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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鄉

作者:托馬斯.哈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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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真相大白 第八章 大雨滂沱,一片漆黑,焦慮的徘徊者

第五卷 真相大白

第八章 大雨滂沱,一片漆黑,焦慮的徘徊者

獨自留下的托馬茜脫去了幾件溼透了的衣服,抱著嬰兒上了樓,讓她睡在克萊姆的床上,然後自己又下樓來到客廳裡,她把火燒得更旺,然後開始烤起火來。爐火很快躥上了煙囪,跟外面嘩嘩下個不停的暴風雨相比,明顯地給房間增添了一種加倍舒服的氣氛,雨點噼噼啪啪地打在窗玻璃上,風呼嘯著吹進煙囪,發出了一種奇怪的低沉的聲音,似乎奏出了一場悲劇的前奏曲。
「是的,」維恩順從地轉了口;停頓一下,他又說,「我希望你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大麻煩。我想你已經得出證明,我是可以依賴的。」
「我擔心你跟不上。」
就在托馬茜舉棋不定地瞧著車廂裡時,她聽到身後黑暗中有一陣腳步聲向她走來;一轉身,在透過雨點組成的雨幕的馬燈光亮中,她看見一個身穿燈心絨衣服、從頭到腳一身通紅的熟悉的身形。
沒過多久她就走上了花落村的山谷,越過起伏的山地來到了山丘的另一邊。吹過荒原的風聲是那麼尖利,就好像它為找到了一個如此合口味的夜晚,能盡情發洩而打起了快樂的呼哨。有時,小路帶著她走到了高高的、不停淌著水滴的歐洲蕨叢間的空窪地,這些蕨叢雖然都死了,但沒有倒下,就像一個池塘樣包圍著她。在碰到比通常高得多的蕨叢時,她就把嬰孩舉過頭頂,免得讓溼漉漉的蕨葉碰到孩子。在高些的地方,風刮得更強烈持久,雨橫打過來,一點不讓人覺得雨是從天而落,這樣一來怎麼也不會讓人想到它是從遙遠高空的雲底飛落而下。到了這時,想要遮蔽自己是根本不可能的,一滴滴雨點打在她身上,就像一支支射在聖塞巴斯蒂安身上的亂箭。一個個水坑現出一種灰濛濛的顏色,表明了它們的所在,使她不至於踩進去,儘管跟荒原上的一切相比而言它們沒那麼黑暗,可它們本身也是黑沉沉的。
「你準備跟我一起去嗎?」約布賴特說,根本就沒去注意老船長最後的那句話。「如果去的話,一路上我可以把我們到底爭吵些什麼告訴你。」
「我從花落村出來,在這兒迷了路,我有急事要趕回家去。請你盡快為我指明道路!我真是太笨了,對埃頓還這麼不熟悉,我真不明白我是怎麼會迷路的。迪格雷,求你了,快給我指指路。」
她知道,維恩每當逗留在這一帶時,時常會選擇靠近雨塚的一個隱蔽處所作為停車的地方,她一下就猜想到了,自己七走八闖已經來到了這個神祕的隱身之地。她心頭立時就浮現出這麼一個問題:她該不該請他帶她回到正路上去。出於只想快些回到家裡的急切心情,她決定開口請求他,儘管在這個地方,這種天氣出現在他的眼前會顯得十分突兀奇怪。不過既然決心已下,托馬茜便走到了馬車前,朝車裡看去,卻發現車裡並沒有人;儘管毫無疑問這就是維恩的那輛車。爐子裡的火在燃燒,馬燈掛在釘子上。靠近車門口的地板上剛被雨濡溼,還未滲進地板裡,這就告訴她,門打開並不久。
hetubook.com.com時維恩走近來,直到他能看清她被燈光照亮的身影。
「我要走了,」約布賴特說著,走到了門口。
「我不知道。」
「什麼,什麼?」
「我想到是你走下了那個山坡,」他說道,一點沒去注意她的臉色,「你怎麼又回到這兒來了?」
「那時他說是他把它們拿去擦的。現在他承認,他拿走手槍是因為他看見尤斯塔西雅用古怪的眼光看著它們;後來她向他承認,說她一直想結束自己的生命,她逼著他要為她保守祕密,同時還答應自己絕不會再去想這樣的事了。我倒不會認為她竟會蠻幹到如此地步,竟敢去用一支槍做出什麼事來;不過這表明她心裡老轉著什麼念頭;每個人只要想過一次這種事,就還會去想到它。」
「不對,那盞燈在小客店下面兩三百碼處。」
「那就不是我的。我的衣服不是綢的,你瞧見了……我們這是處在迷霧岡和小客店之間的什麼地方嗎?」
「噢,迪格雷!你不認得我啦?」她說,「不過我全身裹成這副模樣你當然認不出來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並沒在這兒哭過哪,我先前也沒到這兒來過。」
「去哪兒?」
「我剛才才來。」
他激動得渾身發熱。「一定是尤斯塔西雅!」他喃喃道。如果是她,她一定是在不讓他知道的情況下回到他這兒來了。他忙不迭地點亮了一盞燈,穿好衣服,下了樓。他一下打開大門,蠟燭光照亮了一個全身包得緊緊的女人,她立刻就走了進來。
她沒法立時作出回答;而他並沒開口徵得她的同意,便拉著她的一隻手臂,一弓身進了車子,把她從身後也拉了進來。
「你能肯定雨沒打在我孩子身上嗎?」
她匆匆抱下了孩子,把她包好,像來時那樣給自己披上了斗篷,鏟起爐灰蓋住爐火,以免發生意外事件,然後便走到外面。她先把大門鑰匙放到百葉窗後的老地方,然後毅然決然地轉過身,朝向柵欄外那片茫茫的蒼穹,邁步走進了一片黑暗之中。不過托馬茜的想像是如此活躍,占據了她的全身心,因此對她來說,這片黑夜和這惡劣的天氣雖然令人不舒服,走起來有困難,但並不讓她感到害怕。
真是托馬茜,渾身透溼,驚恐萬狀,氣喘吁吁。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她一下就從車上跳了下來,維恩趕快從釘子上取下馬燈,跟在她身後跳了下來。「我來抱著孩子,太太,」他說。「你一定抱得很累了。」
托馬茜手裡拿了一個大包袱;直到這時她才坐下,開始打開包得緊緊的包袱,就像從一個胡桃殼裡剝出一顆仁,包袱裡露出了一個嬰孩——全身都很乾,包得暖暖的,走了這麼多路,天氣又這麼惡劣,可絲毫沒有驚動她。托馬茜輕輕吻吻孩子,這才覺得有時間哭泣,一邊哭一邊說,「我把這孩子一起帶上了,因為我擔心她會出什麼事。我想弄得不好會讓她送命,但是我不能把她丟給拉奇爾!」
「托馬茜!」他以一種無法形容的失望聲調叫了起來。「原來是托馬茜,你竟在這樣的夜晚跑了出來!噢,尤斯塔西雅在哪兒?」
「尤斯塔西雅?我不知道啊,克萊姆;不過我能想像得出來,」她心緒極其不安地說。「先讓我進來歇一下——我會跟你解釋的。出https://www.hetubook.com.com大麻煩了——是我丈夫和尤斯塔西雅!」
「誰在那兒?」他大聲問道。
「你是誰?」維恩問,他還是沒認出她來。「剛才你為什麼那麼哭來著?」
「那不是窗戶裡透出的燈光。我完全相信那是一盞輕便兩輪馬車的車燈。」
「可是小客店裡有燈,它前面沒有沼澤地。」
輕輕的腳步聲是從門廊前傳來的,是一個女人痛苦悲哀的聲音,他只能聽出在說,「噢,克萊姆,快下來讓我進去!」
「那兩支手槍在哪兒?」
「那她去哪兒了?」
「絕對沒問題。我能問一下他有多大了嗎,太太?」
「哎呀,這一定是迪格雷.維恩的馬車!」她說。
「迪格雷?」托馬茜輕聲說。
「是的。親愛的克萊姆,你能不能去設法勸勸他,叫他別走嗎?他對我說的話一點聽不進去,總編出他要外出的話來搪塞我,還說明天就會回來什麼什麼的;可我不相信他說的這些。我想你會說動他的。」
「沒有。」
「我只是怕有個萬一。」托馬茜說。
「我倒很想跟你一起去,」老人遲疑地說,「不過我很擔心我這兩條腿在這樣的夜晚,這種天氣裡,恐怕走不到那兒。我現在不像當年那樣年輕了。如果在出走時受到阻攔,她肯定會回到我身邊來的,我應當在家裡等她。不過事情真到了那步田地,我也沒法走到淑女店,這事只能到此為止。我要直接回家去了。」
她上氣不接下氣地繼續往下說:「那麼他們是準備一起出走了!今晚他在大約八點鐘時進的家門,用一種毫不經意的樣子說,『坦茜,我剛才發現我得外出一趟。』『什麼時候?』我問。『今晚,』他說。『去哪兒啊?』我問他。『眼下我不能告訴你,』他說;『我明天就會回來。』說罷他就走去忙著打點東西,根本就一點沒再把我放在眼裡。我想為他送行,可是他不讓我去,等到了十點鐘左右,這時他說,『你最好去睡覺吧。』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於是我就上床去了。我相信他以為我睡著了,因為過半小時以後他上了樓,打開了我們放錢的那隻橡木櫃子——平時我們有較多的錢時就把錢放在那裡面——拿出了一捲東西,我相信那是一捲鈔票,儘管我並不知道他在櫃子裡放了錢。那一定是他前幾天去銀行取出來的。假如他只出去一天的話,他要帶那麼多錢幹什麼?等他下樓後,我便想到了尤斯塔西雅,以及他是怎樣在前幾天晚上跟她碰面的——我知道他確實跟尤斯塔西雅見過面,克萊姆,因為我跟了他一半路;不過在你到我家時,我不想把這事告訴你,免得你對他產生不好的看法,因為我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樣嚴重。於是我再也沒法在床上躺下去了;我起了身,穿好衣服,等我一聽到他開門走到馬廄去時,我想我該來把這事告訴你。我不出一點聲音地下了樓,悄悄跑了出來。」
如果對這條小路十分熟悉,那麼在這樣的時候,憑藉踩在路上的那種熟悉感覺,走過這條小路的困難倒也不見得會很大;不過一旦迷路就無法再走上正路了。由於懷中抱著的嬰兒多少有點妨礙托馬茜的視線,有時還會讓她分心,最後她真的迷了路。當她下坡來到一個空曠的斜坡地時,這個不幸的事件終於發和*圖*書生了,這時她在回家的路上大約走了三分之二的路。她沒有試圖往別的方向亂走,因為再想找到這條小路簡直是件毫無希望的事,而是一直往前走去,把希望全寄託在自己對這一帶地形的了解上,這種了解幾乎是克萊姆或是荒原野馬所無法企及的。
「懷爾德夫太太!」他吃了一驚,大聲說。「我們竟然會在這種時候見面!還有這個小寶貝!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竟讓你在這樣的一個夜晚跑了出來?」
不過克萊姆在心底裡暗暗抱有一個更為樂觀的希望。尤斯塔西雅說不定不會動筆——她寧願悄悄地按自己的方式行事——只想突然出現在他的門口給他一個驚喜。他根本不知道她已下定決心,一心只想去做另外的事。
「手槍?」
最後,托馬茜走到了一片空地上,透過雨幕她開始看見有一塊微弱的光斑點,顯出一道打開的門的形狀。她知道這一帶並沒有房子,不過沒過多久,她便從門離地的高度,明白了這扇門是怎麼回事兒。
「你能稍微走快一點嗎?」
這時托馬茜哭泣著插了進來:「他只是說有一件急事要外出一下;不過如果真是那樣,他為什麼要帶那麼多錢呢?哦,克萊姆,你覺得會出什麼事啊?我真害怕,我可憐的寶貝,你很快就會沒了父親哪!」
「噢!」托馬茜絕望地說。「但願我快些趕到那兒才是——把孩子給我,迪格雷——現在你可以回去了。」
約布賴特奔上樓,穿好先前沒完全穿好的衣服。他上樓後,門外又傳來了一陣叩門聲。這回再不會把它錯當成是尤斯塔西雅來了:因為剛才過來的腳步聲既沉重又遲緩。約布賴特心想,這很有可能是費厄韋帶著回信來了,於是再次下樓打開了大門。
「這就怪了。大約五分鐘前我躺在這兒睡著了,門關得緊緊的,免得雨打進來,這時外面傳來了一陣女人衣服在灌木叢中擦過的聲音,把我弄醒了(因為我並沒有睡得很死),與此同時,我又聽到了這個女人發出了一陣抽泣聲或是哭聲。我打開門,拿馬燈去照,就在馬燈光要照見她時,我看見了一個女人:燈光落在她身上時,她轉過頭,急急往山下跑去。我掛上馬燈,十分奇怪,便穿上衣服,向她追了幾步,但我再也沒法看見她的影子。這就是你到這兒時我不在的原因;我看見你時,我還以為你就是那個女人。」
「四分之一英哩稍多一點。」
「我得陪你走到底,」維恩說,「在我們和那盞燈之間有一片沼澤地,不讓我帶你繞過去的話,你會走進去,一直淹到你的脖頸的。」
「可你該知道——你是她的丈夫啊。」
「唔,不錯;並不太遠。」
就在紅土販子關上車門,用掛鎖把門鎖上時,他注意到她掛斗篷處的那塊地板上有一攤水。於是他說道,「這孩子身上倒是夠乾的,可你全身都溼透了。」他在前面或左或右走著,以避開一蓬蓬較大的灌木叢,托馬茜在後面跟著。他有時停下,遮著馬燈,扭頭看清他們上面的雨塚的確切位置,必須讓它一直保持在他們的背後,以保持正確的前進方向。
「嗯,我聽說了一件奇怪的事。在我開始去尋找她之前,我去找了查利,我的養馬夫。我在前幾天掉了手槍。」
「這麼說來,你離開時他肯定還沒走?」
托馬茜https://www.hetubook.com.com遲疑了一下,然後把孩子遞到維恩手裡。「別把她抱得太緊,迪格雷,」她說,「要不會弄傷了她的嫩胳臂;就這樣用斗篷遮住她,這樣雨就不會掉在她的臉上了。」
讓克萊姆感到遺憾的是,臨近傍晚,外面開始下起大雨,風聲大作。大風吹在房子的四角發出刺耳的呼嘯聲,雨點打在屋簷上發出的聲音,就像豌豆打在窗玻璃上的聲音。他來回不停地在幾間無人居住的房間裡走來走去,把小木片塞進玻璃窗縫和其他裂縫中,不讓門窗發出奇怪的吱嘎聲,還把已經變鬆的方形玻璃窗的鉛架框壓緊。正是在這樣的夜晚,老教堂牆上的裂縫會不斷擴大,傾圮的莊園大廈內天花板上經年陳舊的汙跡會重新顯現,一個手掌那麼大的一片會變成有好幾英呎那麼大的一片。在他住處前的柵欄上的那扇小門一直不停地打開又關上,可是等他急切地向外望去時,卻不見一個人的蹤影;那就好像是無形的死人亡靈正穿過那兒前來拜訪他。
「沒有。」
「去懷爾德夫家——那是她的目的地,她想投靠的地方。」
「不,不可能。這麼晚了。她衣服擦過灌木叢發出的聲音不是別的,一準是綢衣服發出的聲音。」
就在尤斯塔西雅的模擬像消融殆盡時,這位漂亮的女人本人正站在雨塚上,她的心靈處於一種深不可測的悲哀之中,年輕的女人一般是不會產生這種心境的,而約布賴特也正孤寂地坐在花落村的家裡。他已經實踐了他對托馬茜說過的話,派費厄韋送去了給妻子的信,眼下正以越益焦慮的心情等著關於妻子返回的話或是任何訊息。如果尤斯塔西雅還在迷霧岡,今晚他最起碼期待的便是會收到同一個送信人捎來的回答;不過為了能讓她隨意行事,他已經關照過費厄韋別跟她要回信。當晚如果有信,他就要馬上把信帶回來;如果沒有,他就可以直接回家,而不必再費事回花落村了。
「我想我丈夫打算棄我而去,或是要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我不知道是什麼事——克萊姆,你會去看看麼?除了你沒一個人會幫我!尤斯塔西雅還沒回家來嗎?」
「說不定這是荒原上哪個女人趕回家去?」
「維伊船長?」他對一個渾身不斷淌水的人說。
「只是名義上的而已,」克萊姆開始上了火氣,「我相信她打算今晚同懷爾德夫一起出走。我正打算去瞧個究竟呢。」
「我會的,」維恩熱切地說,「就好像我會弄壞你的什麼東西似的!」
「很穩當地鎖起來了。噢,不,她再也不會碰到槍了。可是真要結束生命,還有比用槍多得多的辦法呢。你到底跟她吵了些什麼,吵到如此嚴重的程度,竟會把她逼到這步田地?你一定虐待了她。唉,我一向就不贊成這門婚事,我沒有錯。」
「沒關係,」托馬茜急急地說道。「就朝那盞燈走,而別朝小客店走就行。」
「別,別——別再費神去做這些事了。我會把火弄旺的。你能立即就去嗎——求你了,行不?」
「我這就去,」克萊姆說。「噢,尤斯塔西雅啊!」
「把你自己烤烤乾,」他說,「我再去拿些木柴來。」
克萊姆匆忙在壁爐裡架起木柴,攏起外面幾乎沒了什麼火星的餘燼,用力吹起了一道火苗。
「啊,我在想會不會是她!迪格雷,我馬上得走https://www.hetubook.com.com!」
「他!」托馬茜帶著責備的口吻說,「隨便哪個人一眼就能看清。她差不多有兩個月大了。現在這兒離小客店有多遠?」
「我堂妹托馬茜。」船長心事重重地向她行了個禮。「我只希望事情別弄到比出走更壞的地步。」他說。「更壞?一個當妻子的還能做出比這更壞的事?」
「行,當然。我會跟你一起走的。不過,你在此之前到我這兒來過嗎,懷爾德夫太太?」
「或許這樣最好,」克萊姆說,「托馬茜,你把自己烤烤乾,盡量放鬆隨便點。」
「唉,她離開了我的家;她大約在半個小時前走的。誰坐在那兒?」
說罷他當著她的面把大門關上,跟維伊船長一起離開了家,後者在院門口跟他分了手,順著中間那條通向迷霧岡的小路走了。克萊姆則順右手那條小路向小客店走去。
「有些事,不能……不能告訴人……」說到這裡她的心一下提到了喉嚨口,她沒法再說下去了。
「這是怎麼回事?」一進了車子,他便問道。
「我急於要趕到那兒去。啊,窗戶裡有燈光!」
「我的外孫女在這兒嗎?」船長問。
儘管如此,托馬茜並不後悔自己的行動。她並不像尤斯塔西雅那樣,認為天空中有什麼魔鬼,每一叢灌木和樹枝都藏著惡意。抽打在她臉上的雨點不像毒蠍,只不過是乏味的雨點而已;一片混沌中的埃頓根本不是什麼妖魔鬼怪,只不過是一片冷漠的空曠地而已。她對這個地方的恐懼是合乎情理的,她對它惡劣性情的不喜歡是有道理的。此刻在她的眼裡,這兒是一個刮著風、溼漉漉的地方,一個人在這兒或許會有許多不好受的感覺,一不留神就會迷路,還有可能會著涼。
但是托馬茜只有一小部分心思留在屋裡,雖然小女孩在樓上安然睡著,她的心情有了寬慰,然而她的內心卻已隨著克萊姆一起走了。她沉溺在想像中的這段行程中,過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使她越來越覺得時間過得太慢,煎熬難耐。然而她還是那樣坐著。最後她覺得實在無法坐下去了;這就好像在嘲諷她竟然這麼沒有耐心,心心記掛著克萊姆,可他這時幾乎還沒到小客店呢。最後她來到了嬰兒的床邊。孩子正睡得那麼香甜;可是她想像到在她家裡可能發生的災難性事件,內心裡對不在眼前的那一切的擔心占了上風,令她焦躁不安,難以忍受。她無法控制地下樓,打開了大門。雨還在下,燭光照得最近處的條條雨絲閃閃發亮,就像是支支閃亮的飛鏢,它們落下時,看不見後面落下的雨點。衝進那裡去,無疑是投身進一片被空氣稍加稀釋的大水之中。然而想在這種時候回到自己家中的種種難處,反倒更激起了她想這麼做的欲望:無論如何也要比坐著乾等要好。「我安然無恙地來到了這兒,」她說,「為什麼我就不能回去呢?我離開家裡真是失策。」
到了十點至十一點間,他見費厄韋還沒來,也沒有任何其他人來,便去睡覺了,儘管內心十分焦急,但他很快便睡著了。不過由於心裡老是有著牽掛,他睡得並不是很踏實,大約過了一個小時,門上傳來的一下敲門聲即刻便把他驚醒了。克萊姆起身,從窗口向外望去。雨依然下得挺大,在滂沱大雨的打擊下,眼前這片廣漠的荒原發出抑鬱的嘶嘶聲。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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