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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店街

作者:派屈克.莫迪亞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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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十五

她用一雙明亮的眼睛注視著我。看不出她有多大年紀。三十歲,五十歲?
「這樣……突然又見到你挺滑稽的。」
擁抱你。
「你在多明尼加公使館想要多少煙就有多少煙……」
她轉過身,在陽光下看著相片。
「你不在多明尼加共和國公使館工作了?」
「我覺得你變了髮色。」我沒有把握地說。
「你和她一起去了默熱弗,她從那兒給我寄來一封短信。從此再也沒有消息了。」
「對。里昂幹服裝業以前是跳舞的……你不知道?」
她朝服裝店用的人體模型揮了一下胳膊。
「你想想,」我對她說,「有時我覺得如墮五里霧中……好些事記不起來了……有些沮喪的時期……所以,我經過這條街的時候,冒昧地上了樓……試圖尋回這……這……」
我很驚訝她沒有把這些紀念物放在一個盒子裡,如斯蒂奧帕.德.札戈里耶夫和佛萊迪母親原來的園丁所做的那樣。總之,在我尋訪的過程中,這是第一次沒人給我盒子。這個念頭使我笑了。
「等我一會兒……」
「記得很清楚。」我對她說。
法蘭西共和國
事情已定。明天我們和佩德羅一起穿越邊境。到了那邊,我將儘快給你寫信。
她的目光柔和地停留在我身上。
我不知該如何扔掉這支煙,一直用拇指和食指夾著,它慢慢地燃燒著。
除了這張絲絨長椅外沒有很多傢俱。靠對面牆有張長方桌。兩扇窗戶之間有個舊人體模型,上半身搭了塊髒兮兮的膚色織布,突兀地出現在房子裡,使人聯想到縫紉車間。我注意到屋角有架縫紉機擺在一張桌子上。
「她動身前?」
「你戒煙了?這是英國香煙。我記得你抽英國香煙。每次你、我、德妮絲三個人在這兒會面的時候,你總給我帶來滿滿一包英國盒裝香煙……」
「你認出這間房子了嗎?」她問我道,「你看……我保留了一些東西……」
「我去沏茶……」
「你想說:尋回當年的好時光?」
「這是一個字?你有把握嗎?」
巴黎第十三區出生證原件證明書
一種感覺油然而生,好像那些稍縱即逝的夢的碎片,你醒來時試圖抓住它們,以便把夢補圓。我覺得自己在漆黑的巴黎行走,推開康巴塞雷斯街這幢樓房的門。突然間我的眼睛被晃得睜不開來,有幾秒鐘我什麼也看不見,因為入口處的白光與外面的夜色反差太大了。
「我覺得在這間房子裡只待了很短的時間……」
「不必客氣,麥艾維先生。」
人們的生活顯然是互相隔絕的,各自的友人彼此不相識。這令人遺憾。
她站了起和*圖*書來。
「是的。」
她似乎比在門縫中出現時年輕了些,嘴角、眼睛四周和額頭上沒有一絲皺紋,光滑的面龐與一頭白髮形成鮮明對照。
她吃驚地看了出生證一眼。
「對。正是……當年的好時光……」
我朝描金盒子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夾住一支香煙。我擔心地把它含在嘴裡。她點上自己那支香煙,然後把打火機遞給我。我打了好幾次才打出火來。我吸了一口。一陣非常難受的刺癢立即使我咳嗽起來。
「M…C…大寫E,V…O…Y…」她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讀著。
街上僻靜無人,比我進樓時更昏暗。員警仍在對面人行道上站崗。左邊,如果我偏一下頭,就能瞥見一個同樣僻靜無人的廣場,有另外一些員警在站崗。所有這些樓房的窗戶似乎吸收了漸漸降臨的夜色。這些窗戶是黑的,看得出裡面無人居住。
「你最後一次得到德妮絲的消息是多久以前?」我問她道。
德妮絲.依薇特.庫德勒斯,女,一九一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十五時,出生於奧斯特利茨濱河路9號乙。
她聳了聳肩,彷彿這對我應該是明擺著的事。
「這兒對德妮絲很方便……她有地方開裁縫鋪……」
「啊,我嗎?……什麼也不做……」
「我不習慣了。」我對她說。
塞納省員警局
我注視著書的封皮。其中一張封皮上,一個留唇髭、戴瓜皮帽的中國人的臉出現在藍色的輕霧中。書名是:《查理.張》。另一張封皮是黃顏色的,下方有個假面具,上插一管鵝毛筆。書名:《匿名信》。
她凝視著小小的身份證照片。我等著她回答,心怦怦直跳。
「你呢,你現在做什麼?」
「你記得你曾經建議要幫我搞一本多明尼加的護照嗎?你說在生活中必須多加小心,總得有好幾本護照才行……」
「因為……我在這兒住過……」
長椅旁的燈只照亮一部分房間,我幾乎辨認不出桌子、人體模型和縫紉機,德妮絲扔在這兒的東西。我們在這個房間裡是如何度過夜晚的?怎樣才能知道呢?
她注視著我,驚得發呆。
門鈴用了太久,聲音尖細,只能斷斷續續地聽到。我儘量久久地用食指按電鈴。門打開了一條縫,露出一張女人的臉,淺灰色的頭髮剪得短短的。
「謝謝你送給我這些紀念品。」
「你來……」
我從她手裡取回這張照片,專注地看著。默熱弗。德妮絲身後有扇帶木百葉窗的小窗戶。對,百葉窗和欄杆可能正是山間木屋別墅的。
「是。」
我用調皮的語氣說。她笑了。
我尋找著準確的字眼,但沒有找到。這毫無關係,因為她在微笑,這笑容表明我的舉動沒有使她吃驚。
「我還有她的兩張照片。」
我站起來,一直走到窗前。我往樓下看。
「舞蹈?」
她抬起了頭。
「你和德妮絲在這兒待了幾個月……」
這麼說,那女子是德妮絲。
她皺起眉頭。
她離開了房間。我注視著陽光在腳下白羊毛地毯上形成的和*圖*書一灘灘的光。接著是地板條、長方桌以及原來歸德妮絲所有的舊人體模型。有沒有可能,我最終還是認不出這些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呢?
她向我指了指靠牆的一張鋪絲絨坐墊的長椅。她在我左邊坐下。
「是的……當然啦……」
「沒有呀……我二十五歲時頭髮就白了……我寧願保持這種顏色……」
「我想給你看幾張照片。」我對她說。
「你認識她的丈夫嗎?那位……吉米.佩德羅.斯特恩?」
親愛的海倫:
「是的,但每次人家都說這位先生不在。」
「我明白……」
「沒什麼。」
「你和德妮絲在一起,但我不認識另外兩位……」
「不認識。」
「蓋兒.奧爾洛夫呢?」
「不,謝謝。」我對她說。
「我不知道。德妮絲從來沒有向我提到過他……」
「我能不能獨處幾分鐘?」
「你呢,在我們之前你住在這兒嗎?」
「佩德羅.麥艾維……不管怎麼說,我的名字有點怪,你不覺得嗎?有些時候我還習慣不了……」
「啊……我有兩三年沒他消息了……他去了荷屬蓋亞納的帕拉馬博……他在那兒辦了一個舞蹈班……」
她看上去十分激動。我們在前廳中間面對面站著。地板踩壞了,有些木板條換上了橡膠皮墊。
她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
「你看見過嗎?」我說。
我從上衣夾裡的口袋內掏出那個從不離身、裝了全部照片的信封。我把那張在夏季餐廳照的,有佛萊迪.霍華德.德.呂茲、蓋兒.奧爾洛夫、不知名的年輕女子和我的照片拿給她看。
「見過兩三次。在旅館裡……」
德妮絲?

我一小口一小口地啜著茶。我聽見她的呼吸聲,難以覺察的呼吸聲。但房間如此寂靜,哪怕最小的聲響,最輕的耳語,也清晰得令人不安。何必叫醒她呢?她無法告訴我許多事。我把茶杯放在羊毛地毯上。
「當然可以……」
我相信,在各棟樓房的入口處,仍然迴響著天天走過、然後失去蹤影的那些人的腳步聲。他們所經之處有某種東西在繼續顫動,一些越來越微弱的聲波,如果留心,仍然可以接收到。其實,我或許根本不是這位佩德羅.麥艾維,我什麼也不是。但一些聲波穿過我的全身,時而遙遠,時而強烈,所有這些在空氣中飄蕩的分散的回聲凝結以後,便成了我。
離開房間時,地板被我踩得咯啦咯啦地響。我走進過道。
二月十四日於默熱弗
「你問我這個幹什麼?」
「我路過這個街區。」我說。
「你認出來了?」她問我道。
她如此懇切地向我提出這個問題,我第一次感到了沮喪,甚至不僅僅是沮喪,而是絕望;當你意識到無論你如何努力,無論你才能有多高,願望有多好,當你碰到的是個不可逾越的障礙時,你就會感到這般絕望。
「我想不出我們為什麼離開了這間房子。」我對她說。
「你原來的電話號碼是不是ANJOU15─2https://www•hetubook.com•com8?」
德妮絲
「你還記得我?」
「太好了。」我對她說。
「你樣子沒怎麼變。」她微笑著對我說。
靠裡面牆放著一個床繃。我走過去坐在床繃邊上。
她遞給我一個鱷魚皮的小記事本。
這麼說,是McEvoy。
「記得。」
「什麼時期?」
「原諒我向你提出不合宜的問題……但是……我是德妮絲的朋友……」
又是這探詢的目光。可是我如何向她解釋呢?我知道的比她還少。對這些事情我一無所知。我最終把燒灼我手指的煙頭放到煙灰缸裡。
特此證明。
「里昂.凡.艾倫。」
她走出來,站在樓梯平臺上一個勁兒地打量我。她瞪大了眼睛。
我不敢深談。為什麼一涉及到我關心的問題,我就這樣膽怯,這樣害怕呢?從她的眼神中我看出,她真希望我對她作出解釋。我們兩人誰也不作聲。終於,她下了決心:
父:保爾.庫德勒斯,母:昂莉葉特.鮑加埃爾。無業,住址同上。一九三九年四月三日在巴黎(第十七區)與吉米.佩德羅.斯特恩結婚。
「請坐……」
樓房打開一扇門扉,亮著定時燈。一條長長的前廳,牆壁是灰色的。盡頭有扇鑲嵌碎玻璃的門,門邊很鈍,我費了點力氣才拉開。一道未鋪地毯的樓梯通往樓上。
我展開信讀道:
「可……你是……麥艾維……先生吧?」
「德妮絲從來沒有告訴我她結過婚……你呢,你知道嗎?」
「里昂.凡.艾倫,他怎麼樣了?」我問道。
我暫且告訴你一個人的電話號碼,此人在巴黎,我們可以通過他聯繫:奧列格.德.雷狄AUTEUIL54─73
「這麼說,」我對她道,「現在這間房子換你住了?」
「哪家旅館?」
「噢,當然。」我說。當里昂這個名字沒有立即使我聯想到里昂.凡.艾倫時,她近乎責備的語氣,令我印象深刻。
「不在了。」
我們走進一條過道,她打開了右面的一扇門。
她打開門。穿著一件男式黑綢室內便袍。
她離開房間後,我環顧四周。這個房間的地板也壞了,地板條缺損,但窟窿沒有填上。窗戶對面,靠牆有個白色大理石的壁爐,上方有面鑲金框、四角嵌貝殼的鏡子。我橫躺在床墊上,凝視著天花板,然後視線停留在牆紙的圖案上。我幾乎把額頭貼在牆上,想看個仔細。鄉野的場景。姑娘們戴著複雜的假髮盪鞦韆。牧童穿著燈籠短褲彈奏曼陀林。喬林中月色溶溶。這一切喚不起我任何回憶,而當我在這張床上睡覺的時候,這些畫一定對我並不陌生。我在天花板上、牆上、門那邊尋找一個跡象,一絲痕跡,但不清楚究竟是什麼。沒有一樣東西吸引住我的目光。
「夫人……我想打聽一件事……」
於是,我心裡抖動了一下。從這間屋裡看到的景象使我產生了已經領略過的不安和憂慮。這些hetubook.com.com房屋的正面,這條僻靜的街,這些在暮色中站崗的人影,暗中令我心慌意亂,正如往昔熟悉的一首歌,或一種香水。我確信,過去在同一時刻,我經常待在這兒窺伺,文風不動,不做任何動作,甚至不敢開燈。
十號乙是一棟窄窄的五層樓。二樓窗戶很高。對面的人行道上有員警在站崗。
一名女裁縫?
「是呀……在你們動身去默熱弗之前……」
「這將使我回想起當年的好時光……」
她又叫了一遍我的名字,我大大舒了一口氣,因為她第一次說的時候我沒有聽清楚。我真想立即把它記下來,但對拼寫沒有把握。
她回來了,手裡拿著兩本書和一個記事本。
「是啊。怎麼了?」
「請進。」
「德妮絲呢?」她不耐煩地問我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那的確是個古怪的時期……」
「是的……她對我談過……她告訴我默熱弗是個安全的地點……你們總有辦法越過國境的……」
「我們來這兒住以前見過面嗎?」我怯生生地問道。
「德妮絲走時忘記拿這些東西了。喏,給你吧……」
我打開記事本瀏覽著,上面什麼也沒寫。沒有任何名字,任何約會。記事本有月日,沒有年份。我終於發現本子裡夾著一張紙,我把它展開:
「當然啦。」
「是。」我隨口答道。
她用探詢的目光注視著我,但恐怕不敢向我直截了當地提問題。這位德妮絲是誰?她在我的生活中扮演過重要的角色嗎?
「當然啦,怎麼……這是我的房子啊……我把它借給了德妮絲,因為我必須離開巴黎……」
我待在門口。屋裡還相當亮。窗戶兩側掛著酒滓色窗簾。牆上貼著淡藍色圖案的壁紙。
我在二樓的門前停下。我決定問每層樓的房客是否在某個時期用過ANJOU15─28這個電話號碼。我的喉嚨像打了結似的講不出話來,因為我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十分古怪。門上有塊銅牌,上面寫著:海倫.皮爾格拉姆。
她沒有回答,又點著一支煙。
她神情失望,搖了搖頭,彷彿她明白不該再談這位德妮絲了,出於審慎。
她領我走進一間天花板很高的大屋子,窗戶就是我從街上看到的那幾扇,地板破損的程度和前廳一樣,有幾處鋪了白羊毛地毯。秋陽從窗戶射進來,用琥珀色的光照亮房間。
「這位……雷狄是誰呀?」
「里昂?」
「在默熱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噯,」我說,「我好久沒見到她了……」
「康邦街,卡斯蒂耶旅館。你還記得和德妮絲住的那個綠房間嗎?」
「噢……我差點忘了。」她對我說。
「這是德妮絲寫給我的最後一封信……」
「不知道。」
「動身去默熱弗畢竟是個怪念頭,」我突然說道,「德妮絲有沒有告訴你她的想法?」
「謝謝……」
「你不認識佛萊迪.霍華德.德.呂茲嗎?」
「實際上,」我對她說,「你早就認識德妮絲?」
她從緊靠沙發的一張小矮桌上拿起一隻描金盒子,把它打開。盒裡裝滿香煙。
我遞給海倫一張身份證小相片,和她憑倚欄杆照的那張相片。
我揮揮https://m.hetubook•com.com手。
「你打電話了嗎?」
「我見過這一張,」她對我說,「我想是她從默熱弗寄給我的……可是我想不起放哪兒了……」
「德妮絲竟讀這類偵探小說!」她對我說,「還有這個……」
我把記事本、出生證和裝照片的信封塞進上衣內裡的口袋。我不知為何有個念頭一閃而過:盡可能地把這些寶物隱藏在上衣襯裡內。
「謝謝。」

「你們離開了卡斯蒂耶旅館,因為你們覺得在那兒不安全……是不是這樣?」
「知道,知道。我忘了。」
「不認識。」
這是哪個年代的事?名叫佩德羅.麥艾維的我,每晚回到這裡的時期?我認得出入口、長方形大擦鞋墊、灰牆、有一道銅箍的球形玻璃罩頂燈嗎?在門的小方塊玻璃後面,我看見樓梯的起步,真想登上樓梯,再做一遍我做過的動作,走走以前的路線。
「我從不犯拼寫錯誤。」
「是的……我是通過里昂認識她的……」
「我很喜歡你對我名字的讀法,」我對她說,「這對法國人不容易……可是你怎麼寫呢?別人寫這個名字時總犯拼寫錯誤……」
「的確,」我說,「沒有多大變化……」
「我可以再看看我住過的房間?」我對她說。
「是的。再沒有德妮絲的消息以後,我在這兒安頓了下來……再說她動身前對我說過,我可以再住進來……」
「這些都是德妮絲留下的……」
「什麼事讓你這麼開心?」
我回到客廳時,以為一個人都沒有了,但她躺在絲絨長椅上睡著了。我輕輕地走過去,在長椅的另一頭坐下。白羊毛地毯中間放了一個托盤,裡面有個茶壺和兩只茶杯。我輕咳了兩聲。她沒有醒。於是我在兩只杯子裡斟了茶。茶是涼的。
「完全有把握。」她對我說,彷彿躲過了我給她布下的陷阱。
我的嗓音或面部表情一定有些異樣,因為她緊緊抓住我的胳膊,好像想安慰我。她對我說:
「這就是,」她對我說,「我不再使用這個房間……就在客房裡睡……你知道的……院子的那間……」
她身子往後一退靠在牆上,重新繫好便袍的腰帶。
這個回憶使她很開心。她格格地笑了兩聲。
「我也一樣……」
巴黎,一九三九年六月十六日
她傷心地望了我一眼,點了點頭。

「你也是。」
你朝左拐,康巴塞雷斯街的這一段寂靜空蕩得會叫你驚訝莫名。一輛車也沒有。我從一家旅館前經過,門廊的水晶吊燈晃得我睜不開眼。是太陽的反光。
「我會向你解釋的……改天吧……」
「請原諒……我剛才在想別的事。」

我摸索著找門,然後找樓梯間的定時燈。我盡可能輕地關上門。剛推開另一扇鑲小方格玻璃的門,準備穿過樓房入口處時,我又再次心跳一下,和剛才憑窗眺望時一樣。入口處球形玻璃罩頂燈揮灑下一片白光。漸漸地我習慣了這過於耀眼的光。我待在那兒凝視著灰牆和門上閃閃發光的小方格玻璃。
「是呀,是這樣……」
「你認出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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