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是的，把繩子解開……」

「哦，拿出來了，你看！」

「這麼說來……你、你……是不願意直接和上總介會面嘍？」

家康用僅剩的一絲力量握了握茶阿的手，然後點頭稱是。

「噢，真漂亮的笛子！」

家康以半夢半醒般的眼神看著茶阿之局，口中嘟囔了好一會兒之後才說道：

她那噴火似的眼眸筆直地凝視著家康，似乎正向他提出無言的詰問。

但是家康並未伸手接過笛子。或許，是因為害怕看到自己那不停顫抖的雙手吧？

「茶阿，原諒我……唯有我派人把笛子送到臨濟寺，忠輝才能逃過將軍的制裁。」

陪侍的小廝、婢女都已經退到其他房間，而白天經常守在父親床前的將軍秀忠、義直、賴宣、賴房等人，也都回到了西之丸的寢所。

「你真是太冷酷、無情了！上總介大人也是你的孩子，和-圖-書如果是在平常，你不見他倒也無所謂，但是這一次很可能是你們父子倆最後一次見面，難道你連這個機會也不肯給他嗎？你這麼做未免太絕情了……」

「茶阿，妳不要胡鬧……在這世上，沒有不疼愛自己子女的父母。」

「啊！你是說……」

家康顯得非常興奮似地坐直了身體。這時他正靠在枕上，喝著茶阿送來的湯藥。

「我說，應該叫誰將這把笛子送到臨濟寺去呢？是上野介？還是松平勝隆、柳生宗矩？……」

隨著季節的演變，天氣也愈來愈溫暖了。庭院中綻放的八重櫻，使得家中充滿了春天的氣息。

說完，家康似乎全身虛脫般地倒在枕上，失聲哭了起來。

說到這兒，家康突然伸手握住了茶阿的雙手。

在她的逼視之下，家康的眼眸剎時濡濕，而顫抖也由雙手擴展到和-圖-書整個肩部。

「不可以，不可以的……」

但是，茶阿卻依然噤口不語。她依舊握著家康的手，眼眸也依舊咄咄逼人，但是卻只是怔怔地望著某處。這個看顧家康直到他生命結束的女性，渾身充滿了像男人一般的強勁力量。

「這把笛子……應該叫誰送到臨濟寺去呢？」

但是對於天壽將盡的人來說，這並非大自然的恩惠，而是提醒他將肉體奉還上天的日子正一天天接近。

茶阿的眼光剎時變得無比銳利。她用哀怨的眼神望向家康的眼眸深處，而呼吸也逐漸變得急促起來。

「哦……」

直到此刻，茶阿仍然認為家康會把忠輝叫到枕邊，再由她親手把笛子交給忠輝。

茶阿慌忙反手握住了家康的手。

（這麼說來、這麼說來，只因為太閤之子被殺，所以我的孩子也要被殺嗎？）

茶阿猛地高聲說道和*圖*書：

「但是，我有不能見他的理由……妳知道嗎？……我希望妳能平心靜氣地聽我說。由於我的疏忽而導致太閤之子切腹自盡，因此……相信妳也能瞭解吧？」

「甚麼？他從深谷來到了清見寺……」

「清見寺離這兒太遠了。」

「是的。那不是一把普通的笛子，而是信長公送給我的，名叫野風的名笛。」

「把這個……把這個送給忠輝當作紀念品……告訴他，這是父親留給他的遺物。還有，在我死後，務必要把這笛子拿給將軍家看……告訴他是父親特別交待的，一定要拿給將軍家……」

「拜託你！雖然他明知你會生氣，但是卻仍然堅持要來看你，請你允許他來探視你吧！」

「啊！架子上的笛子……」

「不，這樣……忠輝未免太可憐了！現在他只想見你一面……他明知道你會罵他，卻還是毫不hetubook.com.com猶豫地自深谷趕來……拜託你，見他一面吧！就在這裏……」

「啊？你、你說甚麼？」

或許，這種敵意的表現，正是她發自母性本能的強烈抗議吧？

「把笛子拿過來，我想再看一次。那個勇猛無比的信長公經常站在野風之中，靜靜地吹奏笛子。」

「但是，即使是遭到包圍，為了顧及忠輝的安全……如果將這把笛子拿給將軍家看，那麼將軍家會作何感想呢？……茶阿，這是我這為人父的，唯一能為孩子做的最後一件事了……妳能瞭解嗎？妳能瞭解嗎？……藉由這把笛子，忠輝自然會瞭解父親的想法。他會頓時醒悟笛子比大刀、洋鎗更重要，我相信他一定能夠瞭解這一點的。」

「就是因為如此……就是因為如此……所以我才請求你的呀！」

他似乎又想起了忠輝的事。

「甚麼？你要這笛子……送給m•ｈｅｔｕｂｏoｋ.cｏｍ.coｍ忠輝？」

「啊……你說甚麼？叫他移到距離駿府較近的臨濟寺來嗎？」

「是啊……因為我有東西要交給他。在那個書架上，有一把放在藍底織錦袋中的笛子，妳把它拿過來吧！」

「是的！一旦法令稍有偏頗，便不能建立太平之世。忠輝無視於法令的存在，以待罪之身擅自來到此地，我又怎麼能一味地庇護他呢？基於法令必須遵守的原則，將軍家必然會派人包圍臨濟寺。」

「清見寺離我太遠了，還是叫他移居臨濟寺吧！」

但是，當家康那雙顫抖的手碰到茶阿的雙手時，卻突然說道：

「不，我不拿了。這把笛子就送給忠輝，當作一個紀念品吧！」

「是的。我相信和平一定會來到人世，因為連信長這樣的人，都認為笛子比刀更好……他不喜歡人類互相殺伐的嘶吼聲，而喜歡聆聽嫋嫋笛音。」

「……」

「哦，是這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