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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蠅王

作者:威廉.高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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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獻給黑暗的供品

八、獻給黑暗的供品

他們沮喪得說不出話來,就這樣坐了一陣子。忽然,西蒙站起來,從小豬手裡拿過海螺,後者吃了一驚,但還是盤腿坐著。拉爾夫抬頭看看西蒙。
「要是你能找得到人的話。」
拉爾夫轉身朝平臺走去,他覺得需要有個儀式。拉爾夫走在前面,他把白色海螺捧在手裡,隨後是表情莊重的小豬,再來是雙胞胎,最後則是小鬼頭們和其他大孩子。
「拉爾夫就像小豬,連說話都像小豬,他不是個真正的首領。」
西蒙顫抖著。
男孩們用崇敬的眼神注視著白色海螺。小豬把海螺放到拉爾夫手中,小鬼頭們看到熟悉的標誌,紛紛走回來。
小豬突然噗嗤笑出聲,又拿起更多的野果。
現在小豬說起話來更有自信了。要不是情況這麼不樂觀,孩子們一定會以為他很開心。
「我不是指怪獸……而是……是什麼把我們搞得四分五裂?」
「把豬抬起來。」
拉爾夫和小豬躺在沙灘上,盯著火堆,懶洋洋地朝無煙的火焰丟著石頭。
「我們把怪獸忘掉吧。」
拉爾夫不再看自己的手指,轉而抬起頭望向天空。天空似乎也有感於孩子們之間的關係驟變,一反常態,整個籠罩在迷霧之中,有些地方甚至還顯得白茫茫一片。圓圓的太陽射出黯淡的銀光,好似靠近了一點,也沒那麼熾人,然而空氣卻悶得叫人發慌。
莫里斯和羅伯特把尖木棒往死豬身上一戳,抬了起來,等候傑克發話。在寂靜之中,他們站在乾涸的血跡上,有如鬼魅。
「喔,閉嘴!」
「還有,關於怪獸的事。」
這次由羅伯特和莫里斯負責模仿的戲碼;莫里斯裝出野豬竭力想躲避長矛逼近的樣子,看起來是那麼滑稽,逗得孩子們大笑大嚷。
「我好想吃豬肉——」
火堆漸漸熄滅,孩子激動的情緒也隨之下降。小鬼頭們不再唱歌跳舞,有的走向大海,有的去採野果,有的則回茅屋去了。
「只要有光我們就有勇氣。但之後怎麼辦?那東西就蹲坐在火堆旁邊,好像存心不讓我們得救……」
這是獻給怪獸的供品,而怪獸卻可能無意來取。西蒙覺得豬頭也同意他的想法。豬頭無聲地說道:「快走,回到其他人那裡去。他們不過是開個玩笑,你操什麼心呢?你錯了,就這麼簡單。你可能是有點頭痛,不然就是吃壞肚子。回去吧,孩子。」
「傑克!」
「但是……」
「我們怎麼升火?」
「不用你多事,我自己也打算要開會,你只是吹海螺罷了。」
「拉爾夫,我在跟你講話,但你卻在發呆!」
「把那隻大笨豬架起來!」
西蒙被困在張大的嘴裡,不斷地往下墜落,最後失去了知覺。
「沒有傑克,我們一樣可以過下去,島上又不是只有他一個。只是沒想到居然真的有怪獸,我實在很難相信。我們最好都待在平臺附近,所以傑克和他那套打獵技巧也用不著了。這下總算可以來認真思考該怎麼做。」
「我不知道。」
「我的獵手們怎麼樣?」
「我想我們應該爬上山去。」
「你是指……?」
「這次會議——」
男孩們在森林中緊張地四散開來。傑克很快就發現地上有被挖掘過的痕跡和散落一地的根,這代表有野豬來過。沒多久他就找到更新的蹤跡。傑克向其他獵手打了個暗號,叫他們安靜,並獨自往前走。傑克開心極了,他在潮溼而陰暗的森林裡簡直如魚得水,他躡手躡腳地走下一道斜坡,來到布滿岩石和斷樹的海邊。
圍成圈的孩子們嗤嗤訕笑起來,西蒙又畏縮了。
「居然妄想殺死怪獸!」豬頭說道。一時之間,不只森林裡,其他陰暗的角落,也響起嘲諷的笑聲。「你心裡有數,對嗎?我是你的一部分。過來,過來,再過來一點!我就是癥結所在;事情走到這步田地的罪魁禍首!」
「木棒上的豬頭。」
拉爾夫突然腦袋一片空白,彷彿有什麼東西阻礙了他的思緒。他想說的是什麼呢,接著阻礙消失了。
「我不要再跟拉爾夫一國……」
片刻之後,拉爾夫站起來,盯著野蠻人離去的方向。山姆艾瑞克走了回來,帶著畏懼的口氣低聲說:
「老實說,我不認為我們打得過那麼大的東西,就像老虎,我們或許會說說大話,但絕不會真的去跟老虎較量。我們應該躲起來,連傑克都會躲起來。」
他們動了一下,望向森林。
「你自己爬上去看看啊,」傑克輕蔑地說道,「不就可以安心了。」
西蒙動了動腫脹的舌頭,但什麼也沒說。
「那好吧。」
一時之間誰也沒開口,然後小豬對著沙灘咕噥道:
「我不是指怪獸,當然我也怕那個,但我想說的是,他們全都不了解火堆有多重要。要是你快淹死了,有人扔一條繩子給你,你一定會抓住不放;要是醫生說,不把藥吃下去你就會死,你一定會趕緊吃,對不對?」
小豬怒氣沖沖。
三個孩子坐下來。他們採了非常多野果,而且都熟得恰到好處。
他突然停了下來,站起身,注視樹下的陰影。傑克再開口時聲音輕了一點。
大多數孩子都低頭看著草地或自己的腳。傑克又清了清喉嚨。
「舉手表決,」傑克激動地說,「誰不要拉爾夫當首領?」
「我們不想到森林裡去。」
這裡的木柴不像他們在山上燒的木柴那麼乾燥,大多數都是又溼又爛,爬滿了小蟲。他們還得輕手輕腳地把樹身從泥土中弄起來,否則就會碎成一塊塊。不僅如此,為了避免走進森林深處,男孩們就在平臺附近撿拾那些倒在地上的m.hetubook.com.com斷枝殘幹,也不管上面還纏繞著新生的藤蔓。大夥兒沐浴在陽光下,眼前是熟悉的森林邊緣和那道飛機撞擊的痕跡,身邊還有海螺和茅屋相伴,一切都是那麼的和善可親。沒有人願意去想,黑夜降臨之後會怎麼樣。他們做得非常起勁,而且興高采烈,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充滿熱情的心中滲進了惶恐不安,亢奮的情緒也變得有點歇斯底里。終於,他們在平臺旁邊、毫無遮蔽的沙灘上架起了一個金字塔型的木柴堆,裡面全是樹葉、大小枝條和斷樹殘軀。來到島上後這還是第一次,小豬自己拿下眼鏡,跪下來透過鏡片將光聚集到枯枝上。不一會兒,火堆上就冒出一陣煙,還有一簇金黃色的火焰。
傑克往後蹲,皺起眉頭看著野豬。
西蒙低聲回答道:
「他自己才是孬種。」
拉爾夫猛地回過神來,小豬和雙胞胎就站在他身旁,懷裡滿是野果。
傑克驀地站了起來。
「那還有其他辦法嗎?」
「不要在這裡。」
「哦,對對,沒有火堆我們就無法得救,所以我們必須看著火堆,並把煙升起來。」
「怎樣?」
他笑了起來,接著又止住笑,流暢地說了起來。
「西蒙?你又怎麼了?」
傑克沿著右側的圓木望過去,看著曾經是唱詩班的獵手們。
西蒙從茅屋旁的陰影裡悄悄走出來。拉爾夫沒有理會傑克的問題,他指著海上方一抹黃色的曙光。
「我知道。」西蒙大聲說道。
「你們看!」
「但是他……就會去。」
「那是傑克、莫里斯和羅伯特,」拉爾夫說道。「他們是在惡作劇吧?」
拉爾夫把海螺塞到傑克手裡,然後一屁股坐到樹幹上。
拉爾夫坐下來,用手指在沙地上戳著,卻驚訝地發現沙地上有血。他仔細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才發現已經啃到肉裡去了,還有一小塊血凝結在傷口上。
「沒人會幫你,只有我,而我就是怪獸。」
「你們聽見沒有?」
「怎麼了?」
「從黑暗裡來的——」
「他們在我們撿木柴的時候溜掉了。是往那邊去的,也就是那個人跑掉的方向。」
「對,」他說,「我想一定是的。」
那笑聲又響了起來。
「害怕。」
拉爾夫嘆口氣,站了起來。平臺的棕櫚樹下沒有陰影,只有一片奇異的散光。在厚實的高空雲層中,雷聲像炮轟般隆隆作響。
西蒙的頭搖晃起來。他半閉著眼睛,彷彿在模仿木棒上那個汙穢的東西。他的癲癇又發作了;蒼蠅王像氣球般膨脹起來。
拉爾夫看到小豬昂起頭來,急急忙忙說下去。
自從第一次在山頭燃起熊熊大火後,小鬼頭們就很少看到火了,他們欣喜若狂,又是跳舞,又是唱歌,就像開同樂會一樣。
「比爾和羅傑在哪裡?」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樹幹才被烤乾,接著火焰竄起,迅速便燒得通紅。拉爾夫默默坐在沙灘上,完全沒注意到小豬走到雙胞胎面前,低聲跟他們說了什麼,隨後三個人還一起走進了森林。
拉爾夫講完後,大家都不說話。拉爾夫曾在這裡做過好多次精采的演說,而現在他說的話,即使對小鬼頭來說,也毫無說服力。
傑克在一簇樹叢前停了下來。
豬群驚跳起來。尖端用火燒硬的木頭長矛,朝不到十碼外的老母豬飛去。一隻幼豬發狂般尖叫一聲,身後拖著羅傑的長矛衝進海裡。老母豬淒聲尖叫,搖搖晃晃地爬起來,肥胖的身側被扎進了兩根長矛。孩子們叫喊著衝上去,幼豬四散逃跑,老母豬猛地突破一整排向牠逼近的孩子們,嘩啦啦地鑽進森林裡。
傑克站起來,漲紅著臉,大步走開了。小豬戴上眼鏡,看著拉爾夫。
短暫的停頓之後,「我警告你,我可要發火了。你還不懂嗎?沒人需要你!我們將在島上大鬧一番,懂嗎?我們要在島上尋歡作樂!別再白費功夫了,我誤入歧途的可憐孩子,不然——」
小豬渾身上下不停打顫,他取下圓形眼鏡,擦拭著。
他中斷了發言,皺起眉頭思考著,不知不覺又啃起了指甲。
「哼,拿著,說下去啊,說啊!」
「傑克。」這個字眼彷彿是一種禁忌。
「真可笑。你很清楚即使到了另一個世界也只會碰到我,別逃避了!」
「還有,我們到這裡就不會做那麼多噩夢了。這裡已經靠近島的盡頭。」
「不行,小豬,我們沒有火。那東西就坐在上面,我們最好待在這裡。」
「說!」
在逼人的暑熱下,老母豬倒了下去,獵手們蜂擁而上。某種莫名的恐懼讓老母豬發狂,它尖聲亂叫,猛烈掙扎,空氣中迴盪著尖叫聲,以及汗水、鮮血和恐懼的味道。羅傑繞著人群跑動,哪裡有豬身露出來就拿長矛往那裡猛刺。傑克騎在豬背上,用刀子往下直捅。羅傑發現豬身上有塊地方空著,便用長矛猛戳,並用力地往裡面推,甚至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長矛上。長矛漸漸深入,野豬恐懼的尖叫變成淒厲的哀鳴。接著傑克找到了豬的喉嚨,一刀劃下去,熱血噴到他的手上。在孩子們的重壓下老母豬垮了,身上疊滿獵手。林間空地上的蝴蝶仍在翩翩飛舞,完全沒有分心。
「無法可想,小豬,我們無路可走了。」
拉爾夫從傑克那裡奪過海螺。
大家尊敬地看著他,毫無質疑。拉爾夫把惱人的頭髮從眼前撥開,看看小豬。
他匆匆睜開眼睛,看到豬頭在一反常態的天空下開心地露齒而笑,完全無視成群的蒼蠅、四散的內臟,以及被釘在木棒上的恥辱。
m.hetubook.com•com克將海螺緊靠在胸前。
「我們應該再去撿點木柴來,青樹枝已經燒完了。」
「這下我們不能升火做信號了……我們輸了。」
拉爾夫開始推卸責任,他繼續說道:
「反正他們也只會幫倒忙,不是嗎?」
「大家聽我說,再過一段時間我們就到城堡岩去。但現在我要先從海螺那裡拉來更多年紀大的孩子。我們要殺一頭豬,大吃一頓。」他停頓一下,又慢慢地說道。「說到怪獸,我們殺了野豬之後,應該留一部分給牠。這樣也許牠就不會來找我們的麻煩了。」
「我召開這次大會,」傑克說道,「是因為很多事。第一,你們都知道我們親眼看見了怪獸。我們爬上山頂,相隔不到幾碼,看到怪獸坐起來,瞪著我們。我不曉得牠在做什麼,甚至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小豬又擦起眼鏡來。
其他人還來不及細看血滴,傑克就已迅速轉身,摸著一根折彎的大樹枝,判斷野豬的蹤跡。隨即他跟了上去,彷彿有什麼神祕的力量般,顯得胸有成竹;獵手們則緊跟在他身後。
拉爾夫四下張望,這才發現留下來的大孩子很少,難怪做起事來這麼辛苦。
羅傑說話了。
小豬驚訝地看著他。
山姆艾瑞克拿過海螺。
「我們沿著海灘把豬抬回去,這樣還可以順道去平臺請他們來吃。」
拉爾夫舉起手。
「把那隻大笨豬架起來!」
「為什麼我們不能自己去打獵呢?」
「打獵。」他說。傑克打量著面前的小孩,他們個個戴著殘破的黑帽子。許久以前,他們曾拘謹地排成兩列,唱出天使之聲。
「這次會議是我召開的。」
傑克舉起豬頭,從牠柔軟的喉嚨開始插|進木棒尖端,木棒刺穿死豬的咽喉直到牠的嘴裡。傑克往後退開,豬頭就插在那裡,沿著木棒淌下血水。
「我一看到傑克,就直覺他要來搶海螺。」
「我們自己也能過得不錯吧,對嗎?」
「老大……」
小豬取下眼鏡,心煩意亂。
「不!」
「現在我們不能上山,就不能在山上升火,也沒有足夠的人力看管火堆。何不乾脆跟他們一起吃豬肉,告訴他們,靠我們這幾個人很難讓火堆一直燒。還有打獵之類的,扮成野蠻人,那一定很好玩。」
「我想,說不定有什麼事情可以做。我們可以……」
小豬用手指在沙灘上胡亂畫著。
「難道他們不懂嗎?沒有煙作信號我們就會死在這裡!你看!」
「我不曉得。」
拉爾夫猛地坐倒在沙灘上。
拉爾夫一躍而起,快速繞過火堆,站到小豬身邊,並把自己的頭髮往上一撩。
小豬懶得再去責備拉爾夫了。他又擦起鏡片,回歸正題。
一瞬間他想起驚惶失措地奔逃下山的那一幕。
「我們得架個小一點的火堆。這個太大了,很難一直燒。」
拉爾夫終於想起困擾他的事。
「有多少人認為……」
西蒙的頭微微抬起。他無法移開視線,蒼蠅王無時無刻不在他眼前。
拉爾夫接過野果吃了起來,他們便咧嘴笑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拿著海螺的手瑟瑟發抖。他清清喉嚨,大聲地說了一句。
「當然。」
「我也上去了!」拉爾夫說,「後來我跑了,你也跑了。」
傑克打斷拉爾夫的話。
「在這裡。」
拉爾夫翻了個身。
西蒙就在那裡;藏在葉叢後面的褐色人影。即使閉上眼睛,豬頭的模樣仍揮之不去。老母豬半開半闔、黯淡無光的雙眼,似在譏笑成人的世界。透過這雙眼睛,西蒙了解到情況有多糟。
傑克轉向獵手們。
雙胞胎面面相覷。比爾答道:
「山姆艾瑞克去哪裡了?」
「這是首領的命令。」
孩子們七嘴八舌地談論起來。小豬真是有勇有謀,能想到把火堆從山上移到這裡。
「那我們就在下面這裡架個火堆,」拉爾夫邊說邊查看四周。「我們可以把火堆架在洗澡潭和平臺之間,只是……」
「就堆在洗澡潭旁邊吧!」
拉爾夫扔下小豬,沿著海灘走了幾步。傑克跪在地上,用食指在沙上畫著圓圈。小豬刻意壓低的說話聲傳到他們耳中。
「今晚我們要大吃一頓。我們宰了一頭豬,有好多肉。你要是願意,就一起來吃吧。」
他看都不看小豬,自顧自地問道:
「把一頭插|進土裡,啊……這裡是岩石地,那就插到岩縫裡。那邊!」
「我猜他們走了吧,不太可能是跑去玩。」
「莫里斯到哪裡去了?」
「沒有他們我們也能做事,甚至會比以前更快樂,對嗎?」
「我拿著海螺。拉爾夫認為你們是孬種,見到野豬和怪獸就逃之夭夭。還不只這樣。」
傑克咯咯笑著伸手撲向孩子們,而他們也笑嘻嘻地避開他那沾滿血腥的手掌。隨後傑克一把抓住莫里斯,把血擦到他臉頰上。羅傑拔出自己的長矛,孩子們這才注意到羅傑的長矛。羅伯特提議把野豬架起來,大夥兒紛紛表示贊同。
拉爾夫穩住呼吸,問道:
他們沿著野豬小徑直追,但森林裡太暗,地上滿是糾結的藤蔓,傑克咒罵著要大夥兒停下來,並在樹叢中東尋西覓。接著他沉默了一陣子,只是大口喘著粗氣。孩子們都很敬畏傑克,所以只能面面相覷,又是欽佩又是不安。過了一會兒,傑克用手指著地面。
拉爾夫不安地動了一下。
小豬站在高高的平臺上,仍然拿著海螺。
「比爾說得對,一定很好玩!況且他也邀請我們去——」
「沒有他們也得撐下去啊。」
「小豬,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去你的雞喘。」
「我差點和_圖_書氣喘發作。」
傑克大聲說道:
「算了!」
兩個蓬頭散髮的男孩怒目而視。
「說了這麼多!」拉爾夫喊道。「說說說,是誰在說?是誰召集這次大會?」
孩子們都為此深受折磨,所以都熱切地表示同意。
傑克很驚訝他們如此激動,但並沒有表現出來。
「去吧,」蒼蠅王說。「回到其他人那裡去,把整件事情都忘掉。」
最後比爾伸出手來拿海螺。
「那怪獸是從海裡來的——」
小豬傾身把一塊碎木片放到火堆上。
「又香又脆——」
但他繼續坐著。
「我以為那是——」
一陣海螺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聽得出來吹的人並不熟練。傑克不停地吹著,彷彿是在迎接初升的朝陽。茅屋裡騷動起來,獵手們爬到平臺上,而小鬼頭們啜泣著,這已成為他們的例行公事。拉爾夫和小豬也順從地站起身,一起來到平臺上。
兩個野蠻人囁嚅著。傑克厲聲說道:
西蒙把臉轉開,舔著乾裂的雙脣。
「那根樹枝燒完了。」
「說得對!」
「我們要打獵,而我就是首領。」
「謝謝,」拉爾夫說。隨後又驚喜地說了一遍,「謝謝!」
「我的獵手們怎麼樣?」
「他是個獵手,他們全是獵手,跟我們不一樣。」
「西蒙在哪裡?」
他不知不覺地扭絞著雙手,話音也提高了。
「小豬,我們該怎麼辦?」
拉爾夫仔細思考之後醒悟過來。他很懊惱自己不能像大人那樣思慮周密,又嘆了口氣。島上的情況越來越糟了。
「那野獸長著牙齒,」拉爾夫說,「還有一雙黑色大眼睛。」
「我想,」小豬說,「我們應該大吃一頓。」
拉爾夫坐著。雙胞胎拖著一根頗大的樹幹走過來,臉上帶著勝利的微笑。他們把樹幹往餘火上砰地一放,火星四濺。
「我害怕。」
「最重要的是火堆!沒有火堆我們就無法得救。我也想畫上大花臉,做個野蠻人,但我們不能讓火熄滅!火堆是島上最重要的事,因為、因為……」
「肉……」
拉爾夫嚴肅地點點頭。
傑克小心翼翼地將海螺放到腳邊,眼角滾出屈辱的淚水。
西蒙再度沉默以對。
他們點點頭,緊張的氣氛一掃而空。
「但是……喔,火堆!對,火堆!」
「獵殺,」傑克說。他想起每次到森林裡就會感到惶惶不安。「沒錯,那怪獸是個掠食者。不過——閉嘴!第二件事就是,我們不可能殺死牠。再來是拉爾夫說我的獵手們都沒用。」
「升煙!」
「我不玩了。不跟你玩了。」
「動手!」
「你們全都聽著。我和我的獵手們就住在海灘另一頭的岩石旁邊。我們打獵、吃肉、玩樂。如果想要加入我這一國,就來瞧瞧吧。我也許會讓你們加入,也許不會。」
「追!」
「那好,」蒼蠅王又說,「你最好去跟別人玩。他們認為你瘋了。你不想讓拉爾夫認為你瘋了,是吧?你很喜歡拉爾夫,對嗎?還有小豬、傑克?」
「說啊,」拉爾夫尖銳地說,「快說,快點開始吧。」
周圍的孩子驚駭得發起抖來。西蒙不再說話,轉向小豬,而後者卻以一種「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的嘲諷表情看著他。
「從樹林裡——」
傑克停頓一下又說:
西蒙費力地動了動嘴巴,勉強可以分辨他的話。
隨即他們三個轉身,快步離去。
寂靜接受了這個供品,孩子們害怕得不敢吭聲。豬頭沒有消失,張著混濁無光的眼睛,微微咧著嘴,牙縫中滿是汙黑的血。孩子們拔腿就跑,使勁全力快速穿過森林,逃向開闊的海灘。
兩個野蠻人看看彼此,一起舉起長矛,異口同聲道:
突然,附近的森林裡爆出一陣喧譁。畫著大花臉的惡魔嚎叫著衝了出來,小鬼頭們尖聲叫喊,四下逃竄。拉爾夫透過眼角餘光看到小豬也逃走了。兩個人影衝向火堆,拉爾夫正打算起身對抗,但他們搶了半燃的樹枝就沿著海灘一溜煙逃走了;其餘三個則站在那裡,注視著拉爾夫。拉爾夫看出其中最高的那個就是傑克,他除了臉上的顏料和皮帶之外,全身赤|裸。
「我覺得我們就別再擔心怪獸了。」
拉爾夫轉身走向平臺。海螺在樹叢間閃著微光,襯著即將升起的朝陽,形成一個白色光點。他把亂蓬蓬的頭髮往後一撥。
「你們聽到他的話了嗎?」
「不然,」蒼蠅王說道,「我們就會要你的小命,明白嗎?傑克、羅傑、莫里斯、羅伯特、比爾、小豬,還有拉爾夫,會要你的命,懂嗎?」
拉爾夫終於放下最後一批木柴,站了起來,用骯髒的前臂擦去臉上的汗水。
野豬群躺在那裡,挺著圓鼓鼓的大肚子,舒服地享受著樹蔭下的涼意。現在沒有風,野豬沒有警覺到有人靠近;而累積的經驗讓傑克可以像影子般悄無聲息地移動。他又偷偷折回去指揮其他躲在暗處的獵手。不一會兒,他們全都在寂靜和暑熱中滿頭大汗地往前移動。樹叢下,一隻耳朵正懶洋洋地掮動著。在與豬群稍隔一段距離的地方,躺著其中最大的一頭老母豬。這會兒牠正沉浸在天倫之樂中。黑裡夾雜著粉紅的母豬,氣球般的肚皮上擠了一排幼豬;有的在睡覺,有的拚命往裡頭鑽,有的則咿咿亂叫。
「只是煙不會那麼大了,也沒辦法讓遠處的人看見。但至少我們不用靠近、靠近……」
「我告訴過你幾十遍了,」拉爾夫說,「我們是親眼看到的。」
話音從他肩後傳來,略顯不安。
「你們看。」
傑克朝他們點點頭。
「得救。」
「也許牠正等著——」
仍然是一片沉默,眾人大氣都不敢喘,氣氛低沉又尷尬。傑克雙和*圖*書頰上的血色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表情。他舔舔嘴脣,把頭偏向一邊,不想與任何人四目相對,免得難看。
小鬼頭們坐著,滿腦子都是豬肉,垂涎欲滴。在他們上方,又響起轟隆隆的雷聲,一陣突如其來的熱風把乾巴巴的棕櫚樹葉吹得沙沙直響。
「去大吃一頓——」
「火堆怎麼辦?」
「我們現在就來架火堆吧。」
「我非常——」
「山上有野獸,爬上去又能怎麼樣?拉爾夫和另外兩個人一起也毫無辦法,不是嗎?」
「我認為,少了某個人也不會有問題的。現在,我們必須決定當務之急是什麼。我相信拉爾夫接下來會說:島上最重要的事情是煙,而沒有火就沒有煙。」
「但是……火堆……」
「傑克?」
小豬從曙光初露的灰白沙灘上,沮喪地抬頭眺望黑漆漆的山嶺。
「拉爾夫不是個獵手。他從沒給我們肉吃。他不是首領,我們對他也不了解。他只會發號施令,然後指望別人任他擺布。他說了這麼多——」
「怎麼?」
「木棒呢?」
「誰認為拉爾夫不該當首領?」
「很快又要加青樹枝了。」
他又跪了下來,忙碌地揮起刀子。孩子們擠在他四周。他轉頭看向肩後的羅傑道:「弄一根木棒來,把兩頭削尖。」
「你是個傻瓜,」蒼蠅王說道,「一個無知的傻瓜。」
傑克不理會拉爾夫,舉起長矛喊道:
金黃光束出現在海的上方,瞬息之間整個天空亮了起來。
傑克低聲說道:
「不論如何一定要排個名單!有你、我、山姆艾瑞克和……」
平臺上傳出一陣嘆息聲,彷彿大家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傑克繼續說著,話音顫抖卻很決然,奮力抵抗眾人不以為然的沉默。
「把怪獸忘掉!」
傑克跌跌撞撞地衝出三角區塊,直奔白亮的沙灘。
「你確定嗎?真的嗎?」
「對!」
「別太過分了!我誤入歧途的可憐孩子,你自認比我高明嗎?」
「獵殺——」
「說啊,快說!」
他從平臺上往下跳,沿著沙灘跑了,沒注意到自己早已淚流滿面;拉爾夫看著傑克,直到他跑進森林裡。
小豬著急地低聲說道:
「吃豬肉——」
「說不定會喔。」他吞下嘴裡的野果又說。「那傢伙瘋了。」
傑克仍然看著地上的沙子。
「山上的火堆是沒了,但我們可以在下面這裡升火啊!不論是在岩石上或是沙灘上都能升火,都一樣會有煙。」
其他人點著頭,心領神會。至少不用再靠近。
「你確定嗎?我是說,真的確定嗎?」
傑克在離野豬群十五碼的地方停了下來。他瞄準那頭老母豬,向後拉直手臂,並以探詢的目光朝四下看了看,確定大家都領會他的意圖。其他孩子則朝他點點頭,一整排右臂向後拉開。
西蒙順利走過野果樹叢。今天小鬼頭們忙著在海灘上架火堆,所以沒有追上來纏著他採果子。他在藤蔓間繼續往前走,最後到達空地旁那塊藤蔓交織而成的「毯子」前,並爬了進去。樹葉簾幕外面滿是金光,蝴蝶在空中不停翩翩起舞。他跪了下來,陽光照在他身上。過去隨著暑熱搖曳的空氣,現在卻凝滯不動。沒多久,汗水便沿著他長而粗硬的頭髮流淌下來。他煩躁地挪動身子,但就是沒辦法避開陽光。很快他就渴了,越來越想喝水。
「這個豬頭是獻給怪獸的,是供品。」
他停下來環顧四周。在那張五顏六色的假面具後面,傑克擺脫了羞恥心和自我。他一一掃視著眾人。拉爾夫半跪在火堆餘燼旁,像個短跑選手在起跑線上預備,他的臉有一半被頭髮和髒汙掩蓋。山姆艾瑞克躲在森林邊緣的一棵棕櫚樹旁偷看;洗澡潭旁一個小鬼頭皺著緋紅的臉孔大哭;小豬則站在平臺上,雙手緊握白色的海螺。
「我想……不,他不會獨自到森林裡去的,對吧?」
「他媽的我怎麼會知道!」
拉爾夫快步走進森林,帶回一大捆青樹枝,一下子全傾倒在火堆上。樹枝劈啪作響,樹葉蜷曲,濃煙冉冉。
小豬小心地坐到沙灘上,擦起眼鏡。
不一會兒傑克站了起來,雙手拎著血淋淋的豬頭。
在遠處的海灘上,傑克正站在一小群孩子前面,看起來眉飛色舞。
「沒什麼好害怕的。」
「我不曉得,拉爾夫。但我們不得不撐下去,大人也會這麼做的。」
「在山頂上,羅傑和我往前走,他卻窩在後面。」
「那好,」他語帶威脅地說道,似有什麼弦外之音。「那好。」
「我才沒有說!」
「你覺得我們在下面安全嗎?」
他皺眉看著黑白混雜的餘燼,其中還有沒燒完的殘枝。拉爾夫試著表達自己的想法。
「那當然。」
「嘿,那不公平!你不覺得嗎?他們應該輪兩個班次。」
「安靜!」傑克喊道,「大家聽好,怪獸就坐在那裡,不管牠是什麼——」
傑克一手握著海螺靠在胸前,另一手指向天空。
「我們也可以過得很好的,」小豬說。「是他們連一點常識都沒有,到處惹麻煩。我們可以升一個小火堆,把火燒很旺——」
「在這裡。」
「你自己一個人到這裡來做什麼?難道你不怕我?」
雲層的縫隙間又響起隆隆雷聲,傑克跟他那兩個認不出是誰的野蠻同夥,搖晃著身體,仰望天空,接著又恢復原樣。小鬼頭哭個不停。傑克彷彿在等待什麼,低聲向其他兩人催促道:
「他們只是拿木棒當武器的小孩。」
這場迅速的屠殺行動終於平息下去。孩子https://m.hetubook.com.com們退了開來,傑克站起身,伸出雙手。
拉爾夫皺起眉頭。
餘燼上升起熱氣梟裊,卻一點煙也沒有。
「我們連個火堆都弄不好,而他們又不在乎。何況……」拉爾夫緊張地看著小豬滿是汗水的臉。
他期待地看著周圍的孩子,但大夥兒一動也不動。棕櫚樹下一片死寂。
「我們去偷襲他們,去搶火種。你、亨利,還有比爾和莫里斯,四個人和我一起去。我們把臉塗花,偷偷潛進去。羅傑聽我的命令搶火,你們其他人把豬抬回我們的地方,在那裡架一個火堆,然後——」
西蒙看著那張巨大的嘴,裡面是漆黑一片,而且還不斷擴大。
「真傷腦筋,我們沒有足夠的人手看管火堆。山姆艾瑞克只能輪一個班次,他們做什麼事都要一起——」
「對呀,獵殺。」
「那我們打算怎麼做?」
拉爾夫看著小豬,卻心不在焉,喃喃自語道:
「他會回來的,等太陽下山他就會回來。」他又看向小豬手中的海螺。
「我們得重新排個看管火堆的名單。」
小豬慢條斯理地擦著眼鏡,思考著。他知道拉爾夫在某個層面上已經把他當成知心朋友,不由得驕傲地臉上泛起紅暈。
「我們可以試驗看看,先升一個小火堆,然後把帶葉的樹枝放上去,看哪種葉子起的煙比較大。」
「何況有時候,連我也不在乎。要是我也變得像其他人那樣滿不在乎,我們會有什麼下場?」
「就要下大雨了。」
「我也上去了!」
最偉大的想法往往是最簡單的。現在有事情可以做了,他們興致勃勃地架起火堆。由於傑克不在,小豬十分活躍,他對自己能為團隊盡一份心力而感到自豪,他也幫著撿木柴。小豬的木柴是就近撿來的,是一根倒在平臺上的樹幹,平常集會時用不到,然而對其他人來說,平臺是神聖的,即使是無用的東西也該受到保護。雙胞胎一想到夜裡會有個火堆在身邊,就覺得很安心,而幾個小鬼頭也高興得手舞足蹈。
公眾的壓力又一次剝奪他發言的勇氣。西蒙轉而尋求幫助和同情,他選中了小豬。他緊握海螺貼在褐色的胸膛上,半轉過身看著小豬。
傑克轉過身去,漲紅的臉沉了下來,眉毛下的眼神充滿憤怒。
西蒙仰起頭來,注視著天空,汗溼的頭髮沉甸甸的。天空中很難得地布滿雲朵,巨大而鼓脹的塔樓狀雲塊在島上方快速聚集,灰色、奶油色、黃銅色的。雲層霸占著整座島,擠壓蹂躪,不時散發出令人窒息的暑熱;甚至連蝴蝶也放棄了這塊空地,空留那面目可憎的東西,在那兒齜牙咧嘴,淌著鮮血。西蒙垂下頭,輕輕閉上雙眼,並用手遮住眼睛。樹底下沒有陰影,沒有聲音,到處都是一片珍珠白,彷彿真實與虛幻之間的界限也不復存在。一大群蒼蠅圍著豬內臟打轉,形成黑壓壓一團,發出鋸木頭般的聲音。不久,這些蒼蠅發現了西蒙,貪婪地啜飲著他身上一道道的汗水。牠們搔弄著西蒙的鼻子,還在他的大腿上到處亂咬。不計其數的黑色蒼蠅,閃閃發綠;而插在木棒上的蒼蠅王則對著他露齒而笑。西蒙終於屈服了,睜開眼睛看著牠;看著那白色的獠牙、混濁的眼睛,還有殷紅的血。西蒙意識到那古老而強大的欲望,無法移開視線,右側太陽穴的血管怦怦搏動著。
「難道不是嗎?」蒼蠅王說道。「你不就是個傻瓜嗎?」
西蒙說完了,小豬從他手中拿走海螺。西蒙往後退,盡可能坐得離別人遠一點。
小豬繼續說道:
小豬舉起海螺,彷彿要為他接下來的話增添力量。
他們包圍了樹叢,並在老母豬身側又扎進一根長矛,但牠還是逃脫了。拖在地上的長矛柄妨礙了老母豬逃命,深長的傷口折磨著牠。慌亂中牠撞到一棵樹,導致一根長矛戳得更深,沿途留下斑斑血痕,這下任何一個獵手都可以輕而易舉地跟上牠了。令人厭惡的午後,帶著潮濕蒸騰的暑氣慢慢流逝;老母豬流著血,發狂似的在孩子前面搖搖擺擺地奪路而逃,獵手們貪婪地緊追不放。長時間的追逐和淋淋鮮血讓他們興奮至極。總算他們看到了老母豬,差一點就要追上了,但老母豬拚命一衝,又跑到前面去了。老母豬搖搖晃晃地逃進一塊林間空地,那裡鮮花盛開,爭妍鬥豔,雙雙蝴蝶翩翩起舞,但空氣卻既悶熱又凝滯;獵手們終於追了上來。
「但我們要把一部分的肉留給……」
「我們現在就到森林裡打獵。」
傑克回頭看了拉爾夫一眼,停下腳步,接著憤怒地高聲尖叫道:
「我不確定,拉爾夫,我猜是他吧。」
「所以你是說我膽小?」
「那是後來。」
小豬注視著火堆。
西蒙的身體弓了起來,全身僵硬。蒼蠅王用訓誡的口吻說道:
傑克轉身快步跑開,片刻之後,他們都順從地跟在他後面。
「這下糟了,你侮辱了他的獵手。」
「對呀!」
「你們全都坐下。他們偷襲我們是為了火。他們是在惡作劇,但是……」
孩子們本能地往後退。此刻森林裡一片靜謐,只聽見蒼蠅嗡嗡作響,牠們正圍著掏出的內臟打轉。
「給你。」
他又停了下來,孩子們疑惑不解地沉默著。
終於孩子們玩膩了。傑克把沾滿鮮血的雙手往岩石上擦,然後開始宰割這頭豬。他剖腹開膛,把熱氣騰騰、五顏六色的內臟掏出來,堆在岩石上;其他人則看著他。傑克邊做邊說道:
「真是這樣嗎?」
「我要一個人離開,拉爾夫可以自己去抓野豬,想打獵的人就跟著我。」
「他會不會爬到山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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