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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亨利短篇小說選3

作者:歐.亨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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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黑鷹的消逝

十六、黑鷹的消逝

「皮格根本沒什麼了不起,」巴德沉思著說,「我從沒看見他有什麼實實在在的表現來說明他算得上是號什麼東西。他頗能吼叫,他跨著馬留在你置馬的地方。不過,從沒有人揭露過他。你知道,卡克圖斯,自從他跟隨我們以來,我們不曾爭吵過。嚇唬嚇唬墨西哥小子、毀掉十字路口的店鋪,對這些事皮格還行。我想他是有史以來最出色的罐裝牡蠣海盜和奶酪海盜,但是,他打仗的胃口如何呢?我知道,你或許會認為有的公民渴望著一場嚴重的消化不良的麻煩,他們得服一劑藥:子彈。」
有一年,一個凶惡的歹徒一連數月騷擾著德克薩斯州邊境到里奧格蘭德一帶的地區。這個劣跡昭彰的強盜對視覺神經尤有威懾力量。他的個性為他贏得了這樣一個稱號:「黑鷹,邊境大害。」不少有關他和他黨徒的劣跡傳聞令人生畏,一一記錄在案。出人意料的是,在一秒鐘之內,黑鷹從地球上消逝了,從此再沒有人聽到過他的消息。即使他麾下的匪徒們也絕對解不開他消失之謎。邊境大牧場和小村落都害怕他會重新縱馬而來,洗劫格蘭馬草平地。但他沒再出現。

第二章

「他老說那些,」卡克圖斯說,「他叉腿出去如何如何地詐騙,聲稱見過大象,聽過貓頭鷹的叫聲。」
同他們的客人相比,這幫逃犯簡直就是一群土包子,正如他在農舍後門口哄飯吃時的胡言亂語,這幫傢伙就是他玩的木偶。的確不錯,他的愚昧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為西南部的「壞人」不會走極端。這些強盜或許有充分的理由,被送去參加全都是由和氣的鄉巴佬參加的小小的炸魚宴會,或山核桃集會。舉止文雅,行走無精打采,聲音有氣無力,穿戴沒個樣;他們之中沒一個人拿得出證據,以證明他們掙過無法無天的成績。這個光彩奪目的來客在營地裡被大宴款待了兩天。接著,在大家的贊同下,他被邀請加入這個匪幫。他同意,把「蒙特雷索上尉」這個驚人的名字作為註冊名字。這立刻遭到匪徒們的拒絕,這個名字給換成了「皮格」,以作為對其主人可怕而欲壑難填的胃口的恭維。以後的三個月,巴德.金像往常一樣經營著生意,避免同司法官員照面,對過得去的紅利心滿意足。在里奧格蘭德的對岸,暴徒們平安地從牧場上偷了些極好的馬匹和幾群又肥又壯的牛,然後把它們換成了相當的錢。暴徒們常常騎馬衝進小村子和墨西哥人聚居點,恐嚇居民,劫掠他們所需的供給和彈藥。正是在這些不流血的劫掠過程之中,皮格的凶惡外貌和駭人的聲音為他掙得的聲名,遠比那些柔聲柔氣,表情憂鬱的暴徒終身才得到的聲名更響更亮。最擅長命名的墨西哥人,首先把他叫做黑鷹。這些墨西哥人往往為了嚇唬孩子,就講起令人感到恐怖的一個強盜的故事,說他用他的長喙叼走小孩,以此來嚇嚇小孩。不久,這個名字就傳開了,黑鷹,邊境恐怖大害,成了報紙上誇張報導和牧場閒聊中的認可因素。從努埃塞斯到里奧格蘭德河一帶,是荒涼而肥沃的大片原野,其中分布著一個又一個牛羊放牧場。牧場面積沒有限制;居民寥廖無幾;法律主要是個字母,在得意揚揚,穿著花哨的皮格給這夥暴徒做過多的廣告宣傳之前,劫掠幾乎沒遇到過抵抗。接著,金尼的巡警隊開向界域,巴德.金明白,這意味著殘酷和突發的交戰,或者暫時的退卻。他認為冒險是不必要的,於是就把匪幫拉到弗里奧河岸上的一個幾乎不為人知的地方,因而才有上文所說的暴徒中有不滿情緒https://m.hetubook.com•com。彈劾巴德的行動是預先策劃好的,黑鷹的繼任獲得了普遍的支持。巴德.金不是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把卡克圖斯.泰勒,他信任的中尉,叫到一邊來商量此事。
曾經有一回,在公園裡,在饑餓的驅使下,他對一瓶屬於一架嬰兒車主人的乳化嬰兒食品實施了攻擊。那個憤慨的嬰兒如此迅速地張開嘴巴,按下了同蒼穹交流的按鈕,援兵到了,結果契肯在一個溫暖舒適的籠子裡待了三十天。為此他是這麼說的,「溜神孩子。」他開始巧妙地問起這個孩子要選擇什麼甜食,一步一步地掏出他要的情況。媽媽告訴他去藥店找賣藥的人買一毛錢的止痛劑裝到瓶子裡;他要把那一元錢一直捏在掌心裡;在街上他一定不要同任何一個人說話;他一定要讓藥店裡的人包好零錢,再放進褲子口袋裡。一點不錯,褲子有口袋——兩隻口袋!他最喜歡奶油巧克力甜食。
一個小男孩,五歲或六歲大吧,一雙眼睛盯著甜食師傅的櫥窗,垂涎欲滴地站著,他的一隻小手握著一個兩盎司容量的空小瓶,另一隻手緊緊地攥著又扁又圓的什麼東西,它的拋光周沿亮亮的。此情此景為契肯的天才和冒險精神提供了相宜的施展天地。他掃視了一遍四周,確信沒有官方競爭對手在附近巡行之後,便暗暗地潛近他的獵物。那男孩早就受著用極端懷疑的態度去看待利他主義勾引的家教,冷冷地抵擋著對方的提示。於是契肯明白了,他必須使那些絕望的、落魄的人中的一員去挺身投機,財富有時有賴於那些爭得財富寵愛的人。五分錢是他的本錢,他必須用它去冒險,爭取贏得那小孩胖乎乎的手中緊緊捏著的東西。這是可怕的抽彩,契肯知道。但他必須用策略達到目的,因為他完全害怕用武力搶劫兒童。
「沒那麼嚴重,」卡克圖斯解釋說,「他們對皮格簡直瘋了,就這麼回事兒。他們要把他們的八字鬍和他的鼻子拿去抵擋巡警隊先鋒的挺進。」
契肯醒來時,他的車廂一動不動。從板條間望出去,他看到的是一個晴朗、月光照耀下的夜晚。他爬出去,看到他的車廂和另外三節車廂被甩在一條小岔線上,周圍是荒涼寂靜的鄉野。在軌道一側,有個牛欄和一條牲畜通道。鐵路把遼闊朦朧的草原大洋一分為二,契肯和他微不足道的全部車輛就在它的中央,他一籌莫展,就像魯濱遜和他的內陸船所處的境況一樣。在鐵路旁有根白色的標樁。契肯走上前去,看到上邊寫著:聖安東尼奧,90。南方有多深,拉羅多就差不多有多遠。他距無論那個城鎮都幾乎有一百英哩遠。在他四周的神祕海洋中,叢林狼開始尖聲急叫。契肯感到孤單。他生活在波士頓時,沒受過教育,在芝加哥沒緊張過,在費城沒睡覺的地方,在紐約沒喝過酒,在匹茲堡沒醉過,然而,他可從沒像現在這樣經受過如此的孤獨。在萬籟俱寂中,他突然聽到一匹馬的嘶鳴聲。那聲音從鐵路一側向東而來,契肯開始戰戰兢兢地向那個方向探望。他踏著波浪狀的格蘭馬草登高,因為在這荒漠中,凡可能有的東西都令他害怕——蛇啦、鼠啦、強盜啦、蜈蜙啦、蜃景啦、牛仔啦、方丹戈舞啦、鳥蛛啦、玉米粉蒸肉啦——他曾在故事書裡讀過這些。當馬受驚時,一聲噴鼻聲和一陣雷震般的猛衝,嚇得他恐怖得渾身哆嗦,圍著一叢高高豎著它奇形怪狀和氣勢洶洶的一排圓腦袋的仙人果團團打轉。馬跳開約五十碼,然後又重新開始啃草。不過,在荒漠裡,有一樣東西契肯不怕。他在一個農場裡被撫養長大,他hetubook•com.com管過馬,理解它們,還能騎馬。他跟在這個動物後邊,慢慢靠近它,說著安慰話。這匹馬在起初的一馳之後,看上去很溫和,保護著拖在身後草地上的二十英呎長的套索繩頭。他需要的僅僅是一點點時間,學著墨西哥騎士的樣,把連著巧妙設計的馬籠頭的繩子弄到手。不一會兒,他已騎在馬背上,任憑馬兒自由選擇方向,邁著閒適的步子離開了,「它將把我帶到某個地方,」契肯自言自語地說。在月光照耀下縱馬在大草原上自由自在地奔跑,即使對厭惡努力的契肯來說,這也該算得上是件幸事,但他的心不在此。他頭痛;他越來越感到口渴;給他帶來幸運的坐騎或許會把它帶到一個前途未卜的什麼地方,「某個地方」充滿著令人憂鬱的猜想。現在,他注意到這匹馬正奔向一個明確的目標。這一帶草原平坦,馬保持著直線行進,就如一隻箭射向東方。繞過山丘或旱谷或行不通、長滿棘刺的灌木叢,憑著它一貫正確的本能的指引,它又快速奔跑起來。最後,在一個緩坡一側,它突然慢下來,大模大樣地踏著步子。投石之距以外,有一小叢序纓樹;樹下是間泥牆茅屋,就像墨西哥人的建築——垂直木樁撐起的獨間房,牆上抹著泥,房頂蓋著革或蘆葦。凡有經驗的眼睛都會看見,這兒是一個小小的牧羊場的指揮中心。在月光下,近旁圍欄裡的草地被羊蹄的細碎印子碾得平平的。與此地相關的物品隨隨便便地扔得到處都是——繩子啦、馬籠頭啦、馬鞍啦、羊皮啦、羊毛袋啦、飼料槽啦,以及營地雜物等等。在靠近門的雙馬馬車的車尾,有個飲水水桶。挽具亂七八糟地堆在馬車的轅杆上,吸收著露氣。
在一週的時間裡,火車被沉重地牽引向南,有移動、有短暫停留,全部車輛控制自如,不過,契肯堅持待在車上,只有在他的饑餓和口渴需要滿足之時才離開它。他知道,火車必須南行至牛區,聖安東尼奧是它的心臟,也是他的目的地。在那兒,空氣有益於健康且暖和;人們寬厚而長期受苦。那兒的酒吧間侍者不會踢他。如果他吃的時間太長或在一個地方出現得太頻繁,他們會咒罵他,那罵聲就像是缺乏激|情的背誦經典。他們如此地拖聲拖氣,在豐富的一腔一調吐完之前,他們很少停頓,以至於契肯常常在辱罵的空檔時間吞食了一頓美餐。在那兒,時令總像春天;購物區的夜晚令人愉快,有音樂和歡樂:除了一段不常有的略有點寒冷的天氣之外,一個人可以舒舒服服地睡在戶外,也許室內應該是不好客的。在特克薩卡納,他的車廂轉上了國際大北鐵路公司的軌道,然後繼續朝南進發,直到最終爬過位於奧斯丁的科羅拉多大橋,像離弦的箭一樣奔向聖安東尼奧。當火車在這座城市停下時,契肯正睡得昏沉沉的。十分鐘之後,火車又離站開向拉羅多,鐵路的終點。那些空空的牛車車廂沿途分散在大牧牛場裝運其牲畜的一個個裝運點上。
契肯下了馬,把馬拴到一棵樹上。他一遍又一遍地發出「嘿嘿」聲,可馬仍保持著安靜。房門是開著的,他十分小心地走進去。光亮還不錯,足以使他看清屋裡沒有人。他劃了根火柴,點燃桌上的油燈。這正是單身牧人的那種房間,主人滿足於生活的必需品。契肯熟練地細細搜查起來,直到找到他幾乎不敢希望的東西——一隻棕色小壺,壺裡仍裝著差不多一夸脫他渴望的東西。半小時之後,契肯——此刻,一個好鬥的遊戲對手——邁著搖搖晃晃的步子走出房子。
他穿上了不在家的牧羊人的全副裝束,換下了自己破破爛和_圖_書爛的一身。他身著一套粗糙的棕色衣服,披著不落俗套的西班牙男短上衣,非常時髦。他穿上了靴子和靴刺,每動一步就嗡嗡地響。一根皮帶扣在他的腰上,皮帶上填滿了子彈,還有兩個手槍皮套,每個皮套裡都有一支左輪大手槍。他四下搜尋,找到幾床毯子,一付馬鞍和馬籠頭,他把這些東西披掛在他的戰馬上。他跨上馬,急馳而去,同時大聲唱著一支不入調的歌。
車鈴叮叮叮地響起。匪首解開他的皮帶扣,把它連同左輪手槍一塊兒扔到地上,接著是他的馬刺和闊邊帽。黑鷹在換羽。火車輕輕一震,啟動了。前邊境恐怖大害爬進棚車車廂,拉上門,舒舒服服地伸直四肢躺在細刨花上,黑瓶子緊緊地貼著胸口。他的雙眼合上了,愚蠢、幸福的微笑掛在他那張可怕的臉上。契肯.拉格爾斯踏上了回家的旅程。膽大妄為的一幫匪徒們一動不動地趴著,等待著進攻的信號。火車秋毫未損,開出了埃斯皮納站。隨著車速加快,一叢叢黑森森的荊棘颼颼地從車廂兩側一劃而過,這位特快列車的信使點燃他的煙斗,從窗口望出去,頗動情地說:「一個頂呱呱的搶劫地點!」
「我知道,」巴德用牛仔的那種意味深長的懷疑短語回嘴說,「不過,那是在向我挑戰!」這場對話發生在營地裡的一個晚上,與此同時,匪幫中的其他成員——數目是八字——伸開四肢躺著圍在火旁,慢慢地吃著晚飯。當巴德和卡克圖斯談完時,他們聽到皮格正用可怕的聲音滔滔不絕地對其他人進行說教,像通常一樣,他同時也忙著填充他那貪婪的胃口,儘管從沒填滿過,「有什麼用,」他正說著,「兜上成千上萬英哩,就為了追逐那些小紅牛和馬?真沒意思。騎馬穿過灌木叢和刺叢,一天的渴啊,就是一個啤酒廠也止不住,更莫說吃飯!哎呀!如果我是這群人的頭兒,你們知道我會幹什麼嗎?我會去搶火車。我會讓特快列車開花,弄到硬邦邦的美元,你們從中也少不了好處。你們的幹法令我厭倦。像逮牛這樣便宜的消遣使我痛苦。」

第三章

第一章

醫生們一致認為,吃飯時喝酒不是一種有益於健康的習慣。酒吧衛生學卻唱著反調。契肯忽略了要買一杯來下飯。那位侍者就繞過櫃臺,用一具檸檬榨汁器抓住考慮不周的就餐者的一隻耳朵,把他揪到門口,一腳把他踢到了街上。
契肯走進商店,開始投機。他把全部的資本投在糖果股票上,純粹是為其後去冒更大的風險而鋪路。他把糖給了孩子,因意識到親密關係已經建立起來而心滿意足。在此之後,要得到遠征的領導權就容易了,於是他手裡握著投資的財產,把它引向位於同一街區他所熟悉的一家不錯的藥店。在藥店裡,契肯一副家長的神氣,把那元錢遞過去,喊著拿藥來,與此同時,那小孩嘎吱嘎吱地咬嚼著糖,為有人替他負責買藥而高興。接著,這位投資者翻遍他的口袋,找到了一隻大衣鈕扣——他冬天包袱的一部分——並把它小心仔細地包好,把這貌似真實的找來的錢放進深信不疑的孩子的口袋裡。他使孩子臉朝回家的方向,和藹地拍拍他的背——因為契肯的心腸就像他長毛的同名物的心腸一樣軟——這個投機分子在離開市場時,用他的投機資本賺到了百分之一千七百的紅利。兩小時後,一臺鐵山貨和*圖*書運列車的機車費力地開出調車場,準備駛向德克薩斯,機車後拖著一列空空的貨車車廂。在一節運牛的貨廂裡,契肯半埋在細刨花裡,舒舒服服地躺著。一瓶容量為一夸脫的廉價威士忌連同一紙袋的麵包和奶酪就在他身邊的安樂窩裡。拉格爾斯先生在他的專用車廂裡正向南方旅行,以避冬季。
離火車到站還有十分鐘時,每個暴徒各就各位,全然藏進了長得幾乎與鐵軌一般高的濃密荊棘叢。夜黑漆漆的,陰沉沉的,海灣飄來的流雲灑著毛毛細雨。黑鷹蜷伏在距鐵路不足五碼的一叢灌木後面,兩隻左輪槍拴在他的皮帶上。他偶爾從口袋裡掏出一隻黑色的大瓶子,舉到嘴上。一顆星星出現在鐵路的一頭,不一會兒就變大變亮,變成了駛近火車的前燈。火車越駛越近,吼聲越來越猛;火車頭射出眩目的光芒,呼嘯著向埋伏的匪徒們逼近,就像復仇的怪獸來把他們送上受審的法庭。黑鷹緊緊地貼在地上。同他們的估計相反,火車頭沒在他和巴德.金之間的埋伏點停下,而是向前衝了足有四十碼之後才停住。這個匪首從地上爬起來,繞過灌木叢費力地窺探著。他們的人全都靜靜地伏著,等待著信號。與黑鷹恰恰相對的一樣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這不是一趟定期的旅客列車,而是一趟客貨混合列車。在他前面是一節棚車車廂,不知怎地,車廂的門留著一道縫。黑鷹走上前去,把門推開一些。一種氣味撲面而來——一種潮濕、酸臭、親切、黴臭、醉人、鍾愛的氣味,強烈地呼喚著對那些過去的歡樂日子和愉快旅行的回憶。黑鷹嗅著這有誘惑力的氣味,就像回家的流浪漢聞著環生在童年時的家鄉小屋周圍的玫瑰。鄉愁支配著他。他把手伸進去,細細的刨木花——又乾,又有彈性,又捲又軟,又迷人,蓋在地板上。外邊的毛毛細雨已經變成了寒颼颼的雨點。
就因如此,契肯的腦筋才被引去認識冬天來臨的種種徵兆。夜是寒冷的,星星放射出不體貼的光芒;人們在街上形成兩股只顧自己、推推搡搡的人流,來去匆匆。男人們已經穿上大衣,契肯百分之百地清楚,要從那些鈕扣朝裡的大口袋裡哄出幾文來,難度增大了,他一年一度移居南方的時間已經到了。
由亡命之徒、逃犯、牛馬盜賊組成的巴德.金匪幫營居在弗里奧河岸上一個隱蔽的地方。在里奧格蘭德縣,他們的狂掠遠近聞名,何曾有人能與他們的狗膽相提並論?於是,金尼中尉的巡警隊奉命前來搜剿這幫傢伙。巴德.金,這個聰明的頭領,不是為執法者劈出一條緊緊追蹤的道路,而是像他的追隨者們希望的那樣,隨之暫時撤退到弗里奧那遙遠而偏僻的多刺山谷中去了。雖然這次撤退是小心翼翼的,但同巴德著名的勇氣卻不可同日而語,這一點在匪幫成員中引起了爭論。事實上,當他們如此不光彩地隱伏在灌木中時,巴德.金的追隨者們就關起門來,在某種程度上就他作為領導人是否合適的問題進行了爭論。此前,巴德的能力或本領從沒招致過批評;但他的光榮在一顆新星的光芒下變得暗淡了(這正是光榮的命運)。這夥人的情緒具體化為一種意見,即黑鷹能領導他們走向更大的光榮,更大的利益,和更好的禮遇。這個黑鷹——又名「邊境恐怖大害」——加入到這夥人中來才三個月左右。一天夜裡,當他們正在聖米格爾河水窪上的營地裡時,一個騎手跨著一匹標準的烈馬單騎衝進他們中間。新來的人外貌奇特,令人震驚。一隻鷹鉤鼻,帶著掠奪成性的曲線,從一大堆又硬又粗、深藍色的鬍鬚中伸出。他的眼窩很深,目光凶狠。他身著馬刺m.hetubook.com.com、闊邊帽、靴子,裝備著左輪手槍,醉薰薰的,絲毫無懼。在布拉沃河澆灌下的這個縣,幾乎沒人會願意侵犯巴德.金的營地。但這隻猛鳥無畏地撞進他們中間,嚷著拿吃的東西來。在茫茫草原上,好客是通常的事。即使你的敵人從你的地皮上經過,在你向他開槍之前,你也得讓他吃飽。你必須先空你的食物,填滿他的肚子,然後才空你的子彈。所以,不速之客被安排坐下,享用一桌盛宴。他是個滔滔不絕的傢伙,滿嘴盡是些最不可思議的驚險故事和英勇傳奇,他用的語言間或晦澀,但趣味無窮。對巴德.金那些很難遇到什麼新類型的人來說,他就是一個新的刺|激。他們興高采烈,傾聽著他的自吹自擂,他那下流陌生的行話,他對生活、世界、遙遠地方的通曉和蔑視,以及他用以表達他的思想情操的放肆坦白。
這篇故事寫下來之際,就是公開黑鷹命運之時。聖路易斯的一位酒吧間侍者,他的說法提供了本故事的開端。當他正勉強地小口吃著免費午餐時,他貪婪的目光落在契肯.拉格爾斯的外表上。契肯是個「流浪漢」。他有一副像雞喙的長鼻子,有對家禽無節制的胃口,還有不破一文滿足這個胃口的習慣,這些正是他流浪漢同夥們給他取這個名字的原因。
經過反反覆覆的查閱、研究火車時刻表,並深入討論了區域地形之後,實施雄心勃勃的事業的時間和地點被確定下來。到那時,墨西哥將鬧飼料饑荒,美國的某一部分將害牛荒,而國際貿易將十分活躍。連接著兩個共和國的鐵路運送著好多好多的錢。大家一致認為,預期的搶劫地點,最有可為的是埃斯皮納,那是國際大北鐵路上的一個小站,在拉羅多以北大約四十英哩以外。火車在那兒要停一分鐘;那周圍的原野荒涼,沒有人煙;車站也就是一幢代理人住的房子。黑鷹乘著夜色,率領著匪幫騎馬出發了。
當他們到達埃斯皮納附近時,從早到晚,他們駐馬躲在一個灌木叢中,這兒離車站不過幾英哩。火車預定夜裡十點半到達埃斯皮納。他們可以搶劫火車,在第二天天亮之前,帶著他們的贓物遠遠地越過墨西哥邊境。說句公道話,他對授予他的責任重大的榮譽,沒有顯露出任何畏縮。他謹慎地把他的人分派到各個崗位上,精確地向他們佈置任務。在鐵路兩側的荊棘叢中,每側都埋伏著四名暴徒。戈齊尼.羅傑斯去搶車站代理人。布朗科.查理埋伏在一側,黑鷹自己埋伏在另一側。他倆將先發制服火車司機和司爐工,迫使他們下車到車尾去。然後,特快旅客列車將被洗劫,接著就是逃跑。在黑鷹鳴槍發出信號之前,任何人都不許動。這個計劃完美無缺。
後來,一個代表團等著巴德。他們一隻腳踩在地上,嚼著格蘭馬草的嫩枝,說話時拐彎抹角,因為他們不願傷害他的感情。巴德預先知道他們的意思,於是沒有為難他們。更大的冒險和更豐厚的紅利,這就是他們想要的。皮格關於搶火車的建議,激發了他們的想像,增添了他們對教唆犯的賄賂和斗膽的崇敬。他們這群叢林匪徒,竟如此地愚鈍,不諳世故,遵守習慣,以至於以前他們從沒想到過要伸展他們的習慣,突破偷盜牲畜和槍殺他們的熟人就算捲入冒險的慣例。巴德「真誠」地表示,黑鷹應該接受一次擔當領導的考驗,同意在此之後在匪幫中坐第二把交椅。
「如果夥計們,」巴德說,「對我不滿意,我願意下臺。他們反對我對他們的指揮。特別是,因為我決定在薩姆.金尼的大隊人馬逼近時,我們就藏進叢林地帶。我要他們免遭子彈或避免按國法去坐牢,他們卻起而攻之,說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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