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遺言
「是池上先生……」梨香說,但池上大概已經聽不見了。
夕里子等人出去後,珠美鼓起腮幫子。
「明天是大除夕。」珠美說,「咱們三個總有辦法過年吧。」
「你的她怎麼啦?」池上說。
露齊亞把臉扭過一邊,拼了勁反抗。
收存大鍋子的櫥門啪地往外倒塌,手腳被綁的露齊亞滾跌出來。
「他來協助我們的。他也認得水科的臉。哎,知道嗎?水科已經在那餐廳樓上了。」
「怎樣都能睡,乃是我的專長。」
「他躲到哪兒去了?」夕里子說,「不過,總有一天他要回日本去。到時逮捕他就是。」
我想我不會再見到你們了。爸爸是想在一個曾經愛過的人所沉睡的地方死去,這才來到這裏的。爸爸裝著忘掉一切,是認為那樣子和你們分離不至於太難過的緣故。擁有兩個出色的女兒,作為父親很幸福。請允許我最後一次的任性。待會兒我想走進森林之中死去,這回不怕被解雇了。
「不會是已經——」阿關望望池上。
「好吧。」她說,「交給我辦,我走啦。」
「什麼呢?」
「當場死亡的。」國友彎身下去,謹慎起見,拿他的脈,知道不行了,「唉,怎會這樣……」
「我也去。」夕里子也起身,「姊姊和珠美不能去,你們給我乖乖待在房間吧。」
四個女孩在點菜期間唧唧喳喳地,逐漸回復平日的調子。
「嗯,總之呀,這裏的警察好悠閑的;說明天是一年的結束,必須趕得及過年什麼的……我致電三崎兄,請他由那邊向這邊委託辦理,這才終於有了眉目。」
「先進去再說——」國友開門進到餐廳裏頭,「露齊亞——露齊亞。」
「爸爸……」梨香喃喃地說。
「沒法子啦。」永田聳聳肩,「總不能讓我一個人坐在這兒沒事幹。」
露齊亞倒抽一口涼氣:「是這個人想殺爸爸——」
「但……怎會發生這樣的事?」杉山呆然不知所措。
有人進來。
「你神經失常啦?」永田吃驚地。
「現在,阿關在外面等著。」池上說,「剛才我和他談話的電視導演。」
「肯定沒錯。」池上點頭,「除非你不相信。」
「哎,梨香。」
兩人站在可以望見露齊亞餐廳的地點。那是個弧形拱門。藏身在粗柱子的背後,在黑暗中什麼都看不見。
「喂!幹嘛突然站住了!」
咯噠——背後有響聲,鈴村回頭,黑色人影背著他前面的光線站在高處。
「阿關要把水科和女兒收進相機裏,水科當然和阿關爭執。結果一時錯手,阿關把水科從樓梯上面推落…
和*圖*書…」
「他人品相當不錯呢。」珠美說,「雖然撲克很差勁。」
「悉聽尊便。」
「嗯。」梨香微笑,「已經見到露齊亞了,再留下去也……看到國友先生時,我就想過,假如父親不是兇手,他一定會把真兇找出來的。」
「杉山,怎麼啦?」
「跑了?」永田說,「難道他知道我們——」
「那就去那間店吧!」國友站起來。
「等等。我——」國友抓起桌面一塊裝在籃子的麵包,急急咬了一口,「餓啦。」
珠美和綾子面面相覷。
露齊亞渾身發抖,可是發不出聲音。她的口被堵住,被手帕緊緊堵住嘴巴。
「這人是誰?」安娜瞄一眼池上。
「咖啡吧。」露齊亞把糖壺擺在桌面,「三位來這兒做事?」
「簡直胡鬧。」珠美也開始遷怒於人,「下次見到那個阿關的話,我要從頭頂澆他啤酒,把他丟到雪地裏去。」
「好能睡呀。」
露齊亞怒目瞪著鈴村。鈴村不理,徑自伸手探她的胸。露齊亞閃身,鈴村愈發感興趣地繼續作弄。然後讓她臉朝下趴著,騎在上面,揚起笑聲。
「有日本男人拉攏那叫阿關的導演,好像在策劃什麼。」國友說。
「沒有。」露齊亞搖搖頭。「我被人臉朝下壓在地上……然後有人來了。傳來這人摔倒的聲音,我怕得不敢動。接著,那人把我塞進那櫥櫃中走了。」
「有過類似的案件嗎?」夕里子說。
「我去哪兒有啥關係?」安娜用使性子的語調說,「去喝了一點酒。」
「沒法子呀。她是媽媽的代表。」綾子一副棄權的樣子,「我在房間睡覺好了。」
「唔,等五分鐘。」池上看看腕錶,「我先進去那間餐廳。」
「怎麼啦?」
「三個。」鈴村說,「對不?不能讓他女兒留活口的。」
「我懂。」梨香說,「我想了很久,知道這件事不能永遠這樣下去。」
「是嗎?那麼說,把你藏在櫥櫃的人,那時不在這裏了。」
對於德語的菜牌,大致上習慣下來了。
「有沒有受傷?」
「多謝。」露齊亞微笑,收下碟子。
綾子還有一種「不是我擅自亂跑」的不滿,但是氣氛使她說不出口。
「別在意,他不是一直把你丟在一邊嗎?那種父親管她的。」鈴村在露齊亞耳畔低語,「跟我玩一玩好嗎?我會好好疼你的。」
「兩個都幹掉?」永田蹙眉。
「不要緊。我都安排妥當了。」
那是專家用的小型攝影機,由於鏡片很亮,即使在黑暗中也足以取下可以分辨的圖像。
「知道。」
「怎麼辦?」永田說。
國友、夕里子和梨香三人走向露齊亞的餐廳途中。
「國友哥。」珠美說。
「噓!」夕里子打斷她,https://www.hetubook.com.com「吃完飯再說。」
三名日本客人。全都同一年代,不是遊客的感覺。
幹嘛連那個也不懂?說了,綾子也毫無反應。
「好威風哪!」
「原來如此。」
兩人走在走廊上,跟一名穿大衣,臉色不太好的日本男性擦肩而過。
安娜有點不安地問:
「唔。」
「杉山沒事了?」夕里子問。
「是的。」
「真的好喝。」他說,「弄死她,似乎有點惋惜。」
露齊亞又走進廚房去時,池上默默地喝了一口咖啡。
「加把勁兒,疼疼那傢伙好了。」阿關啪地拍拍安娜的肩膀。
說完,永田才察覺池上所注視之物。
「若是父女的話呢?」
「我憑腳步聲知道,其他兩個男人上了樓又下來,然後從後門出去了。」
「幹吧!」鈴村說。
「剛剛聽到的。」
「他曾經是名牌導演,現在倒霉了;於是在這裏拍攝水科和那女孩在一起的紀錄片,目的是東山再起。明白嗎?」
珠美驟然止步,回過頭去。
「還沒找到阿關。」國友說,「不過,我不認為殺那個助手的是阿關。」
「欲迎還拒最可愛了,喏,露齊亞。」
「對。豈能讓他干擾這事?」阿關點頭。
夕里子轉向梨香。
鈴村仰面倒在廚房的地上,菜刀深深豎在胸前,到處不見露齊亞的蹤影。
「必須說出來了。也是為你父親著想。」
「什麼事?」國友莫名其妙地呆了。
閃亮的燈光從餐廳的窗口照出來。
「對呀。一起回去日本好了。」
「可是……」
「那麼……」池上嘆息。
恰好這時國友帶著筋疲力盡的樣子過來了。
「大概不想把你牽連在內吧。」
悠閑真好,夕里子想。人以那種節奏辦事不是恰恰好嗎?
「那麼,明天去找吧,這裏的警察也感興趣。」
「對不起。」梨香鞠躬。
「沒事的。水科若是遇到那兩個人就危險啦。」國友打開後門,「夕里子,你回酒店去,到警局——」
「啊!」夕里子說。
「女孩幹的?」
「怎樣呢?總不能完全相信。」
東山再起,重振「紅牌導演」聲威的日子。夢想那一剎那的阿關,眼裏露出某種慾望的光芒。
「好。杉山,這裏拜託了。我從後門出去,我找那兩個人。」
「走吧。」
露齊亞端咖啡來了。
「沒有……快上二樓……」露齊亞說。
「怎麼他……」永田瞠目,「鈴村……」
「那我去切。」
「我?怎麼做?」
「說的好聽。」夕里子苦笑,「啊,梨香,這邊。」
「嗯。」綾子點頭,「……你們說的是誰?」
「這人叫鈴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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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正是我的專長。」
「一定是池上和永田。」梨香說,「他們是來殺我爸爸的。」
「不能讓他干擾我們的計劃。」
「這就叫好主意?」永田嘲諷地說,「三個都幹掉?」
「讓我揍他。」珠美嚴肅地說,「你說好嗎?大姊。」
「姊姊,你也振作些吧。」明知無理,夕里子還是說。
「可是——這男的被幹掉了。」國友俯視鈴村的屍首,「露齊亞,你有見到動手的人嗎?」
在池上的催促下,三人走進廚房去。
夕里子和梨香交換一瞥。
她說到這裏就說不下去了。
「他已經死了!有什麼法子?」
池上和永田找到後門,消失在黑夜之中。
「你說什麼?」安娜啞然,「是你親眼證實的?」
國友後退。
「好。」池上起立。
「總不能只幹掉水科一個,你明白吧。」
「露齊亞在嘛!於是她發狂地刺阿關,廚房裏有好幾把菜刀吧?」
兩人對望一眼,同時說:
「梨香……爸爸他——」
「他們說用電腦替我查一查。」
「你的肚子那麼餓?」
氣勢洶洶的,綾子和珠美都無話可說。
「嗨?現在開始吃?好極啦,可以一同用飯啦。」
「總而言之——」夕里子死瞪著姊姊和妹妹,「你們兩個絕對不準擅自到處亂跑了!」
「我很振作呀。」綾子如此頂撞,令人答不上話來。
「怎麼啦?」國友他們魚貫奔過去。
「幹嘛要殺那個人呢?」
「感人肺腑啊。」永田說,「水科和也他寫著說要自殺哦。」
「不,是我不好。」梨香急急地說,「不關夕里子的事的,不要罵她。」
「若是那樣,只是告訴刑警水科的所在地點,讓他拘捕真是沒趣。還需要適當的演出,對不對?」
給梨香、露齊亞:
「你好可愛啊。」鈴村淫笑著,用手指觸摸露齊亞的臉蛋。
夕里子飛也似的衝上樓梯。
「像在什麼地方?那種叔伯怎會和十七歲的女孩相似?」
「來,吃了飯再說。」夕里子說,注視著菜牌。
「怎麼,原來是這麼回事呀。還說人家哪,你自己——」
「原來如此。」鈴村點點頭,「那個阿關呢?」
「你去引開刑警的注意。」池上對安娜說。
床是空的。
「小心就是。」池上說,「永田,你如何?」
酒店的餐廳。夕里子的心情是,不想再讓姊姊和妹妹踏出外面一步。
「務必嘗一嘗。」
「那傢伙要幹什麼?」鈴村皺起眉頭。
誰都沒作答。
「我有不祥預感。」夕里子說,「國友!」
「有人要殺爸爸!hetubook.com.com」
「當然啦。」阿關的眼睛發亮。
「相當美味。」那客人用餐後,抹抹嘴說。
「首先,那刑警就在這幢建築物的二樓監視那邊的餐廳。」池上指了一下上面。
關於那「不可告人」的事件,經過多方詳細詢問,結果得出「什麼也沒發生」的結論。
「嗯。白天的話。」
眾人啞然俯視那個被菜刀刺死的男人。
「露齊亞!」梨香衝上前去,「你沒事吧!」然後急急拿掉堵在她嘴上的東西。
綾子開步走,珠美也無奈地跟上去。
「露齊亞。綁住你的是什麼人?」國友問。
「多謝。」露齊亞微笑而答,「有水果蛋糕,想不想試一試?」
「是嗎?」池上笑了,「那就務必來一場有效果的演出才是。」
「女兒方面交給你吧。」池上說,「做成她是自殺的就行。這樣一來,萬事都圓滿解決。」
「應該怎樣告訴爸爸才好?」夕里子嘆息。
「但有危險啊。」夕里子說,「外面又暗——」
隨著聲音見到杉山急急越過馬路走來。
「年底不放假嗎?」
她們快步追趕拐過走廊角落的男人去了。
「你想做些什麼?」
「不曉得。已經清楚不是盜賊所為。」
「先擺著。如此一來,縱使殺了他也被視作自殺了。」
「是嗎?」國友點頭,「我明白你們的心情。」
兩人上到半樓時,夕里子手拿一封信出來,「不要緊,水科先生好像跑啦。」
「不,不是這個。」池上拾起桌上的便條,「你看。」
梨香解開露齊亞的繩子,扶她起身。
那是鈴村最後的問話,而且永遠無法聽見答案。
「夕里子姊姊也沒啥好威風的,她還不是經常叫國友哥擔心。」珠美邊上樓邊說。
梨香先走進廚房,「哇」一聲大叫。
「好香咧。」池上笑一笑。
「帶著你的魅力去,我想不會太難的。」
水科和也
血從池上的胸部流到腹部,在他腳旁形成一攤血水。他往前走了兩三步,低喃一句「好暗啊……」之類的話,就這樣倒在地上。
「不,我信。」阿關連忙道,「那我應該怎麼做才是?」
永田把門口的告示牌轉成「暫停營業」那邊,然後走回來。
「嗯,多半……」
「即是……」
「聽說你們遇到麻煩?」她一坐下就說。
「差不多。」其中一個說,「你的日語很好哪。」
「剛才,那女子——即是勸我喝酒的女人來通知我了。」杉山說,「她說水科已經在這餐廳樓上。」
「不能說百分之百,但百分之九十九肯定。」池上說,「你要的不是戲劇性場面嗎?」
「所以我們m.hetubook.com.com現在去找他呀。」國友坦白地說。
「唔,雖然他說頭還有點疼,但現在去了那個房間監視露齊亞的店子了。」
關於在那部電視台專用貨車中發生的命案,國友被當地警察叫去了。
「誰?」
「不,沒有新情報。」安娜搖頭,「而且,好像發生命案了,大家都慌慌張張的。」
「珠美,你曉得挖出頭蓋骨的地點吧。」國友說。
梨香走過來了。
「不會是她。」池上搖頭,「計劃變更。總之離開再說,從後門出去,走!」
「怎麼啦?珠美。」
「水科真的在那邊?」阿關說。
「什麼也別說。」珠美冷漠地說。
「刑警不是在監視這裏嗎?」鈴村說。
「嗯。不過,現在變成這邊警察的工作了。」
「三個都是日本人嗎?」
「露齊亞,你在哪兒?」
「不,他們說資料並未完全輸入,未必能使用。」
「喂,你到哪兒去了?」阿關板著臉說。
「從刑警那問到什麼呢?」
「那傢伙……在幹什麼?」阿關不耐煩地說,重新拿好攝影機。雖是導演,但他在電視界很久了,自己也會操作攝影機。
「怎麼樣?」夕里子問。
腳步聲來了,安西安娜走過來。
「多謝。」
總之,我必須償罪。祈願幸福。兩姊妹和睦相處。
夕里子下來,把信拿給梨香和露齊亞看。兩人目不轉睛地看信。
露齊亞進廚房弄咖啡去了。餐廳裏只有三名日本人。
永田沉著臉默許。
「姊姊……剛才那個人,和梨香好像。」
「隨便你。」他說,「走吧——慢著。永田,店門口的告示牌。」
「那是不可能的。」池上說。
夕里子也如心裏頭的堵塞物放下似的鬆一口氣,珠美瞪了她一下。
「夕里子!危險!」國友慌忙追上去。
「可是,國友,那女的怎會知道水科的事?」
砰一聲響,眾人嚇得跳起。
「喂!國友!」
「這封信怎麼辦?」
「需要有個『兇手』去殺水科,當然是我們以外的人,那男的最恰當不過。」
「我來監視女的。」鈴村說。池上想說點什麼,但聳聳肩。
池上走出那房間,下樓去了,永田急忙跟在後面——
杉山吃了一驚。「你知道了?」
五個人熱熱鬧鬧地吃起飯來。當然,他們並沒忘記殺人事件的事實。
「夕里子姊姊呀,有事向你解釋。」
露齊亞兩手掩臉,呼出一口氣。
「總之,我會周公去也。」綾子重複。
杉山說了一句連自己也想不到的話:「怎麼辦?」
「那個日本人,難道是……」國友說到一半,「噢,掛上『暫停營業』的牌子哦。」
「不會吧!」
「這個男人,還有其他兩個。」