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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沼

作者:喬治.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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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沼 十四 老太婆

魔沼

十四 老太婆

「沒有的事,先生,」小瑪麗回答,「我沒有忘記什麼,也不向您要什麼東西……」
「我的主人?」她傲然地說,「那個傢伙不是我的主人,永遠也不是!……熱爾曼,您才是我的主人。我要請您帶我到您家裡去……我願意給您做事,不要工錢!」
「您說得對,」農場主說,「我們往前走吧……可是,如果這條大路走到頭還找不到她的話,我就不往下找了……因為我要走到阿爾當特這條道。」
農場主對這類事有過經驗,想用開玩笑應付過去。他說他的罪過沒有這樣嚴重,因為只不過嘴上說說罷了,他很願意認罪,只要答應他抱吻一下姑娘,大家一起到附近的酒店喝一品特酒,然後彼此和和氣氣地分手。
瑪麗爬著過來,她一看見農場主緊跟著熱爾曼,便跑過去投在他懷裡,緊偎著他,好似女兒偎著父親一樣。
「你真可恨!」熱爾曼回答,把他的臉按到地上,「我真不要看你這副醜惡的嘴臉。得,你也該臉紅臉紅了,你路過我們村裡時,請走『恥辱』①道吧。」
聽到這一番話,農夫的想像不由自主的激動起來,一想到大概發生了不幸的事,會證實老太婆的說法,他這樣緊張,以致覺得全身發冷。他看到沒希望再打聽到其他消息,便又騎上馬,在樹林裡滿處跑,和*圖*書卯足了勁兒叫喚皮埃爾,還打著響鞭,折斷樹枝,使樹林裡充滿了他走動的響聲,然後他傾聽有沒有聲音回答他;但他只聽到散布在矮樹林中的母牛的鈴鐺聲,還有爭奪橡實的豬的嚎叫聲。
「來,我的皮埃爾!來,是我呀!」農夫嚷著向他馳去,他跳下馬,把兒子抱在懷裡,「小瑪麗在哪兒?」
「您是個愛撒謊、愛說蠢話的丫頭!」農場主氣咻咻地說,咄咄逼人地舉起他的棍子,「您想讓人相信連個影兒也沒有的事,可是您騙不到我的錢:您這種人大家都知道!」
「等一等,」熱爾曼突然說,他盯住一簇在奇怪地顫動的染料木,「喂!喂!小皮埃爾,是你嗎,我的孩子?」
「至少過來拿走您的錢嘛。」
①這是村口處離開大道,繞著村子外圍的小路。凡是害怕受到應得侮辱的人都走這條小路,避免被人看見。原註。
「你的主人要跟你說話。」他對她說,一直觀察著她的表情。
「那是很久以前了;為了紀念這件不幸事。還豎了一個漂亮的十字架呢;但在一個大風暴的夜裡,惡魔把十字架扔到水裡去了。眼下還可以看到它的一頭。要是有人倒楣,在這兒耽擱過夜,不到天亮他準保走不出來。他怎麼走啊走都沒用,他在樹林裡走上兩百里,hetubook•com.com仍然回到原來的地方。」
瑪麗朝農場主走近三步,他伏在鞍頭上,低聲對她說:
「嗨!放心吧;我在這兒……瑪麗!瑪麗!是我呀!」
「您看到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帶著一個小男孩打這兒經過嗎?」農場主佯裝很隨便的樣子說,儘管他顯得很激動。
「您找她幹嘛?」熱爾曼回答,並不想掩飾他的憤怒。
農場主走上前來,假裝有點兒不耐煩。
「你這個沒有心肝的傢伙!我願意的話,可以痛打你一頓!但我不喜歡叫人受罪,不過,沒有什麼懲罰能使你改惡從善……你要是不向這姑娘跪下求饒,就別想離開這裡。」
「嘿!」農夫暗想,「我不離開你!哪怕我要二十四小時陪著你在這魔沼周圍打轉!」
「現在全明白啦!弄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下來!我的老兄!下來!咱倆來談談!」
「喂!姑娘,」他說,「您忘了幾樣東西在我們那兒,我給您帶來了。」
「是的,我的孩子,」她說,「這兒就是魔沼。這是個壞地方,走近這兒得用左手扔三塊石頭到裡面,同時用右手劃十字:這樣可以趕走妖怪。要不然,災禍就會落到打這兒走過的人身上。」
「啊!我的好熱爾曼,」她對他說,「您來保護我;和您在一起,我就不怕了和-圖-書。」
聽到這個雖則不算很真實,至少很可能的故事,熱爾曼的心太老實了,不禁躊躇起來。他用銳利的目光盯住農場主,對方厚顏無恥而又坦然地頂住了這種探問。
「是的,」老太婆說,「淹死過一個小孩!」
然後,他一隻手牽著他的兒子,另一隻手牽著小瑪麗,氣得渾身發抖地離開了。
「我的錢?您什麼也不欠我,謝天謝地!」
臨了,熱爾曼聽到背後有一匹馬追趕上來的蹄聲,有個中年人,褐色皮膚,身體壯實,穿著半像半不像個地主,喊著叫他停住。熱爾曼從未見過奧爾莫的農場主;但憤怒的本能使他馬上斷定這就是他。他轉過身,從頭到腳打量著這個人,等待著他說話。
熱爾曼打了個寒戰。他瞧著瑪麗:她臉色蒼白,衣服被荊棘撕破了,她像一頭被獵人圍獵的小鹿一樣,四處奔跑,尋找茂密的樹叢。但她臉上既沒有羞愧,也沒有絕望的神色。
農場主不想較量一番:他用馬刺去刺他的馬,想脫身逃走,還想用棍子去敲農夫的手,使他鬆開轡頭;但熱爾曼閃開了,抓住他的腿,把他拉下馬來,摔在蕨草上。雖然他站了起來,使勁抵抗著,還是被摔在地下。熱爾曼把他壓住,對他說:
「我要弄明白這件事。」熱爾曼心裡想,強忍住憤怒說:
「姑娘!這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給你的一個漂亮的金路易,你什麼也別說,明白嗎?我只說我覺得你身體太弱,勝任不了我的農場的工作……這事不用再提了……最近幾天裡,我會再到你們那兒,如果你什麼都沒有說出來,我會再給你一點東西……如果你通情達理的話,只要對我說一聲就行了:我會把你帶到我家去,或者在黃昏時,我同你到牧場談心。你要我帶給你什麼禮物呢?」
「您過來聽我說幾句,」農場主又說,「我有點事要跟您說!……來呀!……別害怕……只說兩句話……。」
熱爾曼不一會兒又來到沼澤邊過夜的地方。火堆還在冒煙;一個老太婆在撿小瑪麗堆在那兒用剩的枯枝。熱爾曼停下來向她打聽。她是個聾子,誤解了他的問話:
「她躲在那裡,因為她害怕這個黑臉的壞蛋,我也怕。」
「我不跟您說這個,」熱爾曼挨近她,大聲嚷嚷說,「您看到一個姑娘和一個孩子經過這個樹林嗎?」
「對您實說吧,這事與您無關,我的朋友!但我沒有必要隱瞞,告訴您吧,這是一個牧羊女,我不了解她就雇定她一年……待到我見她來了,覺得到她太年輕,身體太弱,勝任不了農場的工作。我辭退了她,但我想付給她短途旅行的費用,我一轉過身去,她卻生氣走了……她這樣匆忙,連她的一部分衣https://www.hetubook.com.com物和錢包也忘了拿,裡面當然沒有多少錢;也許只有幾個銅子!……反正我要打這兒經過,我想會遇到她,把她忘記拿走的東西和我欠她的錢交給她。」
小孩認出了父親的聲音,便像一隻麂子從染料木中跳出來,但他一看到他的父親由農場主陪伴著,便嚇得止住腳步,不知所措了。
「您可以大聲說出來……我同您沒有什麼祕密。」
「我早料想到是這樣,」熱爾曼小聲說,「但是不要緊,瑪麗……去聽聽他對你說什麼……因為我也很想知道。然後你再告訴我。我自有道理。你到他的馬跟前去……我給你看著。」
「這是我們村的姑娘,我認識她,她應該打這兒過……我們一起往前走吧……我們準定會找到她。」
熱爾曼從頭抖到腳;幸而老太婆又說:
瑪麗嚇得往後退;熱爾曼衝到農場主的馬轡頭旁邊,抓住它用力地搖晃著說:
他撿起農場主那根枸骨葉冬青木棒,在腿上一折為二,給他顯示他的腕力,輕蔑地把斷棍扔得遠遠的。
「喏,先生,這就是我給您的禮物!」小瑪麗高聲回答,把他的金路易扔在他臉上,扔得還很重,「我非常感謝您,您路過我們村裡時,請通知我一聲:我們村裡的男孩子,全都會來接待您,因為我們村裡的人,非常喜歡那些調戲可憐的姑娘的紳士!您會看到怎麼等著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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