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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斷北京城

作者:賽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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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意外的客人

第二十六章 意外的客人

他搖頭,沒有回答。不,這兒當然是不一樣的,因為他不一樣,他變了。我在他身上察覺到他對於我——他的母親——的令人傷心的恐懼感,他怕我會試著使他成為以前的他,一個男孩子,而不是一位成年男人;如果他必須繼續扮演男孩的角色,那麼他甚至不願再做我的兒子。我突然痛苦般地了解到這點。
「我的腳並未裝有引擎啊。」山姆道。
我渴望離開他們,而溜進雷尼的房裡去。如果我和我兒子單獨在一起,那麼,我們必然會有擁抱的時刻,只要一次,我不會問他任何事情;然而,山姆卻直盯著我瞧,當我偷偷地走向房間時,他使我停住腳步。
「他看到你將會很高興的。」我說,我希望爸爸全記得他。
「我要教山姆滑雪,」雷尼說:「他一直住在平坦的鄉村,他不知道從山坡上滑下去是什麼滋味。」
「今天他得了感冒,那是他在教室裡講課時跑進他喉嚨的那粒沙子造成的。我煮了薑湯,並且加了一些蜂蜜,他喝下之後,已覺得好多了。」
「我的孫子。」爸爸重複說道,突然間,他傾身向前,親吻雷尼的額頭,以前,我從沒有看過他吻過任何人。雷尼大受感動,於是將爸爸的手貼在自己的面頰上。
雖然沒有笑很久,不過,我察覺自己一直在笑,笑這三個人。他們每一個人都為了要引起我的注意而運用各自的方式在作表演,山姆十分唐突、西方和陽剛,布魯斯冷沉、刻薄和機警,而雷尼這個年輕人則遠離兩個較年長的男人之間的那道圍牆,但監視著我們以及照顧那邊的爐火。話繼續進行,但那都是為了討好我——那兩位造牆的人把自己裝扮起來,而在我的眼前表演。我感受到一種親切的溫柔,不明確卻很真實的。
「對了,」山姆喜孜孜地喊了出來:「嘿,你的氣色很好,你受到非常良好的照顧……」
爸爸慢慢地回想起來了,他連連點頭,他提起他的那根龍頭枴杖在地毯上輕敲了兩、三下。
雷尼走上前來,用他的雙手拉著我的手,接著,他彎身,吻我的另一邊面頰,他的吻輕得我幾乎感覺不到他的新鮮、微冷的嘴唇。
他把一張木椅拉到爸爸前面,然後靠著椅背坐下來,他的灰色頭髮豎起,他的每一顆牙齒顯露出笑顏。
他們進來,雷尼站著看大廳和起居室。我把所有的燈都打開,而且將餐室裡的蠟燭也點亮。餐桌上鋪著我最好的桌布,和我母親的老舊銀器。我還在桌上放了一碗聖誕樹葉,我們這裡沒法種聖誕樹,那些樹葉我是在城裡的一家花店以高價買下的。
「夫人,」他說:「讓雷尼自己獨處一會兒比較好,我這麼說,請妳不要誤會我,他會在適當的時間出來見妳,但這個時間必須由他來決定。」
那個預期的夜晚近了,山終於送走了沉沉睡去的太陽,不過天空卻一片火紅地出現在白雪之上。爸爸感受到屋子裡的興奮氣氛,今晚,他拒絕早睡,他要求穿那件最好的中國衣服,鑲有金扣子的暗茶色緞衣;他手裡拿著龍頭枴杖,坐在臥室旁邊的那張椅子上,那枝枴https://m.hetubook•com•com杖他握起來並不真的很適意,他每天所拿的是那根平滑的麻六甲手杖,然而今晚,他記起了那枝龍頭枴杖,而我則必須傾箱倒篋地去尋找它。他的白頭髮和白鬍鬚使他看來像個中國老翁,因他的皮膚——,以前總是呈暗色,現在擁有皮革的色澤,而且布滿了皺紋,只有他那彎曲有致值得誇耀的老輪廓才顯現出他屬蘇格蘭血統,而非中國血統。
「我記不得妳曾經是這麼優秀的廚師。」雷尼說,並對我微笑。
「山姆,」他謹慎說道:「你是山姆。」
他向下看我,我擡頭看著他。現在,他沒有再說其他話,我趕緊說: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要去滑雪,」山姆說:「那需要勇氣,那種勇氣是我所沒有的。」
「你坐在這兒看來像個中國老皇帝,」山姆親切叫道:「你好啊!馬克李歐博士。」
他進來,雷尼默默地站著,以監視的眼光看著周遭的一切。我把玫瑰花放在一個灰色、老舊的陶碗——從小時候到現在,它始終被置放在那張桌子上。在我坐下之前,我看到爸爸已平和地睡著了,他的頭掉向椅背後面,他的眼睛閤上。
我們坐下來,雷尼沉默地待在那兩個男人之間,我發現他不時用奇怪的眼神朝著我看。我突然覺得很快樂——我已有好長的一段時間沒這麼快樂了,然後我們很快地聊起話來。布魯斯站起來,走到餐具室去泡熱咖啡,因為他不想喝其他的飲料。不過,雷尼卻取下那些我存放在這幢房子裡的酒,而為他自己和山姆倒了幾杯。我,什麼也不要,於是,我們又坐了下來,這兩個男人和我——我們三個人正聊著。雷尼靜靜地坐在那裡,看著我們。我想我真的是屬於這個地方,我繼續思考著;我在這兒出生,如果我不是這麼寂寞,那我可能會忘掉北京,甚至可能把傑洛德給忘記。
布魯斯慢慢地、深深地抽著煙管,兩道煙霧從他的細鼻孔裡飄了出來。「人類歷史上,從沒有出現過一種不負債、清清白白的革命,它的結局總是迷失在壞人爭權奪利的衝突和混亂之中。」
今晚,我本打算一會兒之後就要把那件衣服脫下來,但後來我並不想這麼做;每一種我曾擁有過的東西都必須成為這幢房子、這個峽谷的一部分,除了我的國家之外,我並沒有其他的任何國家。於是,我下樓去,當我走進他們所待的房間時,那兩位年輕人站起來,以驚訝的神情看著我。我突然變成一個女人了,他們以前從未了解這一點。好,我很高興雷尼把我當做其他的某個人,而不是母親,因為這樣,他或許不會那麼怕我,至於山姆,不論他用何種眼光看我,都是無關緊要的。
聽到他說話不帶一絲粗鄙的西部方言的痕迹,著實令我大吃一驚,這個農場主人既緩而長的語氣乃是一種防衛,以前,我從未見過這個人的真面目。
我讓雷尼坐在餐桌的前端,我坐尾端,而爸爸則坐在我的右邊,這樣,我才能夠幫他夾肉;碗裡的湯熱滾滾的,那些碗是我以前在紐約買回來和_圖_書的中國碗,它們很像放在北京家裡的碗,只是陶質並不是非常好。我們開始吃晚餐,雷尼也突然變得很快活,他開始說起話來,然而山姆卻忽然沉默下來,他幾乎是羞答答的。
我又變得十分緊張,對待兒子,母親便會感到力有未逮,十分軟弱。我想,女兒總是會接近我,而聽從我的話,雷尼早已疏遠我了,他像個陌生人般的回到家裡,我必須重新認識我自己,彷彿我們以往不曾見過面似的。我很希望他具有那種智慧。
他轉向我,亞洲的氣味旋即衝進這個溫暖而關閉著的房間,我再度被吹過大海。我憑著意志的力量而拒絕前往那個地方。
雷尼轉向我。「妳在等什麼人嗎?」
「哈囉,媽媽……」
「那位老紳士好嗎?」山姆迅速說道。
雷尼從爐火之上把頭擡起來,那根鐵製的撥火器從他手上掉落,他的眼睛和我相接觸,我知道我將必須告訴他。
「閣樓裡還有幾雙滑雪屐。」我說。
於是,我們度過一個愉快的晚上。那兩位年輕人用他們交叉的手架成一張椅子,將爸爸帶到樓下,他和我們一起圍在桌子旁邊。之後,由於快樂所致,我跑到樓上去穿我的那件紅葡萄色的天鵝絨晚禮服——自從傑洛德和我分離至今,我未曾再穿上它。待在上海的那個最後一晚,我們獨自到阿斯德旅館吃飯,然後跳舞,那時候,我便是穿這件在戰爭期間我一直存留下來的節慶衣服。我們面頰貼著面頰跳舞,我們忘記了外面那些擁擠的街道,而且我們決定要花幾個鐘頭的時間混在那些歐洲來的客人之中,他們大部分已準備好要永遠離開那個他們深愛著但永遠也不屬於他們的國家。我們——傑洛德和我,知道他將留下來,而我必須離開,雖然沒有把這點形之於語言,我確定他是知道的。
「雷尼!」我叫道:「拜託,看老天的分上……」
他們看著彼此,我第一次看到他們之間的相像之處,雷尼隨著成年而改變的面貌呈現出蘇格蘭人的輪廓,而不是中國人。
「我是非常賣力地做這一餐的。」我說。
「這裡沒有人生病啊!」雷尼說。
「儘管如此,你仍舊不能制止革命的發生,」山姆堅持道:「容忍是有其限度的,爆發也是沒法避免的,看看中國……」
是的,秋天的暴風雨所帶來的沙子常常使傑洛德害感冒,然後他便無法睡得很好。我們常想搬到距離西北沙漠很遠的地方,那也許是揚子江邊的大城市之一,然而,在我們快要作好決定時,傑洛德總是沒法離開北京。
「我只是你的孫子。」雷尼說。
「沒有啊!」我說:「我想不出誰會在這個時候來我們家。」
「今年秋天,菊花明亮、耀眼和健壯,它們開在大庭院北邊的圍牆上。」
「他在那兒?」
那是它們慣常開花的地方。我在我們臥室外的那個小庭院的牆邊也種了幾株粉紅色和白色的菊花,但她並沒有提到它們。
爸爸若有所思地凝視著他。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今晚——聖誕節的前四天,雷尼回來了,同時,我也收到兩封在北京的家寫來的https://m•hetubook.com•com信,但它們寄自其他的地方,一封從馬尼拉,另一封則從曼谷。這位中國小婦人還滿有智慧的,我開始對她感到興趣了,她在不同的地方似乎有許多可以幫她寄信的朋友,她這麼做,我確定是為了保障傑洛德的生命安全,他的信無疑地被監視、被閱讀,至於她的,她則能夠將它們塞進袖子裡而帶到她所拜訪的某一個家庭去,她未曾受到人家的懷疑。我不知道她長得什麼樣子,我一直想向她要張相片,而不祇是想過而已,不過,如果她可以的話,那麼她是會把它寄來的。她是那樣的一種女人,一種悅人、可愛而喋喋不休的女人,一個以相片、紀念品和類似這樣的東西開設商店的女人,她在信上敘述傑洛德、那幢房子和他們所做的事情,她沒有提到他的名字,但我們倆都曉得這個「他」是誰。
我們吃完晚餐的時候,門環再度被扣響。我們離開餐桌,我不要任何人來幫我清理東西,他一吃完便立刻把盤子堆起來,我對山姆說,時間還多著呢。爸爸被扶到起居室,坐在爐火旁邊的一張椅子上,我則坐在他的對面。當我們聽到門環響聲時,雷尼和山姆已將那張緞製的黃沙發拉過來,而面向壁爐架。
我自個兒跑到門邊,布魯斯將玫瑰花向我遞過來,我接下它們。
「我很好,」爸爸小心地說,他以懇求的眼神看著我,之後,又盯著山姆看。「你是我孫兒嗎?」他輕聲地問。
「對不起,夫人。」
「一個人如同屬於一個國家那般地屬於這個城市,」他說:「沒有其他的城市像它一樣,我在其他城市,將會成為一個外國人。」
他是在喊我的名字嗎?果真如此,那麼,她會告訴我嗎?或許那是太奢望了。現在,他離我好遠,如果我們見了面,我想,他依然是遠離我的,畢竟,我們之間有很多我未與他共享的日子,我不能問他在這段期間做了些什麼事,特別是因為我們以前在一起時,我們之間從未有過沉默的時候。
「現在,他工作得相當賣力,他的學校來了許多學生、開了幾個新班級。他工作得太勤奮了,他睡不著覺,他一旦睡著,口中便念一些我聽不懂的話語。」
「這點我感覺到了。」我說,我坐下來等待。
「我們不要談中國,」我說:「我們永遠都不要再談有關中國的事情,誰曉得那兒發生著什麼事嗎?」
「這裡。」我打開爸爸的房門,山姆進去,但我卻看見雷尼走開,進入自己的房間,然後將門帶上。
飢腸轆轆使他們盡情地吃著。我坐著看他們,這張桌子上有客人真好,我獨自坐在這兒已經好久好久了。烤羊肉、豌豆、烤成黃褐色的小馬鈴薯和生菜沙拉使我感到驕傲,而且,我記得當時桌上還有雷尼喜歡吃的蘋果派、乾酪麵包和熱咖啡。
「你是我兒子傑洛德嗎?」他問。
「請進,」我說:「我們正圍坐在爐火旁邊。」
我把這些信摺起來,我沒有時間再想這些事情了。雷尼今晚回來,我已把他的房間整理好了,牆壁漆淡黃色,家具擦過而一塵不污,他的牀是新做的,壁爐和_圖_書架上放著一碗紅草莓,而舊式的壁爐裡也已堆好了木頭。夜晚,雪再度降下來,他將到外頭去滑雪,於是,我在他的雪屐上打了蠟,而把它放在廚房的入口,等待他回來。當然,我的準備工作結束得太早,時間過得非常緩慢,鐘似乎沒有移動的樣子。我藉著想像如何裝飾一棵聖誕樹來自娛,之後,我明白我不能這麼做,因為他和我一直維持著我小時候的習慣,也就是說,在聖誕節的前夕,我父親和我會走到遠離糖楓林的那座小山上將那棵樹砍下來;現在,承襲家庭的習慣是相當重要的,因它們連繫著過去和現在,然後進入未來。如果傑洛德的母親當時能夠把她的家族遷入爸爸的家,而在族譜上給予傑洛德一個位置,那麼,他就不會在孤獨的氣氛中成長了;不過,爸爸或許不准她這麼做,或者她也覺得自己被她那奇怪的婚姻所拋棄,所以她成為一位革命分子。革命這種事情只落實在那些孤獨和絕望的人們手中,而今,我必須設法阻止雷尼變成這樣的人,他必須在這兒。這個我們祖先長眠於地下的峽谷,找到他自己的居身之處,他必須設法屬於我的國家,否則,不論他到達什麼地方,他都將成為一個叛徒。
「我們應該把他扶到樓上去嗎?」我問布魯斯。
「革命,」山姆說:「是不可避免的過程,我們不像甲殼動物,藉著累積的方式而成長,我們必須像蛇那樣,褪去外皮,丟棄舊有的包袱,然後重新出現。」
「你看這裡跟以前一樣嗎?」我問雷尼。
「他看來很舒服的樣子,」布魯斯說:「他不可能睡得比現在更熟了。」
山姆吼了出來。「不,不是!雷尼沒有改變得這麼多,你不認得我了嗎?閣下,我曾接你到我的大農場上的那個小木屋裡去住,你不記得了嗎?嘿,你跟我是好朋友啊!」
「好,好。」山姆叫著說。當爸爸無助地看著他時,他彎下腰,握著爸爸的手。
經由微光,我終於看到了一對汽車燈光,那是他。我想,他在曼徹斯特車站雇了一輛車子,他沒有告訴我他什麼時候回來,所以,我不能去接他。那車子在門外停下來,之後,我聽到門環如雷聲一般猛烈地打在它下面的銅皮上,也許,那不是雷尼,也許那是我們罕有的過路人之一。門沒鎖,我於是輕輕地推一下,就在這個時候,門突然被推開,站在我眼前的是兩個高大的男人,一個是雷尼,另一個則是山姆。山姆先開口說話。
「你有各種勇氣的!」雷尼說:「你應該能鼓起另一種勇氣才對,我曾看過你自天空中把你的那架單引擎飛機降落下來,那種速度應該可以讓你有足夠的膽量從聖母峰滑下的。」
「進來,進來,今晚的天氣很冷,進來,這裡比較溫暖,明天會是個滑雪的好日子,雷尼!」
他走進大廳,把門打開,布魯斯.斯伯爾敦站在那兒,他的手上拿著一束用玻璃紙包裝的粉紅玫瑰花。雷尼瞪著他,他們彼此認識,因為布魯斯曾治過雷尼的扁桃腺炎,但他們卻如陌生人一般地互相看著對方。
這個夜晚的生氣消失,現在,我沒辦法再聽他和-圖-書們擡槓。他們繼續辯論著,他們的眼睛偷偷地向我轉起來,企圖引起我的注意——但我沒法注意他們……,我怎麼能夠將關於他父親的事情告訴他呢?
他用力和我握手,幾乎折斷了我的手腕,他的藍眼睛明亮閃爍。他把他的手臂環繞在我這肩上,然後,輕輕地吻著我的臉頰,而這時候,當我結結巴巴地道出歡迎之意時,我只看著雷尼,一個微高、皮膚黝黑的年輕人,露出笑容,站在那兒等待,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山姆後退了幾步,他忽然察覺到自己失禮了。
至於我,我假裝把餐桌上剩餘的瑣事打點好之後便下樓,來到前門附近。我在銅環上繫了一條山松樹枝,和一串紅色的冬青草莓;我要雷尼從前門進來,我待在那兒等。
「我很高興我回來了。」他說,他轉頭看我,我看見他的眼裡充滿了淚水。
於是,我們留下來了……為什麼我沒有想到加了蜂蜜的薑湯呢?對他,她照顧得比我周到,然而,她也同樣深愛他嗎?我相信她是一心一意愛著他的,但那只是一顆小小的心,它只裝了一小杯滿溢的愛,這對他而言,夠嗎?或許是吧!我沒有任何管道來獲取這個答案。她繼續聊道:
「你知道你的房間,雷尼,」我愉快地說:「而山姆,請你轉向左邊那個方向……」
「你們要去你們的房間嗎?」我非常正式地問:「雷尼,你的房間已準備好了,而,山姆!我只要再為你在那間客房裡放幾條毛巾就好了,我很高興你的到來。」
「我不要每天都必須吃這麼好的晚餐。」雷尼說,他從害羞的心情之中恢復過來,而再度掌握了他自己。我看見他很有禮貌地背著我而將他的皮帶拉鬆一、二個刻度,雷尼的儀態對他來說就像呼吸那般地自然,他的那些儀態是在北京從那些最講究禮儀的人身上學來的。當他離開中國的時候,他曾試著稍微地表現出粗鄙的模樣,而今,他卻是長得夠大而敢於成為他自己——或者非常地接近他自己,不過,他對我卻依然小心翼翼。
「你好,祖父。」他說,他走向爸爸,如中國孫子可能表現的那般,跪在他的身旁,以及握著他的手。
雷尼的門終於打開,他進來。他把原來的衣服換成我以前從未見過的褐色寬褲和蘇格蘭粗尼夾克,他的頭髮梳得很平滑,而且,他還繫了一條紅領帶。他看來像個男人,一個非常英俊的男人……雖然年紀輕輕的,卻具有某種威嚴。我會再一次地認識他嗎?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我要如何做呢?
「哈囉!馬克李歐太太,我想我隨著雷尼到這兒來看看我那個老紳士可安好!如果妳不要我在這裡過聖誕節的話,妳可以把我轟出去。」
嗯,我真高興,當我最初看到他時,我幾乎為一個陌生人和我兒子一道回家而震怒,然而,我知道他為什麼來。雷尼要他來,這樣,他就不會和我,他的母親,單獨地處在一塊兒了,他需要一個人來保護他,以免受到我的傷害。我必須十分冷靜,我對這個年輕人不能作任何要求,所以,我很高興山姆到我家來;如陌生人一般地接待他們兩人要來得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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