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藍鬍子的城堡
「你怎麼想?用你的眼睛來看的話。」
浴室的設計很現代化,光線明亮,瓷磚光可鑒人。
「嗐——」夕里子甩甩腦袋,怎麼搞的,有點迷迷糊糊的睏意。
夕里子做夢也沒想到,姊姊使用的殺人凶器竟是「拖鞋」!她又不是在打蟑螂!
倉崎用力去推那道沉重的木門,卻因肩膀的傷口而呻|吟著。
「你總不肯治療一下。」夕里子說。
「啊!等一下,我現在打開開關。」
夕里子直盯著倉崎。
「來。喝點酒。」倉崎往杯裏倒酒。
「對不起!」倉崎說。
「也許這是個好主意。」倉崎抬一抬眼,「但凶器是什麼,這個細節你有沒有聽過?」
「萬一——你想尋死的話,請你把你想告訴我的一切寫下來留給我。」
「呃——我也沒親眼見到她殺人。」
「浴室在裏頭。」倉崎說。
「那就去浴室好了,那裏有繃帶之類的藥品。」
夕里子用身體去頂那道門,門發出「吱吱」的聲音,鑲著鐵框的大門打開了。
「裏面會不會比外面更冷?」夕里子說。
「噢!很暖和。」
「你聽國友說過我的事嗎?」倉崎說。
倉崎笑一笑。
「只聽過『藍鬍子』的故事。還有,他和你是老朋友的事。」夕里子說。
大概感到傷口作痛,倉崎的笑容馬上消失了,皺起眉頭。
夕里子喝了半杯酒,舒了一口氣。
夕里子在沙發裏坐下。
「這就是……」夕里子說。
出了客廳,走過微暗的走廊,邁上樓梯,他呼出的氣息凝成白色細霧。
臥室不太大,但和酒店的房間相比,和-圖-書要寬敞得多。
「我知道。不過,感到好笑的時候必須笑才是。」
由許多厚石壘砌而成,果真是地地道道的「古堡」。
「不,我能走!」
「現在比較暖和了。」夕里子說。
倉崎的肩傷似乎很痛,他皺著眉頭。
他的眼睛轉向床頭上雕刻著天使的座鐘。
「謝謝!」
倉崎一步一步地走去。
「這是讚美嗎?」夕里子苦笑著,「對了。若是可能,可以在遺書上寫『我殺了加山紀昭』嗎?這樣姊姊的嫌疑便可以洗清了。」
他直起身時,倉崎的臉變得極其嚴峻。
「現在水管內有熱水經過。這種古老的建築物,暖氣也起不了太大作用,需要等一點時間才暖,就穿著大衣好了。」
倉崎輕輕地拉上襯衣的袖子,從衣櫥裏拿出大衣披上,然後回到椅子上。
「由我代替。我垂垂老矣!」夕里子笑說,「這樣可以啦!我綁得很緊,請不要動。」
「我不知道。」
「一點點便夠了。」夕里子急忙說。
「你說得對。」
「儘管如此——我是個受傷的人,你若想逃走,完全可以做到。」
「怎樣?快去樓下拿東西上來吃好嗎?否則挨不到明天了。」
「萬一?」
塗消毒液時,倉崎發出像是呼吸的噓聲,夕里子噗嗤一聲笑了。
「在下面開了暖氣,這裏也會有熱水經過——進去吧!」
「呃——」
夕里子也有點餓了。
「綾子小姐?」
夕里子使勁地打開那道門。
然後,他開始脫去熟睡了的夕里子的衣服。
「也不常住,管理維修很不和-圖-書容易。不過,是隨時可以在這裏過夜的。」
「我和絹代——」
倉崎慢慢站了起來。
「洗洗傷口,換換新的繃帶。在哪兒?」
燈亮了。
她切開麵包,夾上火腿和奶酪吃起來,是極其簡單的食物。
「別笑!」倉崎難為情地說,「真的很痛。」
「是嗎?」
「又出血了。」
「當然,這是一宗『家事』而已。每個家都有許多不同的故事。即使有些家庭父母健在,但也不一定比我們幸福。」
「絹代是個堅強的女孩。母親死時,我哭了,但她沒有哭。」倉崎的眼神彷彿在注視遠方,「我十八歲,絹代十四歲。從那天起,絹代代替母親,克服重重困難,直至今天。」
「有錢的未亡人?」倉崎自嘲地笑了,「說來很有諷刺意味。每次要結婚時,猶豫不決的總是我。對方說:『不管世人說什麼,都與我無關。』她們這樣說,我不能反駁。對不對?的確,錯不在我。當時做夢也沒想過,她們竟然這麼快便死了。」
他對著夕里子這樣說,當然夕里子已不可能聽見了。
來到臥室,夕里子鬆了一口氣。
「無名畫家的作品。」倉崎彷彿留意到夕里子的視線,「原本就掛在這座城堡裏,她大概是城堡主人的太太吧!」
「但你讓我開車。」夕里子說,「真是少有的經歷,竟然在逆行車道上橫衝直撞。」
「嗯!別擔心!」
夕里子把倉崎空著袖子的外套脫掉,看見血已滲出了白襯衣了。
「沒時間了。」倉崎低聲說,「我沒時間了。」
「你——住在這hetubook.com.com兒?」夕里子問。
兩人在廚房裏。廚房幾乎跟臥室一樣大。
「嗯!簡單真好,火雞和奶酪,若有麵包更完美了。有酒嗎?」
夕里子爬上床躺了下來,呼了幾口氣,就這樣睡著了。
「怎麼說這種話!讓我看看。」
一個被冷冷的石壁包圍的房間,像一個特大的冰箱。
倉崎彎下腰,輕輕把嘴脣貼在嘴巴微張、沉沉睡去的夕里子的面孔上。
倉崎注視著夕里子喝過的酒杯——
「不是很多。」
「家裏我手最巧了。」夕里子說,「姊姊總是慢條斯理的,妹妹腦筋來得快,只是粗手粗腳的。」
「那我理解。但是,『藍鬍子』成為報刊傳媒的報導熱點時,反而激起了女性的好奇心。聰子死後,我被新聞界糾纏不休,想到女人便更怕了——但是女人卻來了。到底有多少女人寄信寄禮物來想引我的注意,你大概想像不到吧!」
「不要動——纏繃帶時動來動去的話,待會繃帶會鬆的。」
是臥室。夕里子有點猶豫。可現在總不能走回頭路。
當然,並非由夕里子一個人駕駛來到這裏的。在夜道危險的地方,改由倉崎駕駛。
「脫掉外衣——又出血了吧?」
「哦!眼皮快粘起來了。」倉崎在笑,「你一直處於緊張狀態,又無執照駕駛,喝了酒,想睡是自然的。不妨在這張床上躺一下。」
「是的。」夕里子說,「可是,還有姊姊的事。」
夕里子從倉崎的肩膀到胸部繞了幾層繃帶,並緊緊繫住。
「令尊還健在嗎?」她問。
裏面有碩大的鑲鏡盥洗台和
m.hetubook.com.com足以容得下夕里子的大浴缸。
倉崎有點猶豫的樣子,他終於慢慢站了起來。
「好。」
「她有一張陰鬱的臉。」
「果然還在流血。熱水在哪兒?」
「原來如此。」倉崎微笑,「我明白綾子說的『只要有夕里子在,我們家就不會有問題』的意思了。」
進到庭院,下面是石板路,往裏便是居住的城。
「案件審訊時,需要你做證。萬一……」
「那就請你把杯子拿出來。」
「是嗎?你們沒有母親?」
夕里子打開臥室裏面的那道門。
「幸好子彈給拔了出來,必須消毒才行。」
「對。也許在哀嘆自己的城堡給外國人買去了吧!」
「我分不出酒的優劣。」
有天棚,世紀風格的床靠在牆邊。
「對不起!呃——早上請叫醒我。」
倉崎順從地走過來。
「嗯!那道門就是了。」倉崎說。
「別管它!不至於死的。」
「你——為何對我如此細心?」倉崎說,「我這麼野蠻地帶你來到這裏。」
「一點點也可以的。」
「藥力會在一段時間內有效的。」他念叨著說,「抱歉!」
「應該不是太差的酒。」倉崎說。
「我——」夕里子打著呵欠,「糟了——怎麼突然——是不是疲倦了?」
「你能喝嗎?」
「對。這就是我的城堡。進來吧!」
在大托盤上擺著切成片的奶酪、火腿和麵包,夕里子端著上樓。倉崎拿著葡萄酒和玻璃杯,在後面慢慢跟著。
「那你不是『藍鬍子』,你沒殺你的太太。」
「扶著我。」
床兩個人睡綽綽有餘,還很高,大概是個舊古董
https://m.hetubook.com.com。「現在有什麼吃都行。」
「右手邊有開關,高了一點。」
「來,進去吧!」倉崎催促著。
夕里子慢慢喝著葡萄酒。
暖爐是發黑的石塊砌成。掛在暖爐上面的畫,是一名美貌女子的肖像畫。
「知道——你待在這兒。」
「我一定在尋求失去的母愛,雖然自己沒有這個意思——」
在樓梯上。倉崎不得不扶著夕里子的肩膀,艱難地走著。
沉甸甸的門緊閉著,彷彿拒絕別人進去似的。
「所以跟年紀大的女性——」
「嗯!」
好一座城堡!
倉崎把牆上的槓桿推上去時,「喀嚓」聲在客廳裏回響。
「真會包紮。你學過嗎?」
「我們沒有父親。」倉崎搖搖頭,「我和絹代是同母異父的兄妹。」
「這倒沒關係,治不治療都無大區別。」倉崎說,「你餓嗎?我想廚房應該有東西吃的。不過,多是火腿、奶酪之類。」
夕里子打開藥櫃,找出繃帶和紗布。她在臉盆裏盛了熱水,把毛巾浸在水中,然後端到臥室。
「什麼?」
「那裏太高了。請坐到這邊的椅子上來。」
「要是連續三個的話,別人想畢竟有些『怪異』了,也是可以理解的。」
「姊姊以為自己殺了人,但這絕不是事實,姊姊不可能殺人。」
「很早的時候,死了母親。」
倉崎坐在高高的床上。
夕里子環視客廳,真不曉得能否叫做客廳。
「傷口不要緊吧?」夕里子說,「是不是還在出血?」
「不要緊吧?」上完樓梯時,夕里子問道。
「那邊有奶酪,大塊的,用刀切吧!」
夕里子仔細地用熱水擦洗傷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