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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一個愛情故事

作者:艾薩克.巴什維斯.辛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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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五

第七章

赫爾曼很勉強地將瑪莎的地址告訴了拉比。他用手捂住嘴巴,不讓廚房裡的人聽見他的聲音。
「也姓布羅德?你們是兄妹嗎?」
「我現在到哪兒去另外找人?你把事情都瞞著我,為什麼?如果你愛一個女人,那又不犯罪。我把你當成朋友看待,對你推心置腹,可你卻胡編出一個同鄉,一個希特勒的受害者的故事。幹嘛我不能知道你有妻子?至少我還可以祝你走運吧。」
「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的。我只是暫時在這兒住住。」
「塔瑪拉.布羅德。」
「你原來是有電話的,不過不是在布朗克斯而是在布魯克林。第二廣場是在康尼島那一帶。」
「老天爺,我也住在納布羅茲納亞街,」塔瑪拉叫起來,「跟齊科夫去的一個拉比老婆和她兒子住在一起。」
「塔瑪拉太太,你上哪兒去?請留下吧,我去做晚飯。」
「我不住在這兒,我住在布朗克斯。」
「不了,雅德維珈,我改日再來。」
「在勞動營裡?」
「東百老匯?他是你什麼人?」佩謝萊斯先生指著赫爾曼問。
拉比清了清嗓子。「他搬走了,電話就裝起來了?啊,是啊,我就真是個大傻瓜,可不像你想的那麼傻。」拉比提高了嗓門。「你的全部的喜劇完全是不必要的。一切事情,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你結了婚,可你卻不告訴我,不讓我來祝賀你。誰知道呢?我可能會送你一份精采的結婚禮物。不過,你如果想這麼做,這是你的權力。我和*圖*書給你打電話,是因為你在關於卡巴來神祕主義哲學的那篇文章裡出了好幾個嚴重的錯誤,這對咱倆沒任何好處。」
「這所有的男人都忘記,」斯奇雷厄太太眨眨眼睛說。
雅德維珈好像突然醒過來似的。
「我不知道我犯了哪些錯誤,不過既然有錯,我不應再做這個工作了。」
佩謝萊斯站起身,「你叫什麼名字?」他問塔瑪拉。她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赫爾曼和雅德維珈。
「塔瑪拉。」
「沒有,沒有。」
「這些情況我知道得太清楚了,」塔瑪拉說。
他突然想到,可能是里昂.托特希納來的電話。自從他們在自助餐廳裡見面以來,赫爾曼一直認為他會來電話。赫爾曼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但不是里昂.托特希納。這是一個深沉的男低音,用英語問道:「是赫爾曼.布羅德先生嗎?」
「哦,我們是朋友。」
「這對我有什麼好處?我是信賴你的,你幹嘛不校對一下?我雇用你是為了做研究工作,這樣我就不會在世人的眼睛裡顯得像個笨蛋。你知道,我很忙,而且……」
「什麼錯誤?」
「你也是從那兒來的?」赫爾曼問。
「我們坐的是裝牛的火車,」斯奇雷厄太太說,「坐了三個星期,就像罐頭沙丁魚似地擠在車裡。如果要大小便——請你原諒——只得從一個小窗口裡排泄。想像一下,男男女女都擠在一起。我怎麼也弄不明白,我們是怎麼活下來的。有些人沒能活下和*圖*書來。他們站著就死了。屍體就給扔出了車外。我們來到一個冰天雪地的森林裡,我們先得砍樹,用來建造工房。我們在冰凍的地上挖溝,我們就睡在這些溝裡……」
「你在俄國什麼地方?」塔瑪拉問。
「雅德維珈身體不好,我想她不會來了,」赫爾曼說,「很抱歉,這兒不太舒適。」
赫爾曼正要回答,電話鈴響了。塔瑪拉抬起頭來看,沃伊圖斯又滿屋子亂飛起來。電話裝在廚房附近一間通往臥室的小休息室裡。赫爾曼對瑪莎生起氣來。她幹嘛來電話?她明知道他就要去的。也許他不該去接電話的吧?他拿起聽筒說:「喂。」
「有了這樣的紙,他們可以拯救出成千上萬的人。」
「舒適!」斯奇雷厄太太打斷他說,「希特勒教會我們怎麼在不舒服的情況下過日子。」
「嗯,世界真小。非常的時代。有一次,我在報上看到一個故事,講一個難民正和新婚的妻子一起吃晚飯,突然門打開了,他原來的妻子走了進來,他以為她已死在猶太人居住區。這種亂七八糟的情況是希特勒和他的餘黨造成的。」
赫爾曼告訴了他時間。
佩謝萊斯先生垂下右眼瞼,像要吹口哨似地噘起嘴,他把手伸進胸袋,拿出兩張名片給塔瑪拉。
「不是,我們是偷越國境去的,」塔瑪拉回答。
「我現在不能告訴你。莫斯考威茨拉比打電話給我,……是關於桑德爾芬天使或是上帝的特使的。文章已經付梓。他們www.hetubook.com.com正要開印,發現了錯誤。他們只好把這幾頁抽出來,重新安排整本雜誌。這是你給我幹的好事。」
「你幹嘛說得那麼輕?是嗓子痛還是怎麼了?」
「還是布朗克斯?在布朗克斯哪兒?說實話,我捉摸不透你。」
「可能是吧。」
「是的,我住在納布羅茲納亞街。」
「咱們以後再談,」斯奇雷厄太太對雅德維珈說,「也許佩謝萊斯先生以後不會是這樣的稀客。他為我做過的事,只有上帝知道。別人滿足於抱怨猶太人的命運,可是他送來護照。我跟他完全不認識,給他寫了一封信——就因為他父親曾跟我父親合夥過,他倆都經營農產品——四個星期後,我收到了一份宣誓書。我們到領事館去,他們已經知道佩謝萊斯先生。他們都知道。」
赫爾曼回廚房去,看到雅德維珈。她已經走出起居室。她的臉和眼睛還是紅紅的,她兩手握拳,放在臀部上,注視著他站的地方。顯然,她一直在聽他打電話。赫爾曼聽到斯奇雷厄太太在問塔瑪拉:「他們是怎麼把你送到俄國去的,隨特勤部隊去的嗎?」
「不是騙人,我會在那兒的。」
「噢,拉比。」
「有一個叔叔和嬸嬸。他們住在東百老匯。」
赫爾曼幾乎是悄沒聲兒地對著話筒講話。
「嗯,實際上沒什麼意思。在生活中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尤其是在目前,一切都混亂不堪的時候。」
「是啊,從那兒來的。」
「暫時?你怎麼啦?要不,你是有兩https://www.hetubook.com.com個老婆?」
「我感到很抱歉。既然這樣我還是辭職吧,做的工作你也不必付給報酬了。」
「不管你是誰,讓我們做個朋友吧。」
「塔瑪拉什麼?你總有個姓吧。」
「在亞姆布爾。」
「那當然,非常感謝。」
「今天晚上。」
「你愛叫什麼就叫什麼。」
「嗯,世界真小,世界真小,」佩謝萊斯先生拍著雙手說。他十指尖尖,指甲剛修剪過。「俄國是個幅員遼闊的國家,但是兩個難民剛見面,他們就發現是親戚或是在同一個勞動營中待過。你們知道怎麼辦嗎?我們都到樓下你家去吧,」他指著斯奇雷厄太太說,「我叫人去買麵包圈、燻鮭魚,也許還買一些科涅克白蘭地。你們倆都是從亞姆布爾來的,你們會有許多話要談的。走,下去,呢─呢─布羅德先生。我能記住人,可記不住人名。有一次我忘了我老婆的名字……」
「我想我現在得走了,」赫爾曼說。
「嗯,到下面斯奇雷厄太太家去,我們都會成為朋友的。盡是聽你們談挨餓,我感到餓了。我們一邊吃喝,一邊聊天吧。走吧,嘔─呢─布羅德。今兒這麼冷,談談心裡話真是太好了。」
「從集中營來的?」
「我的朋友搬走了,」赫爾曼咕噥著,明知這個謊話會引起新的麻煩。
「我一直跟你講,我不能跟一個不肯將地址和電話告訴我的人一起工作。我必須馬上見你,告訴我你的地址吧。如果我們修改好錯處,他們就等到明天再開印。」
和_圖_書好了,別說了。別誇我,別誇我。宣誓書是什麼?一片紙唄。」
「遺憾的是我不能去,」赫爾曼說。
「這回是肯定的吧,還是又在騙人?」
「你在這兒有親戚嗎?」佩謝萊斯問塔瑪拉。
「那好,我會去的。你不必這麼緊張,我不會偷你老婆的。」
「堂兄妹,」赫爾曼代塔瑪拉回答。
「把地址告訴我。把這件事徹底解決!結束這種亂糟糟的情況吧!」
「從俄國。」
「是小姐還是太太?」
「嗯,看起來你們不打算接受我的邀請咯,」佩謝萊斯先生說,「走吧,斯奇雷厄太太,這回咱們沒請成。如果你有什麼舊書,我們可以另找個時間做筆小小的生意。我說過,我也算是個藏書家。不同的是……」
「我是蘭珀特拉比。」屋裡寂靜無聲。廚房裡,他們停止了說話。
「那好吧,你什麼時候在布朗克斯?」
「為什麼不去?帶著你妻子一起下去。現在,一個異教徒皈依猶太教可不是件小事。我聽說她把你藏在一個草料棚裡,藏了好幾年。你推銷什麼書?我對舊書很感興趣。有一回我買到一本有林肯親筆簽名的書。我喜歡到拍賣行去。我聽說你還寫點東西。你寫些什麼?」
「你什麼時候在那兒?」
「這個故事有什麼意思,佩謝萊斯先生?」
「我也得走了,」塔瑪拉說。
「是的。」
斯奇雷厄太太的臉上突然綻出了笑容。她那蠟黃的眼睛裡閃耀著討好的微笑神色。臉上的皺紋變得更深了,就像是刺在原始部落的人臉上的花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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