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好吧。」戈迪終於開口了，「你能幫尼梅克擬份簡報，今晚用電子郵件寄給他嗎？」
「真是狗屎！」諾斯壯最後罵了一句髒話，並搖了搖頭。
布萊克拍了拍褲子後口袋，「已經放在這裡啦。」
他在慢跑完後回到了位在賓夕法尼亞大道的住處，洗了個澡，披上浴袍，就馬上打電話給戈迪，告訴他布萊克所提供的線索。
「好。」諾斯壯終於解開電話線，他現在可急著要去吃早餐了。「還有其他事嗎？」
「就這樣而已？」他追問道。
「嗯，而且他不信賴資本主義和民主，就和他那一代的許多人一樣，都還沉浸在舊日共產體系的美好時光裡，不希望看到共產主義解體。儘管他不像彼達謙科是個極端的國家主義論者，但卻無疑是個大斯拉夫文化的沙文主義者。」
「不過，我和梅根一樣，到目前為止仍舊十分迷惑，這個連氏集團和俄國人到底是什麼關係？而且究竟是哪個俄國人？」
諾斯壯點了點頭，但沒有說什麼。
「儘管猜吧，我能了解。」
「細節部分可能還有些薄弱……不過，我照辦就是。」
「你那個講電話時玩電話線的習慣實在該改一改了，要不然去買個無線電話吧，」戈迪一直覺得他這個習慣太過幼稚，「我這頭老是聽到一些奇怪的靜電干擾。」
「只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哇，真是體貼啊！」諾斯壯笑道：「你拿到她的電話號碼了嗎？也許她待會兒還需要更多幫忙呢！」
「是他們製造了這批貨。」
亞歷山大．諾斯壯正在慢跑。他身上穿著一件灰色汗衫，頭戴巴爾的摩金鶯隊的棒球帽，腳下穿著和-圖-書耐吉運動鞋，專心一致地以平穩的步伐前進。他已跑完預定路程的一半，可以感覺到血液不斷地把氧氣帶到身體各部位，而他的大腿和小腿肚也充分享受著放鬆的感覺。
「所以——你是說，他有可能想破壞史塔里諾夫親美的政策走向，讓他顯得無能？」
布萊克回頭朝十四街的方向指了指，然後說道：「我從那邊過來，正好看見你要過馬路，本來我可以趕上你，但是路上有位可愛的俏女郎需要人指點方向，所以我只好停了下來。另外，我也想讓你多做一點快樂的運動。」
「以現有的環境來看，所有證據都指出俄羅斯的內政部長葉尼．巴什基爾在這件事裡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他和連氏有長期的合作關係，中國的執政者和巴什基爾之間也有相當程度的往來，而且巴什基爾家族裡的人在布爾什維克革命之前，曾於亞洲擁有相當多的生意和利益。」
「尼爾，」諾斯壯先開了口，並放慢腳步等他趕上來，「你在後面跟蹤我多久了？」
「嘿，那是我努力得到的！」布萊克抗議道。
諾斯壯清了清喉嚨，意思是他也無法解釋清楚。「戈迪啊，我知道你在政治學上只能算是半路出家，但你跟我一樣非常了解俄國人。他們現在的政治手腕，和凱撒琳、尼古拉斯二世時代的宮廷鬥爭其實差不了多少，俄國人在人家背後m.heｔｕbｏｏｋ•cｏm•ｃoｍ捅一刀的傳統可說是根深蒂固，不管是現在的莫斯科，還是十九世紀的聖彼得堡，根本沒什麼兩樣。」
諾斯壯改用較輕鬆的步伐——反正也沒什麼好急的。庭園的北方有許多聯邦政府的建築，一直延伸到第十五街，從落盡樹葉的樹梢很容易就能看出那些紅色的屋頂。在南邊，諾斯壯可以看見農林部的白色廊柱。他每呼出一口氣，就形成一團濃密的白色水氣，不過他的新陳代謝系統運作良好，完全感受不到波多馬克河上吹來又冷又乾的風正從他的雙頰和前額帶走水分。在他兩塊肩呷骨間的汗衫已滲出了一片深色的汗漬，這種因運動而流出的汗總是讓諾斯壯覺得身心舒暢。
諾斯壯和他並肩地跑了一會兒。他們爬上了小丘，然後來到人工池邊，池裡的水在陽光照射下，閃爍著粼粼波光。
西元二〇〇〇年一月六日
諾斯壯再次點頭，臉色變得嚴肅起來。「購買者是誰？」
「說吧。」
「記得寄個副本給在加里寧格勒的布雷克本和梅根——對了，還有文斯．史卡爾；看看我們幾個人的腦袋湊在一起能有什麼發現。」
「我也不確定，」戈迪說道，「但意思是到了。」
他的手臂和腿保持著規律擺動，朝憲法庭園前進，高聳的華盛頓紀念碑已然在望。平常到了這裡，他和圖書就會轉向東，並且結束每天固定的兩哩慢跑，但今天他要多待一會兒，看看布萊克是否會準時出現。不過諾斯壯並不抱太大期望，因為這位美國外交事務助理國務卿從在喬治城大學當諾斯壯的學生開始，生理時鐘似乎就沒有正確過。
電話裡出現了一陣靜默。諾斯壯正為了要如何解開纏繞的電話線而忙得不可開交，順便也讓他的朋友有時間反芻一下他所說的話。
在他右邊的馬路上，男男女女穿戴整齊地坐在名貴轎車裡呼嘯而過，大多在十七街時便轉向北或南，他們不是要去城裡的博物館，就是到政府機構上班；只有小部分的車流會繼續通過人工池，來到憲法大道和六十六號公路交口，過橋前住阿靈頓。約在諾斯壯身後一哩處，清晨的陽光正灑在國會大廈的圓頂上，閃爍的金光映照著史密森總部的紅磚塔。沿著國會山莊一路跑來，諾斯壯發現慢跑者各自的路線都不盡相同；松鼠和鴿子在稀疏的樹梢上吵個不停，而放寒假的學童們則穿著羽絨夾克、戴著精靈式的長毛帽，在自然史博物館旁的圓形溜冰場溜冰。這些孩子的聒噪並不輸給松鼠和鴿子——彷彿一個星期前的爆炸案並沒有發生。
「當然。」
「謝啦。」諾斯壯咧嘴笑道：「我很高興曾在課堂上給了你一個A。」
「基本上，我同意你在會議上所建議的
和*圖*書事項。」諾斯壯說道。這時他發現自己的手指和電話線不知何時已纏繞成一團，於是開始想辦法要從這一團混亂中脫身。他跑過了十四街，在等待交通號誌變換時仍保持原地踏步，然後穿過一家購物中心，來到紀念碑前的廣場上。他看見紀念碑底部已有綠色的小草冒出頭來。
諾斯壯並沒有答話，只是自顧自地想事情。
難道這就是年輕人的恢復力？諾斯壯在心裡打個問號。也許誕生於這個恐怖主義已習以為常的時代的這一代，早就把恐怖事件當成是像天然災害、地震、颱風一樣避免不了的事了？他不知道哪個答案才是正確的，他希望是前者。因為就諾斯壯而言，每次看到了雄偉壯觀的國會大廈，他的腦袋裡就會迴響起「星條旗」的旋律，激起他效忠國家的念頭。
當他正要爬上隆起的小丘時，聽到背後的步道傳來腳步聲，一回頭，便瞧見了尼爾．布萊克正在幾碼之外拾級而上。尼爾是一位三十五歲、愛好運動的英俊男子，他那棕色的頭髮以華盛頓的標準來說有點過長；他身穿一套黑色的運動裝，兩側還裝飾著閃亮的藍色條紋，看起來就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樣——一如諾斯壯記憶中的他。
「那他的動機呢？」
諾斯壯皺了一下眉頭，「就衝著你這句話，老闆，我一定盡力去改。」
「巴什基爾不能算是美國派吧……不知這樣形容對不對。」
「經過我這些天的打聽，看來你的推論愈來愈正確了，戈迪。」諾斯壯在電話上說。
「到目前為止只有這樣。」布萊克愛莫能助地說：「如和*圖*書果我能找出更多的材料，我會讓你知道的。」
戈迪在電話的另一頭嘆了口氣。
「你知道我多麼希望自己猜錯了嗎？」戈迪說道：「這個連氏集團……我以前就聽說過，好像是幾年前湯普森競選參議員爆發財務醜聞時聽到的吧？」
「你又猜對了。」諾斯壯說道：「上次他們利用中共政府的資金挹注李波和可能有其他外國捐獻者涉入的傳聞始終沒能得到明確的證據……不過這也夠明顯了。以我看來，連氏的資金至少使得兩位候選人領先對手相當多的百分點，足夠為他們贏得議員寶座了。」
諾斯壯瞪了他一會兒，然後說：「你這個自負的年輕人。」
有好一陣子，雙方都沒開口說話。
「我有些消息要告訴你。」布萊克開口了，「我們必須十分小心，如果讓人知道是我洩漏出去的，我就可能得到芝加哥和我姪子一起賣甜甜圈了。」
「我們只追查到一位在俄羅斯的經銷商，但之後的下落便沒人能回答了。」
華盛頓特區
「我倒不知道你會這麼喜歡我帶來的消息。」布萊克對他的反應有些不解。
諾斯壯走到起居室的沙發前，一屁股坐了下去，同時把電話線纏繞在手指上。「我最多只能猜一猜——我的意思是，我還得看看現有的檔案，做些研究——但我想你大概可以從這條線索去追查。」
「你知道連氏集團嗎？」布萊克說道。
「可是巴什基爾協助制定了這項和約啊，這不是和我們的假設相衝突了嗎？」戈迪仍無法猜透其中的關係。「在史塔里諾夫十月訪問白宮時所留下的照片裡，巴什基爾不就站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