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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色奇蹟

作者:史蒂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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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戴拉克洛慘死 第二章

第四部 戴拉克洛慘死

第二章

波西轉過來對著他,笑著,「怎麼樣,」他對著我和布特說,「我知道他會落在我手裡,這是遲早的,只是時間問題罷了,真的。」他轉過身,沿綠里走了回去,而叮噹先生就躺在綠里上,流出來的鮮血漾開在綠里上。
戴拉克洛也停止了尖叫,「拜託了,約翰,」他低聲說,「哦,約翰,救救他,拜託你救救他!拜託了。」
考菲又發出了哽咽和打嗝的聲音,然後他把頭轉到一邊,像是咳出了一口痰,準備要吐出來的樣子。可是,他吐出來的卻是一團黑蟲子,我當時覺得它們是蟲子,而且其他人也這麼認為,不過現在我不肯定了,它們是從他嘴裡和鼻孔裡出來的,在他周圍翻飛著,就像一團黑雲,暫時把他的身體遮住了。
「哦,別,」在這個法國後裔的尖叫聲、夾雜著的哀求和祈禱聲中,他還一遍一遍地喊著,「哦,別,哦,別,可憐的叮噹先生,可憐的老叮噹先生,哦,別。」
他的聲音也同樣很迫切,我想,這就是為什麼我最初沒聽出這聲音是考菲發出來的原因。他完全不同於最近幾個星期來的那個失魂落魄、哭哭啼啼的人了。
他穿過我的辦公室,走進儲藏室。威廉.華頓替他回答道,「迪恩頭兒嗎?我想他是想教訓那個法國炸薯條,嘲笑他可不是件好事,」他說著自己也笑了起來。是那種開懷大笑,鄉下人的笑,爽朗而徹底。那段時間我遇到過一些人(他們大多令人恐怖),他們只有在笑的時候才顯得正常。野小子比和圖書利.華頓就是其中之一。
「沒事的,」我聽見自己這麼回答,「別害怕,沒事的,幾秒鐘它們就會消失的。」
「把線軸丟出去,」布特說,「我想看看他怎麼追。」
布特走到我邊上,手上還是抓著那個彩色線軸,「他到底在幹什麼?」
布特用線軸拍拍他的肩膀。戴拉克洛看了看,注意到了線軸,把它拿過來,又朝叮噹先生走了過去,撫摸著他的皮毛,凝望著老鼠,像是要把他吞了似的,一邊不斷地要提醒自己,讓自己意識到,沒錯,老鼠全好了,老鼠安然無恙,完好無損了。
叮噹先生的尾巴不再像快要停住的鐘擺,它正輕快地左右擺動著,就像抓鳥時的貓似的。接著,從考菲合攏的手掌之間傳來了我們完全熟悉的吱吱聲。
「什麼?」哈利差點沒吼出來,「什麼?」
「把他給我,艾吉康先生!趁還來得及!」
然後,沒等我們對他開口(假如我們真能想到什麼的話),約翰.考菲就走到床邊,躺了下來。他側過身子,面朝著牆壁。
「沒錯,」考菲說,「叮噹先生,他是隻馬戲團老鼠,就要去常春藤玻璃窗圍著的地方了。」
與考菲治好我的尿路感染時一樣,這團「小蟲子」變成了白色,然後不見了。
「他媽的,」哈利咕噥著。
「耶穌基督救世主啊,」布特呢喃著,他的眼睛彷彿快要從臉上掉出來了。
「把他給我。」
「保羅?」布特用一種顫巍巍的聲音問,「保羅?」
「他沒事了,霍韋和*圖*書頭,他沒事了,感謝上帝……」
「那尾巴!看到沒?那尾巴!」
「別,你這傻瓜!」布特喊著,可波西毫不理會。叮噹先生太關注線軸了,沒注意到自己的宿敵正在邊上。叮噹先生剛抓到線軸,波西抬起穿著硬邦邦的黑色工作鞋的腳向老鼠踩下去。頓時,傳來了老鼠背脊斷裂的噼啪聲,鮮血從他嘴裡湧出來,黑黑的小眼睛暴突著,我從中看到又驚又痛的表情,這和人實在太像了。
他的笑容很疲憊,不是我認為的那種真正的快樂。在他央求把老鼠給他時,我曾在他臉上看到過一種強烈而急切的表情,但是現在,這神情已經消失了,他那彷彿要窒息般的痛苦和恐懼的表情也沒有了。他又恢復了約翰.考菲的老樣子,一臉的神不守舍和怪異,目光飄忽而遙遠。
「叮噹先生,」迪恩說。他正認真而好奇地盯著牢房裡的約翰.考菲看,好像等著考菲頓時激動起來,或者是得意起來。
我這才想起他曾經對我做過的事,開始明白了。我想,他不會傷害他的,不過我覺得不會有什麼效果。我把老鼠撿起來,那種觸感讓我一陣哆嗦,叮噹先生有多處斷裂的骨頭,從不同方向戳在皮毛上,我就像是撿起了一個毛皮針墊子。這可不是尿路感染,再說……
波西沒回答。他大步走過桌子,沒說一句話,一邊用手指撫著頭髮。
「沒錯,」考菲說道。他的笑容開朗了一些,可只有片刻算得上是快樂。「我幫了牠,我幫了德爾的老鼠,我m.hetubook.com.com救了……」他的聲音輕了下來,因為忘記了那個名字。
戴拉克洛驚恐而痛苦地尖叫著,他衝到牢房的門邊,把兩隻手臂猛地伸出鐵欄,盡力朝外伸著,一遍又一遍地喊著老鼠的名字。
我被這個低沉的聲音怔住了,抬起頭。最初,我並不確定這是誰的聲音,接著就看見了約翰.考菲。和戴拉克洛一樣,他也把胳膊伸在牢房鐵欄外,不過和德爾不同的是,他沒有把胳膊四處晃動著,只是盡量伸得遠一些,手指張開著。這個動作是有目的,差不多是一種迫切的姿勢。
他還是追到了線軸,動作很不錯,還以同樣的熱忱用鼻子把線軸頂回戴拉克洛那裡。我轉向約翰.考菲,他正站在牢房的門邊上,微笑著。
我又低頭看看那隻老鼠,我自己也嚇住了。牠還有氣,但小滴的鮮血掛在牠纖細的鬍鬚上,原先那對油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層黯淡的膜。布特把那個彩色線軸撿起來,看了看,然後望著我。他和我同樣驚訝得愣住了。在我們身後,戴拉克洛繼續痛苦而恐懼地尖叫著。當然,這不僅僅是因為老鼠;波西把戴拉克洛的防禦砸出了個洞,後者的恐懼奔湧而出。不過,叮噹先生是這些爆發出來的情緒的關鍵所在。聽他這麼喊可真讓人難受。
他的左後腿稍稍有一些跛,這是最讓我吃驚的。我覺得,這就更有了真實性,那略微有些跛的樣子。
這會兒,老鼠的尾巴從他雙手的一側垂下來,正好對著我們。
戴拉克洛俯下身子,很不情和-圖-書願的樣子,顯然不想讓叮噹先生再從手裡出去,至少這會兒不想。他很輕柔地把線軸丟了出去。線軸滾過牢房,經過王冠牌雪茄盒,滾到牆邊。叮噹先生追著它,不過速度不如先前了。
迪恩和哈利也走過來了,哈利一隻手還拿著那疊很舊的飛機紙牌,「怎麼了?」迪恩問,但我只是搖搖頭。我又一次感到被催眠了,真的是這樣。
「你幫了牠,」我說,「是吧,大塊頭?」
考菲把老鼠拿進鐵欄,那傢伙軟綿綿地躺在考菲的手掌上,尾巴彎曲地垂在考菲的大拇指和食指之間,尾尖無力地微顫著。接著,考菲用左手蓋住右手,做成杯狀,裡面躺著那隻老鼠。我們再也看不到叮噹先生,只見到下垂的尾巴,尾尖顫抖著,就像是快要停下來的鐘擺。考菲把雙手朝臉部舉過來,一邊把右手手指張開,手指和手指之間就像是監獄的鐵欄。
考菲又恢復了正常,就像是一個人把卡在喉嚨裡的肉塊成功地咳了出來似的。他俯下身子,把合攏的雙手放在地板上,朝指縫間瞥了瞥,把手掌打開了。叮噹先生完全好了,他的脊梁骨一點都沒折斷,毛皮上也沒有一點戳起的地方,他又跑了出來。他在考菲的牢房門邊停了一會兒,然後穿過綠里跑到戴拉克洛牢裡。在他跑的時候,我發現他鬍鬚上依然有血滴。
迪恩從值班桌上站起來,膝蓋撞到了桌沿,玩牌的木板隨之掉在地板上,上面的木釘子從洞眼裡顛了出來,四處滾散著。迪恩和哈利剛要走出去,他們一點都沒注意到牌局m.hetubook.com.com的結果,「你這回又幹嘛了?」迪恩朝著波西大叫,「你他媽的幹了什麼,你這混賬東西?」
「你這是在幹嘛?」當我把叮噹先生放到考菲那巨大的右手上的時候,布特問道,「他媽的這是幹嘛?」
「老天,這是什麼呀?」迪恩尖著嗓門恐慌地問道。
「丟出去,」布特重複著,「聽我的,德爾。」
考菲抬起頭,視線沿著綠里停在了值班桌和一旁的大門上,那門是通往我辦公室及後面的儲藏室的。「波西頭兒很壞,」他說,「波西頭兒很卑鄙。他踩了德爾的老鼠,踩了叮噹先生。」
「那是當然了,」哈利說著,也走過來看著約翰.考菲。在我們身後,戴拉克洛躺在床上,叮噹先生就停在他的胸脯上。德爾正在對老鼠低聲吟唱,唱著某支法語歌曲,聽起來就像催眠曲。
考菲把嘴放在兩根手指之間,猛地吸著氣。在這一片刻,大夥都懸著心。接著,他抬起頭。離開了雙手。我看到了一張極其痛苦的臉,或者說是痛得厲害的臉。他的眼神銳利而灼熱,上排牙齒咬著整個下嘴唇,那張黝黑的臉頰顯出晦氣的臉色,看上去就像是爛泥裡夾雜著灰燼。他的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哽咽。
戴拉克洛把他捧起來,一邊笑著,喊著,一邊毫無顧忌地「咂咂」親著老鼠。迪恩、哈利,還有布特都靜靜地看著,一臉的驚訝。然後,布特走上前去,把彩色線軸遞過鐵欄。戴拉克洛最初沒注意線軸,他整顆心都在叮噹先生身上,就像一位父親看到溺水的兒子得救了一般。
「噓,」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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