。雖然他想不起什麼,但也許在哪裡見過彰一……晴惠沒辦法否定這點可能性。
恭也從沙發站起來,表示要去換件衣服。
「哦!開門見山!妳滿敢問的嘛!」
晴惠先幫恭也墊付了幾萬圓的診療費,也幫忙付了醫藥費。
「既然如此,為什麼店裡剛好多一套男性廚師服呢?」
也許恭也是不希望自己的出現帶給其他人莫名壓力,所以才扮小丑娛樂大家。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未免想太多了。
「妳應該先回答我才對吧?」
「喜歡。」
「所以有時候必須牽就客人,犧牲甜點的特色。」
專賣店每天要製作的甜點數量,絕對是一般家庭自製甜點的好幾百倍。二、三十層移動式架子上,從上到下放著一個個等著推入烤箱的烤盤。稍有閃失就得全部淘汰。因此,主廚必須嚴格要求師傅們徹底遵循每一道程序,從食材調配到烘焙方法,一點都不能馬虎。
夏織的心跳加快。走廊一片靜寂,只聽得到遠處傳來車子疾駛聲。空氣冷颼颼的,夏織感受不到除了自己以外有任何生物存在。
「當然,只要妳肯花錢買。畢竟員工也算顧客囉!但不能一開店就買,必須等到下午才行。」
恭也一臉歉意地說:「不好意思。」
「我們還有一些特製的蛋糕,也就是依日常需求另外製作的商品。」
「我實在沒辦法回應那孩子的要求。比起穩紮穩打地經營,他更想追求創新。我想這樣也好,讓他出去磨練一下,了解自己有多少實力。結果他就這樣音訊全無,一通電話也沒有,現在連人在哪裡都不知道。」
「市川先生會不會是受彰一先生所託,故意來我們店裡工作?假裝喪失記憶,一邊暗地找什麼東西?會對『金翅雀』感興趣的同業,除了彰一先生之外,我想不出還有誰。也許他想知道老闆過得如何?或是擔心店裡的情況?」
夏織回到會客室,問恭也「市川先生,你今天是從家裡帶著廚師服過來的嗎?」
但也不光如此,他還得迅速處理不斷放到腳邊水桶中的髒污打發器、烤模、平底鍋、不鏽鋼鍋等,所以想要多點時間做別的事,得具備一定的靈巧度才行。
夏織點點頭,說了聲「早安」,男子也回她一聲「早」。
「早安,你起得真早。」
最小的冰箱是用來保存牛奶、袋裝鮮奶油,以及客人訂製的蛋糕等,是那種咖啡廳常見的小型冰櫃。
夏織打開員工專用門,繞到後場。
「我先幫你付,等你找到家人再還我。」
「彰一先生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嗎?」
「要是鑰匙給我的話,每天早上我來開門就行了。」
難不成男子是來自另一個空間?像是有些往生者會回到工作的場所,讓應該沒人在的房間,傳出不可思議的聲響和說話聲……
恭也正在用菜瓜布刷洗放在工作檯下裝麵粉和砂糖的置物盒。未顯疲態的他,看起來就像已經在店裡工作好幾年的工作人員。
恭也瞧了一眼展示櫃,讚嘆地說:「賣得可真好呢!」隨即又對夏織說:「可以幫我把剩下的各拿一個裝起來嗎?」
「因為你的腦子出了問題。去看腦外科,照個腦斷層或磁核造影,就可以知道原因了。只是這一類檢查必須自費,不便宜就是了。」
「為什麼?」
這一天當中,顧客不斷追加的作業也尚未結束。
男子專心做著糖花,絲毫沒察覺夏織在偷窺。
「所以是那種會關心周遭的人囉?」
吉野確實具備這樣的實力,還有參加比賽的實績——當然,他本人也有此企圖。
「咦?」
盛滿水果的鮮果塔表面閃耀生輝;以發亮的焦糖為一大特色的席布斯特,宛如琥珀一般美麗;裝在白色陶瓷器裡的法式烤布蕾(Crème brǚlée),則是要等到客人購買後才燒烤表面,所以現在還是嫩嫩的淡黃色。
巧克力的溫度控管比新鮮糕點更嚴苛。因為不能在灰塵飛揚的地方製作,所以「金翅雀」在地下室另闢了一間巧克力工房。在這裡工作的是熟悉巧克力製作過程、人稱「巧克力師傅」的工作人員,反覆進行著調溫、夾心巧克力的披覆等作業。
夏織無言以對。「我覺得這種吃法不太健康。」
夏織一回到家,就打開店裡帶回來的蛋糕盒,拿出水果蛋糕捲放在盤子上,還泡了一杯紅茶,享受美味。今天店頭只剩下蛋糕捲和乳酪蛋糕,恭也現在八成在旅館裡大啖那些蛋糕吧。那種情況下,夏織實在很難開口,只有羨慕的分。
晴惠睜大眼。「一天?」
「一開始就讓他洗洗鍋子吧!要是發現他有什麼可疑行為,立刻告訴我。也麻煩森澤幫忙監督一下,畢竟妳是第一個和他打照面的人,又是新人,他對妳的戒心應該比較低。一發現他有什麼不對勁,隨時向我報告。」
出了警局,晴惠問恭也:「這樣算是解決了一件事。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這時,夏織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停下手邊工作。
夏織還來不及反應,鐵捲門已經瞬間往上升。
「不是,這是要放在展示櫃上當裝飾,改變一下店裡的氣氛!」
「不少呢!而且這附近的甜點店裡,能做到不嫌麻煩、盡量滿足客人要求的,大概只有我們而已。」
賣場這邊的收拾工作和早上完全相反:摘下展示櫃裡的價格標示牌,收拾放在架上沒賣出去的點心盒,收拾烤模和擺飾,搬動架子,捲好地毯後關燈。
等她喝完冰咖啡後,疲勞隨著飽足感緩緩襲來。
男子不僅個頭高,體型也很結實,足見他入行資歷頗深。因為從事這一行,常常必須扛起重達十幾公斤的麵粉袋與水果箱,加上製作甜點的工具也很重,所以日積月累下來,體型也會逐漸改變。
夏織繞到展示櫃內側,從玻璃窗窺看廚房內部。廚房分為甜點製作區、咖啡研磨作業區,以及雜務區等,當中以甜點製作區的空間最寬敞。突然,她瞥見一名男子穿著白色廚師服,站在工作檯前專注地工作著。男子個頭很高。看起來約莫三十出頭。
就在三人談話時,其他工作人員陸續來到。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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