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
第三場 同前。城堡前
彭勃洛克 那封主教的信是誰送來的？
庶子 你還是去向魔鬼的身上碰碰吧，薩立斯伯雷。要是你向我蹙一蹙眉，抬一抬腳，或是逞著你的暴躁的脾氣，給我一點兒侮辱，我就當場結果你的生命。趕快收好你的劍；否則我要把你和你那炙肉的鐵刺一起剁個稀爛，讓你以為魔鬼從地獄裡出來了。
赫伯特 我在不滿一小時以前離開他，他還是好好的。我尊敬他，我愛他；為了他可愛的生命的夭亡，我要在哭泣中消耗我的殘生。
彭勃洛克，俾高特 我們的靈魂虔誠地為你的誓言作證。
薩立斯伯雷 不要相信他眼睛裡這種狡猾的淚水，奸徒們是不會缺少這樣的急淚的；他玩慣了這一套把戲，所以能夠做作得好像真是出於一顆深情而無罪的心中的滔滔的淚河一樣。跟我去吧，你們這些從靈魂裡痛恨屠場中的血腥氣的人們；我已經為罪惡的臭氣所窒息了。
薩立斯伯雷 王上已經用不著我們了；我們不願用我們純潔的榮譽，文飾他那纖薄而汙穢的外衣，更不願追隨在那到處留下血印的足跟之後。你回去這樣告訴他吧；我們已經知道這件事的醜惡真相了。
彭勃洛克 死神啊！你把這純潔而美好的王子攫奪了去，你可以驕傲起來了。地上沒有一個窟窿可以隱藏這一件惡事。
庶子 嘿！我告訴你吧：你要永墜地獄，什麼都比不上你的黑暗；你比魔王路錫福還要罪加一等；和_圖_書你將要成為地獄裡最醜的惡鬼，要是你果然殺死了這個孩子。
俾高特 呸，下賤的東西！你敢向貴人挑戰嗎？
赫伯特 不要用您自己的生命證實您的話；我不是殺人的凶手。誰說著和事實相反的話，他就是說謊。
赫伯特 聽我說，大人。
赫伯特 那我怎麼敢？可是即使在一個皇帝的面前，我也敢保衛我的無罪的生命。
薩立斯伯雷 理查爵士，你覺得怎樣？你有沒有看到過、讀到過，或是聽到過這樣的事？你能夠想到這樣的事嗎？雖然你已經親眼看見了，你能夠想像果然會有這樣的事在你眼前發生嗎？要是你沒有看見這種情形，你能夠想像一件同樣的事實嗎？這是突破一切殺人罪案的最高峰，瞪目的憤怒呈獻於憐憫的淚眼之前的一場最可恥的慘劇、一件最野蠻的暴行、一個最卑劣的打擊。
俾高特 那麼讓我們明天早上去會他吧。
彭勃洛克 告訴國王，他可以到那裡去打聽我們的下落。（彭勃洛克、薩立斯伯雷、俾高特同下。）
薩立斯伯雷 你是一個殺人的凶手。
薩立斯伯雷 兩位大人，我要到聖愛德蒙茲伯雷去和他相會。那是我們的萬全之計，在這擾攘的時世中，這樣一個善意的建議是不可推卻的。
庶子 即使你對於這件無比殘酷的行為不過表示了你的同意，你也沒有得救的希望了。要是你缺少一根繩子，從蜘蛛肚子裡抽出來的最細的蛛絲也可以把你絞死；一根燈心草可以作為吊死你的梁木；要是你願意投水的話，只要在湯匙裡略微放一點水，就可以抵得過整個的大洋，把你這樣一個惡人活活溺死。我對於你這個人很有點不放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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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伯特 憑著我的靈魂起誓……
薩立斯伯雷 （拔劍）我必須僭奪法律的威權嗎？
庶子 我說，你們還是不要爭吵吧。
薩立斯伯雷 我們應該說在明天早上出發；因為，兩位大人，我們要趕兩整天的路程，才可以談得到相會哩。
薩立斯伯雷 替我們說話的是我們的悲哀，不是我們的禮貌。
俾高特 也許當他準備把這絕妙的姿容投下墳墓的時候，忽然覺得那寒傖的墳墓不配容納這樣一具高貴的屍身。
薩立斯伯雷 啊！他好大膽，當著死人的面前還會厚臉撒謊。滾開，你這可恨的惡人！去！
赫伯特 退後一步，薩立斯伯雷大人，退後一步。蒼天在上，我想我的劍是跟您的劍同樣鋒利的。我希望您不要忘記您自己，也不要強迫我採取正當的防衛，那對於您是一件危險的事，因為我在您的盛怒之下，也許會忘記您的高貴尊榮的身分和地位。
彭勃洛克 過去的一切殺人罪案，在這一件暴行之前都要被赦為無罪，這一件空前無比的暴行，將要使未來的罪惡蒙上聖潔的面目；有了這一件驚人的慘案作為前例，殺人流血都不過是一場兒戲。hetubook.com.com
赫伯特 列位大人，我正在忙著各處尋找你們哩。亞瑟沒有死；王上叫你們去。
彭勃洛克 足下，足下，憤怒是有它的權利的。
赫伯特 要是我曾經實行、圖謀，或是起意劫奪這美麗的軀殼裡的溫柔的生命，願地獄裡所有的酷刑都不足以懲罰我的罪惡。我離開他的時候，他還是好好的。
庶子 這是一件不可饒恕的殘忍的行為；不知哪一個人下這樣無情的毒手，要是他果然是遭人毒手的話。
薩立斯伯雷 這兒就是監獄。（見亞瑟）什麼人躺在這兒？
俾高特 你預備怎樣呢，聲名卓著的福康勃立琪？幫助一個惡人和凶手嗎？
赫伯特 俾高特大人，我不是什麼惡人凶手。
薩立斯伯雷 等我把它插到一個殺人犯的胸膛裡去再說。
薩立斯伯雷 那殺人的凶手好像也痛恨他自己所幹的事，有意把它暴露在眾目之前，鼓動人們為死者復仇。
庶子 難得我們今天又碰見了，列位憤憤不平的大人們！我奉王上之命，請列位立刻前去。
薩立斯伯雷 茂倫伯爵，一位法國的貴人，他在給我的私信裡所講起的太子的盛情，要比這信上所寫的廣大得多哩。和-圖-書
薩立斯伯雷 站開，否則莫怪我的劍不生眼睛碰壞了你，福康勃立琪。
庶子 好一個世界！你知道這件好事是誰幹的嗎？假如果然是你把他殺死的，赫伯特，你的靈魂就要打下地獄，即使上帝的最博大為懷的悲憫也不能使你超生了。
庶子 您的劍是很亮的，大人；把它收起來吧。
——亞瑟上，立城牆上。
庶子 可是你們的悲哀是沒有理由的，所以你們應該保持你們的禮貌。
庶子 去，把他抱起來。我簡直發呆了，在這遍地荊棘的多難的人世之上，我已經迷失我的路程。你把整個英國多麼輕易地舉了起來！全國的生命、公道和正義已經從這死了的王裔的軀殼裡飛到天上去了；英國現在所剩下的，只有一個強大繁榮的國家的無主的權益，供有力者的爭持攫奪。為了王權這一根啃剩的肉骨，蠻橫的戰爭已經聳起它的憤怒的羽毛，當著和平的溫柔的眼前大肆咆哮；外侮和內患同時並發，廣大的混亂正在等候著霸占的威權的迅速崩潰，正像一隻餓鴉耽耽注視著瀕死的病獸一般。能夠束緊腰帶，拉住衣襟，衝過這場暴風雨的人是有福的。把這孩子抱著，趕快跟我見王上去。要幹的事情多著呢，上天也在向這國土蹙緊它的眉頭。（同下。）
庶子 隨你們怎樣和*圖*書想都可以，我總以為最好還是說兩句好話。
俾高特 誰殺死這位王子的？
——彭勃洛克，薩立斯伯雷及俾高特上。
薩立斯伯雷 要是他果然是遭人毒手的話！我們早就預料到會有怎樣的事發生；這是赫伯特幹的可恥的工作，那國王是主使授意的人；我的靈魂永遠不再服從他的號令。跪在這可愛的生命的殘跡之前，我燃起一瓣心香，向他無言的靜穆呈獻一個誓言，一個神聖的誓言，自今以往，我要擯斥世間的種種歡娛，絕不耽於逸樂，苟安遊惰，直到我這手上染著光榮的復仇之血為止。
庶子 不錯，它的唯一的權利是傷害它自己的主人。
彭勃洛克 把他碎屍萬段！
——庶子上。
俾高特 向伯雷出發，到法國太子那裡去！
——赫伯特上。
赫伯特 我不是惡人。
亞瑟 城牆很高，可是我決心跳下去。善良的大地啊，求你大發慈悲，不要傷害我！不會有什麼人認識我；即使有人認識，穿著這一身船童的服裝，也可以遮掩我的真相。我很害怕；可是我要冒險一試。要是我下去了，沒有跌壞我的肢體，我一定要千方百計離開這地方；即使走了也不免一死，總比留著等死好些。（跳下）噯喲！這些石頭上也有我叔父的精神；上天收去我的靈魂，英國保藏我的屍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