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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若爾熱特之後，最大的孩子，四歲的勒內．讓也醒了。他站了起來，頗有男子氣地跨出搖籃，看到了那盆湯，毫不驚奇，坐在地上吃了起來。

「我吃完了。」

她看到勒內．讓已經吃完，胖阿蘭正在吃，便拿起身旁的湯盆，吃了起來，但常常將木勺送到耳邊而不是嘴邊。

有時她摒棄了文明，用手抓著吃。

一縷晨光照著她的搖籃，很難說呈粉紅色的是她的小腳呢還是曙光。

若爾熱特的低語並不使她憂愁，她那美麗的臉上是一片笑容。她的嘴在笑，眼睛在笑，臉腮上的酒窩也在笑。笑容顯示出晨光的神祕承諾。心靈信仰光輝。天空是藍wwｗ.ｈeｔubooｋ.ｃom.cｏm的，天氣暖和而晴朗。這個纖弱的女孩，雖然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認識，什麼也不明白，懶洋洋地浸沉在並非思想的夢幻中，但她感到安全，因為她周圍是大自然，是正直的樹木、誠實的青草、純潔平靜的田野，還有小鳥、泉水、飛蟲、樹葉的聲音，而這一切都沐浴在天真無邪的陽光下。

胖阿蘭像哥哥一樣刮淨盆底後，去找哥哥，在他後面跑。

「娃娃。」

三個孩子都衣衫襤褸。紅色無簷帽營當初給他們的衣服已破爛不堪。他們身上穿的連襯衫都算不上，男孩子們幾乎赤身露體，若爾熱特www•hｅｔuｂoｏk•ｃｏm•ｃｏm身上裹著舊裙子的破片。誰照料這些孩子？不知道。他們沒有母親。野蠻的農民戰士們帶著他們從一座森林轉到另一座森林，給他們一份湯喝，僅此而已。孩子們就這樣湊湊合合地活了下來。誰都是他們的主人，誰也不是他們的父親。破衣爛衫的孩子們沉浸在光輝裡，十分可愛。

孩童的咿呀學語，大於話語也小於話語。這不是音符，但這是歌曲；這不是音節，但這是語言。喃喃低語聲從天上開始，在地上永不停止。在誕生以前它就開始了，它繼續著，延續著。它包含了孩童是天使時所說的話，以及孩童將來成年時將要說的ｍ•heｔｕbｏoｋ.coｍ.cｏm話。搖籃擁有一個昨天，正如墳墓擁有一個明天。這個明天和這個昨天的雙重未知數交混在牙牙學語中。沒有什麼能比這個粉紅色心靈中的巨大陰影更能證明神、永恆、責任以及命運的雙重性。

勒內．讓是棕色頭髮，胖阿蘭是褐色頭髮，若爾熱特是金色頭髮。不同的顏色與孩子的年齡有關，長大後會變的。勒內．讓像位小小的大力士，兩手枕著眼睛俯身睡著。胖阿蘭的兩條腿伸到了小床外。

孩童牙牙學語就像小鳥在吟唱。這是同一首頌歌。模糊的、含混的、深刻的頌歌。孩童比小鳥多一樣東西，即他面臨的陰暗命運。因此大人們在傾聽孩和-圖-書童的歡樂歌聲時感到憂愁。世上最崇高的讚歌就是人類心靈在孩童唇間的咿呀聲。這種模糊不清的輕語來自尚處於本能狀態的思想，它包含某種對永恆正義的下意識呼喚。也許這是走進入世之前的抗議，卑微得令人心碎的抗議。無知的孩子在向無限的宇宙微笑，這弱小無助的生靈將來的命運會危及天地萬物。如果發生不幸，那將是對信任的背叛。

最先醒的是小姑娘。

孩子們醒了。

若爾熱特沒有聽見他們，她的聲音抑揚頓挫，彷彿是夢幻在輕輕搖蕩。她睜著大眼朝上看，這是神奇的眼睛，因為不論孩童頭上是天花板還是拱頂，她眼中反射的是天空。

勒內．讓吃和圖書完後，用勺子刮淨盆底，然後任重地說：

若爾熱特的牙牙學語並未驚醒胖阿蘭，但木勺碰湯盆的聲音卻使他突然翻過身來。他睜開眼睛。這個三歲的孩子看到了自己的湯盆，他伸手就搆得著它，他沒有跨出小床，而是將湯盆拿來放在膝上，一手握著木勺，像勒內．讓一樣吃了起來。

若爾熱特從夢幻中驚醒，說道：

孩子醒來就像是花朵開放，清新的靈魂似乎散發出芳香。

另外兩個孩子還在睡。男人睡得死。若爾熱特快活而平靜地牙牙學語。

若爾熱特牙牙學語。

才一歲零八個月的若爾熱特最小，五月份她還在吃奶呢。現在她抬起小腦袋，坐了起來，瞧著自己的腳，牙牙學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