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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田信長5:本能寺之卷

作者:山岡莊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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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還千兩

退還千兩

(為甚麼我所做的事,都會被挑剔呢?……)
光秀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因為該說的,他都已經說了;更何況,根本沒有理由退還。但是,如果他就這麼回去的話,一定又要遭到信長大聲辱罵了。
光秀慢慢地移動身體,不時安慰自己:不用擔心,最後家康一定會收回那一千兩黃金的,因為除此之外,他又能怎麼辦呢?
「怎麼樣?把這些東西放在馬背上使用,可是一點也不會令人覺得有失面子啊!而且,又很符合實用性,這一點他倒是想得很周到。平常,節儉固然是種美德,但是一旦碰上必要的情形,就不能吝惜金錢。到底不愧是家康,心思果然超人一等,你可不要輸給他呀!」
光秀邊走邊想。對於家康,光秀漸漸覺得招待他是件很吃重的工作。如果照原訂計劃以京都風俗招待他,是絕對行不通的,因為他只不過是個鄉巴佬罷了。總之,以這種人為招待對象,實在令他十分困擾。
「噢,和要我收回千金無關吧?……」
「光秀,對於我們的招待……怎麼樣?濱松的親戚還滿意吧?」
光秀那動也不動的樣子,使得身後的守衛詫異地問道。當對方出聲時,光秀正想著方才信長所說的話。
無計可施的光秀,只好兩手俯伏在家康面前。起初,他以為家康送這麼多禮物,只是為了討好信長;想不到他卻是考慮到對中國之戰,關心這場攸關日本統一與否的關鍵戰役,希望能出兵幫助秀吉。身為外人,家康竟然提出這種問題,使得光秀一方面對他很不以為然,另一方面卻自覺羞愧。因為,身為織田家的重臣,對於這場戰役的前途,竟然遠不如對方瞭解;和家康比起來,自己更像個外人。由此看來,要想說服家康收回那一千兩黃金,是絕對不可能的了。
「你是說大人只要收二千兩,其餘的一千兩則作為我們這趟來此的旅費,是嗎?」
「日向守先生,你怎麼啦?」
(難道信長又故意要我感到困擾嗎?或許他並無此意,但是相反地,或許他認為家康所送的禮物太多……這也意味著他必須加強本身的威望,或許這才是他的本意吧?所以他故意把禮物退還給家康。不過,問題是,辦這www•hetubook•com•com件事的人是光秀;如此一來,顏面盡失的人也是光秀……)
「我明白了。」他繼續道:
「遵命!」光秀頷首為禮,然後把家康所進獻禮物的名單拿給信長過目。
這時,光秀連說這是「上意」的勇氣也沒有了。
「噢,這麼說來,大人的意思是?」
光秀突然發覺,自己一點也不瞭解信長話中的涵義,這使得他感到相當困惑。
家康邊說邊整了整衣襟,坐直了身子。他看來和信長一樣,凡事大而化之。
「你認為如何?以家康的能力而言,這次所送的禮物未免太貴重了吧?難道你不認為嗎?」
然而,信長卻側著頭陷入了思考當中。
「啊……是!」
聽到家康這一番話,光秀的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
「光秀!」
「不,正是這件事情,我願意以性命做擔保……希望你幫幫忙,聽我說幾句話。」
「但是,我們已經送出去的東西……」
他頭也不回地吩咐道,然後很仔細地觀察裏面的弓、裝飾品及帶子,絲毫不曾遺漏。然而,信長的這種行為,卻令光秀覺得十分可恥。堂堂的右大臣,竟然還特地跑到地窖來觀察他人所送的禮物,似乎要判定其價值似的;這事一旦傳揚出去,豈不教人笑掉大牙嗎?
聽到這話,家康突然看看站在一旁的本多平八郎及酒井忠次,然後說:
對於家康所送的這些禮物,信長似乎也感到非常意外,以致說話的語調和以往完全不同。
「德川先生,光秀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說完,他就轉身朝門外走去。這時夜幕已經低垂,四周一片黑暗,只見兩隻不知從哪裏飛進來的螢火蟲,正發出一閃一閃的亮光,在黑暗中顯得格外顯眼。
「——你看!連家康都瞭解我的心意,難道我不應該更為他考慮嗎?我叫你把一千兩黃金送還給他,你竟然又把它帶了回來,你到底會不會辦事啊?……」
說完,信長便離開了倉庫。
家康笑道:
「這個……有關黃金的事,在三千兩當中……你的誠意令人感動,因此大人決定只收兩千兩,其餘的一千兩,就作為你們這次的旅費……我是奉旨傳達命令,希望你收回一和*圖*書千兩。」
「甚麼?馬鎧三百足、生漆……除此之外,還有三千兩黃金?」
出了城門之後,光秀更覺得心情沉重。
「好了,既是大人的好意,你們就把錢發下去吧!」
家康小聲地說:
「哈哈……日向守先生,你這麼想就錯了。」
「沒關係!有甚麼你就直說好了。」
「很抱歉,打擾你了,由於大人傳下口諭,因此我必須立刻前來告訴德川先生,希望你能原諒。」
但是在這種時候,他不能讓家康看見自己的眼淚。於是他低頭行了個禮,急忙站起身來說:
光秀總算鬆了一口氣,因為禮物愈多,即表示愈看重對方、愈有意取悅對方。
(要是信長能有家康的十分之一,那該多好……)
「很抱歉,打擾你休息的時間。」
「光秀!」
「大人說你們這趟的旅行需要很多花費,所以要我把一千兩黃金還給你。不瞞你說,我是受到嚴厲的命令而來的。」
「是的。」
說到這裏,光秀早已雙手俯伏在地,不敢抬起頭來。他覺得非常羞恥。但是,除了求家康幫忙之外,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依賴了;如果對方不肯答應,他實在不知如何回去面對信長。
「是,我一定牢記在心。」
對光秀而言,以一個五十萬石的太守身分,又是年齡超過信長的織田家重臣,怎麼能像個孩子一樣,因主人的命令而把已經收受的黃金,又退還給家康呢?當然,家康是不可能接受的。然而,信長卻只是輕輕鬆鬆地撂下一句話就走了,難道這又是他故意設下的陷阱……想到這裏,光秀的全身忍不住顫抖著。
信長霍地站了起來。雖然光秀並不瞭解是怎麼回事,但是他也很快地跟著站起身來。
「這個……」
聽到這裏,光秀自覺顏面無光,恨不得有個地洞可鑽。雖然家康所說的話很溫和,但是卻條理整然,根本不容他人拒絕。
「對了,光秀!我看不如這樣吧!你瞧,光是這些馬鎧,必然就耗費了不少金子,但是我卻只給了他駿河一國而已,而且家康都還不曾由當地受到半文錢哩!這一次的旅行,勢必耗費大筆金錢,沿途又要到京師、大坂、堺港等地參觀;即使就這麼回去,沿途也需要一筆旅hetubook.com.com費啊!所以我決定,在他所送的三千兩黃金當中只收兩千兩,其餘的一千兩就由你退還給他,作為到京師、堺港等處的旅費吧!請你把我的意思轉告他,畢竟彼此都是外家,既然他如此誠心待我,當然我也必須有所回報才對!好了,還有人在等我,今、明兩天就由你接待他吧!……」
「既是嚴命的話,只好聽從了。畢竟,我們總得考慮到日向守先生的立場,對不對?忠次。」
接下來的,一定是信長的謾罵及切腹自殺的命令。
「對於黃金又如何?」
「德川先生,你也知道我們大人的脾氣,當他說要怎樣時,就一定要做到,絕對不許任何人違拗。」
光秀手持燭台,帶著信長來到放置貢禮的地窖裏。
說到這裏,光秀急得滿身大汗,手也不停地擦著佈滿額上的汗水。對具有京都風精神的光秀而言,退回已經收受的禮物是相當失禮的行為,這使他難以啟口,但是卻又不得不繼續說下去:
「好,這樣就好……事實上,原本我打算今晚就去看他,然而由於臨時有急事,因此不克前往。不過,我預計那件急事大概明天就可解決,所以無論如何請你務必盡心地招待他們。」
「嗯,這些東西的確都是上品。你看,這金具的做工極細,材料的縫合也相當仔細,絕非濱松或岡崎所能做得出來的東西。我猜,他一定是派人到堺港去,調來上好的馬鎧送我,對不對?」
「噢,不,沒甚麼、沒甚麼!」
「甚麼?嚴厲的命令……」
「事實上,這一次我們不只是獻上一點軍費罷了,在指揮對中國之戰的筑前大將那邊,我也派了一名老臣前去,那人就是我身邊這名侍衛松丸的父親鳥居彥右衛門。我認為,羽柴先生一定會覺得人手不足,因此只要我有餘力,就絕對不會袖手旁觀……但是在此之前,我們需要的,是右府先生的允許……如此一來,假如大人退回我們所贈的千兩黃金,豈不是有違我等的本意了嗎?再說,有關鳥居先生的事情,我也必須和大人談談;所以,你認為這麼做恰當嗎?」
問題就在那些馬鎧……這意味著甚麼呢?信長看起來似乎有點生氣,難道禮物給多了,也要遭到他的非難和*圖*書嗎?到現在為止,就光秀和家康的接觸當中,家康一直表現得溫和有禮,使得他更加無法忍受信長的脾氣。
由於他是織田家的親戚而非家臣,因而使得他在鄉巴佬的氣質當中,仍然保有三河武士頤指氣使的霸道;或許正是如此,才使得他成為駿、遠、三等三國的太守吧!
「是啊!」
「家康先生所送的三百足馬鎧都在這裏。」他指著堆積如山的箱子說。這時,信長慢慢地接近木箱,隨手找開一個木箱蓋子,毫不客氣地拉出裏面的東西。
「對於你的禮物,大人十分喜愛,指示我們凡是有用的都可以留下來;不過,對於黃金嘛……」
「遵命!」
「遵命!」
「你認為如何?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好吧,這……」信長很乾脆地點點頭,然後將禮單遞給站在一旁的武井夕庵,對他說:「唸給我聽聽,由此就可以瞭解家康的心意了。」
「不,或許是我多慮了。不過,問題就在那馬鎧上,光秀,你帶我去看看那些馬鎧。」
「你要牢記在心啊!接受他人贈禮時,雖然贈主並未要求回報,但是對方的誠意卻包含其中,隨著禮物而送了出去;這種禮物,才是最珍貴的。更何況,只需由對方所送的禮物,就可瞭解送禮者的個性,你懂嗎?嗯,不愧是德川家的傳人,果然十分細心。」
(信長為甚麼收了禮物,卻要把金子退回去呢?……)
光秀愣愣地拿著燭台站在原地,臉上毫無血色。
「你們都聽到大人的吩咐了,那千兩黃金還要退回去,快把它搬出去吧!」
「但是德川先生,這是大人的意思……」
「日向守先生,我知道這是右府先生怕我們為這趟旅行花費過多的美意,但是請你要他放心,平常我們就有周詳的計劃,以籌措旅費。如今,對中國之戰正如火如荼地展開,這是我家康一點心意,希望他無論如何都要收下,請你代我這麼告訴大人吧!」
「是的,這個我明白……」
「是的,他要還給你一千金。」
「這是德川先生所獻的禮物。他說,這點土產表示他的一點心意,並要我代他向你問候。對了,這些東西都已經送到城裏來了。」
「噢,是日向守先生啊?從這裏可以望見籠罩在暮色中的安土,氣https://m•hetubook•com.com勢果然恢宏壯闊,景色更是如畫。」
家康伸手制止忠次的發言,然後說:「就把它當成是慰勞獎金吧!你把它拿下去,平分給大家;無論如何,這也是大人的一番心意,我們千萬不能辜負他。日向守先生,我知道你有你的立場,為了不讓你為難,我答應把一千兩黃金收回來。」
當他走進大寶院,來到為家康所設置的客殿時,發現家康已經洗過澡,正略事休息準備吃飯。而他那瘦小的侍衛松丸,則不斷地揉捏他那肥厚的肩膀。
「是的,他很滿意。家康先生告訴我,為了答謝你把駿河一國賜給他,因此特地前來安土當面致謝。然而,沿途所受到的禮遇……使他感到十分惶恐。」
家康微微歪斜著頭,看來並沒有生氣的樣子,只是似乎相當迷惑地想著這件事。
「是啊!我告訴大人,此事不同於兒戲,既然已經收了德川先生的禮物,那有再退回去的道理呢?這是十分失禮的呀……然而他根本不聽。所以,如果我又把黃金帶回去,恐怕……」
「在!」
「站過來點,把燈拿高。」
另一方面,信長對於光秀一直未能恢復昔日風采的表現,也顯得憂心忡忡。
(這是另一個難題?……)
於是夕庵拿起禮單,依照上面所列的項目逐一唸完。
「所謂大人的意思,是指右府先生的趣意,根本不能代表右府先生的意思。我很明白右府先生的心意,自從攻打甲州以來,金錢上的花費必然十分驚人,因此我相信他的手頭並不寬裕。這三千兩黃金是我的一點心意,說甚麼他都得收下;如果你因為他不收,就說是上意的話,那麼就大錯特錯了。不過,請大人放心吧!我們這黨人平常粗衣粗食慣了,因此不必太多費用;反之,只要是有利於國家的事,我們一定會盡心盡力的。如今,右府先生正向中國出兵,這一仗可說是統一日本的關鍵……一旦成功,就能帶來萬民期盼的和平;所以,在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裏,無論如何都要讓我略盡棉薄之力,這樣不僅能使我高興,也是我們共同的心願啊!希望你回去告訴大人,請他務必笑納。」
「你看,我只顧著說話,都忘了已經是吃飯的時候了。你稍等一下,我馬上命膳房開飯。」
「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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