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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裝瘋賣傻的技巧之一，你安安靜靜地跟著我走就對了。」

來到玄關以後，政宗隨即大聲叫喚著。

「你又在說廢話了！在每一個時代裏，都會有人對當前的政治感到不滿，因此一定要運用良好的政治手腕才行。」

「有人在嗎？」

「不，不是這樣的！在旅途之中，我必須格外小心殿下的安全，以免發生意外啊！為了確定是否安全，所以我先到柳生大人那兒去了。」

「這個二蓋笠以後就是我宗矩的標幟了。」

「甚麼？福島成為參議？……此事當真？」

「殿下，你的方向……？」

「哦，連衣服上都留有出羽的記號！你真可以說是日本第一模仿高手。」

「伊達大人，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不需要說出來的。雖然宗矩拒絕了將軍家自大和領地所分出來的五萬石封賞，但是卻接受了坂崎出羽所持的天下名槍、山姥的長矛。究竟是要接受五萬石的封賞，或是接受武器呢？對我宗矩而言，這只不過是表示武士的決心罷了，而你還要為此嘲笑我嗎？」

「欺負弱者？真是不近人情的作法！你是不是要這麼說呢？」

「哦，是伊達大人……」

言畢，政宗再次拍膝叫道：

「伊達大人，你在說些甚麼啊？經過你的褒獎以後，柳生終於又從兔子變回狐狸了嗎？」

「你少裝蒜了。你我都很清楚，政治這種東西原本就是強凌弱、眾暴寡、弱肉強食的嘛！怎麼可能每個人都是獅子、老虎呢？」

「正因為你瞭解這一點，所以大刀才不會指向你啊！否則必將造成很大的傷害。」

「這就是我的目的。當初我為了解決他和千姬的婚事而強迫他切腹www.hetubook.com.com自盡，如今雖然得到了他的住宅和一切什物，但是心中卻始終無法忘懷對出羽的義理，因此我決定改變自己的標幟，承受出羽的二蓋笠花紋，藉以表達對他的歉意。畢竟，這才是真正的武士之道……你不這麼認為嗎？」

「真是惶恐之至。仔細想來，政治真是非常可怕的東西。明明心裏並不憎恨對方，但是卻必須想盡辦法削去對方的官位或是移封或將其貶為平民，人生最大的悲哀莫過於此。」

「別裝蒜了，不用說也知道是土井大炊頭利勝。」

「那麼，如果換作是伊達大人來決定，你會選擇擊潰誰呢？請你告訴我，如何在不致引發戰爭的情況下，順利地狙擊老虎或兔子呢？……」

「哈哈哈……不要再說了，即使你真是柳生的間諜也無所謂。對啦！柳生對你說了些甚麼呢？」

走了一段路後，他停下來望著對面的伏見城。

「千真萬確！這是柳生大人向所司代板倉大人打聽出來的消息，應該不會有錯才對。」

「哦，福島成為參議……要我注意福島的家臣……？」

「是的，請進！」

「好，我現在就去見柳生，你也一起來吧！」

「的確如此！這麼說來，出羽家已經完全被擊潰了？」

「不，你也不能掉以輕心。事實上，安藝太守福島大人在將軍家到達以前，就已經成為參議了。這個建議是由土井大炊頭所提出的。」

「怎麼沒有人為你通報呢？真是失禮之至。」

「柳生，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我覺得我不是到你的家，而是到出羽的家中來了。」

「正是！福島大人已於前天（二十和_圖_書一日）接獲敘任參議的命令，今後和殿下處於同一階級。」

「正是如此！」

「伊達大人真不愧是個達人。」

出來迎接政宗的，不是小廝，而是宗矩本身。

「人心應該經常保持穩定，如此才能日益華美。不過，另外還有兩個方法可以達到華美的境界，其中之一是安心，另外一個則是自暴自棄……」

一聽這話，站在櫃前的宗矩突然伸直雙手，像鵬鳥般地攤開衣袖。

「你這隻老狐狸！居然連記號都改為二蓋笠。」

「真是愚蠢的想法。好了，我們進去吧！」

「正是如此！伊達大人果然眼光銳利。」

「當今日本國內最勞心勞力的，莫過於將軍家了。」

「啟稟大人，他已經來了。昨天（二十二日）他到東海道諸驛巡視，並且決定人馬的住宿費用。」

「你看，這屋子裏的槍、薙刀、鎧櫃，都還留著坂崎的二蓋笠花紋呢！」

說到這兒，政宗又突然笑著說道：

走進客廳一看，不但蓋釘鐵片上漆有二蓋笠，甚至連茶具、被褥也都有二蓋笠的記號。

這時權右衛門突然囁嚅著說道：

宗矩再次大驚失色。

「不要模仿我的樣子，狐狸！福島家犯了如此重大的錯誤，到底是誰出的餿主意呢？……一般人必然會以為這是伊達的智慧……等等！是土井？還是你？也許你們是故意要讓人們產生這種錯覺的吧？這麼一來，我的性命隨時都會發生危險。只要殺了伊達，就可以解救福島，是吧？哈哈哈……或許我真的老了，居然連這一點都想不通。政治確實相當可怕，看來我也得多多注意身邊的人了。不過，應該注意的並不只是我而已，你m•ｈeｔuboｏk.com.ｃｏｍ也一樣。」

「哦，你已經到過柳生那兒了？真是一個細心的人哪！」

「哦，原來這不是出自你的智慧啊！」

笑著走出大門以後，政宗朝與柳生所在的舊坂崎住宅相反的方向走去。

「不，不是如此！你知道在福島的侍從當中，也有些人是相當懂得精打細算的。目前除了大坂之役的善後處理以外，那些進京參拜的人也必須加以扶持，因而總共不足約五十萬石的封賞……」

「正因為這些東西都是得自出羽，所以我認為還是讓它們保持原狀較好。」

「哦，你竟然拿這件事來反問我？目前最容易削去封地的，當然是最上家。最上家的主君已於今年三月死去，而家臣當中又沒有真正肯為其盡忠的人。」

宗矩突然臉色大變。

「沒甚麼啦！憑你我兩人的交情，何必還要人來通報呢？」

「這麼一來，豈不是美中不足了嗎？」

其時坂崎出羽守和千姬的事情已經處理完畢，而位於伏見伊達住宅附近的舊坂崎住宅，則為協助解決此一問題的柳生宗矩接收。

「我當然知道，因為全都寫在你臉上了嘛！將軍家生性正直，因此對於大坂之陣後的褒賞一定非常困擾。」

「關於貶為平民這件事，我自己也有家臣，因此很能體會將軍家的苦惱。對了，將軍家最近瘦了吧？」

「這麼說來，我的家業可以保住嘍？」

「甚麼？安藝……你是指福島正則的家臣嗎？」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哇哈哈哈……所以你才要我小心安藝的侍從。哎呀！軍師，你真是天下最棒的軍師！」

「那倒不是，只不過最近我的心法又進步了一點。」

宗矩笑了起來。m.hetubook.com.com

「哦，誰會這麼做呢……？」

「這件事……這件事你都知道了？」

政宗輕鬆地用白扇敲打榻榻米，而宗矩則雙肩顫抖，揚眉說道：

門房一眼就認出了權右衛門，因此並未加以盤問。

宗矩低聲呻|吟。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跟你開玩笑的。一天到晚說些嚴肅的話題並不表示成熟。更何況，人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開玩笑。一個人的價值，端視其開玩笑的技巧高不高明來決定，而裝瘋賣傻也正是我伊達的拿手絕活。」

「權右衛門！柳生宗矩可能會跟在我後面來到伏見，你去看看他來了沒？」

「他說要特別注意安藝的侍衛。」

「噢！」

他邊說邊轉向柳生家的方向。

「所以讓福島和我一樣，晉升參議之職，而福島則對此突如其來的晉升感到非常吃驚。事實上，福島本身有不少把柄落在幕府手中。第一是偷偷將兵糧送往大坂城內。第二是命其弟正守入城作戰。此外，正則又在戰況最激烈時，利用留守江戶期間偷偷建造禁制的大船，而且滿載兵士和兵糧送進了大坂城。對於居中策劃這些事情的福島非但毫不懷疑，而且擢升他為參議……這種作法未免太明顯了吧？」

「甚麼！我怎麼會是這麼吝嗇的小兔子呢？一方面讓對方升任參議，一方面卻又眼睜睜地看著他被老虎生吞活剝……我怎麼會提出這種愚蠢的建議呢？」

「哦，既然從房子到什物都是得自出羽手中，那麼為何不改為你的記號呢？」

「是的。如果這是發生在伊達大人的身上，那麼我也無法顧及我倆之間的友誼了。總之，我必須遵從義理行事……也許有人會認為我的作法太過冷酷無情，www.hetubook.com.com但是我卻毫不在意。人類原本就沒有完全屬於自己的東西，一旦死了，甚至連身體都必須捨棄，因此又何必拘泥於記號這些表面的事物呢？」

宗矩單膝跪在榻榻米上，語氣當中帶著騰騰的殺氣。

「哦，那又如何呢？」

「是啊！如果我是將軍家的話，我一定會生病的。對了，這次你們是要擊潰最上家呢？還是暗殺我伊達？或是先封福島為參議，然後再削去其封地……這些都是惡人所做的事。」

將軍秀忠於六月十四日自江戶出發，於六月二十九日進入伏見城。

「是的，他是這麼告訴我的。」

至於政宗，則以將軍供奉的身分擔任先驅，於六月六日自江戶出發，於六月二十日抵達伏見城。

政宗這才大夢初醒似地拍膝叫道：

「伊達殿下，如果一定要削去一個人的封地，才能化解大坂之陣所造成的疙瘩，那麼你認為應該削去誰的封地較好呢？」

「連這一點你也看出來了？」

「少裝蒜了！你漂亮地解決了坂崎事件，又拒絕將軍加封……如果是豐太閤的話，一定會先賞你十萬石，然而你卻巧妙地加以拒絕。因為這麼一來，你就可以成為出世的大名。不過，對於沒有戰爭而感到失望的大名之旗本們，則感到十分不平、不滿。於是便有人趁機煽動旗本，迫使你不得不遠離將軍的身邊。換言之，你將從此失勢。」

「哈哈哈……」

「嗯，這番話說得真好。現在我們先不談義理的事，因為我完全能夠瞭解你的心意。在不久的將來，你一定會建議將軍家奪去某個大名的封地。」

「遵命！你放心，不論你到哪裏，我都會跟在你的身邊的。不過，我權右衛門絕對不是柳生派來的間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