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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田信長4:天下布武之卷

作者:山岡莊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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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政的自尊

久政的自尊

鶴若大夫顫抖著身子將菊花插了起來,放在床前的桌子上。
久政頷首說道:「為了號令天下,信長已經殺了不少人,你想,我久政一族還能平安無事地繼續生存嗎?當然不可能!所以長政和我的孫子們,也必須為了有我這樣的父親、這樣的祖父而死!除此之外,實在別無他法啊!好了,你們不必再給我意見了。福壽庵!請你為我沏壺茶來吧!還有,鶴若大夫,請你幫我把那朵花插起來。或許這是我們三個人最後一次在一起喝茶了。想到這裏,我覺得心情輕鬆多了。」
然而,位於山底山王丸曲輪的久政,卻似乎對即將來臨的戰爭毫不在意,悠閒地走到了庭院,正剪著菊花哩!
「這麼說來,你答應我的請求啦?」
「報告!有急事要報告殿下!」
「在打仗……」
早晨的雨只下一會兒就停了。
福壽庵啞口無言地看著四周,突然雙手俯伏在地,說道:
神色倉皇地跑進來的,正是專門為久政沏茶的福和圖書壽庵。
「是嗎……」
這個專司沏茶的老人福壽庵,此刻正拿著戰鞋和刀槍睜著佈滿血絲的雙眼站在花壇底下。
坐在一旁看著久政那毫不在乎表情的,正是被連夜召來的鶴若大夫。
(他只知自私地想要維護自己的自尊,殊不知這麼一來,淺井家的命脈就要斷送在他的手裏啊!……)
「那麼……你決心與對方一戰嘍?」
「就是指敵人即將攻進這個曲輪裏來呀!……」
「我曾經說過,一旦敵軍取得這個曲輪,我就切腹自殺,而且絕不假手他人,所以絕對不許有人來吵我,難道你都忘了?」
「回顧我這一生,似乎找不出可以懊悔的事,畢竟我始終是為貫徹信念而活啊!」
「是啊!」
從不時傳來的鎗聲、吶喊聲看來,這個曲輪隨時可能被敵軍攻破。
(他們有何罪過呢?……)
「所以你就不要在一旁吵我,我正欣賞著我最心愛的菊花哩!更何況,我並非因為失敗而死,當最m.hetubook.com•com後關頭來臨時,我會依照自己的心願去做!」
「甚麼?這麼說來,你是要我投降嘍?」
「大夫!」
就在這時,突然一陣吶喊聲由曲輪的木戶口傳來。看來,敵人已經由赤尾曲輪朝山王丸曲輪攻來了。然而久政卻仍神色自若地在火爐裏添加木炭。
「……」
「你還不明白嗎?所謂打仗,並不是非要拿刀持槍才算;當我能夠欣賞菊花時,我就盡情地欣賞,這也是一種作戰;當我能貫徹自己的意志時,這也是一種作戰;當我笑著時,這也是一種作戰啊!」
「是……是!」
「京極粒羅已經為敵人佔領,如今他們的先鋒正往下衝刺,就快攻破赤尾曲輪了。殿下!你也該有所準備了吧!」
「哈哈哈……難道在大夫眼中,我現在沒有在打仗嗎?」
「難道你還不明白嗎?福壽庵、鶴若大夫,你們清楚地聽著,我久政絕對不受任何人的話所影響,更何況現在也不是這種時候,無論如何和*圖*書我都要依照自己的想法去做,縱使必須一死,也絕不後悔。況且,如今除了一死之外,我已經無路可走了。」
「啊!殿下怎麼如此說呢?我們這個曲輪很快就要被攻破,再過一會兒敵人就要攻到這裏了呀!」
「你帶著這全副武裝做甚麼?是誰允許你的?」
福壽庵聞言不由得失聲痛哭。
「即使現在匆促地武裝起來,又能怎樣呢?我好不容易才把菊花拿到手啊!你看看我庭中的菊花,縱使我死了,它們依然會散發出濃濃的花香,對不對?如果現在我為了對抗一、二個織田家的雜兵,而使得這些菊花遭受摧殘,那麼不如不做任何抵抗,讓這美麗的花朵永遠留在我的心中。你想,那一種比較適合我呢?」
「是啊!我是說難道你是這麼認為的嗎?我所謂的打仗……是指我一直不停地在作戰啊!」
「福壽庵,你未免太過緊張了。」
「大殿先生!請你再考慮一次、再考慮一次……無論如何,你總該為你那些可愛和圖書的孫女們想想啊!……」
「是!」
「大殿先生,請你接受我的請求。無論如何,我們必須為淺井家的後代著想啊!趕快派使者和織田軍談和吧!我求你!」
「那麼,淺井家的子孫們又該怎麼辦呢?」
久政良久不語。然後,他將菊花拋在地上,代替了他的回答:
久政慢慢地在椅上坐了下來,兩眼注視著手中的菊花。
「大殿先生,有件事情希望你能答應。」
當天氣轉晴之時,粒羅岡已完全落入秀吉手中;這樣一來,也就切斷了山底和山頂的聯絡了。
時刻已近中午。
「對於大殿先生的心願……我並不是不明白,但是你不僅要將這千秋基業傳給長政殿下,也要為你的孫子們著想啊!所以,我希望你能多加考慮!」
「大殿先生!」
「那麼……那麼……難道你就毫不抵抗地等著敵人進來嗎?」
「福壽庵,請卸下武裝吧!畢竟你已是獻身佛法的人啊!」
「這也是為了延續這家族的命脈啊!依照大殿先生和織田www•hetubook•com•com的脾氣,只會使你和少主、夫人和你的孫子們都遭到被活活燒死的命運啊!而這不僅不會使織田感到悲傷,反而會使他高興的呀!福壽庵實在為此惋惜不已!」
「我不是這個意思……」
「是的,這是誰都無法比擬的一生。」
「吶喊聲愈來愈接近我們,看來這邊就有大事要發生了。」
「閉嘴!」頑固的久政聽到這裏,挑起了長眉怒聲叱喝著:「難道我久政還要你來指使嗎?」
「不!但從此以後,我也樂得能輕鬆自在地眺望這片清澈的天空啊!」
久政眯起眼笑著,兩眼注視著水邊那紅白相映的荻花。
「如果人生只有五十年,那麼我已經比別人多活了十幾年啊!」
位於山頂的長政擔心著父親的安危。
想到這裏,他想起了山頂上的長政夫婦和孩子們,內心不由得湧起一陣心酸。
這時福壽庵淚流滿面地叫道:
「你說的大事是指——」
「你說吧!」
他將菊花湊近鼻邊,似乎正在聞著花香,然後慢慢地步上了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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