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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鄉

作者:托馬斯.哈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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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真相大白 第四章 一個幾乎被忘卻的人的悉心照料

第五卷 真相大白

第四章 一個幾乎被忘卻的人的悉心照料

「那跟它們又有什麼關係?」
「是的,夫人,」小夥子感情激動地說道:「他到氣象堡去了,要到晚上才會回來呢。僕人放假回家了。因此屋子給鎖上了。」
她轉過身,從這天一早起她臉上始終是冷若冰霜,可這時她的臉色開始變得緩和些了,她的嘴角也現出了一絲柔美的線條,而在她絕望時,是看不見這些線條的。最後她又朝他轉過身來。
尤斯塔西雅一開始走出去時,毫無方向,就像隨風飄蕩的薊種冠毛。她實在不知道該去哪兒。她真希望此刻是晚上而不是白天,這樣她至少可以掩飾起一臉的愁苦不讓人看見。她在枯萎的蕨草和溼漉漉的白色蜘蛛網中,向前走了一英哩又一英哩,最後她抬步向外公家的方向走去。她發現前門緊閉還上了鎖。她機械地移動步子,繞過屋角來到了馬棚那兒,她朝馬棚裡一看,見到查利正站在裡面。
「好的,去拿吧,」她無力地輕聲說道。
「是的,你想替代我的角色。」
「如果可以的話,查利。不過我想爐子沒點火吧?」
「如果我想死的話,為什麼我不能這麼做啊?」她聲音顫抖地說,「我跟生命做了一筆很壞的交易,我已經厭倦了——厭倦透了。現在你來阻止我脫離它。噢,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啊,查利!除了想到別人為你的死而悲痛外,還有什麼會使人覺得死是痛苦的呢?——而我的情況卻不是這樣,因為我死之後,連一聲嘆息都不會有的!」
他攙扶著她來到了門廊,然後把她安頓在一個坐的地方,自己和*圖*書則趕快來到屋後,借助一把梯子爬上一扇窗子,進入屋裡為她打開了大門。接著他扶著她進了屋,屋裡有一個跟驢車一樣大的老式馬鬃輪椅。她躺進了椅子裡,查利在門廳裡找到了一條斗篷,把它蓋在她的身上。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要我為你搞點吃的或是喝的嗎?」他問。
她走下樓,來到門口,招手示意他過來。
它們的消失使她的希望頓成泡影,就像她的身體突然放進真空一樣,腦子也變得一片空白;她幾乎要暈了過去。是誰拿走了它們?除了她之外,屋裡沒有別的人。尤斯塔西雅不由自主地向那扇打開的窗戶轉過身,那窗戶俯視著花園,可以一直望到圍著院子的土壩那兒。就在土壩的最高處,站著查利,土壩的高度足以讓他一眼看清屋裡的情景。他那熱切而擔心的眼光筆直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唉,正是有麻煩事才造成今天這般地步!我真打心眼裡希望造成這種情況的人自己去死,連屍體都爛掉,即使要遭流放我也要說!」
他按她說的辦了,然後走到了門口;不過當他看到她一動沒動時,又轉身向前走了幾步。
這個想法似乎讓她鼓足了力量,她保持著一個一動不動的姿勢,幾乎達十分鐘之久,她的眼睛定定地凝視著,現出一股毅然決然的神色,不見了原先那種不知所措的茫然神色。
「在馬棚裡。」
「維伊船長不在家?」她問。
「要是我能那麼幹就好了!」她說,「對我和與我有關的一切來說,那樣做和*圖*書再好沒有了,不會傷害任何人。」
等他走了以後,她不時聽到廚房裡傳來他動作的沉悶的聲響,她忘記了自己身處何方,很費了一陣勁兒才想起這聲音是怎麼回事兒。過了一會兒,對思緒全然不在此處的她來說,這是很短暫的一刻,他端著一個托盤進來了,托盤裡是熱氣騰騰的茶和烤麵包片,儘管這已差不多是吃午飯時分了。
「不錯,這事太糟了,還是不說的好,」她細聲慢氣地對他的眼光作了如是回答。「今晚我原來的房間能讓我睡一晚嗎,外公?我想還住在那兒。」
「不行,夫人。」
他把火點著了,尤斯塔西雅坐在輪椅裡恍恍惚惚地看著他。等火苗躥起來後,他說,「要我把你推到火跟前嗎,夫人?早上的天氣很冷。」
尤斯塔西雅坐起身,倒了一杯茶。「你對我太好了,查利。」她一邊小口啜著茶,一邊說。
「把它們給我。」
「我可以把火點起來,夫人。」
「整個上午你一直肝腸欲斷,似乎你不想活了的樣子。」
「把它放在桌上吧,」她說。「我很快就好了。」
她又在輪椅裡躺了一會兒,然後才起身上了樓。她原先住的那個房間依然基本保持著她離開時的原樣,以往的一切,迫使她又一次想起了自己巨大的變化和日趨惡化的處境,使她的臉上露出了她剛到達這兒時那種手足無措、衣冠不整的淒慘景象。她探頭看了看外公的房間,從打開的窗戶裡吹進了秋日清新的空氣。她的眼光讓一個十分熟悉的景象給吸引住m•hetubook•com.com了,不過現在它帶給了她一個全新的意義。那是一對手槍,就掛在她外公的床頭上,他總是讓槍上著子彈,好像是專門為了對付可能來的盜賊似的,因為這幢房子的位置非常偏僻。尤斯塔西雅久久地盯著它們,似乎那兒是一頁書,她在上面讀到了一件新奇的事情。很快,就像一個對自己感到害怕的人一樣,她轉身下了樓,站在那兒,陷入了深思之中。
「如果你樂意的話,行啊。」
「我沒想到過,親愛的夫人。現在我能為你做點什麼嗎?」
「我記起來了。我確實記起來了——一切太清楚了。」
她一轉身第二次上了樓——這次是放輕腳步躡手躡腳地走上去的——進了外公的房間,她的眼睛立即向床頭掃去。手槍不見了。
「是的,夫人。」
「鎖起來了。」
由於尤斯塔西雅站在門口處,背朝天,再加馬棚裡的光線不好,因此查利沒法看清她的臉;但是她舉動中的那種狂亂勁引起了他的注意。她轉過身,穿過院子向大門口走去,在土壩後消失了。
「哦?」
「如果你答應別再想到這麼去做的話,我就對此閉口不語。」
「我怎麼對你好了?」尤斯塔西雅問。
當她走開以後,查利的眼中流露出迷惘的神色,慢慢從馬棚門口走出來,走到了土壩的另一頭向外望去。尤斯塔西雅正倚在土壩外一邊,兩手捂著臉,她的頭抵緊了長在土壩上的滿是露水的歐石南。她的帽子、頭髮,還有全身的衣服都濡溼了,還被她頭下這個冰冷毛糙的「枕頭」的潮氣hetubook.com.com弄得亂七八糟的,可她看起來對這一切全然不加理會。很顯然,出了什麼事。
「靠住我的手臂,夫人,我們到門廊那兒去;我來想法把那扇門打開。」
「鎖在哪兒?」
查利總是把尤斯塔西雅看得很高,就跟尤斯塔西雅第一次看見克萊姆時——把他當作一個富有浪漫氣息、完美的偶像一樣。她的高雅氣質和她高傲的言談總是把他拒之於千里之外,除了有一次那無限快活的時刻,當時她允許他握住她的手,他幾乎不是把她看作一個普通的女人:沒長翅膀,處於塵世,受到家庭生活和繁重家務的羈絆。他只能揣測她真正生活的內在細節。她一直是一個可愛的幻想者,註定地沿著一個軌道生活,而他自己只不過是這個軌道上的一個小點而已;見到她倚在土壩上這副模樣,就像一個無助的絕望的小動物正靠在一道潮溼的亂土壩上,這讓他充滿了一種驚愕的恐懼。他不能再在他的地方待下去了。他向前一躍,來到她的身旁,用一根手指碰碰她,溫柔地說,「你真可憐,夫人。我能為你做什麼?」
「要我現在就去把吃的拿來嗎?」
幾近傍晚時分,她的外公才回來。他一張嘴就想問她這是怎麼回事兒;但是瞧瞧她這副模樣兒,他又把話縮了回去。
「我看見你看了它們好長時間。」
「你還在家當小姐時,讓我握過你的手。」「哦,是的。我為什麼那麼做啊?我全記不住了——一定是跟那次假面劇演出有關,是不?」
「如果你不想起來的話,讓我把它給你端來吧,」查利說和圖書。他端起托盤來到輪椅前,他在椅子跟前跪下,接著說,「我會為你端著的。」
「查利,別再說了。對你所見到的這些,你又想怎麼辦呢?」
他沒有問這是怎麼回事兒,也沒問她為什麼離開丈夫,只是吩咐人去把她的房間整理好。
他抽身走了,她聽到一陣劈柴聲和拉風箱聲;不一會兒他回來了,說,「我在廚房裡點起了火,現在我可以把這兒的火點起來。」
「哦,這是我該做的,」他畏葸地說道,費了好大勁才讓自己的眼睛不去盯住她,儘管那兒是他的眼睛自然該看著的地方,因為尤斯塔西雅正好就在他的面前。「你一直對我很好。」
「是的。我太關心你了,我不能把它們給你。」
「恐怕不能。我希望我能進屋去。我感到有點頭暈——就這麼回事罷了。」
「我受不了,我不能讓它們影響你。你看著它們的樣子是有含義的。」
「你拒絕我?」
「你不必害怕。這時刻已經過去了,我答應。」說罷她就轉身進了屋子,躺下了。
「是你把它們拿走的嗎?」
隨後他隔一會兒進來看一下火是否還燃著,問問她是否需要什麼,告訴她風向開始從南轉西了,問問她是否喜歡讓他為她去撿些黑莓來;對所有這些關切她或是回答不要或是不置可否。
尤斯塔西雅一驚,說道,「啊,是查利——你跟著我。你根本想不到,我是在燦爛的夏季離開了家,卻又這麼一副模樣回到家裡!」
「它們現在在哪兒?」
她重又變得那麼沮喪無力;查利看見她不再想吃什麼喝什麼了,便拿著托盤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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