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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去埃爾布昂帕伊莊園嗎？」

房間裡有幾個罐子，一個用稻草或洗淨曬乾的海藻鋪成的床，一條粗毛毯，還有幾根油脂燈芯、火石和一些金雀花的枯枝當作引火物。

「您擁護國王還是反對國王？」

他們交談起來。

「有多久了？」

「您認識我？」

「六萬法朗可是一大筆錢，您知道嗎？」

「我們兩人都在自己家裡，您在城堡，我在叢林。」

乞丐又接著說：

「是的。」

「我叫泰爾馬什，人們叫我凱門鱷。」

「是的，我還會寫字。為什麼我非得是粗人呢？」

「您聽我說，侯爵先生，我的家並不好，但是安全，它是比地窖還低矮的小窩，海藻當地板，樹葉青草當頂棚。您來吧。您去佃戶莊園會被打死的。在我家裡您可以睡一覺。您一定很累吧。明早藍軍又要開拔，那時您願意去哪裡都行。」

「因為我說：這個人比我還窮，我有權呼吸，而他連這也沒有。」

「他們在通緝您。」

「那是在上面。」

「那裡有藍軍。」

其實，在布列塔尼，這種地下居室並不像一般所認為的那樣罕見，農民稱它為卡爾尼肖，這個稱呼也可以指厚牆中間的藏匿處。

「三天。」

「是的」

「好，我們去吧。」侯爵說。

「但是您救我？」

「看來，發生還是沒發生事情，對您都一樣？」和*圖*書

「意思是乞丐。我還有個綽號：老頭。」

「我沒有飯吃。」

「我正是這樣想的。我看到您時就想：既然告發這個人就能得到六萬法郎，就能發大財，那我得趕緊把他藏起來。」

「可是您還救我。」

「您對眼前發生的事怎麼看？」

「您叫什麼？」侯爵問道。

他朝莊園走了一步。

「我從來就沒年輕過。而您呢，侯爵大人，您永遠年輕。您的腿像二十歲的年輕人，您爬上大沙丘，而我已開始走不動了，走不到四分之一法里我就累了。但是我們年齡相仿。有錢人比我們強，他們每天都有吃的，吃飯就能保健康。」

「您來這裡不是為了作惡。」

「四十年！可當初您還年輕呀。」

侯爵瞧著乞丐。

「從前我遇見過您嗎？」

「發大財！」

「知道。」

「共和派？」

他再次沉默，然後說：

「您識字？」

「可是我聽不見。」

「什麼條件？」

「再說，在更上面還有別的事呢，太陽升起，月亮盈缺，我關心的是這些。」

那人用手指著稍遠處，樹梢上方露出了莊園的屋頂。

「我知道。凱門鱷是本地話。」

他朝莊園那邊看了一眼又說：

「可我不認識您。」

「的確如此。那麼您救我？」

「我沒有時間想這些。」

「吃飯吧。」窮人說。

「有東西wｗｗ•ｈｅtｕｂｏｏk.com.cｏｍ在飄動。」

「您挨餓有多久了？」

「多好的新鮮水！」

「差不多吧。你們這些人是領主，這是你們的事。」

「我沒有離開過這地方。」

「是的。」

「三色旗。」那人說。

「既不是保皇派，也不是共和派？」

那人繼續說：

「不是指券。」

乞丐抓住他的手臂說：

侯爵睡著了。

「經常遇見，因為我是您的乞丐，我是您城堡前那條路頭的窮人。您有時給我施捨，給予者是不看的，而接受者卻留心看。乞丐就是密探。我伸出手，您看見的只是那隻手，您往我手裡扔下施捨，我早上有了它，晚上才不挨餓。有時，我整整一天一夜沒東西吃。有時，一個蘇就是生命。您救過我的命，我現在回報您。」

「我來是為了行善。」侯爵說。

「農場和村民們抵抗了嗎？」

「您是本地人？」侯爵問道。

「別去。」

「您知道，我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人們來來去去，出了一件又一件事，我呢，我在這裡，在星辰下面。」

「看見了。」

「您看見屋頂了嗎，侯爵先生？」

「既然您識字，又看過告示，那麼您知道告發我的人可以得到六萬法郎的賞金。」

「是在敲警鐘吧？」侯爵問道。

「睡覺吧。」

警鐘在繼續。

「我想不是。」

他又接著說：

「和-圖-書知道。」

「但有一個條件。」

「怎麼知道的？」

「當然是為了您。」

「是旗幟。」

「巴黎來的。」

「那又怎樣呢？」

「是的，我知道，是黃金。」

「我懂一點接骨，算是醫生吧，我熟悉各種草，會用草藥。農民看見我聚精會神地看著半空，以為我是巫師，我喜歡遐想，他們就以為我什麼都知道。」

凱門鱷泰爾馬什接著說：

「您可別去。」

他們分享栗子，侯爵拿出他的餅乾。他們啃同一塊黑麥餅，輪流捧著罐子喝水。

「呵！」侯爵說。

「我是窮人。」

「沒有。他們敞開了大門。」

「對。去告發我吧。」

「是的。」

「我看到您被宣布不受法律保護。法律是什麼東西？這麼說一個人可以在法律之外？我不明白。那我呢，我是在法律之內？還是在法律之外？不知道。餓死，這是在法律之內嗎？」

「您真是在救我。」

「為了什麼？」

「誰告發我就能發大財。」

「那裡有半個營。」

侯爵在丘頂時，引起他注意的就是這個東西。

「是的，我在救您，老爺。」

「一輩子。」

「為什麼？」

「我看了告示。」

他們彎下腰，爬了幾步，進入那個被粗大的樹根切割成奇形怪狀的房間，在那一大堆當床鋪用的乾海藻上坐了下來。進口處的那兩個樹根之間有空隙，從那裡和_圖_書射進一絲光線。黑夜已經來臨，但是視力總能適應黑暗，在黑暗中最終看到微光。月光的反射使進口處泛出朦朧的白色。在一個角落裡有一罐水、一塊黑麥餅和一些栗子。

「這我知道。」

「是的。」

泰爾馬什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

「我可看見了您。乞丐和行人的目光是不一樣的。」

「為什麼？」

「去我家。」

「什麼窮人、富人，這是件討厭的事，引出許多禍害，至少這是我的感覺。窮人想當富人，富人不願當窮人，我看這大概就是實質問題。我不管這些。出什麼事由它去，我既不站在債主，也不站在債戶一邊。我知道欠債要還。就是這樣。我不願意國王被殺，但我說不清為什麼。再說，人家對我說：可是從前，為了一點小事你們就被吊在樹上。可不是，我就見過一個人被吊死，只因為他朝國王的麋鹿開了一槍，他還有老婆和七個孩子呢。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那您叫我去哪兒？」

「人們叫我老頭已經四十年了。」

他們走進一個矮樹叢，那裡就是乞丐的窩棚。這是一株高高的橡樹給他留下的房間，房間挖在樹根下面，上面蓋著樹枝。裡面陰暗、低矮、隱蔽，從外面根本看不見。房間可以容納兩個人。

侯爵開始詢問這個人：

他停頓一下，又說：

那人又問：

「當然，我們現在hetubook.com.com是兄弟了，老爺，我乞討麵包，您乞討生命。我們是兩個乞丐。」

侯爵端詳這個人，問道：

「您看見屋頂上有什麼嗎？」

「您看見告示了？」

「可您知道他們是出賞金抓我嗎？」

「當然。上次見到您是在兩年前。您經過這裡，從這裡去英國。剛才我看見丘頂上有個人，個子高高的。布列塔尼人都是小矮個兒，很少大高個子。我仔細看，再說我先就看到告示了。我說：噫！等您從沙丘上下來，在月光下我就認出您了。」

德．朗特納克侯爵——我們以後可以這樣稱呼他——沉重地回答說：

他又接著說：

「我就想到可能來客人。」乞丐說。

「結束吧。動手吧。去告發我吧。」侯爵說。

泰爾馬什停住了，凝神片刻，又說：

「您覺得這水怎麼樣，老爺？」

侯爵跟著窮人走了。

那人又接著問：

他捧著水罐喝了一口，又說：

他們在海藻床上並排躺下。乞丐立刻就睡著了。侯爵雖然很累，但仍然遐想片刻，接著，在黑暗中瞧瞧窮人，倒了下來。睡在這張床上就是睡在地上。他乘機將耳朵貼著地面細聽。地下有一種隱約的嗡嗡聲，我們知道聲音在地底深處可以傳得很遠。那是鐘聲。

「那麼您是站在哪一邊？共和派？保皇派？」

「您見過我，但是沒有看見我。」

「可是，發生……」

「因為是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