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殺手
「噓！別太大聲。」夕里子說，「他們是這樣說的。」
「睡到半夜，一點點聲音就嚇醒了……外子倒是呼呼大睡。好氣。」光子苦笑，「啊，外子和小兒來啦。那是小兒乾夫。」
「你好。」夕里子冷淡地說。
「相當認真哦。」珠美說，「是不是對姊姊一見鍾情？」
夕里子在天色露出魚肚白的時刻起床，從旅館後門沿著小徑走向可以俯望市鎮的小山坡。夕里子並不是特意走到這兒來的，只是出來散散步，沒有必要找什麼理由的。
這些一定是喜劇人物，夕里子想。因為真正的殺手，不可能作這種打扮……
夕里子在那奇妙二人組的陪同下走下山道，當然沒忘記剛才暗中恐嚇她的「東西」，但托這兩個後來出現的「怪人」的福，得以解除了恐懼感。
「在聊什麼？」宛如乘風而來的是一個皮膚白皙的年輕人。
汗粒從身上冒出。夕里子也猛地抓緊拳頭，她不知道是否有用，總之要盡自己的能力「反抗」它。
「可愛。」乾夫說。
「怎麼，女人呀。」
這兩個會不會是不出名的相聲組合？夕里子想。
「什麼嘛，把人說成像瘟神似的。」夕里子撅起嘴巴。
「什麼？」
「怎麼看都是小學生啊。」
「噢……」
「哈秋！」其中一個又打噴嚏，「不是很冷嗎？所以我說不要這麼早出來散步呀！」
「當然。只不過——」國友皺一皺眉，「因著昨晚的命案，警方要求合作，我總不能拒絕，而且你身在現場。」
「什麼玩意兒？」國友和*圖*書說。
樹枝哧地折斷。夕里子赫然退身，「它」接近了。
「這麼一點冷就大叫，你當什麼殺手哇？」
「你叫什麼名字？」瘦子問。
夕里子向瘦子「殺手」打個招呼。
「好小的市鎮。」
——殺手？他說殺手嗎？
「那麼，這是什麼東西？」
不要！不要！夕里子使勁地甩甩頭。又會被國友罵了，說我只往壞的方面想……
就這時候，有人插嘴：「什麼屍體？」
「是嗎？」殺手點點頭，「在我們面前，不能隨便瞎說哦。不然搞錯了，被錯殺也有可能。」
「不——只是……說有許多『事體』要做而已。」
「姊姊所到之處就有屍體。」珠美說。
兩個男人從蜿蜒的山路的對面出現。
——現在的旅館也相當難做了。
難道在做夢？想到這裏，她擰了一下臉，很痛！
綾子究竟會不會來到這個市鎮？我們白跑一趟的可能性不是沒有。換作另一個情形，綾子可能變成障礙物，在遙遠的地方被歹徒——
「不，頂多十五年前罷了。」
「誰？」她大聲喊，「誰在那邊？」
「早安。」
「一起洗澡好不好？」
「是嗎？奇怪。手冊上明明寫著是的。」
兩人重新打量夕里子。
雖然的確很冷，但她沒後悔跑出來。山間清晨的寒意，跟都會鋼筋森林的寒意是不同的，給人身心為之一振的清爽感，帶給身體快|感的寒意……
「今天打算怎樣！」夕里子問，「去三宅的家看看嗎？」
出現的是……
誇張的「哈秋」和*圖*書聲來自夕里子所站之處稍微前面的山坡上。然後是腳步聲……
樹叢輕微搖動，有東西沙沙沙地踏草的聲音。「它」悄悄地在夕里子眼前「移動著」。
「殺手？」國友瞪大眼。
快跳出來了！她有這種感覺。
下山後，遇到珠美。
三宅久美把頭髮梳理得整整齊齊地走過來。
「嘿，剛才多謝了。」
「殺手呀。」夕里子壓低聲音。
「是小孩子。」
「世上無奇不有哇。」國友點點頭，「總之，你瞞著我跑出去的事讓人受不了。」
夕里子差點溜口問出來，不由慌忙用手掩住嘴。
「姊姊！你到哪兒去了？國友哥好擔心……」
「今晚陪我如何？」
然後——那種緊張突然破解了。
樹叢中有東西在，那是肯定的。然後，夕里子很明顯地感覺到「它」發出的「敵意」——不，是近乎「殺意」的訊息。
久美自己拉開椅子，說：「每件事都求人的話，我在這個世界就活不下去啦。」
夕里子生氣地反駁：「是人哦。」
「的確。能不能入睡？」
「嗨，你好。」
雖然被夕里子聽見他們自稱殺手，卻仍表現得很悠閑自在。
清晨的空氣冷得令人差點打冷戰。
「乾夫！太無禮了！」光子皺眉，「夕里子小姐，對不起——爸爸在等著，過去。」
夕里子嚇一跳。「陪你的意思是——」
「那也不應該當眾說那種話呀。」國友現在動了怒，「真是……瘋子！」
逃嗎？已經太遲了。
因她聽到了一種不合時宜的聲音。
依然是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身白西裝，他拍拍胸口，咧嘴一笑，找個稍遠的桌子坐下。另一個胖的隨後進來，在同一張桌子就座時，椅子發出吱一聲響。
夕里子屏住呼吸，一直留意四周的跡象。她連腳尖的神經都繃緊，準備隨時可以逃走。這個時間，誰會在這個地方呢？
「傻瓜，怎麼年輕也有二十四五啦。」
「我要回去啦。」夕里子說。
「是你呀。」瘦子扶好太陽眼鏡，「剛才說什麼屍體的？怎麼啦？」
「什麼玩意兒？」國友重複同樣一句話，「在開玩笑？」
夕里子呆住了。
「那間嗎？跟我們一樣。」胖子頗高興地說，「讓我們做好朋友吧。」
很深的樹叢，發出聲音的「東西」現在好像不動了。
「謝了……」
乾夫望望夕里子哼了一聲，一臉沒趣的表情，被望的人當然也覺得沒趣。
「假如有那種殺手存在的話，黑手黨也會破產啦。」珠美說。
「是嗎？我就猜到是這回事。」瘦子說。
「抱歉。」夕里子率直地道歉。
夕里子做個深呼吸，體內積存的疲倦感宛如被大氣層吸去般精神爽朗。然後——肚子咕一聲叫了。糟啦，真是……夕里子有點臉紅。回去了吧。萬一國友起來，以為自己又擅自跑去哪兒而出來找就不好了。
夕里子愣愣地望著那兩個人。
「是嗎！」
「乾夫。這位是昨晚發生事件時與我在一起的佐佐本小姐。」
「即陪我睡覺之意。」
其中一個高度接近一米九，瘦如鐵線（有些誇張了），另一個足足矮了三m•hｅtｕboｏｋ.com•com十釐米，而且體重差不多有九十公斤，兩人腰圍有三倍之差。
這時傳來沙沙之聲，樹叢搖動，夕里子嚇得差點跳起來。
是人嗎？是否彎著身體？假如不是人的話——到底是什麼？它準備攻擊人嗎？
「噢……」
「了不起。自己起來的？」夕里子問。
珠美交互地望望那兩個一左一右站在夕里子身邊的人，問：「是不是上山練合唱去了？」
「狗或者貓吧。」
「嗯。」
「哈秋！」
獲救啦！夕里子舒一口氣，放鬆肩膀。那到底是什麼？她用手背揩去額頭的汗。
她在上山坡的途中，並無意去到最高的地方。但她決定再遠眺一次小小的溫泉鎮，然後回去。
乾夫點頭，嗒嗒嗒地走開了。光子向國友和珠美打過招呼之後，跟著走開了。
他們的裝束完全一樣，只有一點不同。
夕里子等人也不例外。這不，他們好好吃過和式早飯後，現在又在茶座吃著多士和咖啡了。
「包括這張桌子的人？」珠美覺得好玩，「咦，久美，早。」
兩個男人的打扮，跟這種溫泉區的氣氛完全不相稱。
「洗澡？可是，那邊不是男女同浴的。」
「昨天很麻煩吧。」
「喂。」有聲音說，「有人哦。」
「又好像不小嘛。」
冷冷的風吹過，樹叢沙啦沙啦地搖晃著。夕里子舐一舐乾燥的嘴脣。
「你的手冊是舊的。」
「我不是小學生，也沒有二十四五歲。」先開口的是夕里子，「我是十七歲的高中生。」
「可是……」
夕里子從未想過自己會有超能力，但是現在即使hetubook.com.com沒有預知能力，她也知道只要自己稍動一下，「它」就會從叢林中撲過來。不知是何方神聖的「它」，伏身屏息，全身的能量如彈簧壓至極限，儲備了驚人的反彈力——夕里子很清楚地知道。
「為什麼要問？我只是一個旅客，住在那間旅館……」
「我明白的。」夕里子點點頭。
向夕里子走過來的是昨晚一同入浴的光子。
腳步聲接近了。
也許早餐只吃麵包咖啡的年輕一代增加的關係，也有客人不接受紫菜啦、烤魚做早飯的，於是乎這麼舊式的旅館也有提供西式早餐的茶座。
「你很可愛。」
「精神不正常。」珠美貿然下結論。
「你當然無所謂，因為你夠胖嘛。我可覺得寒氣蝕骨啊！」
兩個都穿白色套裝，而且是三件頭西裝，黑襯衣、紅領帶、漆皮鞋……宛如替理髮店做宣傳似的服服帖帖的頭髮，以及這麼一大清早不知有何必要的太陽眼鏡……一言以蔽之，兩個都是低成本暴力電影或電視警匪片中出現的黑社會分子裝扮——
「是啊。」夕里子也嘆息，「怎麼聚在這裏的全是怪人？」
「我們也正想這樣做。」胖子娘娘腔地拍一下夕里子的肩膀，「一起回去吧！」
夕里子停下腳步，環視一下溫泉町時低語。實際上，不知是晨霧還是飄起的蒸氣，使市鎮在泛白的寒冷中縮小了，看起來比現實中小得多。
夕里子聽見樹叢中的東西發出沙沙聲遠去，「它」走了。
「我也是。」胖子點點頭，「直覺很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