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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奇恥

作者:王曾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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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宋俘吟

三十一、宋俘吟

二十七日下午,完顏斡離不帶著一批分配在劉家寺的帝姬,來到青城,並且在端誠殿單獨接見了徽、欽二帝,由劉彥宗任通事。精神處於崩潰狀態的宋欽宗,只是呆呆地僵立著,不行一禮,不發一語,宋徽宗頭戴逍遙巾,身穿紫道服,見到完顏斡離不,就作揖懇求說:「老夫得罪,合當北遷。只望太子與國相寬恕,命嗣子桓與諸子女同去廣南一個煙瘴小州,以享祖宗血食,而免於發遣北行。大金便是天地之恩,容趙氏世世補報,而趙佶甘伏刀斧,萬誅不辭。」
宋徽宗囑咐完畢,又叫韋賢妃帶曹勳去見邢秉懿等人。韋賢妃和三個兒媳各自取出一件信物,交付曹勳。韋賢妃是一塊拭淚的白紗手帕,上面繡一隻黃鶯,她說:「鶯哥必能認得此物,叫他不忘我北行拭淚之苦。」邢秉懿是一隻當年康王為她打造的金耳環,造型是一對展翅蝴蝶,栩栩如生,俗稱為「斗高飛」,她哭著說:「請轉語大王,願我夫婦如同此環,遂得相見。」田春羅和姜醉媚則是去年康王出行時,喬貴妃所賜的金釵和項鏈,他們也說了一番大同小異的話,曹勳不便久留,當即告退。
二十八日,金軍撤下開封外城四壁,這個瀕臨死亡的城市開始恢復生機。張邦昌準備了皇帝的儀衛,全身縞素,親自率百官到南薰門,向徽、欽二帝舉行遙辭儀式,跪拜慟哭,很多軍民、太學生等也都參加這個儀式。
宋欽宗一行被押到一個大毳帳中,金軍將所有的人,手連手,腳連腳,用麻繩捆成一長串。宋欽宗的左手、左腳與狄玉輝的右手、右腳捆在一起,他的右手、右腳與鄭慶雲的左手、左腳捆在一起。鄭慶雲的右手、右腳又與何栗的妻子捆在一起,再往右就是何栗等人。狄玉輝的左手、左腳又與太子趙諶捆在一起,再往左則是祁王、陳過庭等人。真是死罪好受,活罪難熬,這群嬌生慣養的宋俘,初次受到這種刑罰,不但渾身酸麻,解手更成了一大難事,忍無可忍,只能隨地溲溺,尿水又浸透了衣褲。
鄭慶雲、狄玉輝、趙諶等人畢竟年輕或年幼,他們忍不住疲乏,還是入睡了。宋欽宗卻無論如何不可能入夢。半年之間,他所承受的精神煎熬不斷升級,這次又達到一個新的水平。他懷念父親,在承平時節,他簡直沒有感受到什麼父愛,現在反而感受到愈來愈深的舐犢之情。他懷念喬貴妃和她所生的異母弟,更懷念自己的后妃、女兒,又想到朱慎妃的胎兒,如果他們也經受如此折磨——千思萬想,肝腸寸斷,只是無聲地啜泣。其實,另外五個大臣也同樣無法入夢,他們的精神痛苦也決不少於皇帝。在漆黑的帳內,突然傳出了何栗的低聲呻|吟:
除去在金營中死亡和少部分遣返、遺棄者外,金軍這次驅趕北上的開封俘虜計有一萬四千人,終於先後抵達了燕雲地區。此時開封宋俘中的男子只剩下十分之四,而女子卻剩下十分之七,除了大量的死亡者外,也有不少中途逃亡者。
當夜算是徽、欽二帝臨行前的全家宴會。參加所謂「團圓」者,其實只有宋徽宗的兒孫,並不包括他的女婿和已被金朝將帥瓜分的兒媳,而凡是已被金朝將帥瓜分的帝姬,也全部辮髮盤頭,穿著女真服飾。另有宋徽宗的第二十五子建安郡王趙 和三名帝姬、十名宗姬已經死在金營。茂德帝姬的兒子道道也已夭亡。
以宋徽宗為首的一群龍子鳳孫們,大多還是初次接觸到開封以外的世界,而這卻是飽受兵兵燹,目不忍睹的悲慘世界,沿途所至,到處是屋舍灰燼,屍骸腐爛,白骨纍纍。開封城外數百里之內,金軍殺人如刈麻,已全無人煙,只是處處散發著強烈的、難聞的人屍臭味。光是那種臭味,就使很多人感到噁心,以至難以進食,勉強下嚥也要嘔吐。
二十三日,宋徽宗一行被押進真定府城。將近一月的行程,金軍將士其實也一直是提心吊膽,唯恐遭受襲擊,而人財兩空,如今首次進入河北路的一個完全由自己控制的城市,才如釋重負,認為由此北上,就可高枕無憂。相反,宋徽宗等人卻是最後的一絲希望破滅,陷入了完全的絕望。興高采烈的完顏斡離不,特意與宋徽宗並馬進入東門,並且用一面旗幟為前導,旗上寫著「亡宋太上皇」五字。宋徽宗長途跋涉近一月,幾乎見不到人煙,而真定府城內雖然也有許多頹垣敗屋,卻還有不少市民劫後餘生,他們已經剃頭辮髮,不少人也不|穿漢服,但見到這面旗幟,就紛紛慟哭。
茂德帝姬見到邢秉懿的身孕已十分明顯,就對她身邊的韋賢妃等人說:「九嫂此回北行,但願九哥底親骨血平安出世。」韋賢妃對兒媳的懷胎,內心也十分焦慮,但又不願說任何不吉利的話,只是指著田春羅和姜醉媚說:「自家們同住壽聖院,幸得兩個新婦看護,料亦無妨。」茂德帝姬又對僅剩的康大宗姬佛佑和康二宗姬神祐說:「願上蒼保佑你們阿爹平安,日後興兵,救取阿翁與眾人。」
心情很好的完顏斡離不倒並不計較,他得意地對宋徽宗說:「足見遺民尚自感戴宋恩,然而他們終須伏大金底恩德。」宋徽宗絕望的痛苦也無法流露,他只能隨便應付說:「便是老夫與妻兒亦須伏大金底恩德。」完顏斡離不聽後更加高興,他將宋徽宗與他的妻兒、朱后等安頓毗鄰府衙的靜淵莊。
「宋德不興,禍生莫測。朕嗣位以來,莫知寒暑寢食,惟保汝赤子,以衛我社稷,庶幾共享太平。不幸用非其人,兵未抵京和*圖*書,謀已先潰。使我道君皇帝而降,全族驅質,百官偷生,勢不獲已。所不忍聞者,京師之民,捨命不顧,棄金帛寶貨,欲以贖朕。此最可傷,恨不得與斯民同生同死。復聞宗社亦非我族,興言及此,涕淚橫流。嚙指書襟,播告四方,忠臣義士,奮心一舉,猶可為朕報北轅之恥也!毋忘!毋忘!」
四月初二,東路金軍來到滑州胙城縣界。蓋天大王完顏賽里所屬的一名千夫長女奚烈國祿,對朱后和朱慎妃不懷好意。他乘著朱慎妃下車解手之時,企圖糾纏。朱慎妃只能尖聲哀叫,女奚烈國祿悻悻然地走開了。接著,他又強行拉朱慎妃和柔嘉公主下牛車,自己登車,調戲朱后。當朱后掙扎呼號之際,憤怒的朱慎妃找到車旁一把鐵錐,向女奚烈國祿的大腿上猛刺一錐,頓時鮮血直冒。女奚烈國祿哀叫一聲,跳下車來,拔出佩劍,正準備行兇,寶山大王完顏斜保聞聲趕來,他用女真話大喝:「你欲怎生底?」女奚烈只得將劍插入鞘中。完顏斜保將他踢倒在地,說:「亡宋少主底后妃,阿爹與斡離不下令保全,不得侵犯,你煞是大膽!」他找來一條馬鞭,在女奚烈國祿身上亂抽了一陣。事實上,為了搶奪宋朝的妃嬪和帝姬,金軍已有好幾名千夫長被窪勃辣駭。
「錦袍駿馬曉棚分,一點星馳百騎奔。奪得頭籌須正過,無令綽撥入斜門。」
由於信王的逃脫,金軍又開始加緊押送戰俘。四月三十日,完顏斡離不等回到真定府城,不暇休息,五月一日,就將宋徽宗一行押解北上,於十三日到達燕京析津府,宋人稱為燕山府。這是遼朝和金朝的第一大城,城周二十七宋里,開八個城門。大群宋俘由外城東的迎春門入城,還是以「亡宋太上皇」的旗幟為先導,迎春門內有一條通衢大道。
早在三月初四,完顏粘罕的弟弟完顏阿懶奉命押送宋朝的禮器和書籍,滿載了一千零五十車,公開打著押送宋朝帝后的旗號,由滑州渡河,經湯陰、相州等地,北至真定府,再往北,就是金朝地界。由於河北的大部兵力已被康王抽調到京東,所以這支金軍沒有受到攻擊,一路安然無恙。
兩年前,自恃勇武的康王曾要求父親舉行一次宗室的騎射比試。參加者每人馳馬射箭七次,以五箭中垛為合格。康王滿以為自己在比武中可以一舉奪魁,不料最後竟是趙不尤得第一,而趙叔向得第二,康王屈居第三。康王不服,又與他們用木劍比武,結果還是輸給他們倆。自從金軍南侵,趙不尤和趙叔向都上奏要求參戰。原來按照宋制,宗室入仕一般都是按武官系統升遷,像趙子崧那樣有文官頭銜者,反而是特例,但宗室的武官又與軍事完全無關。宋欽宗批准趙不尤參加救援太原,卻又不准趙叔向參軍,實際上就有不讓趙廷美的子孫掌兵的意思。趙不尤在救援太原失敗後,糾合殘部,繼續在兩河抗金。他今天率所部三千人馬襲擊金軍,倒並非是得到了有關宋徽宗的情報,前來救駕。
三月二十八日深夜啟程時,金人叫宋徽宗、鄭太后、喬貴妃等乘坐平時宮女所乘牛車,卻又命令所有的年輕婦女騎馬。朱后為了給朱慎妃保胎,堅決要求也乘牛車,寶山大王完顏斜保算是特別照顧,臨時為這兩個表姐妹和柔嘉公主找來一輛牛車。至於其他女子卻沒有那份福氣,邢秉懿剛上馬背,就跌落下來,一個男胎立即流產。
由於聽說河北有軍情,金軍暫時在胙城縣紮營。他們用一個大毳帳,將宋徽宗等上百名最重要的宋俘安置其中,外面用重兵把守。朱后和朱慎妃第一次受到人身侮辱,兩人互相抱持,哭了半夜。朱后說:「我唯求一死,卻是求死不能。」朱慎妃還算想得開,她勸表姐說:「官家尚在,道郎尚在,你便恁地輕生?與姆姆、小姑們相比,你我尚是萬幸。」他們的話被處於淺寐狀態的柔嘉公主聽到,柔嘉公主就用小手緊緊摟抱著母親,連聲喊道:「媽媽,萬萬死不得!」於是朱后只得安慰女兒,說:「媽媽思念你底阿爹官家與哥哥,如何死得。」
宋徽宗又吩咐曹勳說:「我大宋之祖功宗德未泯,士民推戴,自可應天順民,保守宗廟。如見得大王,你可告諭,但有清中原之策,便悉予舉行,無須顧忌父母安危,唯求洗雪積憤。」曹勳說:「微臣遵命!」宋徽宗想了一想,又說:「藝祖有約,藏於太廟,誓不誅大臣、士大夫及上書言事底人,違者不祥。自祖宗至朕,世世恪守不違,然而官家即位以來,誅罰太甚,今日之禍雖不在此,然而新君即位,亦當知此誓約,而以誅殺為戒。」
原先在遼朝的統治下,不僅讓漢兒保持原有的衣冠風俗,契丹人舉行某些重大的典禮,也須漢服,如今在金朝的統治下,城裡的漢兒卻一律改換辮髮左衽。雖然在戰亂之餘,而城市破壞不大,人口還比較稠密。有一群漢兒父老來到宋徽宗馬前,為首者敬獻一卮酒,說:「太上皇曾救活燕民十餘萬,自家們感恩極深,不料今日得睹天顏!皇帝陰德甚多,不須憂悒,不日便可迴鑾。」原來在遼朝亡國,宋朝短暫收復燕山府期間,當地發生大饑荒,宋徽宗曾下令漕運太倉粳米五十萬石,進行救濟。宋徽宗聽後,感慟地說:「你們尚知我當時有救護之力,可知我為此獲謗?我今日底困扼,反甚於你們無食之時,豈非是天意!」說著,又落下了傷心的淚水,將那卮酒一飲而盡。
宋欽宗在整個團圓晚宴和向宗https://m.hetubook.com.com廟跪拜時,幾乎沒說什麼話,在與親人分手之際,也只是使用最簡單的告別言詞,他的感情已近於麻木,卻還是痛苦地望著朱后,望著朱慎妃微微隆起的腹部說:「你們切須一路小心!」原來朱慎妃已有了三四個月的身孕,朱后說:「我自須護持十八妹。」她又對鄭、狄兩才和兒子、女兒叮嚀再三。高慶裔前來安排宋俘遷徙,不料柔嘉公主突然上前,用稚嫩的童聲向他哀求說:「我願與媽媽同行!」高慶裔此時倒也動了惻隱之心,說:「會得!會得!」於是柔嘉公主又重新投入朱后的懷抱。宋欽宗半夜回到空蕩蕩的齋宮,還是一語不發,卻又重新向宗廟的方位下跪。鄭、狄兩才人和趙諶也陪著他跪到凌晨。
景王又對父親說:「阿爹若是倦勤,自可選立宗室賢德之人,卻不須傳位於九哥。」宋徽宗對康王的感情不深,但也從無惡感,聽到此說,頗感驚訝。景王就簡單介紹了兄弟在太廟的爭論等情況,最後說:「依臣兒之見,若是九哥稱帝,大宋無中興之望,自家們亦難超脫苦海。」宋徽宗對景王的結論將信將疑,說:「若天帝與祖宗垂佑,幸能死裡逃生,此事須另作計較。」
三月十八日,開封金軍得到完顏阿懶的平安報告,就正式準備撤兵,他們對外揚言,詭稱宋朝的帝后已經押出宋境。趙子崧等人就是得到了這個假情報,誤認為宋徽宗、宋欽宗等已經進入金境。三月二十三、四、五日,金軍將被拘押的馮澥等臣僚,連同婦稚三千人放回城中,並宣佈定於二十八日,大軍撤離開封外城四壁。
完顏斡離不當夜特別舉行宴會,在坐的有劉彥宗和茂德帝姬等二十名被虜女子,並邀請宋徽宗全家,除了完顏斡離不外,竟全是漢人。經過了一個月的風餐露宿之苦,宋俘們算是初次享用了一頓佳餚美食,雖然比不上宋宮的御膳,但在真定府已是最上乘的菜餚,飲用的是當地所產的銀光美酒。酒到半酣,劉彥宗向朱后和朱慎妃傳話說:「二太子聞得兩位夫人工於吟詠,請席間作歌,以助酒興。」朱后和朱慎妃在俘囚的境遇下,長期離開丈夫,度日如年,對女奚烈國祿的調戲事件又一直耿耿於懷,心境極壞,在整個宴會期間,也無半絲笑容,兩人都面有難色。宋徽宗出面圓場,說:「兩位新婦,你們還須仰承二太子底美意。」朱后想了一想,就吟誦了幾句歌詞:
二十九日夜是第一次露營,完顏粘罕在大帳之中,同耶律余睹、高慶裔等飲酒食肉,周圍是包括順德帝姬在內的一大群女子,為他們彈唱賣笑。宋欽宗和太子、兩個才人、祁王,還有何栗等五名大臣也出席作陪。志得意滿的完顏粘罕微帶醉意,瞧著鄭、狄兩才人說:「谷神大恩,饒你們與廢主團圓,然而今夜你們亦須為自家歌一曲。」鄭慶雲走到完顏粘罕案前,下跪叩頭,用哀求的口吻說:「奴家自幼從不曾唱曲,乞國相寬饒。」狄玉輝也模仿鄭慶雲,上前叩頭求饒。
茂德帝姬又來到朱后、朱慎妃和鄭、狄二才人面前。年僅十五歲的狄玉輝,經歷了這次事變後,稚氣全消,眼神裡也同樣埋藏了深沉的痛苦。茂德帝姬特別報告說:「大嫂,慎妃娘子,二太子言道,這回大哥由國相親自護送,取河東一路,二位才人與他相伴,而大嫂、慎妃娘子須與阿爹同行河北一路。」她說完,又望著朱后身邊的一男一女說:「道郎與侄女亦須取河東一路,然後再去燕山府,與媽媽相會。」趙諶已經相當懂事,也不說什麼,而柔嘉公主卻緊緊抱住母親,邊哭邊說:「我只與媽媽同行!」朱后撫摸著女兒,傷心地說:「自家們底性命,尚在他人之手,此事豈能由自家們作主!」鄭、狄二才人又上前摟住柔嘉公主,說:「聖人只管放心,自家們須用心看覷太子與公主。」朱后用感激的眼神望著兩人,說:「全仗你們看覷,奴家委實感恩不盡。」狄玉輝說:「聖人何須出此言,聖人待自家們底好處,已是沒齒難忘。」茂德帝姬說:「二位才人臨危不懼,堅貞守節,護持大哥,請受我一拜。」
完顏斡離不見來將勇猛,就親自催動戰騎,手執一桿鐵錐槍,上前迎敵。宋徽宗至此才發現,完顏斡離不雖然身材短小,卻是膂力驚人,武藝高強,他與趙不尤刀來槍往,竟難分勝負。金軍的優長是鬥志十分頑強,完顏斡離不的合扎親兵更是其中的精銳,他們在猝然被襲擊之初吃了虧,卻能很快地重整旗鼓。完顏谷神、完顏撻懶、完顏闍母等軍聞訊,也趕來助戰。趙不尤軍寡不敵眾,只能退出戰鬥,金軍也不敢追趕。
宋徽宗由於女兒和兒媳們受辱的事過多,對於長兒媳所受的小侮辱和哭泣已相當麻木。他趁著夜深,在毳帳的另一角落,與喬貴妃、景王低聲商量。宋徽宗說:「我昨夜恍惚夢中,只見有王師殺來,救了眾人。聞得河北有軍情,虜人罷行,足見此夢非虛。」喬貴妃對景王說:「自到虜營之後,我私製一件絳羅袍,若果有王師救駕,可助太上官家披掛,以便王師識認。」宋徽宗卻說:「遇有軍情,可由六哥披掛。果能出奔,六哥便是天下主。」景王堅決推辭說:「這如何使得,唯有阿爹脫得羅網,方能號令天下。」宋徽宗說:「我罹此大難,方寸已亂,豈能主張國事?」父子互相推讓,最後在喬貴妃母子的苦勸之下,宋徽宗算是同意兩人的安排。
經過兩天行軍,宋徽宗被完和*圖*書顏斡離不親自押到了中山府城下,金軍特別用那面「亡宋太上皇」和一頂紫羅傘作為標誌,叫宋徽宗騎馬來到城下。宋徽宗只得高聲喊道:「我是道君皇帝,今宋國已亡,我須北上,朝拜大金國皇帝,你們可從速歸降,以免生靈荼毒。」金軍屢次勸降,都說宋朝已亡,陳遘卻一直不信,現在果然見到宋徽宗,不禁涕淚滿面,說:「陛下安得到此?然而臣奉命守城,豈能辜負陛下委任,而不盡守土之責?」不料一個部將沙振突然從旁用劍刺死了陳遘,開門出降。
詞中一派帝王歌舞昇平、富貴盈溢、志得意滿的情調,更使這群龍子鳳孫們肝腸寸斷,但幾乎所有的人都已無淚可揮。按照金人的命令,宋徽宗與絕大多數人必須連夜轉移到劉家寺。宋欽宗與眾人訣別之前,宋徽宗率領兒女子孫們到齋宮外,北向泰門下跪,朝著不可能望見的趙宋宗廟謝罪和辭別,宋徽宗只是伏地不停地叩頭,嘴裡也只是喃喃地重複一句話:「不肖臣佶罪該萬死!死有餘辜!叩請祖宗降罰,而佑我皇宋!」最後還是景王將父親扶掖起身。
西路金軍押送宋欽宗一行,在五月十七日到代州(治今山西代縣),六月二日抵達完顏粘罕的大本營、金朝西京大同府(治今山西大同)。途經太和嶺的險峻山路時,金軍乾脆將宋欽宗等人連頭帶腳,一個個用粗麻繩縛在馬背上,如同馱載貨物一樣。在大同府休息三天,宋欽宗等人又被押往燕京析津府(治今北京)。遲至七月初九,這群宋俘歷盡磨難,總算在那裡與另一群宋俘重新團圓。
「唸唸通前劫,依依返舊魂。人生會有死,遺恨滿乾坤!」
邢秉懿發瘋般地抱住這具死胎,哭得死去活來。原來自從康王離開以後,邢秉懿等百般寂寞無聊,就請人算命問卜,其中一個有名的術士說,康王的未來貴不可言,而邢秉懿也將逢凶化吉。所以邢秉懿等人雖然身處絕境,卻一直懷著得到解救的希望。在她的盤算裡,自己將來與潘瑛瑛爭寵的唯一資本,就是這具男胎。這具男胎的夭亡,不能不使她悲痛欲絕。趙氏皇族中騎馬墮胎的,也不止邢秉懿一人,在宋徽宗的哀求下,金人又允許部分女子乘車。
午飯過後,劉彥宗找宋徽宗、鄭太后等人,說是二太子要請他們看打球。宋徽宗年輕時喜歡踢球,死去的高俅就是因為善於踢球,而得到他的親信和提拔,但對馬球卻沒有多少嗜好。到此地步,又不能不勉強前往。馬球場就在靜淵莊邊,這是金軍攻破真定府後,拆除了斷垣殘壁後所修。宋徽宗和鄭太后、喬貴妃、朱后等人進入球場,都被安排在左廳上座,茂德帝姬已經在座,前來見過眾人。初夏的一個大晴天,太陽已將連日陰雨的球場曬乾,馬匹在其中飛馳,卻又不會揚起塵土,成為最理想的打球環境。完顏斡離不興致勃勃,與其他球員縱橫馳騁,一個又一個巧妙的進球,贏得了圍觀金軍將士們的陣陣喝采,連心情鬱悶的宋俘們也愁顏稍開,時時叫好。
完顏斡離不聽後,通過劉彥宗翻譯說:「大金滅遼後,所得妃嬪、兒女,盡行分配諸軍,亡遼廢帝身邊不留一男一女。只因你與阿爹有海上之盟,如今你與廢帝有后妃、兒子相隨,服飾不改。你且放心,到得北境,必有快活。今夜當命你與兒女團圓一回。」他說完,也不容宋徽宗再開口,就吩咐合扎親兵將兩個亡國之君帶走。
在這次宋軍的突然攻擊中,金軍的傷亡數還是大於宋軍,而信王趙榛居然在亂軍中逃跑,更使完顏斡離不火冒三丈。他吩咐合扎親兵對宋徽宗和莘王嚴加看管,回軍途中,再也不願意對宋徽宗以「泰山」相稱。
古時這類歌詞可以配現成的曲調歌唱,但朱后故意誦而不唱。宋徽宗聽後,急忙制止說:「如今大宋雖亡,還須感戴大金寬恩,新婦不宜誦此詞!」他又通過劉彥宗,對完顏斡離不表示道歉說:「新婦得罪,乞二太子寬恕。」完顏斡離不今夜卻特別開通,他面無慍色,叫劉彥宗傳話,命朱慎妃繼續和歌。於是,朱慎妃也效仿表姐,吟誦了幾句歌詞:
「幼富貴兮綺羅裳,長入宮兮侍當陽。今委頓兮異鄉,命不辰兮志不強。」
接連兩夜,他們都被如此捆綁,白天上路,倒成了一種解放。到四月二日夜,因為耶律余睹和高慶裔的勸說,才得以鬆開手腳,安置在鄭州的一個破驛之中,四周仍是重兵看守。其他人忍不住困乏,都先後入睡,唯有宋欽宗和五個大臣圍繞著一盞昏暗的小油燈靜坐。宋欽宗沉思多時,就撕開了一條衣襟,咬破手指,用血寫下了一份手詔:
在真定府的宋俘們聽到信王逃脫的消息,無不以手加額。茂德帝姬與信王是一母所生,她作為大姐,非常害怕完顏斡離不將對自己發洩和報復。幸好完顏斡離不迷戀她的美色,不忍心施加責罰。
瑤階迥,玉簽鳴,漸秘省引水,轆轤聲轉。雞人唱曉,促銅壺銀箭。拂晨光宮柳煙微,蕩瑞色御爐香散。從宸遊,前後爭趨,向金鑾殿。
當天夜裡三更,金朝駐青城的西路軍,駐劉家寺的東路軍同時撤退。完顏粘罕、耶律余睹和高慶裔率西路軍的部分兵力,押著宋欽宗和少部分趙氏宗族,以及何栗、陳過庭、孫傅、張叔夜、司馬樸等人,經鄭州、河東路北歸。西路軍的另一部分,則由完顏谷神、真珠大王完顏設野馬、寶山大王完顏斜保、萬夫長完顏賽里等率領,與東路軍共同經河北路北歸,秦檜和*圖*書夫妻則跟隨完顏撻懶所屬的東路軍北上。
金軍的北撤是勢在必行,東方敗於柏林鎮,西方又喪失了洛陽,對宗澤軍的戰績也完全不理想。元帥們一致認為,唯有在炎熱而多雨夏季到來以前,及時擺脫與宋軍的糾纏,休整軍隊,才利於在秋高氣爽時,再次發動新的攻勢。但是,要將大量的宋俘和戰利品順利地押送北方,確實也不是一件易事。由於李固渡之戰的失敗,東路軍的來路已被宗澤軍截斷,如果由西路軍的來路北撤,河東多山,既不便於大批車輛的運輸,還須遭受當地民眾組織的紅巾軍的不時襲擊。元帥們商議的結果,決定主要還是沿東路軍初次攻宋的路線北撤。
茂德帝姬進入齋宮,拜見鄭太后、喬貴妃等人後,就搶先摟住了尚穿漢服的柔福帝姬,兩人相偎相抱多時,卻一語不發,只是抽泣。接著,她又在眾兄弟中首先找到景王,瞧著他全白的鬚髮,感傷地說:「六哥,不料你二月之內,竟白了少年頭!」景王沒有回答,只是在眼睛裡射出悲憤的目光。鄭太后動情地說:「太上氣惱得病,全是六哥朝夕伏侍,衣不解帶,而每日只是吃素。」茂德帝姬抱住景王大哭,連連喊著「好哥哥」,景王還是不說一句話,也不落一滴淚。茂德帝姬見到在景王身邊的田靜珠,又說:「煞是蒼天有目,六哥尚得與六嫂廝守,做得患難夫妻。」話到此處,她又聯想到自己的丈夫蔡鞗,問道:「我底駙馬可好?」喬貴妃回答說:「五駙馬朝夕伏侍太上官家,甚是孝順。」茂德帝姬感慟地說:「不見煞好,見了枉自斷腸!」
宋徽宗等人回到靜淵莊,有宦官白鍔帶著一個人進入,原來此人是武義大夫、閣門宣贊舍舍人、管勾龍德宮曹勳,他和已故的父親曹組都因善於賦詩填詞,而得到進用,但按宋時的規矩,雖是文士,卻授予武階官。曹勳進屋,立即跪拜請安,說:「微臣結識金軍中一個千夫長,若有可乘之機,當逃脫南歸。大河以南,尚有九大王,不知官家有何諭旨?」宋徽宗忍不住垂淚說:「你若能南逃,煞好!」命韋賢妃取來一件絳羅櫳領,也就是背心,命韋賢妃當場拆開衣領,用毛筆在裡面寫上「可便即真,來救父母」八字,另加御押,叫韋賢妃立即縫好。
完顏粘罕所率的金軍遲至四月十日,才從西京河南府鞏縣渡河。張叔夜連續十多天不吃粟米飯粥,只是喝湯,他對宋欽宗說:「虜人既已決計滅大宋宗社,臣恥食其粟!」此時自然十分虛弱,只能躺在牛車上。他問車伕:「前方是何地界?」車伕回答:「前方將渡界河。」因為按照宋金和議條款,黃河以北就是金境。張叔夜奮然從車上坐起,望著眼前的滔滔巨流,又仰天悲呼:「難道蒼天不佑我大宋?」說完,就使盡最後的力氣,用雙手扼住自己的咽喉,倒在車上,時年六十三歲。
在朱后和朱慎妃被辱的同時,宋欽宗一行卻受到了更深的折磨。與他同行的有宋徽宗第十一子祁王趙模。宋徽宗第十九女順德帝姬趙纓絡是最末一個已出嫁的女兒,駙馬是向子扆,現在卻成了完顏粘罕的侍妾。宋欽宗換上青衣,頭戴氈笠,騎一匹黑馬,太子和鄭、狄兩才人也騎馬跟隨,他們周圍簇擁著一謀克金騎。宋欽宗等四人不時仰天號泣,女真兵只要聽到哭聲,就立即用生硬的漢話說:「不得哭!再哭便要鞭打!」
得意洋洋的完顏斡離不又押著宋徽宗回真定府。他一路上與宋徽宗、劉彥宗並馬而行,叫劉彥宗傳話說:「日後當奏知郎主,言道泰山此次立功。」不料正說話間,突然有一支宋軍殺來,完顏斡離不倉促指揮金軍應戰。那支宋軍竟殺到宋徽宗的面前不遠,為首一將,騎黃驃馬,手掄一桿鐵筆刀,連劈五名金軍騎士。宋徽宗到此看清了來將的臉,原來竟是從義郎、宋太宗六世孫趙不尤。他真想大喊:「八十六侄救我!」然而見到兩邊已經有兩名執劍的金騎挾持和監視,就不敢出聲。
東路金軍在四月初五渡河,他們避開了河北路宋軍據守的州縣城和官道,由小路盡快北撤。同宋徽宗等人的期盼相反,沿途竟沒有一支勤王宋軍出來攔截。夏季出現了連日陰雨,每逢夜晚,金兵還可以在帳中避雨,而大群低級宋俘卻只能在雨中挨淋。不少尚未被金將瓜分的宗姬、宗婦、宗姬、族婦、妓|女等,企圖暫時到金兵帳中躲雨。結果正好成了餓狼們的獵物,這些無辜女子被強嬲斃命。在泥濘的道途中艱難跋涉,車輛損壞,牲口倒斃、俘虜死亡的事層出不窮。
徽、欽二帝回到齋宮,眾人上前拜見,接著就是金人安排的一頓趙氏團圓宴。茂德帝姬又成了宴會中最活躍的人物,她到處給人敬酒,並且不斷地重複一句話:「人生如夢,終歸一死,得歡娛處且歡娛,得快活處且快活。」最後,她又帶著醉意,唱起了宋徽宗當年創作的《聒龍謠》詞:
兩人唱完,竟大哭起來,他們的悲聲,又牽動了許多人的愁腸,於是宴會上一片啼泣,這使完顏斡離不大為掃興,他正想發作,又見到心愛的茂德帝姬也在落淚,就軟了下來。他對茂德帝姬說:「你可勸諭兩個嫂嫂,阿舅不日當與他們團聚,共度快活時光。」說完,就抽身離開了筵席。
其實,像邢秉懿那樣的身份,還算是高級宋俘,而比較優待。絕大多數男女俘虜只是步行,他們每五百人組成一隊,由一蒲輦金軍看押,簡直像驅趕羊豕一般。走路不快,掉隊稍遠者,當即就被金兵窪勃辣駭。
析津m.hetubook.com.com府作為完顏斡離不一軍的大本營,他和完顏撻懶的家眷就住在城西南的原遼朝行宮內,初興的金朝,漢化不深,君臣上下名分不嚴,還沒有將行宮看成是皇帝專用。完顏斡離不正妻唐括氏、完顏撻懶正妻烏古論氏等女真女子已經等候多時,他們見到茂德帝姬等新俘漢妾,就紛紛行抱見禮,以示親熱。茂德帝姬等漢族女子卻從不知有這種禮節,他們不能不接受擁抱,卻又惶窘萬狀。唐括氏在擁抱之後,又對茂德帝姬從頭到腳,仔細觀察,用女真話說:「你煞是個美人,此後與我同住,我當好生看覷,不虧負你。」經通事翻譯後,茂德帝姬才想到行漢禮跪拜,說:「賤妾今後當伏侍夫人,不敢稍怠。」通事翻譯後,唐括氏眉開顏笑,她又對茂德帝姬再次行抱見禮,說:「今後自家們便是姐妹,你自當快活。」
「昔居天上兮,珠宮玉闕,今居草莽兮,青衫淚濕。屈身辱志兮恨難雪,歸泉下兮愁絕!」
二十九日,張邦昌身穿紅袍,張著紅蓋,出南薰門,設立香案,為完顏粘罕和完顏斡離不餞行與話別,兩位金帥各自只喝了一盞酒,囑咐了幾句,就立即上路,各奔東西。直到翌日四月初一,金軍才全部撤離開封城郊,並且放火燒寨,當天刮起了狂風,吹折樹木,飛沙走石。開封市民卻冒著烈風,紛紛登城,遙望著遠處青城和劉家寺兩處的火光,悲痛不已。一些大膽的百姓開始出城,只見在這兩所金軍的營地,滿地是遺棄的寶貨、綢緞、米麥、羊豕等,許多珍貴的秘閣圖書,竟狼藉於糞壤之中。另有不少病廢的男女老少還在煨燼與棄物之中掙扎和哭泣,他們大都是漢人,也有契丹人、奚人等。劫後餘生者得到了人們的救治,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完顏粘罕勃然大怒,他取過一條皮鞭,厲聲喝道:「你們不唱,便須鞭打!」兩個才人只是叩頭,卻仍拒絕歌唱。於是一頓鞭子就向他們狠狠抽來。宋欽宗只是渾身戰慄,泣不成聲。順德帝姬只得出面,她跪在完顏粘罕面前,苦苦哀求,完顏粘罕還是不依不饒。司馬樸實在看不下去,他挺身而出,護住了三個女子,大聲喝道:「國相,你鞭打弱女子,是甚的好漢!」何栗、陳過庭和孫傅跟著走到了完顏粘罕面前,身體虛弱的張叔夜也腳步踉蹌地與四個大臣站在一起。完顏粘罕冷笑一聲,扔下皮鞭,命令合扎親兵將宋欽宗一行全部押出帳外。
四月十六日,他們行進到慶源府界的都城店,病了一段時期的燕王趙俁終於嚥氣。宋徽宗聞訊趕來,撫屍慟哭一場。軍中並無棺材,臨時用馬槽斂屍,露出雙腳。這對十分重視喪葬的古人,更是最不吉利、最傷心的事。完顏斡離不在茂德帝姬的央求下,也前來看驗死人,宋徽宗率燕王妻郭氏、兒子趙有亮、趙有章等下跪,請求由妻兒將燕王的屍體送回河南殯葬。完顏斡離不不耐煩地將手一揮,說:「可將屍體火化,由妻兒帶骨殖前去燕京。」說完,就吩咐了合扎親兵,逕自離去。一名金軍五十夫長再不由宋俘們說情,他率一群兵士從附近瓦礫堆撿來了一堆亂木,點火以後,將燕王的屍首扔在火裡。宋徽宗、郭氏等只能在旁伏地嚎啕。當時上層社會最忌諱火葬,然而這已經是俘虜之中最優待的葬儀。因為每天都有大量的宋俘屍體,都被隨便扔棄在荒野。
他寫畢,又在血詔之末畫上御押。五個大臣都屏聲斂息地看皇帝書寫,並警惕地注視外面動靜。最後,孫傅迅速將血詔折疊收藏,低聲說:「臣當設法,使之播告四方!」宋欽宗也不說話,只是回報以感謝的目光。這份血詔最後還是託一個名叫鄭安的人,帶到了元帥府。
打球結束,完顏斡離不不耐暑熱,脫去絲質絳紅繡球衣,只剩一條短褌,吩咐合扎親兵提來兩桶涼水,從頭到腳澆透,然後換上紫色襴衫,即是在衫的下 加接一幅橫襴,這是一種漢服。他進入左廳,就通過劉彥宗翻譯說:「久聞泰山聖學甚高,欲覓一打球詩。」自從宋徽宗當俘虜以後,完顏斡離不還是第一次使用「泰山」,即岳父的稱呼。宋徽宗說:「我自遜位以來,久廢筆硯。今蒙二太子厚意,老夫勉作一詩,以答臺意。」當場由金朝合扎親兵拿來文房四寶,宋徽宗用瘦金體寫下了一首七絕:
劉彥宗取走宋徽宗的詩作,稱讚不絕,他又用女真話對完顏斡離不詳細解釋,完顏斡離不用生硬的漢話連連叫好,最後,他又起身走到宋徽宗面前,行女真跪禮,用漢話說:「謝過泰山!」宋徽宗連忙作揖還禮,說:「愧殺老夫!」
金軍到達真定府後,認為押運俘虜和財寶的工作已是十拿十穩,所以不急於北上。他們的當務之急是攻取毗鄰的中山府。中山府是今河北定州,為宋時沿邊的雄藩大府。文臣知府陳遘受任為河北兵馬元帥,位居汪伯彥和宗澤之上,卻一直堅守此城,不能南下赴任。這回金朝完顏撻懶、完顏谷神和完顏闍母三個元帥率重兵前往,勸降不成,又實施猛攻,卻仍未能奏效。二十六日天色未明,劉彥宗帶金兵闖入靜淵莊,將還在睡夢中的宋徽宗押走。宋徽宗得知自己的勸降任務後,就要最孝順的兒子景王和濟王同行,不料這次卻遭到他們的婉言回絕,最後是第十二子莘王趙植和十八子信王趙榛自願陪伴父親。
紫闕岧嶢,紺宇邃深,望極絳河清淺。霜天流月,鎖穹隆光滿。水晶宮金鎖龍盤,玳瑁筵玉鉤雲卷。動深思,秋籟蕭蕭,比人世,倍清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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