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拓精神
五
此外，祭禮上所吟詠的歌曲，至今依然為人們所津津樂道，在遊里及宴席上也經常被傳唱著。
「怎麼？宗薰！難道你不認為一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嗎？」
「你是說豐國祭……？」
「你也知道這次我是奉命先行上京，隨時都可能有意外的情形發生，因此凡事都必須格外小心才行。好了，不要再想這件事了，我們乾杯吧！」
「我認為他是一個智情兼具、懂得而且肯照顧他人的好人。」
「為甚麼呢？」
當政宗由今井宗薰的口中，得知市民對此次祭典交相讚譽時，不禁喜形於色。
「甚麼事？」
政宗奉家康之命先行上京之後，第一件令他感到驚訝的事，是前年，亦即慶長八年八月由家康經手主辦的豐國祭，居然獲得了極高的評價。
「其次就是把千姬嫁到豐家……」
「是的！手猿樂畢竟是手猿樂，由於自幼在卑賤的環境裏成長，因此他總是毫不隱諱地宣示自己的目的……不過，在舉行豐國祭的當時，並未設有傳教士的看台啊！」
「原來如此……」
「那當然！但是……十萬人！」
當時在京的百姓，共分為上京三組、下京二組，各組以五百人為一隊，穿著華麗的舞衣在京都的街道上跳舞、遊行。對於這個難得一見的盛況，京都的百姓們當然爭先恐後地圍在路旁觀賞，因而使得氣氛更加熱鬧。看到這幅熱鬧景象的傳教士們，無不認為這是當今世上僅有的一處和平樂園，因而對家康的幕府政治及日本讚不絕口。
然而政宗卻若無其事地再度舉起酒杯。
「不過，他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比方說，他居然會ｗwｗ.hｅtｕｂoｏk•coｍ.ｃｏm想到利用向豐太閤慰靈的方式，向世人表示新世界已經到來……按理來說，豐家應該對將軍所堅持的三大義理心存感激才對。不！與其說是三大義理，倒不如說是三大人情。」
「再者，我認為如此偉大的構想，絕不是單憑石見的智慧就能想出來的。相反地，我認為這是由於將軍對豐太閤所展現的信義和人情，感動了神佛，所以……當然，如果既能與石見的目的相吻合，又能使百姓高興、促進與大坂方面的感情，那又何樂而不為呢？……這正是將軍的深謀遠慮之處。」
舞蹈的月夜，月夜的舞蹈；下雨的夜晚，使得人們渾身濕透，但卻仍是一個美麗的月夜。
一些對德川幕府抱有成見的歷史學家認為，這是家康為了日後能順利滅掉豐家而行的收攬人心之舉……事實上，這是非常嚴重的誤解。試想：一旦全國百姓因為這個祭典而想起了豐太閤的豐功偉業，那麼對家康又有甚麼好處呢？因此，豐國祭實際上是家康秉持著義理，為了安慰秀吉在天之靈而舉行的祭祀。
「你的意思是說，他是一個好學的開拓者？」
宗薰茫然地望著天際。
「一旦過於忠心，則往往會使得受到照顧的一方心生彆扭。在關原之役中所表現的寬大……我們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而已。至於後來他對豐家所做的事情，那就不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所能做到的了。為秀賴君保留六十餘萬石的關白家業，不但在戰國時代是絕無僅有，甚至連在太平時代也極為罕見。為了表現對豐和_圖_書家的赤忱，他不但把自己最疼愛的孫女嫁到豐家，而且還舉行盛大的豐國祭。你說他是一個深謀遠慮的人……但是當他表現出至誠的深謀遠慮也無濟於事時……一旦他知道了這個事實，將會作何反應呢？請以人類的立場來想這件事吧！宗薰大人。」
去而復返，返而復行。
「的確如此！如果我猜得沒錯，那麼其中之一就是對關原之役的一再忍讓。」
「這次陪同將軍和即將繼任為將軍的秀忠公前來京都的人馬，總共有多少呢？」
那就必須當機立斷……宗薰雖然很想這麼說，但是一想到它可能引起的後果，便又噤若寒蟬。
「正是！想想看，帶領十萬家臣前來……這聲勢是多麼的浩大呀！當然，大坂方面應該也知道這個數字才對……既然身為先驅，理應把這些事情摸得一清二楚。」
「十萬……？」
「伊達大人！」
在整個日本歷史上，慶長十年是值得大書特書且具有重大意義的一年。
宗薰喃喃自語道：
「將軍一生的轉捩點……？」
令人留戀的美麗宮殿，
政宗茫然一笑。
前面說過，政宗並不贊成千姬和秀賴的婚禮。然而家康卻執意遵守與已故太閤的約定，對政宗的勸阻充耳不聞。為了依約把千姬嫁給秀賴為妻，家康特地在翌年，亦即慶長九年八日秀吉的第七個忌日時，舉行了一個前所未聞的大規模臨時祭典，稱為豐國祭。
「如果真的有人向將軍提出舉行豐國祭的建議，那ｍ•ｈｅtuｂoｏk•ｃｏｍ•ｃｏm麼我想……除了大久保石見守以外，不作第二人想。」
來去之歌
「嗯，話雖如此，但是……」
豐國、神明威光普照豐國大地，
「哦？只是為了向世界宣傳嗎？」
一直到萬代之後仍不止息。
「宗薰，你所謂的深謀遠慮，是指這麼做適足以表現出將軍的至誠嗎？」
「宗薰大人，你曾經和將軍來往了很長一段時間，想必對他的個性相當瞭解。現在能不能請你用一句話來告訴我，將軍究竟是個甚麼樣的人呢？」
「嗯，也許這件事……？」
在眾多文獻當中，描寫當時歌舞昇平及萬民歡騰景象的《豐國祭屏風》，至今仍被視為國寶。
而神的光輝將永在人心。
「嗯，言之有理。」
「不，不僅如此！他還會不斷地探尋新的道路……在探尋之前，他會非常用心地遍覽群書，試圖找出先例……」
充滿在心中的憧憬，有如天上的一輪明月。
儘管政宗故意以輕描淡寫的語氣說話，但是宗薰臉上的表情卻變得非常緊張，唇邊的肌肉更是不停地抽搐著。
此外，歌功頌德的文章更是多得不勝枚舉。其中之一係由狩野內膳於祭禮過後所寫，目前由豐國神社收藏。另一篇比較著名的頌文，則是出自又兵衛筆之手，目前由伊勢的徵古館所收藏。此外，蜂須賀家也藏有這類文章。事實上，筆者曾在名古屋的德川美術館見過這些珍藏。藉由這些史料，我們不但和圖書可以瞭解當時的社會風俗，同時還看到了許多有關南蠻人及黑人的寶貴記載。
有關這個臨時祭典的盛大規模，在屏風繪及駐日傳教士寄給本國的書信中均有記錄。
「原來如此，我完全瞭解了。原來，豐國祭是將軍一生的轉捩點。」
「嗯，的確如此……不過，如果、我是說如果，這次的豐國祭是由第三者向他提出的話，那麼你想他會接受對方的建議嗎？」
「原來如此，我瞭解了。」
「第三就是這次的豐國祭……」
「這真是考倒我了。坦白說，像將軍那麼傑出的人，是很難用一句話來評斷他的……如果一定要說的話……」
「但是，假如對方對其深謀遠慮毫無反應，而且依舊抱持著強烈的敵意，那該如何是好呢？」
對於久未謀面的宗薰，政宗的內心一直抱持著歉意。雖然如今他只是和泉河內的代官，每年只能領有一千三百石，但是他卻絲毫沒有怨言，依舊愉快地喝著酒。
在政宗看來，家康這麼做不僅是對秀吉盡了義理，同時也是向世人宣示「和平建國」的決心。因此，政宗本身對家康這次的作法，也極表贊同。
「果真如此，那……」
一言未畢，政宗突然想起甚麼似地陷入沉思當中。
「我認為他是當代少有的至誠之士……」
藉著神力，我們得以威鎮四方，
「智情兼具？」
「深謀遠慮……」
這一年裏，朝鮮派遣使者孫文彧及僧侶惟政來到日本。這是征韓之役結束以後，兩國首次訂定以和平為優先的國策，同時也是導致豐臣滅亡的關鍵時刻。
「不過，縱使大久保石見真的提出這項htｔps://ｍ.heｔuｂooｋ.ｃｏm.cｏm建議，將軍也不會立即表示贊同。」
「對極了！大抵而言，如果是其他的武將，必然會一舉踏平豐家，怎可能還讓它存在於世呢？可惜的是，豐家的女人和孩子卻不知心存感激。」
由於並未得到預期中的一百萬石，因此政宗亦未依約送給今井宗薰兩千石作為謝禮。然而，宗薰卻好像完全忘了這回事似地，對政宗的到來由衷地表示喜悅。
「石見固然頗具智慧，但是他和將軍的看法卻不盡相同。例如石見認為貿易是最重要的，而日本國內的和平則在其次，更何況世界上真的可能會有這麼和平的國家嗎？……所以他一定會藉助傳教士的力量，向世人宣揚聲威……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會不遺餘力地討好這些傳教士，為他們建立教堂、供給他們山珍海味……」
「由於這是武家統領和新舊將軍的交接典禮，因此依照往例來看，至少應該有十萬人吧？」
「正是！在舉行豐國祭以前，德川家康是戰國武將，但是經過這次祭典的洗禮後，他就是使日本進向和平世界的舵手了。」
政宗佯裝恍然大悟的表情頷首說道。
宗薰的臉色剎時變得慘白。
「是的！他從來不會匆促地下決定，小牧‧長久手之戰如此……關原之役及由大坂出兵也是如此……諸如此類的例子，多得不勝枚舉。當然，這是資質平庸的我所無法辦到的。」
宗薰用顫抖的雙手捧起酒杯，空然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你還在顧忌甚麼呢？我認為將軍對大坂方面太過盡心盡力了，不是嗎？……」
「啊，你說甚麼？」
「好，乾……乾杯！」
宗薰驚訝地放下酒杯。待仔細思索過後，他慢慢地搖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