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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德勒的名單

作者:湯瑪斯.肯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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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在那段危急忙亂的歲月中,奧斯卡為了撫平當地民眾的敵意,曾邀請了一些重要官員前來參觀工廠,並以豐富的晚餐來款待他們。但奧斯卡所邀請的自然全都是那些對機械工程與軍火製造一無所知的官員。當主管先生被捕下獄之後,利波德、霍夫曼,以及當地的黨部主管寫了許多申訴信函寄給他們所能想到的一切官員——當地市政府,省政府,柏林當局,指控奧斯卡的不良德性,非法交易,以及違反種族法令的嚴重罪行。薩斯姆斯告訴奧斯卡,他在特魯波的辦公室接二連三地收到了許多火力十足的攻擊信函。因此奧斯卡決定邀請恩斯特.哈恩前來布瑞恩利茲參觀訪問。哈恩是柏林總辦公室中一個負責為黑衫隊家庭提供服務的部門中的次級主管。「這個人,」奧斯卡以一種一本正經的語氣發表評論,「是一個惡名昭彰的酒鬼。」哈恩與他少年時代的好友法蘭.伯西的陪伴之下來到了布瑞恩利茲。如同奧斯卡先前所表示的一般,這個伯西也是「一個無可救藥的酒鬼。」他同時也是無情屠殺加特全家的殘忍殺手。然而,奧斯卡還是嚥下了他的厭惡與鄙視,為了這個男人的公關價值而敞開手臂歡迎他的到來。
當哈恩來到這個偏僻小鎮的時候,他就像奧斯卡原先所預期的一般,穿著全套嶄新的制服與華麗繽紛的綬帶勳章。這是因為哈恩是一個深深沉浸於國社黨過往輝煌時代中的老式黑衫隊員。這位堂皇壯麗的上校還帶了一個跟他一樣燦爛輝煌的副官。
露西雅仍然住在暗無天日的地窖中——她將在那兒度過整個冬季。其他兩個女孩的病勢已逐漸好轉,此時已搬到樓上等待復元。但對露西雅來說,伯克瑙似乎是在她的體內注入了難以盡數的毒藥。嚴重的高燒周而復始地侵蝕著她的身軀。她的關節開始紅腫發炎。她的腋窩下出現了惡毒的疔瘡。當一個疔瘡流膿破裂,逐漸收口消失的時候,另一個疔瘡又開始悄然成形。韓德勒醫生曾多次違反畢伯斯坦醫生的指示,用尖銳的菜刀劃破疔瘡,讓腥臭的膿血流出來。她仍然待在地窖中,不用為三餐發愁,像鬼魂一般地蒼白,渾身帶著無數的傳染病菌。在幅員廣大的歐洲大陸,只有這裡才能為她提供一個安全的棲身之處。她甚至在當時就意識到這一點,並且暗暗希望那股掀起滔天巨浪的恐怖勢力儘快在她的頭頂上消失無蹤。
這封電報竟然使奧斯卡欣喜欲狂,他洋洋得意地將電報送到斯特恩與潘波面前,逼他們仔細地閱讀內容。潘波記得奧斯卡當時又發表了一段驚人的宣言:「這是我所能獲得的最好的一份生日禮物。因為它讓我知道並沒有任何可憐的混蛋會死在我的產品之下了。」
奧斯卡的不生產政策所導致的危險不僅只是為他在軍方管理部門贏得了生產不力的惡名,同時也引起了其他工廠管理機構的憤怒與怨言。德國的工廠生產系統是採取精細的分工制度,一個工廠製造彈殼,另一個工廠製造導火線,再由第三個工廠負責填上威力十足的炸藥與組合零件。而官方施行分工制度的理由是,即使敵軍的和_圖_書空襲炮火將其中一個工廠夷為平地,也無法徹底摧毀德軍的軍火供應網路。奧斯卡的彈殼在裝箱運到下一個生產線上之後,將會由一些奧斯卡既不認識也無法接觸到的工程師負責檢查。布瑞恩利茲的產品總是無法通過嚴格的品質管制測驗。而奧斯卡在接到抱怨信函的時候,總是興沖沖地將信件遞到斯特恩,芬德爾,潘波,或是加爾德面前。他將會樂不可支地捧腹大笑,如同那些撰寫信函的人全都是滑稽歌劇中的可笑官僚一般。
在第二天早上,人們看到奧斯卡意興風發地駕車駛過茲維陶,和車上那些來自於柏林的顯赫官員高聲談笑。當這輛汽車在街道上呼嘯而過的時候,當地的納粹紛紛恭敬地站在人行道上,向這個德國燦爛光輝的象徵行禮致敬。
這個事件描繪出兩種不同的瘋狂。像奧斯卡這種竟然會為了失敗產品而歡欣鼓舞的製造商的確是有些瘋狂的傾向。但不可否認地,那些制定生產規則的德國技術統治論者也有著一種冰冷的瘋狂念頭,在這個維也納為敵軍攻陷,馬歇爾.柯涅夫的軍隊在易北河與美軍結為同盟的危急存亡之秋,他們竟然還理所當然地認為一個山丘中的軍火工廠有著足夠的時間來克服種種技術障礙,製造出符合偉大的品質規範與產品數量原則的精緻產品。
「這是一個猶太女孩,」他直截了當地表示,「我不想讓她待在診療所中。嚴重的關節炎。反正她隨時都會死去。他們判斷她大概活不過三十六個小時。」
但這份生日電報所提出的主要問題是在於奧斯卡究竟是如何撐過這幾個月,在他生日前七個月的時間中他究竟是做了什麼工作。
奧斯卡在當年冬季建造了一個獨立的軍火倉庫。而這個事件同樣也激起了許多傳說:某些人表示這些武器是奧斯卡在冬末時分向捷克地下組織所購買的軍火。但在一九三八年至一九三九年期間,奧斯卡曾是一個引人注目的國社黨員,而他或許會心存顧忌,不願輕率地與捷克抗暴軍打交道。但不論這個傳聞是否屬實,大部分的軍火事實上是來自於一個最正當的管道,來自於摩拉維亞黑衫隊與警察局主管拉希的倉庫。這個小型軍火庫包括卡賓槍、自動武器、幾把手槍,以及一些手榴彈。奧斯卡日後將會簡短地描述這項軍火交易。他之所以能獲得武器,他表示,是「以保護我的工廠為藉口,代價則是我送給他(拉希)妻子的昂貴鑽石。」
在這個溫暖的黑暗洞穴之中,日夜的分野已失去了任何意義。當地窖樓梯頂端的大門敞開的時候,流瀉而入的可能是燦爛的日光或是幽濛的夜色。她已經習慣了艾蜜莉輕悄的腳步聲。但她此時聽到的卻是沉重的皮靴聲,而她無助地躺在床上,嚇得渾身僵硬。對她來說,這個聲音聽起來就像是過去的恐怖搜捕行動。
烏瑞挑出了一些囚犯,開始進行軍事訓練的工作,他耐心地施行個別教導,將囚犯們一個個地帶到薩爾培特的食物倉庫中,對他們解說四十一釐米口徑武器的操作技術。經過訓練之後,烏瑞組成了三支突擊小組,每和_圖_書一個小組包括五名成員。某些成員是像魯特克.費根邦姆這樣的年輕男孩,其他則是像費佛伯格這樣的波蘭老兵,以及那些為辛德勒囚犯們稱作「布德辛人」的其他囚犯。
如同熔爐部門的情形一般,在表面上看來,工作母機部門中的一切都十分符合標準。機器似乎都調到最正確的刻度,但事實上卻有著一百萬分之一公釐的誤差。大部分的軍方督察員在走出工廠的時候,除了懷中的香菸與醇酒之外,他們似乎也懷抱著一份微弱的同情,隱隱為這個默默忍受棘手問題折磨的正直人物感到難過。
奧斯卡並未詳細描述他在布爾諾斯皮爾伯克城堡的拉希辦公室中所進行的精采表演。但這並不是一幅難以想像的畫面。這位憂心忡忡的主管先生擔心當戰火燒到茲維陶地區時,他的勞工營中將會出現風起雲湧的暴動事件,屆時他願意在他的辦公桌前親手了結自己的生命,而他將會握著一把手槍,仁慈地先賞給他妻子一顆子彈,使她不至於遭受到更為悲慘的命運。主管先生也考慮到俄羅斯軍隊出現在營區大門口的可能性。我的民間工程師修恩布朗與法赫斯,我誠實正直的技術人員,我的德語祕書,他們全都有權利獲得足以防身的武器。這自然是一段令人不快地憂傷話語。我看我還是直接述說一些更為接近我們兩人心中想法的命題,中校先生。我知道你十分喜愛精緻的珠寶首飾。我有幸能邀請你鑑賞我在上星期所弄到的上好成品嗎?
事實上那只是主管先生和兩個來自於葛羅斯─羅森的官員。那些嘩啦嘩啦地踩過樓梯的皮靴似乎是在重重地踐踏著她的身軀。當兩個官員在昏暗的地窖中四處參觀,打量著汽鍋與她的病床時,奧斯卡只是若無其事地站在他們中間。露西雅突然感到自己就是今天這場行動的唯一目標,就是那個為了保護其他囚犯而必須呈交給官員們的犧牲品。她病床前面的汽鍋可以給予她一道不太完整的屏障,但奧斯卡似乎無意隱藏這個病重的囚犯,反而大踏步地走到她的床邊。那兩位紳士似乎是覺得這兒的環境相當新鮮有趣,他們好奇地在四周走動,仔細地觀察那些巨大的汽鍋,因此奧斯卡可以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匆匆地交代她幾句話。他的話語驚人地平淡無奇,但確具有神奇的撫慰力量,而露西雅此生將永遠無法忘懷:「不用擔心。不會有事的。」他緊緊地靠在她床邊,似乎是要對那兩位官員強調出這並不是一個傳染病患者。
在獲得武器之後,奧斯卡隨即委派印章偽造專家的兄弟烏瑞.貝耶斯基擔任軍火庫的主管。烏瑞是一個矮小英俊的男人,渾身充滿了旺盛的精力。人們注意到他與奧斯卡之間有著某種類似於父子的情誼,而他經常像個兒子般地隨意出入奧斯卡的私人區域。他也是艾蜜莉最寵愛的囚犯,她甚至還交給他一串公寓鑰匙。辛德勒夫人也以慈母般的愛意來照顧那個僥倖逃過搜查行動的斯皮拉家的男孩。她時常將這個高大的小男孩帶到她自己的廚房中,用塗滿人造奶油的麵包將他餵得飽飽的。
布德辛人全都是和_圖_書波蘭軍隊的軍官與士兵。他們原先是利波德少尉統率之下的布德辛勞工營中的囚犯,在這個勞工營解散之後,利波德將他們帶到了他的新統治區布瑞恩利茲。這五十名所謂的布德辛人被分派到奧斯卡的廚房中工作。其他囚犯對他們的記憶是一群信心十足的政治狂熱分子。他們在布德辛所度過的牢獄生涯中學習到馬克斯主義的理論,並一心盼望在波蘭建立一個共產主義天堂。但相當反諷地,在來到布瑞恩利茲之後,他們卻是居住在奧斯卡.辛德勒先生這個最缺乏政治意識的資本家的溫暖廚房中。
但霍夫曼卻比其他人更為頑固難纏。根據奧斯卡自己的說法,布瑞恩利茲的三百名女人「完全沒有任何工作的可能性。」大部分的女人都是在工廠中打毛線來消磨時間。但在一九四四年冬季,囚犯除了橫條囚衣之外並沒有其他的禦寒衣物,因此打毛衣並不能算是一種懶散的嗜好。然而霍夫曼已經向黑衫隊提出正式指控,抱怨辛德勒女人偷竊毛線的罪行。他認為這是一種罪大惡極的可恥罪行,同時也可以有效地顯示出所謂的辛德勒軍火工廠的真面目。
斯特恩日後總是信誓旦旦地表示,奧斯卡最後不得不向其他的捷克製造商買了幾箱的彈殼,以布瑞恩利茲產品的名義通過了嚴格的品管檢查。費佛伯格也作出相同的證言。但不論奧斯卡究竟是運用何種高明的騙術,他總算是成功地保全了布瑞恩利茲的生存權。
於是,拉希的吸墨紙上出現了一個閃閃發亮的璀燦鑽戒,而奧斯卡低聲說:「在我看到這個鑽戒的時候,我立刻就想到了拉希夫人。」
除了少數的猶太復國運動者之外,布瑞恩利茲的其他囚犯所關注的只是生存的政治原則,但這些布德辛人與他們的關係卻十分和諧融洽。某些布德辛人私下向烏瑞.貝耶斯基請教操作自動武器的技術,這是因為在三〇年代設備不全的波蘭軍隊中,他們並沒有機會接觸到這種精密先進的武器。
在布瑞恩利茲勞工營稍後的歷史中,又發生了一次以嘲笑面對埋怨的奇特事件。在四月二十八日早晨,斯特恩與米特克.潘波來到了奧斯卡的辦公室中,當時正是囚犯們處境最危險的關鍵時刻,根據情勢的發展來評估,哈斯布魯克少校在不久之後必然會下令處死所有的囚犯。當天是奧斯卡的三十七歲生日,他的辦公桌上已放了一瓶開封的上等白蘭地來慶祝這個值得紀念的日子。辦公桌上還有一份來自於一家位於布爾諾附近的軍火工廠的緊急電報。這份電報宣稱奧斯卡的防坦克武器彈殼全都是粗製濫造的劣質品,沒有一個彈殼能通過品管測驗。彈殼的口徑刻度完全不正確,同時,由於缺乏適當的回火處理來增加鋼鐵的韌度,在品管測驗的過程中,這些彈殼全都裂成了無用的碎片。
如果布爾諾的拉希夫人曾在她丈夫最後一段燦爛輝煌的威權歲月中,漫不經心地——也許是在一場沉悶的宴會;也許是在城堡中所舉行的無聊音樂會中——注視那顆來自於奧斯卡.辛德勒的鑽石的核心,她將會在其中看到她與她的元首最恐怖和_圖_書夢魘的倒影。一個持著武器的馬克斯主義猶太人。
布瑞恩利茲勞工至今仍然記得當時一連串如火如荼的視察行動。來自於分部的官員手理拿著一疊名單,昂首闊步地在營區中四處巡行。軍方督察團的工程師們也耀武揚威地在工廠中檢查機器設備與工作情形。奧斯卡總是以豐盛的盛宴來招待這些重要官員,用火腿與上等白蘭地來緩和他們的情緒。在當時戰火連綿的德國地區,人們並沒有什麼機會享受到如此精緻豐富的佳餚美酒。那些負責操作車床、熔爐,以及金屬壓床的囚犯們將會在日後描述當時那些穿著整齊制服的視察官員們酩酊大醉地在工廠中踉蹌行走的荒唐景象。而所有的目擊證人都不厭其煩地述說著一個相同的故事:在接近戰爭末期的最後幾次視察行動時,曾經有一個官員故作清高地厲聲喝斥,宣稱辛德勒絕對無法以同志情誼、豐盛午餐與美酒來破壞他清廉的操守。根據這個傳說故事的內容,當奧斯卡與這個頑固的官員一同站在連結宿舍與工廠的樓梯上時,奧斯卡突然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使這個官員連翻帶滾地摔下樓梯,頭破血流地躺在地上,並且還摔斷了一條腿。然而,大部分的布瑞恩利茲囚犯都無法指名這位固執的官員的確實身分。某個囚犯宣稱這位官員就是摩拉維亞的黑衫隊與警察局主管拉希。就像其他的奧斯卡傳奇一般,這個故事反映出人們在心中為奧斯卡所勾勒出的理想形象:一個能防患未然,杜絕一切災禍可能性的智者。而人們必須承認,根據自然的法則來衡量,這些囚犯絕對擁有散播此種虛構神話的權利。他們是朝不保夕的受害者,是處境最為危險的悲慘囚犯。如果這個神話使他們失望的話,他們必然會為此而付出最慘重的代價。
然後他開始興致勃勃地解說熱水的來源與蒸汽的除蝨效果。他熱心地領著他們參觀測壓計,水管網路,以及巨大的汽缸。他面無表情地在她的床邊緩緩走動,如同她只是這個無生命機械裝置中的一部分。露西雅完全不知道應該將目光停駐什麼地方,不知該瞪著雙眼發呆,還是乾脆閉上眼睛。她試圖裝出昏迷不醒的重病姿態。當奧斯卡護送兩位黑衫隊員走上樓梯的時候,他暗中回過頭來拋給她一個謹慎的微笑,這或許是個危險的舉動,但露西雅當時並不這麼覺得。她將會在地窖中待上整整六個月的時間,而當春季來臨時,她將會蹣跚地爬上樓梯,在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中回復她失落已久的女性身分。
樂觀主義者露西雅曾經親身體驗過奧斯卡對付黑衫隊視察員的標準手段。
布瑞恩利茲之所以能通過嚴格的檢查,部分應歸功於奧斯卡的技術工人們的精巧花招。電器專家們在熔爐的計量器上動了一些手腳。在表面上看來,指針確實是指著正確的溫度,但熔爐內部的實際溫度卻比指針低幾百度。「我已經寫了幾封信給各地的製造商,」奧斯卡告訴軍方督察員。他將會扮演一位憂鬱而迷惑的製造商,為利潤的損失而愁眉不展。他將會把過失推給結構不良的工廠建築與愚昧無能的德國主管。然後他將會和圖書再度提到「成立初期的種種困難」,暗示這些官員當工廠克服困難之後,他們必然會收到好幾噸的優良軍火成品。
奧斯卡毫不動怒地傾聽霍夫曼的挑釁之辭,謙遜地道歉,企圖裝出一副願意立刻悔改的誠摯神情。然後他打電話給柏林辦公室中的艾瑞克.藍上校,請他壓下茲維陶的霍夫曼黨派所呈交的請願書。但奧斯卡仍然必須為這種庭外和解協議付出八千德國馬克,而在整個冬季時分,茲維陶的民事與黨部官員輪番上陣地不斷騷擾奧斯卡,三不五時地將他叫到市政廳中,長篇大論地向他述說不同市民對於他的囚犯或是排水系統的不滿與怨言。
奧斯卡邀請已回到營區外租屋中休息的利波德前來與這些重要訪客共進晚餐。在那個夜晚,利波德從一開始就陷入一種困惑不解而又無比絕望的複雜心境之中。這是因為哈恩顯然非常喜愛奧斯卡;酒鬼永遠也無法抗拒奧斯卡的魅力。奧斯卡日後將會以「隆重壯觀」這個辭彙來形容這些重要官員與他們的華麗制服。而在這場晚宴中,利波德終於了解到一個事實:如果他向遠方的官員指控奧斯卡的不當作為,那麼這些抱怨信件很可能會落在主管先生的某位老酒友手中,而他自己也會因此而陷入危險的處境。
當奧斯卡前往拜訪霍夫曼的時候,他發現這個老人毫不掩飾地顯示出得意洋洋的勝利姿態。「我們已經將請願書呈交給柏林當局,請他們快點兒把你趕走,」霍夫曼說,「我們這次還附加了幾份宣誓證辭,證明你管理工廠的方式已觸犯了經濟與種族法令。我們向官方推薦了一位因受傷而退伍的布爾諾工程師來接替你的職位,將這個工廠轉變為一個合理正當的地方。」
這是因為這個工廠從不曾製造過一個合格的產品。「連一個彈殼都做不出來,」布瑞恩利茲囚犯們至今仍然無奈地連連搖頭表示。他們從不曾製造出一個可用的四十五釐米彈殼,所有的火藥容具都無法通過嚴格的品管檢查。奧斯卡本身則是不慌不忙地將布瑞恩利茲的產量記錄拿來與德國琺瑯器工廠在克拉科夫時期的出口量相互對照。薩布拉西工廠的琺瑯器總產量大約是一千兩百萬德國馬克。而在同一時期中,依馬利亞軍火分部也製造出價值五十萬德國馬克的彈殼成品。奧斯卡將布瑞恩利茲的產品萎縮現象解釋為「琺瑯器生產量銳減所導致的結果,」在遷到摩拉維亞之後,琺瑯器工廠事實上是毫無產量可言。軍火分部的產品製造,他說,則面臨到「成立初期的種種困難」。但在布瑞恩利茲時期中,他曾經想辦法弄到了一車價值三萬五千德國馬克的「軍火零件」。「這些零件,」奧斯卡日後表示,「在運到布瑞恩利茲的時候已經是接近完成的半成品。對軍方來說,這個產品數量已是最低的底線,同時,『成立初期的種種困難』這個藉口已使得我和我的猶太人的處境越來越危險,軍方長官亞伯特.斯皮爾每個月都會不停地催促我們儘快交出足夠的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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